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那樣子,像是會作詩的嗎?”
凌小北雙手叉腰,舌戰群雄:“我這裡有更好的詩,等下就作出來,那什麼周中行做的破詩也想奪魁,簡直癡人說夢。”
人群中頓時又是一片噓聲。
“肅靜。”墨竹出聲制止住嘈雜的聲音,隨後望著凌小北,嚴肅道:“你要作詩,早先便要上臺,而不是此時在這嘩眾取寵。”
墨竹看著平易近人,但此時板起臉卻別有一番威勢。
凌小北有些發憷的縮瞭縮脖子,隨後忽然一拉林南,大聲道:“師姐,其實不是我要作詩,是我大哥林南要作詩,我大哥很厲害的,他經常寫詩,寫過一句”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凌小北情急之下將自己唯一記住的一句詩念瞭出來。
眾人隻當一場鬧劇看,誰知這胖子口中竟真爆出瞭一句好詩。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墨竹將這兩句詩默念瞭一遍,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在場所有人都怔瞭怔,哪怕不善詩詞之人也能體會到這兩句詩的意境。
前方的道路漫長而遙遠,我將百折不撓,不遺餘力的去探索。
修真之人不就應該有這樣的心氣以及志氣嗎?
所有人都不禁將目光投向瞭林南。
“那是誰的弟子?”虛凡真人忍不住開口詢問。
玄明真人扭頭裝作沒聽見,乾清真人眼含笑意,瞥瞭玄明真人一眼,回道:“回師兄,林南是我的弟子。”
“這兩句明志之言可謂大善,我從未聽過,想來是此子所做無疑,想不到乾清師弟門下竟有如此才華的弟子。”
聽到虛凡真人的誇獎,乾清真人忍不住挺直瞭腰板,他已經許久未曾在師兄面前露臉瞭。
心情愉悅下,他微一猶豫,最後還是忍不住說道:“其實師弟有一事未曾向師兄交代。”
虛凡真人面容一頓,隨後笑道:“師弟有話不妨直說。”
“此子名喚林南,乃是半年多前師弟剛收的弟子,師弟隻當他是一塊璞玉,卻不想此子乃是一顆明珠。”
“哦?此話怎講?”
一側的貝貴妃、靜怡真人、玄明真人以及幾位長老都忍不住好奇豎起瞭耳朵。
乾清真人目光隱晦的瞥瞭眼兩側,語氣不無得意的道:“此子才入府半年,便將歸一決修煉到瞭第六層。”
幾人聞言目光皆都忍不住一陣閃爍,虛凡真人更是臉色微變,忍不住抓住乾清真人的手,語氣中隱含幾分激動,問道:“當真?”
乾清真人心裡暗爽,面上卻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輕輕抽瞭抽手,輕咳一聲:“師兄,你這……”
虛凡真人老臉一紅,不著痕跡地收回手,但眼睛卻緊緊註視著乾清真人。
乾清真人這才輕咳瞭一聲,挺直腰板,說道:“師弟自然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好!”虛凡真人忍不住扶須長笑,“看來我歸一府繼方向陽與芊夢之後,又迎來瞭一位天才。”
林南並不知幾人正在談論自己,他此時正一臉懵圈。他萬萬沒想到凌小北跳出來竟然是要把自己推出去。
愣瞭好一陣,他如夢初醒的回過神,站起身左右顧瞭顧,隨後猛地一抱拳:“告辭!”說完轉身就走,不帶絲毫留戀。
眾人顯然都沒有想到林南會做出這樣的反應,都是忍不住一愣。
“噗呲……”白柔兒忍不住捂嘴嬌笑,“師姐,這人真有意思……”
芊夢清冷的唇角輕輕扯瞭扯,眼裡閃過一抹笑意。
在場所有人都等著看他回應,誰知道他竟然就這樣……跑瞭。
凌小北正一臉神氣,叉著腰,一副舍我其誰的姿態,誰知林南竟然要跑路,頓時顧不上擺姿勢,飛身撲瞭上去,抱住林南的腰身。
“林南,林大哥,你是我親大哥,求你別走行嗎?我牛都吹出去瞭,你走瞭讓我以後在歸一府可怎麼混啊……”
“大話是你說的,關我什麼事。”林南隻恨不得沒來過這裡。
“我這不是看不慣那周什麼不行的嗎?現在牛都吹出去瞭,你不出來發揮一下,我就不提瞭,以後也有礙你的威名啊……”
林南無動於衷:“我無所謂。”
倆人正拉扯著,一道聲音遠遠傳瞭過來:“看來某些人也不過如此嘛。”
眾人聞聲望去,說話的正是周中行。
凌小北一聽周中行的聲音,頓時又是暴跳如雷,顧不上拉拽林南,轉身罵道:“姓周的,你別得意,爺爺我遲早扇你的臉。”
“嗤……”
有人忍不住笑出聲音,目光看向第一排一個身穿華服的老者。
周中行臉色難看,冷哼一聲:“粗鄙之人就隻會趁口舌之快,有本事便手底下見真章。”說著他微微一頓,又冷笑道:“當然,你要求助你的狐朋狗友,我也不介意,畢竟你這樣的人怕是也交不到什麼好人當朋友。”
凌小北被噎的說不出話,剛要再罵,卻見剛剛執意要走的林南不知何時已經站到瞭自己身側。
“林南……”
林南用眼神制止住凌小北,隨後看向周中行,臉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道:“周師兄說的在理,趁口舌之快隻會讓人心生厭惡,手底下見真章才是好男兒所為,師弟偶得一首詞,請師兄賜教,也請眾位同門、叔伯指正。”
周中行臉露不屑,隻是冷哼一聲,懶得回應。
他不信林南可以做出超過他那首詩的詩詞。
林南徑直走向戲臺,路過第一排時停下瞭腳步,拱手行瞭一禮,道:“林南閑暇之餘偶爾附庸風雅,隻為修身養性,實難登大雅之堂,更無意與人比試,今日迫不得已,所做詩詞,諸位長者無需算在比試之列。”
說完,林南又行瞭一禮,便踏上戲臺。
虛凡真人忍不住點瞭點頭,扶須稱贊道:“此子器宇軒昂,禮數周全,是個好苗子。”
身旁幾人都是微微點頭,唯有貝貴妃饒有興致地看著林南的背影,目光微微閃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林南身姿挺拔,劍眉星眸,身上更帶有幾分難言的高雅氣質,賣相比起周中行可以說隻強不弱。
一走上臺,便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瞭過去。
望著林南走近,墨竹水潤的美眸微微閃爍,伸手做瞭個請的姿勢,向後退瞭兩步。
“有勞師姐。”
林南溫文爾雅的笑瞭笑,隨後撫袖提起瞭毛筆。
俗話說,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
隻從少年提筆的姿態,墨竹便知這人絕對是個腹有才華的。
許是被眼前少年郎自信、從容的氣勢所吸引,墨竹忍不住將好奇的目光移到瞭他的臉側。
目線之中,少年側臉線條削刻,氣質英武、兩道斜飛入鬢的劍眉下,眸子好似點漆,黑白分明,落在紙上的目光明亮熠熠……一時間,墨竹都沒發覺,自己的一顆芳心竟是輕輕顫瞭顫。
須臾。
林南放下毛筆,轉身沖著墨竹微笑點瞭點頭,隨後走下瞭戲臺。
望著林南的身影,墨竹微微愣神,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林南身上有股神秘的氣質,極為吸引人。
“墨竹師姐,快看看他作的詩詞……”
臺下傳來幾聲叫喊。
墨竹回過神,白皙如玉的臉頰忍不住一紅,忙上前拿起瞭桌上的紙。
眸光落於紙上墨跡未幹之處,隻一眼,墨竹便愣在瞭原地,直到臺下又傳來幾聲叫喊,她才如夢初醒的再次回過神,隻是水潤的美眸中驚訝久久不散,紅唇輕啟:“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隻聽開篇第一句,臺下眾人便感覺到一股雄渾的豪氣撲面而來,不禁都屏住瞭呼吸。
周中行更是臉色一白,暗自握緊拳頭,心裡湧起一陣荒唐的念頭,好似隻是這一句,便已經勝過他許多……
“把酒問青天!”
這是何等的豪氣與格局!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隨著墨竹繼續吟誦,現場上千人都被這優美絕倫的詞句震撼到合不攏嘴。
“我欲乘風飛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眾人眼前似乎出現瞭一個仙人,而這個仙人亦有煩惱,亦怕站的太高,體會不到人間疾苦。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最後一個字符落下,現場陷入瞭詭異的寂靜。
“好!”
乾清真人忍不住用力一拍桌子,興奮的老臉通紅。
這一出聲,瞬間引爆瞭整個花園,各種嘈雜的聲音爆發而出,有人驚嘆、有人嘆服、有人陶醉,有人更是久久不能自拔。
周中行臉色慘白,藏在衣袖中的手忍不住顫抖,他知道自己輸瞭,輸得徹徹底底。
這首詞,足以流芳百世!
林南這時恰好路過周中行身側,他腳步一頓,但眼神卻沒有看向周中行,而是望著芊夢與白柔兒兩女,微笑道:“凌小北性格有些跳脫,兼之心直口快,但為人卻是心地善良,對朋友仗義,此前多有唐突,還請兩位師姐不要見怪。”
白柔兒正沉浸在“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的絕美的意境中,聞聲抬首,臉上掛著淡淡和煦笑意的翩翩少年不知何時已經站到瞭跟前。
剎那間,她白嫩的小臉紅成瞭一片,有些手足無措的連連擺手:“沒事沒事……”
“無妨。”芊夢站起身,目光帶著一絲好奇凝視著林南,雙瞳剪水,“我可以問問這首詞的詞牌嗎?”
林南微微一笑:“水調歌頭。”
芊夢默念瞭一遍,微微頷首:“謝謝。”
這時,白柔兒滿含期待的開口道:“林師兄,我叫白柔兒,我以後可以向你請教詩詞嗎?”
林南笑著應道:“自無不可,柔兒師妹要去乾院,我要是不肯,乾院的師兄弟們恐怕是非把我趕出去不可。”
“噗呲……”白柔兒咬唇忍笑,如水的目光凝視瞭林南幾秒,這才盈盈一福:“多謝林師兄。”
一側,周中行見林南不但無視自己,竟然還在自己面前跟自己盯上的女人說笑,心裡頓時如被針紮一般,難受至極,更是怒火中燒,一時失瞭理智,他猛然站起身,大聲道:“你這是詞,不算詩,既然是中秋詩會,當然要作詩才算。”
周中行的聲音很大,在場所有人幾乎都聽的清清楚楚,場面一度安靜瞭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瞭周中行,有人憐憫,有人幸災樂禍,有人若有所思,有人唯恐天下不亂……周中行,有些不可理喻瞭……
無聲的寂靜似一個巴掌,扇在周中行白皙英俊的臉龐上,他猛然反應過來,但為時已晚。
“喲,這是輸不起瞭啊?”
這時,遠遠傳來凌小北的嘲諷聲:“我這粗鄙之人也知道詩詞不分傢,再說瞭,林南又不要獎品,你擱這較什麼勁呢?”
“凌小北,你給我閉嘴!”
“你咬我?”凌小北伸長舌頭做著鬼臉。
“你……”周中行暴跳如雷,從小到大,他都沒有輸過,更沒有像今天這麼難堪過。
“中行,閉嘴!”
這時,第一排,一個老者站起身喝道。
老者長相威嚴,面龐與周中行有三分相似,卻是長老周海樓,也是周中行的爺爺。
“爺爺,我……”
周海樓輕喝:“你還嫌丟人丟的不夠嗎?”
周中行聞言一怔,下意識看向四周,當看到四周或憐憫、或鄙夷的目光,他忍不住倒退一步。
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他的目光看向身側的兩女,當看到她們眼裡一閃而過的失望後,他忍不住又是倒退瞭一步,慘白的臉龐慢慢脹紅。
林南沒想到周中行的心性如此不堪,搖瞭搖頭,轉身離去。
望著林南的背影,周中行眼中浮現出濃濃的嫉恨,隨後迅速演變成瘋狂之色。
“林南,你就準備瞭一首詞,你做不出勝過我的中秋詩,對不對?”
此時的周中行就像是失寵的孩童,迫不及待的想要證明自己,從而找回屬於自己的寵愛。
卻不知這樣的行為,隻會讓他人更為看輕。
林南腳步一頓,隨後緩緩轉過身。
隻見他搖頭一笑,正不欲多做計較,卻無意中瞥見天上滿月被雲彩遮住的一幕,一抹惆悵與回憶在他漆黑的眼眸中浮現,心思觸動,忍不住輕聲吟誦道:“碧落桂含姿,清秋是素期。”
“一年逢好夜,萬裡見明時。”
“絕域行應久,高城下更遲。”
“人間系情事,何處不相思?”
吟誦完,他不再停留,徑直離開瞭場地,留下一道略帶蕭索的背影。
“人間系情事,何處不相思,好美的詩句……”墨竹眸光熠熠望著少年的身影,低聲自喃。
白柔兒眼泛桃花,望著林南的背影,抓緊芊夢的手,喃喃道:“師姐,林師兄好帥啊……”
芊夢抿瞭抿粉唇,清眸倒映著少年在燈籠光芒照耀下的模糊身影,久久不散。
前排,貝貴妃美眸輕眨,帶動狹長睫毛輕顫,望著某處,目光柔媚,隱有霧氣潤生。許久,才是紅潤的櫻唇輕輕一抿,發出一聲輕嘆,收回瞭目光。
中秋盛會結束瞭,但林南的一詩一詞所造成的影響力卻在持續發酵。
深夜,無數學子迫不及待將一詩一詞默寫出,仔細研讀。
也有人迫不及待差人將詩詞送出,寄於遠方的親友。
更有人長時間沉浸在美妙的詩詞中,不能自拔。
或許這就是詩詞的魅力,它總能勾動人心底微妙的情緒,產生共鳴。
翌日,曜日當空。
林南坐在堂中,身旁圍滿瞭師兄弟。
每日,他都會抽空為師兄弟解惑。
不過今日,一個問修煉問題的都沒有,全是請教詩詞的,連不屑求問的幾個老人也忍不住厚著臉皮上前,希望能求得兩句詩詞。
無怪他們如此積極,從一大早開始,往日裡根本看不見女人的乾院門前,就不斷有正當妙齡、膚白貌美的師姐師妹們在門前徘徊,眼神不時瞟向院中。
他們要是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那就真該一輩子打光棍瞭。
林南自然不可能替他們作詩,不過倒是說瞭一些關於詩詞的知識。
如平仄、規律、押韻的問題。
但眾人顯然無心從頭學起,聊著聊著便聊到瞭門外的師姐師妹,林南也不在意,跟眾人插科打諢,閑聊起來。
正聊天打趣,院中忽然傳來瞭一番溫婉動聽的聲音:“請問林南在嗎?”
眾人扭頭一看,隨後全都驚訝的張大瞭嘴巴。
但見院中俏立著一道美妙的倩影。
碧綠的翠煙百褶裙襯出高挑曼妙的身姿,脫俗清雅。絲緞般的黑發隨風輕揚,細長的柳眉,眸含清泉,清波流盼,玲瓏的瓊鼻,粉腮微暈,滴水櫻桃般的朱唇,組成一張完美無瑕的鵝蛋臉。
唇角朱紅輕點,卻是白鹿書院第一才女,墨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