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澈沒好氣的瞥瞭張祁山一眼，並未出聲搭理他，他甚至想要擺擺手讓張祁山離開，但是卻連抬起手的欲望都沒有，隻是仍舊呆呆的望著天花板。
那空洞的眼神，讓張祁山有些發怵。
“到底怎麼回事兒啊，讓你竟然墮落至此。”張祁山小聲嘟囔著。
如果是因為女子的話，最近也沒有看到他和哪位女子有親密的接觸啊。但如若不是因為被女子傷瞭心，還有什麼事情呢？
張祁山無奈的晃瞭晃腦袋，實在搞不清楚燕北澈此時在琢磨什麼。
不過，十有八九，定是因為情愛的事情。
那麼究意是哪位女子呢？
燕北澈向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在萬學天府內被一眾弟子稱之為，除瞭府主萬榮山之外，最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男人。就連燕北澈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萬學天府中究意有多麼受關註。
可這也導致瞭一個神奇的現象，那就是在燕北澈的身邊，除瞭林仙子以外，再也看不到其他女子的身影。
想到這兒，張祁山忍不住有些擔心燕北澈後半輩子的幸福，究竟什麼樣的女子能夠讓他這棵鐵樹開花。
就在張祁山暗自腹誹的下一秒，他突然愣住瞭。
林仙子……？
突如其來的名字在張祁山的腦海裡閃過，他就像是猝不及防抓住瞭什麼，茅塞頓開。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一切便解釋的通瞭。讓燕北澈如此心煩意亂的女子，必定是林仙子。
“是……林清瑤嗎？”張祁山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的聲音微弱而又充滿試探性，或許就連張祁山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說出這個名字的。
也許，從張祁山內心深處的渴望來說，他更希望他說出的名字不是燕北澈心中所想。但是，當“林清瑤”這三個字落入燕北澈的耳朵裡時，後者原本空洞的眼神突然變得動蕩起來，就連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
“不是。”燕北澈幾乎是脫口而出。
但他下意識的反應，已經出賣瞭他的真實想法。
察覺到張祁山直勾勾目光的燕北澈，為瞭避免與他產生對視，連忙側身轉瞭過去。眼睜睜看著燕北澈慌亂之中動作的張祁山，更加確定瞭自己內心的猜測。張祁山的神色突然變得復雜，他的心裡五味雜陳，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燕北澈。
之前，他同燕北澈談心時，雖然也提及到過後者與林仙子之間的情感，但當時的他以為燕北澈與林仙子之間就算有著不為人倫所接受的男女情愛，但也隻是單方面的—廂情願而已，張祁山從未往他們之間的真實關系方面細想過。
現在看來，燕北澈與林仙子之間，絕非簡單的師徒關系，也不是什麼所謂的一廂情願。很有可能。二人之間早已暗生情愫，甚至.. 已經發生瞭超越師徒身份的實質性關系……
種種可能性在張祁山的腦海中上演，他覺得自己的腦子突然變得腫脹萬分，甚至產生微微的疼痛感。
情愛這件事，從未有什麼對錯之分，隻有你情我願而已。
雖然張祁山愛而不得的人也是林仙子，但對於他來說，愛並非是據為己有，更不是強人所難，隻要能夠遠遠的看著她，看著她獲得幸福，又何嘗不是一件幸事呢？如此想著，張祁山痛苦的心緒得到瞭一定程度的緩解。
“真的是……她嗎？”張祁山再次問道。
雖然他再次問出瞭口，但他的眼神中卻沒有瞭試探，而是滿滿的肯定。張祁山隻是想聽燕北澈親口承認而已。
這一次，燕北澈井未出聲否認，他背對著張祁山，沒有開口言語。這一舉動，已經相當於默認。
“唉。 ”張祁山長嘆一口氣，眼神中滿是無奈，也夾雜著幾分釋然。
果然不出他所料，燕北澈與林仙子日日相處，怎麼會僅僅是單純的師徒關系呢？畢竟，林仙子可是這世間最為完美的女子啊。又有幾個男子能夠抵擋她的魅力？張祁山把手輕輕的搭在燕北澈的肩膀上，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著他。
如果說，誰能夠切實體會燕北澈的想法，便是張祁山無疑瞭。後者此時也終於領悟到瞭，感同身受究竟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狹小的房間內，兩個男人雖然並未有什麼親密的肢體接觸，但彼此卻能夠感受到對方最真實的想法，體驗到對方最痛苦的感受。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溜走，就在張祁山無奈的準備起身離去時，燕北澈卻突然開口說話瞭。
“你說，到底是我的錯，還是她的錯。”燕北澈的聲音沙啞，就像是兩根木棍摩擦發出的聲音，完全聽不出原本的音調。
“感情裡面，哪有什麼對錯。無非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瞭。”張祁山的眼神縹緲，語氣充滿無奈。
“是啊，願挨的那一個，始終都是我。”燕北澈的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容。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出那日看到的畫面，饒是早已做好瞭她不隻屬於他一個人的準備但當燕北澈真的親眼見到時，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原來他井不能接受。
但是，經過昨日一夜的心理抗爭，對於林仙子，燕北澈還是無法輕易放下。她就好像是空氣一樣，無時無刻不圍繞在他的周圍，又好像刻入瞭他的靈魂，如果要把她從其中剔除的話，會讓他生不如死。思來想去，燕北澈隻能痛苦的糾結著，而毫無辦法解決。
“你們倆，究竟怎麼回事兒啊，應該不是像我一樣的單相思吧？”張祁山出聲問道。
燕北澈沉默瞭許久，才黯然開口道：“我和她，是戀人。”
此言一出，背對著燕北澈的張祁山瞳孔猛的一縮，整個人的表情十分震驚，仿佛聽到瞭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一樣。
怎麼會？
張祁山滿腦子都隻有這三個字在回蕩。
戀人、戀人……
怎麼可能？！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張祁山猛然回頭，用仿佛見瞭鬼的表情盯著燕北澈。尚在床榻上的燕北澈隻是微微縮瞭縮身體，他並未回頭看張祁山，隻是語氣淡漠的說：“你沒有聽錯，除瞭師徒關系以外，我和她，是戀人。”
“那徐長青呢？她和徐長青之間又算什麼？！”張祁山的聲音尖銳，幾乎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在瞭嘶吼上面。燕北澈說出的話太過讓張祁山震驚，以至於他到現在都無法反應過來，腦海中下意識的反應便是不肯相信。
但是，燕北澈的語氣卻又不得不讓他相信，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瞭的。就在那麼一瞬間，張祁山映象裡的林仙子形轟然崩塌，他整個人也仿佛被抽幹瞭靈魂一樣，變成瞭一具隻有空殼的行屍走肉。
“我也想知道，如果他們倆才是夫妻的話，那我又算什麼？”燕北澈的聲音充滿酸澀，身體開始微微的鬥。
這一幕，讓有些失控的張祁山突然冷靜瞭下來。
說到底，他們兩個不過也隻是同樣的可憐人罷瞭。但是，相較於燕北澈，張祁山卻從未得到過林仙子的青睞，甚至連她的正眼相待也從未擁有過。
但是那又如何呢？已經擁有過林仙子的燕北澈，似乎現在比張祁山還要更為痛苦。愛而不得與得到又失去，究竟哪一個更為遺憾呢？這個問題，估計誰都沒有辦法回答。
“你們倆之間，發生瞭什麼？”張祁山艱難的出聲問道。他頹廢的倚靠在床邊，整個人散發著萎靡的氣息。
起先，燕北澈並未言語，但沉默瞭片刻後，他似乎是下定瞭某種決心，說道：“你能想象到的一切，都發生瞭，甚至，你未曾想象到的一切，也都發生瞭。”
簡單的幾句話，卻像是道道鋒銳的利刃，接連不斷的刺入張祁山的心臟。他的胸口傳來陣陣抽痛，讓他的身體忍不住痙攣。
“也就是說……她在已為人婦的情況下，又和你……發生瞭關系嗎？”張祁山斷斷續續的說道，仿佛說出這些字已經耗盡瞭他所有的力氣一樣。
雖然張祁山的語氣充滿疑問，但也夾雜瞭幾分死氣。從心底裡來講，他早已把燕北澈所說的話當做瞭事實。
“嗯。”
燕北澈簡單的回應，就像是給張祁山做瞭最終審判一樣，在那一瞬間，後者全身的氣力仿佛在頃刻間耗盡，整個人的生氣驟然消散。
就連張祁山的眼神，也不再如往常一般明亮，反而變得空洞。
他此時的狀態，與方才的燕北澈一般無二。
果真情愛二字，才最能叫人肝腸寸斷。
“為什麼……為什麼她竟是……如此之人。”張祁山整個人癱軟在床榻旁，眼神空洞的望著天花板，嘴唇無力的觸碰著，不停的呢喃著。
此時此刻，兩個身形高大的男子，一同窩在狹小房間的一處角落，頹廢的氣息將他們二人緊緊包圍，而讓他們淪落至此的，是同一個女子。
或許林仙子自己也不知道，在某個角落，竟然同時有兩個男子為他黯然神傷。
“不……我還是不能相信，她那般純潔之人，怎會做出如此……如此傷風敗俗之事。”張祁山說到最後，下意識的看瞭燕北澈幾眼。
“呵呵，我倒並未覺得有何傷風敗俗。感情裡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這不也是祁山老弟教給我的道理嗎？”燕北澈轉身面對著張祁山，語氣聽不出任何波瀾。這一句話，頓時讓張祁山啞口無言。
“隻是，我一直以為，在這段感情裡不被愛的他，但我萬萬沒有想到，她的心裡，竟然能夠同時放下兩個人。”燕北澈有些苦澀的笑著，滿目哀傷。
此時的他，哪裡還有半分神采奕奕的耀眼模樣？說他是一個無人問津的流浪漢也有人相信。
張祁山在心裡苦笑著，同時愛兩個人又如何？如果其中一個是他自己，那他也覺得榮幸之至。
不得不說，在某些方面，張祁山和燕北澈的遭遇相同，但是從另一些角度來說，他們的遭遇又截然不同。
“你確定她對你是愛嗎？”張祁山冷不丁的問道。
“如果不愛的話， 那為什麼又要同我做那些事情？”燕北澈反問道。
他從未懷疑過林仙子對他的感情，但當張祁山問出方才那句話時，不知為何，他的心裡竟然產生瞭一絲動搖。
“那她和徐長老之間呢？十數年的感情，就因為你的出現就輕易破裂瞭嗎？你覺得可能嗎？”張祁山不依不饒。他仿佛找到瞭一個情緒的宣泄口。
這次輪到燕北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瞭。
“我覺得，應該是新鮮感吧，畢竟林仙子再強大，她也隻是個女子，日復一日的面對同一個男子，有所厭倦也是應該的。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比她夫君更優秀，更強大，更年輕，甚至天賦更妖蘿的男子出現瞭，是個人都會動心的。”張祁山解釋著，他的眼睛裡突然爆發出某種色彩，說出的這些話表面上是在說服燕北澈，但實則是在勸說他自己。
“不可能。”燕北澈喃喃道，他的眼神，已經不再如方才那般堅定。
顯然，張祁山的一番說辭，已經成功將他打動。
“怎麼不可能？試想一下，如果你是林仙子，你又會怎麼辦？或者，如果你已經成婚數年，又出現一位更加耀眼的女子，你能經得住誘惑嗎？”張祁山說到激動處，幹脆躍身而起，坐在瞭燕北澈對面。
不知道為何，當張祁山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燕北澈的腦海裡竟然浮現出那日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子。
“說到底，我們每個人也都隻是凡夫俗子而已。”張祁山佯裝嘆瞭口氣，輕輕拍瞭拍燕北澈的肩膀。
前不久，當張祁山知曉燕北澈或許對林仙子的感情也並非徒弟對師父的敬仰之情後，還以為對方也如同他一樣，都是愛而不得的可憐人，當時的他，還產生瞭些許英雄之間惺惺相惜的感覺。但今日，當聽到燕北澈親口說出那些話時，張祁山隻覺得自己的世界快要崩塌瞭，一是因為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愛慕瞭多年的女子竟然是這樣的為人。二是因為，燕北澈竟然能夠俘獲她的芳心，憑什麼？如果她能夠在與徐長青維持夫妻關系的同時愛上別人，那憑什麼那個人不能是他？！
瘋狂的羨慕和嫉妒湧上心頭，讓張祁山變得面目全非。
他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口中所說的毫不介意，甚至希望燕北澈和林仙子能夠直面自己內心的話語，全都是狗屁。
所以，張祁山現在無比渴望的想要讓燕北澈也淪為與他一樣的下場，他才不在乎林仙子對燕北澈究意是真情還是假意，隻要那個人不是他自己，那便不能是任何人，就算是燕北澈也不行。
“你說，我在她心裡究意算什麼？”燕北澈的眼神敏感而又充滿新些許期待。
很顯然，此時正處於落真狀態的藏北澈，本就容易胡思亂想心神不定，再加上張祁山這麼一說，內心的想法不產生動才怪。
見燕北澈如此模樣，張祁山雖然面露心痛之色，但實則內心暗自竊喜。
“要我說，隻不過是寂賽時的消遣之物罷瞭。”張祁山說道。
但這話，顯然有些超出燕北澈的意料，他與林仙子相處瞭這麼久，對方的為人他還是清楚一些的，斷然不會是張祁山口中這般。
燕北澈張瞭張口正打算反駁時，隻見張祁山又說：“當然，感情也是有的，不然為何會在眾多男子中選擇你呢？以前那麼多實力強橫的男子，甚至是一城之主，又或是那些皇室子弟，都曾向林仙子表達愛慕，但她卻偏偏選中瞭無權無勢又無任何背景的你，這不是情感所致，又是為何？”
聽到這話，燕北澈這才舒心瞭一些。
“我話還沒說完呢，但是你想想，林仙子是不是隻有在徐長青不在的時候才來找你？又或者，每每徐長青回來的時候，她總是會著急忙慌的趕著你走，不肯讓對方發現蛛絲馬跡？”張祁山滔滔不絕的說著。
他說完之後，燕北澈便低下瞭頭。
燕北澈沒有看見的是，張祁山充滿些許試探的眼神，在他低下頭的一瞬間，突然變得竊喜瞭起來。
方才的那番話，隻不過是張祁山試探性的說出來的，他才不知道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兒，那些說法，也都是從一些話本裡看來的。話本中描述那些偷情的男女，皆是用此情此景來形容。
沒想到，還真讓他說中瞭。
張祁山不禁想到，原來林仙子看似高冷清潔的外表下，竟然還藏著如此一顆寂真難耐的心。也難怪，她會在兩個不同的男子之間周旋。
此時此刻，林仙子在張祁山心中的形象已然崩塌，從高不可攀的清冷女神，變為欲求不滿的浪蕩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