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傢的老人曾經問我你知道樹木為什麼需要修剪嗎?
他說不修剪就長不活。
我是想不明白的,哪怕世界上沒有動物,植物不被修剪也存在至今吧。
人不修剪,也有雨林。
所謂的長不活,隻是長不成不妨礙人類存在又美觀的存在吧。
這種想法放到草木上或許行得通,因為它們不會說話。放到動物身上也可以,因為我們看不出他們的情緒。
但是人與動物有別,人有思想。
尤其是後人,一代代站在更高的巨人的肩膀審視世界。人最幸運的應該是被制式教育徹底馴化,不懂得思考太多,也就沒太多煩惱。
而我或許是制式教育流水線上淘汰的殘次品,我總是想得太多,而物質追趕不上思想。
我心目中的世界是紅色的,我生活在某種封建餘孽變相存在的現實。
這讓我接受不瞭,我也試著按捺住內心的妄念服從生活。但我還是做不到,因為思想不聽從我的心意,它總是在胡思亂想。
現實與思想的落差讓我活的很糾結。
我渴望光明的明天,卻明白他遙不可及。
我需要的甚至不是明天,隻是今天能夠被人正常尊重,但是還是不行。
很多人的想法還仿佛停留在古代三六九等。
我一方面清楚人隻有自私貪婪才能活的更好,一方面又被道德束縛害怕自己成為自己仇視的自私者。
這中間我得不到任何快樂,無論選擇哪一種都讓我很不開心。
我害怕自己思想過於偏激不能客觀看待問題,但是即使客觀看待問題也無濟於事,反正也做不到。
虛無主義包圍瞭我,好像一切無意義。我很痛苦,我渴望結束?。
“無用之用啊!哈哈哈”
漢子身穿氏族服裝,一身潔白,唯有右手長袖為紅色,映照爽朗笑臉。
“什麼是無用之用?”
音色輕柔,看上去一個年約十五的絕美少女,身著粉色衣裙,口若含朱,眉目如畫,眼眸之間一抹淒楚之色惹人憐惜。
崎嶇山路上,並行馬兒如履平地,上面的兩人侃侃而談,猶如故人密友。
漢子饒有興致的指向一片樹林,有枯有榮,有高有低,種種萬象不一而足。說來也奇,此時已經進入冬季,在臨近西都范圍內還是長春一片。
“那片樹林中良木如何?劣木如何?”少女一時不解,漢子又繼續解釋道“同一片樹林產生的木材中,有的被做成傢具,有的隻配當柴燒。”
少女聰穎,回答道“良木成就功績,受人尊敬,至於劣木……”
良木因天資在身,傢具奇珍,高樓大廈,更有可能成為傳傢之寶,無異於豐功偉績造就傳奇。而劣木隻有燒火做飯的用途,存在價值轉瞬而逝,誰都不會在乎它的一生。
漢子見少女神色有異,連日交心知道她心中自卑,安慰道“如果良木為瞭成就功績,受他人尊敬而活,豈不跟傀儡一樣,活的再久,也不是自己人生。相比之下劣木率真,雖有刀兵加身,但活過自己,夠快意瞭。”
少女聽瞭安慰,反而心中不悅,雖有心機,但和漢子相處已久,不疑有他,坦然回答道“一生碌碌無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有資歷天賦就該合理運用,回報他人!不然辛苦幫助你的人該有多心寒,他們的希望都放在你的身上。”
一萬顆種子長成一百棵樹,最終能有一棵樹能庇陰一方土地,那也是成功?。
漢子雙手虛壓,搖頭解釋道“體驗不相符的待遇可能會讓人自滿,自認為配得上,也有會因為期望過大而自卑的,就像這些良木和劣木。”
少女不甘示弱,反駁道“我不要做他人眼中的木材,我要做伐木人。”
若她隻堅持一面說辭,不相符的期望和待遇會構成壓力,可汗一定會勸她防止她日後崩潰。
“有時候看到高尚品格的人,我會覺得羞愧,因為我不是多麼優秀的人,而這樣偉大的人卻甘願為我和平的生活而犧牲。”
執著的少女名叫愛娃,正是逃出聯盟的“背叛者”,和她對話的則是指揮氏族擊破聯軍先鋒的可汗。
兩人各說各話,不著邊際,卻又心意相通,心中都很明白道理知道的太多其實沒啥用。
可汗暗自點評,這人充滿矛盾執念,卻又心智堅定,明白事理,也實屬奇葩。
愛娃平息沖動,不自在地道“抱歉,在這方面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步的。”
救瞭命,還強求對方保護自己,對救命恩人就這個態度?更別提他說的也在理。
可汗淡然笑道“西都有你這樣的年輕人,未來可期。”
此處已經能看到西都城頭,不過二三裡路途,天黑前肯定能趕到,兩人也不著急,緩步而行。
“可汗,你在氏族的地位很高吧,我自幼在外留學,但也知道氏族首領之間的區別,大汗、頭人、族長都有不同意義,有些不是血脈傳承,更像是民眾選舉的。”
愛娃扯開話題,試圖活躍氣氛。
“不錯,所謂汗也隻是一種職位……”
可汗望著西都外圍的帳篷,無心回答。
原本西都郊外空曠,一條大河橫貫附屬城郊,再往外因為氣候原因少有聚落,而如今則搭建瞭一些帳篷,遠遠望去密密麻麻不知凡幾,更遠處還有一些建瞭一半的石屋,正有工匠在上面辛苦勞作。
“那可汗不是你的名字?”愛娃忽然變得開心,試探道“聽氏族大姐說你孤身一人,也無族人束縛,不如來西都任職。”
面對八音女能夠輕易取勝,足以證明可汗的個人實力,更何況戰略戰術之事也有目共睹。
愛娃有心拉攏,可汗豈會不知,隻是他的精力全放在西都周圍連綿不絕的帳篷上。
“合眾國做過評估,一個教國隊長級等於一輛坦克,百人長等於一個坦克團,千人和萬人則需要動用機甲部隊來對付瞭。全合眾國也不過幾支機甲部隊,有的還在建設中。”愛娃見可汗關註部隊駐地,不知心中所想,隱約有誇耀之意“我覺得像你的話,就算獨身一人也需要坦克團來對付,額,合眾國一個團的編制是三千人到五千人,基本是教國的三倍配置。”
聯軍有不少是歐羅巴合眾國的加盟國,用的還是合眾國軍旅配置,愛娃用來一同比較沒有不妥。
可汗眉梢一挑,古往今來針對教國進行配置的國傢不在少數,合眾國為什麼不去借鑒。
開口便說“難道普魯士帝國沒有給合眾國提供建議嗎?”
愛娃茫然道“自從弗朗吉花都之變後,普魯士對外溫和許多,歐羅巴合眾國也是趁著這個機會建立的。據小道消息,是普魯士次元開拓計劃有瞭新進展。”
空間魔法是教國作戰的一大優勢,要是被對方趕上,少說是一場技術巨變。
“其實也不必擔心,根據學者們研究,彌賽亞各部分的空間種類都有不同,更別說還有其他方面。”
可汗也不搭話,任由愛娃自問自答,此時兩人已經走到城門之下,遠遠看見不少士兵盤問沿路人員。
“給我站住”守衛士兵指著兩人喝道“你怎麼亂穿衣服……”
愛娃一陣慌張,伸手便到懷中摸索,久別故鄉自然是要拿出點信物證明身份,更別提此時戰事未消,都謹慎對方間諜潛入。
“別急,他說的是我。”
兩人翻身下瞭馬,可汗和士兵攀談兩句,談吐之間似乎十分熟悉。
“騎士大人,您如果再亂穿蠻子的衣服,我可真要把你關進監牢瞭!”士兵毫不客氣,但也隻有親近之人敢這樣說話。
“慚愧,外出逛瞭一陣,忘瞭換回來。”可汗稍微謙虛一下,隨後指著正在建造的城區說道“卡丹赫爾總督不是說入冬即刻出兵嗎?怎麼讓士兵們開始建設城區,而且人數也不對,太少瞭。”
士兵臉色一僵,湊到可汗耳邊說道“臨時變卦啦!要舉辦演武大會,激勵士氣,彰顯西都威風,發兵的事兒等決出冠軍再出發。”
又指著城裡不屑的道“日期就是今天,裡面正比式著呢!”
西境三十個氏族的精兵都集中在這裡,一拖再拖,始終沒有派去前線,各氏族沒有強者壓陣,不敗才怪。
高層的盤算,有夠耐人尋味。
愛娃清楚的感覺到可汗眉間的怒意,猶豫一下便緊跟著進瞭城。
西都城中萬人空巷,可汗一路毫無言語,愛娃幾次搭話都不予理睬,在城中左轉右轉,到瞭城中廣場,人山人海中,圍繞著一片空曠場地,透明結界中刀光劍影,偶爾火球雷霆飛濺,驚起觀眾呼叫。
“試我聖光召喚術!”
演武臺上騎士長劍高舉,聖光中閃耀盔甲從天而降,圍繞著他飛旋轉著,猶如保衛蜂巢的蜜蜂,最終有序規整的貼合在他身上,他揮舞著寶劍,來自神聖力量的防禦讓整個人威風凜凜。
另一邊,對戰的魔法師也沒有閑著,翻動手中的《聖言錄》,禮贊,萬聖,金色符文噴湧而出,匯聚成寶劍防具,而他自身一躍而起,在高空坐看魔力造物與聖騎士爭鬥。
教國很典型的魔法對決,花哨而具有觀賞性,哄騙接觸魔法不多的人最有效果。
“果然,他們全都沒當回事。”
幾十萬人的歡呼也沒壓下可汗不忿的話音,但相比他的冷淡落寞,愛娃臉上精彩至極。
“我雖然知道教國魔法昌盛,可沒想到有這麼多大魔導師級別的人。”
魔力化形,虛空召喚,但凡有一樣在手,都是名動一方的魔法強人,她所在維也納魔導院求學時,所見不過寥寥數人。那八音女中隻有兩人是維也納本國的大魔導師,可謂一國養一人。
“隻要在前線派出十位,不,七位就好,三十萬大軍即日便可退敵。”
略顯誇張,但也說的在理。不過可不是調動數量的事,調動他們就可以算成是軍部行動,牽連甚廣。
教國中,西境侯韋絲娜的領地獨立,除瞭適應教國律法外自有一套體系。
其中區別最大的一條就是韋絲娜對領地的絕對權利,所有軍政調度,她都可以任意更改,派遣,集權與極權於一身。
雖有隱患,但仔細想想,人們不可能會懷疑一個聖徒高貴人格,更別說全教國沒幾個打得過她。
她真的有能力對一個一千多萬平方公裡土地進行完美統治。
但如果……
“西境侯失蹤瞭。”
“……”
“就在兩月前,西險三關裡的恢宏堡壘異象頻發,推斷是魔物大君中的寒冰女王,韋絲娜大公率親衛前去,就此瞭無音信。”
“額?可這有什麼關系呢?難道一個領地沒瞭統治者就放任侵略者侵犯嗎?”
愛娃的疑問讓可汗發笑,他也想知道到底是怎樣的利益,讓西都統治者們不顧子民遭受屠戮也要閉門爭權。
“領地最高掌權者不在,按教國律法,需要從軍部,政部,連同掌權者第一順位繼承人,組成臨時議會,應對危機。”
軍部和政部自然是最高責任人,可以用比較民主的方式選出來,順位繼承人由兩者輔佐。
很遺憾,西境侯至今單身,順位繼承人位置空缺,就連領土副手,行政秘書也隨她一同失蹤。
這就觸及到第二和第三領土預案,及領主失蹤,和領主瀆職失權後的領地的歸屬問題。
而在領土損失超過七成和確認領主死透瞭之前,教國不會對其封地進行幹預。
軍部和政部鬧得不可開交,似乎都想得到西都的實際控制權。
可汗自知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掌權者,因為他的權利意識實在太淡泊瞭。
“那個人便是西境第一冊封領主,白牙公爵阿爾多斯,在西境侯失蹤後,他被推定為臨時議會的繼承人位子。”
可汗指向看臺,愛娃順著看去一色光鮮中,黑色卷發披散在身後,中等的個頭卻給人一種高大之感。
愛娃對西都的事情並不熟悉,觀戰諸人也是半個都不認識,回歸教國後她所見超乎想象的事物,自是努力聽著。
隨後又見可汗指向阿爾多斯旁邊一個面色紅潤,嘴角含笑的黑瞳男子,男子整個人意氣風發,似乎對看臺上的比武頗為滿意。
“另一個是暮色鐵蹄卡丹赫爾,西都領軍總督,也是軍部責任人……”
可汗眼角抽搐,卡丹赫爾可是個狠人,曾幾何時,他踏遍西境山脈,剿滅無數魔物巢穴,一把斬馬刀敗盡無數流寇強人,挽救客商村落於水火。群眾基礎結實的一比,更別提他受當地推薦成為西都領軍之一後,軍隊部下對他死心塌地,一路高升,成為西境侯左膀右臂,位列四聖之一。
不過這都不是主要的,卡丹赫爾無論怎麼看都是個從底層崛起,為國為民的好人,而今西境侯一失蹤突然就變瞭性子,這一點令可汗百思不得其解。
“嗯,八音女們也說過卡丹赫爾是聯軍首要除掉的目標”愛娃神情復雜,目光掃過卡丹赫爾所在的貴賓席,似乎是在尋找什麼“怎麼不見他的傢眷?”
卡丹赫爾成名之前孤身一人,直到位列四聖才迎娶西都的一個世傢小姐,還是西境侯親自做媒。
可汗正欲作答,隻聽觀眾齊聲驚呼,原來聖騎士與魔法師勝負已分,一名黑鎧青年早已躍上演武臺,一場接著一場而他的對手,也正是觀眾驚呼的理由。
隻見卡丹赫爾身前走出一個少年,約摸十三四歲,睥睨高傲,足踏虛空翩翩而下,穩穩落在擂臺。
可汗和愛娃對視一眼,無奈與震驚交織,愛娃的魔力感知就算在笨拙也感覺得出來,此少年非同凡響。
“拜恩氏族,茶貝勒,閣下”也許是年紀大很多的緣故,總之黑鎧青年頗為謙遜,很難想象是出身氏族。
對面少年一聲冷哼,緩抬左手,五指張開,掌心魔力匯聚,如火焰熾烈,如刀鋒陰冷,忽的一擊向青年打來。
青年茶貝勒始料未及,胸口結結實實挨瞭一下,沒有魔力防禦的一擊直接讓他鮮血狂噴,倒飛數丈。
也是他反應及時,在半空中施展魔法穩住身形,又急匆匆召出騎士長劍,赤紅雙目趕忙巡視對手。
“喝”
一聲尖嘯,少年早已飛至茶貝勒身前,雙臂魔力附著,形似異獸拳套,拳狠力沉,接連數拳至取茶貝勒中門。
遭遇突襲,茶貝勒倉促之間連三成魔力都沒有提的起來,被這一套連招打的是氣血沸騰。而後者一雙鐵拳上下翻飛,三三兩兩如雨點一般落在茶貝勒身上,打的對方又一口老血噴出,從半空落下栽在場外。
事情發生的過快,司儀隻感到一陣狂風刮過,茶貝勒就已經栽倒在地,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如何是好?明顯違規啊!
司儀眼球跟彈珠一樣,差點蹦出來,一時不知所措。
這年輕人不是太狂,就一定是來拆臺的。
“兄弟啊!”
“我的兒啊!”
同樣黑鎧的一夥人跑到茶貝勒身旁,又哭又鬧,茶貝勒鮮血再噴,親人弟兄雙目恨火熊熊,一個中年男子趴著擂臺邊緣破口大罵“你個娃子,忒不講道理,怎麼下手這麼狠”
少年不屑一眼,輕蔑道“出手不狠,還打什麼架,比武就是分生死,不然不如回傢種地算瞭。踏上戰場便是時刻處在戰鬥之中,如此松懈,怎麼擔當保傢衛國的大任。”
“你!”
氣血沖的額頭發冷,中年男子是聽的目眥欲裂,翻身上瞭擂臺,不提防少年剎那間再次出招,一拳打在胸口,少年剛戰過一場,全身魔力運行至完美狀態,男子一時受創,急於抽身,卻見少年重聚剛猛之氣,乘勝追擊,拳頭自上而下狠狠擊打在男子頭頂。
“啊!”
慘嚎聲淒厲響起,中年男子被打落擂臺,倒在地上掙紮,他實力強悍,雖被擊中要害,但不至於殞命,可也就比茶貝勒半死不活的狀態強點。
“好妙的手法”
可汗在愛娃耳邊稱贊一句,後者早已嚇得花容失色,那少年早在她眼裡變成瞭劊子手,殺人魔。的少年之惡比成年人也不逞多讓。
你居然還有心思誇他!
愛娃貝齒咬唇,又驚又怒,羞恥驚懼交加,對著可汗揮舞雙臂,對抗眼前惡童奴仆。
“別別別”
可汗急忙抓住愛娃纖細皓腕,動作十分熟練,簡直是小兩口鬧別扭。
“我是說那小子的拳法,他知道正面抗衡不過,所以趁著對方立足未穩重點打擊對方頭部,造成眩暈,損壞腦部平衡器官……”
“三半規管?”愛娃俏臉一紅,想通可汗思路。
“嗯,同理那個茶貝勒也是如此,不過打的是要害。”
負責治安的警衛穩定觀眾情緒,也有幾個早早註意到可汗和愛娃的動作,特意往二人身邊靠攏。
可汗身上穿的是氏族服飾,加上魔力不俗,又帶瞭個貴族小姐模樣的愛娃,總會多想一點。
可汗心知如此,兩臂一張,把愛娃嬌小的身子摟在胸前,眼神沖著警衛們炫耀。
愛娃被他一抱,像個兔子一樣來回掙動“可汗,你幹神馬?”
“別慌”
低頭幾乎和愛娃嬌弱的臉面對面,眼神交流中,愛娃同樣張開雙臂把可汗抱住,並且狠狠瞪瞭靠攏過來的警衛們一眼。
比起拐賣人口,還是出來尋刺激的貴族更有說服力。
果不其然,警衛們臉色尷尬,眼光閃爍,像見瞭什麼惡心的東西,紛紛躲閃一旁。
“還有那個不服的。”
不提二人,在場上少年跟人有深仇大恨一樣,氏族的人自感納悶,何時招惹瞭他。
剛才的鬧劇,少年雖然取巧,但明眼人也看得出他是有真本事。
“守不住領地的蠻子,侮辱瞭保衛教國神聖的誓言。”
氏族眾人臉成瞭醬紫色,有苦說不出,他們沒能在前線奮戰可不是自身的原因。
羞愧與怒火不斷交織,仿佛暴風雨來臨之時,全場寂靜。
“好!”
啪啪啪,掌聲在觀眾席打破沉默,是卡丹赫爾,他的情沒有絲毫難堪,反而充滿欣慰得意。
不光如此,跟隨者的褒揚此起彼伏,氏族眾人隻感覺臉上無光,分明是在給他們難堪。
就在少年轉身離去之時,忽然一把閃亮的騎士長劍劃過空際,在炫目的陽光下幻化成迅疾閃電,硬生生打斷全場呼喝。
“不愧是馬歇爾騎士傢族的子嗣,我,浮法氏族的騎士凱貝倫德,為正義,為友情,無法坐視不管!”
這情況就是贏瞭也不光彩,打擾別人比試,還是一個經歷兩場戰鬥的少年。
“額,這位選手……”司儀兩手虛壓,似乎在穩定他的情緒。
“我也是騎士,按騎士守則成就的榮譽,請註意你的用詞。”冷峻面容散發著來自榮譽的驕傲,凱貝倫德握緊手中長劍,遙指少年“洛洛塔,你下一場的對手是我,我看也用不著等別人打完,現在就解決瞭吧!”
竟然是上一場的聖騎士,他剛休息幾分鐘就遇見這種事,別說同為教國氏族,就是一個毫不相幹的人,為瞭原則他也是看不下去的。
洛洛塔並不言語,雙拳翻飛,身形如幻,眨眼間便到凱貝倫德身前,貼臉就是一拳。有瞭他人的前車之鑒,凱貝倫德再中招就是個傻子瞭,左手舉盾格擋,銀光長劍化作銀色瀑佈,劍盾交互間,聖光大盛護的周身是水潑不進。
“那個洛洛塔就是卡丹赫爾順位第一的繼承人。”可汗輕聲調笑,看似對事情全不在意。
愛娃跟吃瞭蒼蠅一樣,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小聲對可汗嘀咕道“那個洛洛塔戰瞭這麼久早已疲憊,在這時插手不太好吧!會被人認為趁人之危。”
隻要有偏見,任何事都會覺得是撿便宜,認真分析也會被當做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汗嘆息道“人們在教堂參拜的是神的雕像,還是神明本身呢?”
聽著模棱兩可的回答,愛娃將目光重新轉回演武臺。
戰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凱貝倫德持有的聖盾早被打飛,負責防禦的聖光鎧甲遭受附魔雙拳摧殘,跟野豬拱過的大白菜一般不見原樣。
他本能的雙手握劍,洛洛塔的強悍使得一切招數都變為徒勞,精妙的劍術早變為漫無目的地揮砍,試圖將少年逼開。
“太慘瞭。”愛娃看著不可置信一幕,不斷搖頭拒絕眼睛看到的一切。
“沒本事就不要當英雄!真是自不量力!”
洛洛塔一聲怒罵,同時一記迎面痛擊伴隨回答將凱貝倫德打倒在地。聖騎士滿嘴鮮血,臉頰高腫,半塌著眼皮下是無光瞳仁,他在劇烈眩暈中失去瞭神智。
隨後他似乎是被重重的一腳踢中腹部,脫離瞭演武臺的地板上直接被踢飛上天,他手中已經沒有象征聖騎士的劍瞭。
雙手無力的垂著,就像被狂風吹起的枯葉。
一切都變得靜止。
人們眼睜睜看著洛洛塔飛身半空,試圖對著那殘敗之軀補上一腳。
在幹焦的枯葉補上一腳,讓它因幹裂而粉碎,充滿童稚惡意的行為。
但是有什麼理由制止呢?畢竟人與人的悲喜並不相通啊!
人們緊繃神經,專註聖騎士的敗亡時刻。
一道健碩身影如黑夜流星劃過天際,充滿活力,動作迅捷,無比優雅,將虛弱的聖騎士穩穩接住,隨後一腳截斷追擊。
並不花哨的一擊,但足以讓聖騎士被他緊緊保護著,因此洛洛塔的攻擊完全偏離瞭目標。
那個人輕吟著在空氣中劃出一道熾烈的軌跡,將明亮的殘影烙印在每一個旁觀的人們眼中。
左抱美人如玉,右扶榮譽殘軀,可汗同時將兩者輕輕放下,隨後一點點直起身子,血紅右袖禦風鼓蕩,面色陰鬱。
“你是什麼意思?”洛洛塔撇瞭一眼治療傷員的愛娃,沒有當回事,隻專註眼前的礙事者“你腦子有毛病吧!癖好真惡心。”
可汗說道“他已經輸瞭,沒必要再下狠手。”
此時已成焦點,最輕微的遲疑都會大書特書,索性少年行動果決。
“你也是氏族崽種?”少年直指可汗面門,最後確認可汗的身份“你要是過來頂替的,當心吃不瞭兜著走。”
可汗謙卑的低下頭,兩手拳掌相接,施抱拳禮“閣下,氏族是教國人的一類,何故分別心呢?”
愛娃正拿出療傷草藥和氏族藥劑師一同治療聖騎士,後者初見時略有偏見,但見愛娃拿出氏族給的草藥後友好起來。
聞言,愛娃昂起頭,雪白玉頸染著粉紅羞澀,在藥劑師提議下空出手來,意識到什麼,近距離觀察可汗,他還真和教國氏族長得不太一樣。
洛洛塔眼角抽搐,眼前人明顯不是氏族,卻用氏族說辭掩飾。
少年心中煩悶,冷哼一聲,再度飛身上前“你還是先看清你自己吧!”
“你想讓我阻止你嗎?”聲音不大,卻剛好傳入少年耳朵,與此同時可汗圓潤黝黑的面容映入洛洛塔藍色瞳孔中。
洛洛塔行雲流水的動作忽的僵硬起來,與男人的距離不斷縮短,他的身影在瞳仁中漸漸變大。
反常現象必有反常起因,洛洛塔在僵直中感受到心境的放松,一陣風輕輕將少年托起,視野變幻,身軀懸空的同時,是少年落敗的前兆。
眼睛向前看,是為瞭前進,後退的話失去視野,隻會面臨著未知的恐懼,但少年不是如此,至少現在不是。
失瞭爭鬥之心,不禁又弱瞭兩分,洛洛塔踉蹌著,一步,兩步,離賽場外沒有多大距離,洛洛塔也在縱容身體的不穩定,倒退著不斷朝擂臺之外“走”去。
就這樣保持落敗的前兆,促成必然落敗的結局最好不過。
“誒?”
洛洛塔的腳步停止瞭,是有人幫忙,穩住身體的力量無法違背,少年立刻環顧四周,比起先前的礙事著,這個人更讓少年可惡。
雕鷹振翅,俯沖獵物,一人快速落下擂臺,發出讓歌手羞愧的男高音“竟然是霧大陸禮節,還有魔力放射的本事,看來氏族真是人才濟濟啊!”
卡丹赫爾竟然親自下臺,一會氏族可汗。
“老小子還真是健忘,王都的騎士剛來西都就跟咱們三個打瞭招呼,還是在開茶會的時候。”
一直不曾開口的阿爾多斯調笑道,註意力根本不在破壞賽場規則上。
“讓他入座一起喝又不肯,走的急匆匆,能有什麼印象。”
回話的是個中年人,一雙金色鷹目俯瞰全場,最後竟然看向可汗身後的愛娃,先是一愣,隨後眉頭緊鎖。
“總督大人過獎瞭”可汗依舊是謙虛模樣,身上虛影漸漸淡化,抱拳還禮。
卡丹赫爾點頭思量,一個在茶桌前茫然無措的身影浮上心頭,戲謔一笑“不愧是王都新秀,我傢洛洛塔跟你一比真是自愧不如啊。”
靠,洛洛塔才幾歲,這麼一說,可汗真是沒臉瞭。
“不敢當,救人要緊,如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還望海涵?哈哈哈!好古風的稱呼,都什麼年代瞭”卡丹赫爾放聲大笑,又說道“我孩子與人正規比試,你卻突然出招,或許有人認為你趁人之危,但我可不這麼想。”
可汗放下雙手,直視卡丹赫爾,麻煩要來瞭。
“戰場上千變萬化,指不定發生什麼,自然是能者久存,變數為大”卡丹赫爾周身升起無窮氣勢,鬥志昂揚“這場演武正式為瞭日後戰場所準備,不如就讓你我為瞭變數一戰。”
“總督大人,未來是變數,過去可就是定局瞭。一場意氣之爭,何必呢?”
可汗知道不論此戰結果如何,都會成為談資,不慎重可不行。
“有道是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我隻喜歡現在,就讓我們此時為瞭‘何必’而戰吧!”
話不投機半句多,可汗在乎,卡丹赫爾可不在乎,無奈可汗在對方主場,在繼續矜持也沒用瞭。
“既然總督大人有意,在下奉陪,請!”
卡丹赫爾眼睛一睜,興奮道“好”跨步向前一拳向可汗轟去。
“艸”
魔力重拳來勢兇猛,聲聲音爆讓可汗意識到自己犯瞭大錯,容不得他多想,那拳勁已經化為肉眼可見的氣浪向他噴湧。
可汗凝聚渾身魔力,憑空在身前出現一隻琉璃大手,可惜就算反應再快,琉璃大手被氣浪一吹頓生無數裂痕,顯然已經不支。
是絕對的實力差距,不光可汗在場的明眼人都知道這一招絕對接不下來。
浩瀚拳威與琉璃大手相接,兩方魔力的邪異閃動直沖雲霄,引眾人側目的瑰麗奇景催生一陣劇烈爆炸。
護衛結界瞬間處處龜裂佈滿演武臺四周,巨大的蘑菇雲升天而起,狼煙遍佈,橙紅色的灼目光芒反射在成千上萬塊魔力碎片上,接著嘩啦一聲猛如波濤拍岸,附近街道中的窗戶已經全都被震碎。
結果觀之不明,但昏黑煙幕又很快被火焰巨鳥撕裂,可汗站於武臺一角,雙手行聖潔禮,朗聲道“聖日格殺術果然名不虛傳,在下佩服。”
卡丹赫爾腳下的演武臺在白熱烈焰與沖天爆炸中不復存在,對可汗怒目而視,剛才可汗那一擊竟是朝著演武臺狠狠轟瞭下去。
早在洛洛塔施展時可汗便有推測,見卡丹赫爾起手式便肯定兩人所使的都是卡丹赫爾的自創武技,聖日格殺術,以神聖魔法輔助,采搏命招式匯為一體,式式是殺招,招招要人命,更有甚者以傷換傷,以命換命。如果讓他展開拳勢,必然所向披靡,無所保留,情況更加危險。
“哼,讓你躲瞭一劫。”
卡丹赫爾轉身下瞭演武臺,對觀眾席的阿爾多斯行瞭一禮,頭也不回就走瞭。
“哈,是該說那小子聰明,還是卑鄙,又或者是老小子自己蠢。”阿爾多斯對鷹目中年人說道。
對方冷冷回道“他連臺子都保不住,先管好自己吧。”
對方說瞭客氣話,又把演武臺毀瞭,卡丹赫爾作為舉辦方面子上過不去,看得出是借坡下驢。
可汗呼吸急促,對周遭觀眾行禮,眼尖的愛娃發現他嘴角溢著淺淺血絲,頓時知道他在強撐。一時心中關切,眼含淚光。
“王某不才,叨擾大傢,多有得罪,就此告別。”
可汗一個縱身跳下演武臺,赤袖翻騰,竟是比平時行步快瞭三倍,徑直走到愛娃身邊,不顧對方神色有異,一把抓住纖細皓腕,在疼痛嬌吟向特等席上鷹目男子冷峻一視。
“好一個阿不思,純潔又不純潔。”
鷹目男子絲毫不懼,直視可汗與愛娃在氏族環衛中消失在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