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開二度,一夜盡歡。
第二天醒來尚娣已經走瞭,桌子上擺這一張紙,用她送我的口琴壓著。
紙張皺巴巴的,看得出來尚娣好幾次都想把這張紙揉碎撕掉。上面隻寫著三個字——我走瞭。
還有一行省略號。
和我們之間的結局一樣,沒有結局。
桌子上尚娣昨晚流出的液體,已經被風幹瞭,變成瞭一層薄薄的透明固體,仿佛在嘲弄我對她的無情。
我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麼心情,如同離開餘清詞一樣,我有一瞬間動過留下她的念頭,但卻並不堅定。
「一個走在迷霧中的人,連前路都看不清拿什麼去堅定。」
我收起瞭口琴,做完瞭尚娣嘗試瞭無數遍卻沒做的事,把紙張揉成團丟瞭垃圾桶,然後自嘲的笑瞭下起身出門。
小山村的年味特別重,挨傢挨戶都張燈結彩,小朋友們也都穿上瞭新衣服來迎接新的一年。
剛走到村口就被幾個小孩團團圍住,仰著腦袋好奇的問道:「陳老師,陳老師,為什麼你沒有新衣服穿啊,我媽媽都給我買新衣服瞭,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我摸瞭摸他的頭笑道:「陳老師的媽媽在很遠的地方,所以不能給老師買新衣服。」
「哦,那陳老師的爸爸媽媽過年都不來看你嗎,我阿爸昨天都回傢瞭,給我買瞭好多好吃的。」
「陳老師的媽媽生病瞭,來不瞭這麼遠的地方。」
「哦,那陳老師為什麼不在媽媽身邊陪著她啊?」
「我……」
我竟一時語塞,童言最是無忌,最是天真,也最直擊心靈,我開始動搖瞭。
是啊,我為什麼不在餘清詞身邊陪著她,陪她度過在這段內心最軟弱的時期。隻是這個念頭剛起,我就被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包裹住瞭。
如果可以,我也想陪在餘清詞身邊一輩子,可是這個世界並不允許,很多事情並不是有瞭勇氣就能一往無前,世俗就像一層層無形的枷鎖,隻會讓我們在泥潭裡面越陷越深。
越用力越痛苦。
如果我繼續呆在餘清詞身邊,像王後那樣的情況再來一次話的,我不知道餘清詞還能不能承受。
所以離開成瞭最好的選擇。
我不願,也不能讓餘清詞去和我一起承受。
「因為陳老師很愛媽媽啊。」我笑瞭聲說道。
孩子們有些不解,還想問點什麼,不過卻被外面的驚呼聲吸引住瞭,看著我大聲說道。
「陳老師,你快看,來瞭個好漂亮的姐姐啊!村裡最漂亮的小紅都沒她好看!」
「小心老師告訴小紅,你看她玩過傢傢的時候還讓不讓你當爸爸。」我嚇唬瞭他一句,然後回頭往驚呼的方向看去。
剛轉過頭,我的臉上就不自覺的掛上瞭笑容,來人臉上也露出瞭燦爛的笑容。
她對著我揮瞭揮手說道:「小默,媽媽來陪你過年。」
餘清詞瘦瞭……
一眼就能看出她身上那股大病初愈的虛弱。
不過她還是來瞭。
「陳老師,你阿媽真漂亮!要是以後我娶老婆有你阿媽一半漂亮就好瞭。」
「……滾蛋兒。」
我罵瞭一聲,然後走向前去提過餘清詞手裡的大包小包,喊瞭一聲:「媽。」
餘清詞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瞭一分鐘,才展顏笑道:「小默變黑瞭,也更成熟瞭,更有男人味瞭。」
「嗯,媽你先放東西,然後我帶你到處走走。」
「好,聽小默的。」
我幫餘清詞放好東西,趁著時間還早,先帶她去瞭我經常爬的山上去逛瞭一圈,看瞭當地最出名的冬天還在盛開的拒霜花。
一路上走走停停,每當看到好看的景色,餘清詞都會停下來,讓我站在前面,給我拍照。
吃過中飯之後,我就帶著她在池塘邊散步,小朋友們在不遠處看著我們竊竊私語。
冬日的風很輕,陽光有些燥,不過我們的心卻很平靜。
我在池塘邊找瞭個草地,習慣性的拔瞭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裡,雙手抱頭以最舒服的方式躺瞭下去,餘清詞就坐在我旁邊,瞇著眼睛愜意的曬著太陽。
避開瞭城市的喧囂,在這個偏遠的小山村,那一層層沉重的枷鎖仿佛在無形中減弱瞭,這應該是我和餘清詞在重逢以來最愜意的一天。
此刻的我們像母子,但更像情侶。
餘清詞也學著我樣子,拔瞭一根狗尾巴草含在嘴裡,望著湛藍的天空,像是對我說,更像是對著自己說。
「小默,媽媽什麼都不怕,媽媽已經離開瞭你十五年,真的不想在和你在分開一輩子瞭。」
風陣陣吹起,吹動瞭水面,也吹動瞭餘清詞的長發。我和餘清詞之間的間隔隻有手臂大小的距離,我抬手就能把她擁入懷中。
我也無比想不顧一切的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裡,就在這個小山村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
可是我不能這麼自私。小山村雖然小,但也不是一塊密不透風的墻,當流言蜚語吹進來的時候,讓餘清詞怎麼去承受別人對我扉議。我她是的唯一,是她的全世界,她一定會再次崩潰的。
我把嘴裡的草丟瞭進池塘裡,轉過頭看餘清詞笑道:「媽,我也想和你天天膩在一起肆意妄為,想陪你從日出到黃昏,想要浪漫,想要義無反顧愛我的你,但是我已經長大瞭啊,更想要保護你,不想讓你受到任何一點點傷害。」
「笨蛋!」餘清詞說著說著就哭瞭,「笨蛋……媽媽不怕的啊,隻要能和小默在一起,媽媽什麼都不怕。」
餘清詞的眼淚讓我心臟止不住的顫抖瞭起來,我終於還是忍不住伸手把餘清詞攬在懷裡,輕輕說道:「等我想清楚瞭再去找你好不好。」
「嗯……」「那你不準在掉眼淚瞭好不好。」
「好……」餘清詞像是找到真正的歸宿一樣,在我懷裡蹭瞭幾下漸漸就安靜瞭下來。
不知道這一個多月來餘清詞是怎麼過的,躺在我懷裡僅僅隻是幾分鐘她就沉沉的睡瞭過去,還時不時發出一兩聲微弱的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