劉建設冒險的燒山行動,給所有人帶來瞭深重的災難,新村長趙智死瞭,村裡很多男人被燒傷,縣、市兩級消防隊也有很多人受傷,引起省一級領導重視和不滿,有非常多的媒體沒有采納省組織部的官方通告新聞,擅自報道,導致很多編輯和記者在這件事上失去工作,劉建設自己也因為那天從防洪引流渠上掉下來,被送進瞭市裡的醫院。
他們還不是被連累最深的,最麻煩的是恒泰集團和市黨委,因為恒泰集團在臨寶村的投資項目,市政府批準瞭就那麼多,其他都是黨委默許下進行的,這件事是公開的秘密,市政府之所以要狠狠整恒泰集團,也和這個不無關系,但是妙就妙在,本來這件事是會讓陳傢徹底身敗名裂,甚至身陷囫圇,可偏偏很多媒體的報道都是擅自行動,一把大火燒瞭所有的證據,他們認為火源是從山下恒泰集團的項目開始的,而恒泰集團的項目是由市政府親自批的,但實際規模遠超批準文件上的規模,各路媒體發揮扒糞精神,他們一致認為是市政府和恒泰集團有不可告人的勾當,一時之間,所有的矛頭都對準瞭市政府和恒泰集團,引起瞭包括紀委在內的很多部門插手。
市政府還沒來得及處理恒泰集團,就先被紀委給攔住,不知道為什麼事情處理的很快,市長被免職,市委沒事兒,恒泰集團陳浦進被紀委帶走,但他確實和市政府沒有多少交集,最後因為私自擴建項目工程,被勒令在半年之內將在臨寶村擅自擴建的工程計劃給停瞭,最後陳浦進交出300萬罰款也就不瞭瞭之瞭。
臨寶村山林大火,最後的處理結果是:臨寶村村支書黨偉國被嚴重警告,並通報批評,這也預示著黨偉國的政治前途終結;縣一級領導沒事兒;市委沒事兒,市政府很多人被牽連,市長被罷免;省一級領導沒事兒。
沒有人說的清楚,到底這種判決意味著什麼,不僅不符合法律也不符合問責制度,在整個事件裡,好像所有的矛頭都對準瞭市政府,尤其是京官外放,用瞭差不多五年時間從下面走上位置新市長,那一年,新市長和他的很多同僚都屬於京官外放,沒多久,長江發生瞭繼1931和1954年兩次大洪水之後,又一次全流域型的特大洪水,新市長剛到城裡就任市長,很多百姓都對他寄予厚望,而他也當仁不讓,儼然一副一把手的樣子,他確實也做瞭很多事情,從京官外放到上任市長,將近五年的磨練,讓新市長對當前的事態有自己獨辟蹊徑的解讀,他完全可以勝任這裡的一把手,可就是現在,他因為一場大火,被徹底免職,同時沒有在其他地方上任。
新市長被免職後,市黨委立馬就氣粗瞭,陳浦進交瞭罰款很快也出來瞭,陳傢死裡逃生,整個事情順利的連陳浦進自己都不相信,而且不僅是順利,還非常的快,有多快呢?燒山當天,劉建設被送到市醫院救治,他昏迷兩天,被告知是尾骨骨折,外加脊椎骨物理性外力壓迫,導致他今後可能患上背疼的毛病,雖然對日常生活沒有影響,但以後不能從事重體力勞動,所有的處理結果就是劉建設躺在病床上一周之內發生的。
十天之後,陳浦進前往醫院去看劉建設,這些天守在劉建設身邊的是溫如鞏,劉建設躺在醫院的普通病房裡,每天都看地方電視對臨寶村大火的報道,慢慢的他心裡寬敞很多,之前他認為自己在大火之後,起碼也是要牢底坐穿,但從現在的報道來看,似乎沒有關註火災起因,也沒有證據,大多數猜測都是天幹物燥之類的意外,隻有劉建設身邊的溫如鞏每日愁眉不展一句話都不說。
這天,劉建設側臥在病床上,面對病房門看著人出出進進的,他很想出去轉一轉,此時病房門又一次開瞭,從外面進來兩個醫生和五個男護士,他們徑直走向劉建設,整個病房裡的病人包括劉建設和溫如鞏在內,都害怕起來,劉建設以為是自己的傷勢出瞭其他問題,隻見其中一名大夫走到他跟前,摘下口罩和顏悅色的對他說:“劉先生,你的傷勢不適合在這裡,我們準備將你轉移到更高級病房。”
劉建設聽著不可思議,說:“可是,可是我也沒有再多的錢”
“不要緊,”醫生說:“你是我們城裡的禁毒英雄,住高級病房是理所應當的。”
說著,四名男護士開始慢慢將劉建設從病床上轉移。
劉建設此時不能動彈,溫如鞏站起身又不知道說什麼,隻好由著他們,劉建設閉上眼睛在心裡暗暗咒罵兩句:“當初老子來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們這麼殷勤,你們還記得我是英雄,連我自己都忘瞭。”
猛然間,劉建設睜大眼睛,眼神裡充滿恐懼,他想起當初在市委工作人員的陪同下,去看溫如鞏的時候,在幹部病房裡看到已成囚犯保外就醫官員的病房,“是不是他們要調查我?”
劉建設非常害怕,這些天他想的都是臨寶村大火和陳傢的事情,如果真被調查起來,他是圓不瞭謊的。
護士們手法非常熟練,劉建設很快就被從病床上轉移到手術車上,溫如鞏緊跟在後,一行人走向手術專用的電梯裡,電梯緩慢上升一直到瞭高級病房區,在眾人走出電梯口的一瞬間,剛才五名男護士中沒有著手將劉建設轉移的那個,一把拉住溫如鞏,又將他拽回瞭電梯裡,溫如鞏想要掙脫但感覺對方力氣很大,他沒有掙脫的瞭,他準備喊一嗓子,又覺得不太合適,溫如鞏一遲疑電梯門再次合上,那個男護士摘下口罩,對溫如鞏說:“你放心,是陳浦進陳老板要見劉先生,他不希望被別人知道,也不想被打擾,陳老板說感謝你這些天對劉先生的照顧。”
說話間,他從口袋裡拿出一疊人民幣,交給溫如鞏說:“這裡是三千塊錢,是陳老板感謝你的,陳老板說你可以回去瞭,如果你想見劉先生的話,明天再過來。”
溫如鞏手裡捏著一疊鈔票,錯愕間還沒反映過來,隻見那名男護士說:“把錢收起來。”
說完他帶好口罩,溫如鞏揣好鈔票,電梯門打開,他幾乎被那名男護士推出電梯門的,電梯門合上,溫如鞏站在原地癡癡發呆,好像他面前的電梯一個特殊的通道,不是隨便誰都能進去的,即便你進去瞭,還是會被趕出來,溫如鞏還能怎麼樣呢?
相比較溫如鞏的錯愕,劉建設更是恐慌無比,他腦子裡在想“怎麼圓謊?怎麼圓謊?說漏瞭怎麼辦?”
從電梯出來之後,推著手術車的護士沒走出十步,劉建設就發現溫如鞏不見瞭,他現在像是砧板上的魚肉,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恐懼替代瞭他所有的思考,隻能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
病房門打開,劉建設驚喜的發現打開病房門的人正是陳華的司機,他吃力的昂頭向前看,病床邊上坐著一個人——陳浦進。他看到陳浦進對著自己笑,還是像以前那樣,準確的說,陳浦進和劉建設的最後一次見面,是在臨寶村那個項目啟動的時候,雖然項目是由陳華負責,但名義上它還是屬於恒泰集團的名下產業,項目啟動那天,來剪彩的人就是陳浦進,不過那天陳浦進來去都很匆忙,兩個人隻是打瞭個招呼,就再也沒見過,所以劉建設此時見到陳浦進,他腦海裡想起的是當初在旋轉餐廳裡,兩個人坐在一起吃飯的場景。
等醫生和護士將劉建設安排妥當都出去瞭,陳浦進才上前坐到劉建設邊上,拉著他的手說:“兄弟,辛苦你瞭!沒想到你對我陳傢……唉!不說瞭,大恩不言謝,反正以後你我就是兄弟瞭。”
在劉建設的記憶力,陳浦進是一個鎮定、睿智的人,他從來都不曾想到,當陳浦進那張飽經江湖風霜歷練的臉上,出現無限感慨的時候,竟然讓人生出心酸的感動,劉建設變的很激動,好像是要哭出來,他咽瞭一口唾沫,說:“陳老板,你都知道瞭?”
陳浦進說:“還叫我陳老板?”
劉建設沒有明白他什麼意思,疑惑的看著陳浦進又望向陳浦進身後的司機,司機好像懂陳浦進的意思,他用嘴型暗示劉建設,可劉建設還是不懂,陳浦進哈哈一笑問:“我長你幾歲,我叫你兄弟,你該叫我什麼?”
“哦!”
劉建設恍然大悟,可轉眼又說:“陳老板,我叫你哥好像不合適,陳華他叫我劉哥,我再叫你哥,這不亂套瞭嗎?”
“哈哈哈哈。”
陳浦進笑瞭起來,說:“你啊!這樣,我們叫我們的,你們叫你們的,不過,這可不光是個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