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任晴晴極速地墜落下去,夏妍的心口如遭重擊。
她的兩手緊握住圍墻,卻不敢再向下看去,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整個人的面色驟白。
教導主任跑過來,向下看瞭一眼,呼瞭口氣,轉過來拍瞭拍她的背。
“應該沒事,下面剛墊好瞭救生墊。”
夏妍這才是松瞭口氣,她轉過身來,雙腿無力,一下靠著圍墻滑瞭下來,坐在地上。
遠處夕陽似火,光芒如炬,天臺上和通道裡的人漸漸散去。
她輕聲地喘息,用雙手遮住瞭自己的面孔。
那些過去的記憶,又再度湧瞭上來。
那天她收到父母車禍的消息,連夜從學校趕來,一個人隻能坐在急救室外焦急地等待。
醫生走出來的時候,看著滿面淚痕的她,疲憊地搖瞭搖頭。
最後他們被推出來的時候,她愣瞭一會,才想到去揭開蒙在他們臉上的白佈。
清冷的白熾燈光下,她的手忍不住地一直在顫抖著。
當看見他們被燒得焦黑的面容,她渾身冰冷,血液都仿佛被凍結。
最後,隻能一個人趴在上面大聲地痛哭。
那是,她第一次離死亡這麼近。
這天傍晚,顧愔誠下課後在教室裡逗留瞭一會,和幾個同學一起討論瞭兩道題。
走下樓的時候,他又經過瞭那條僻靜的樓梯。
這個季節凌霄花早已沒有,就連藤葉都開始變黃脫落。
他想起那一天的夏妍,整個人幾乎都沒在花葉裡,害羞帶怯,卻仍舊一本正經地想要拒絕他。
她看他的眼神明明是喜歡的,但總覺得少瞭些什麼。
那一刻的他,實在是忍不住瞭,低下頭去親吻她。
不知什麼時候起,他和夏妍的記憶,在這個學校裡無處不在。
等顧愔誠從教學樓走出來,準備回宿舍的時候,看見二號樓那邊圍瞭很多人。
外面,還有一輛警車和一輛消防車。校外,救護車的聲音也傳瞭進來,越離越近。
“嗨,顧愔誠。”
周愷不知道從哪裡冒瞭出來,用力拍瞭下他的背。
他沒好氣地望過去,見周愷一臉神秘的樣子,揚起眉來。
“說吧,有什麼事?”
周愷靠近他,小聲地說道:“剛才高二有個女生跳樓,正好跳在救生墊上,還好沒有生命危險。”
“跳樓?”顧愔誠皺瞭皺眉,隨口問瞭一句,“是哪個班的?”
“高二三班。”
顧愔誠的身軀陡然一僵,“高二三班的班主任是夏妍嗎?”
其實,這個答案他明明很清楚。
周愷努瞭努嘴,示意他看二號教學樓樓頂。
“聽說剛剛夏妍還在樓頂一直勸人,想不到那個女生還是跳下來瞭。”
顧愔誠的整顆心都懸瞭起來,向上望瞭一眼,他忽然似想到瞭什麼,整個人渾身僵直。
他穩瞭穩有些顫抖的唇齒,向周愷低聲問道: ? “我們學校的轄區是歸南豐公安分局管的嗎?”
周愷覺得他的問題莫名其妙,奇怪地瞥瞭他一眼。
“是啊,我們這就是南豐嘛。”
顧愔誠深吸瞭口氣,咬瞭咬牙,直接向著二號樓猛地跑瞭過去。
等到他氣喘籲籲地跑到樓頂,聚集在樓頂通道的人群已經散去許多,隻剩下稀稀拉拉的幾個人還在討論著剛才的事。
他推開那扇半闔著的木門,向著天臺望過去。
日落的光芒將整個天臺染得一片醉紅。
明亮晃眼的光芒中,他隱隱看見兩個人正被暈在一圈一圈明紅的光裡。
他定睛望去,是一名警察正站在夏妍的面前。
“夏妍老師是嗎?我是南豐公安分局的江叢,現在需要你跟我去趟……”
夏妍抬起頭來,看著面前的這位警官,微蹙瞭下眉。
那個警官看著她的眼神似是震瞭一下,但很快又恢復瞭平靜。
他們身後的門哐當一聲被用力打開來,兩個人頓時轉頭望去。
隻見一口氣跑上五樓的顧愔誠,彎著腰,雙手扶住膝蓋,半伏著身,發梢被汗水完全打濕。
他不住地喘息,兩眼發紅地正看著他們。
夏妍的眼裡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但她馬上鎮定瞭下來,不再去看顧愔誠。
“我們走吧。”她轉過臉來,平靜對江叢說道。
兩個人就這樣從顧愔誠的身邊經過,下瞭樓。
隻有江叢的目光,在他的臉上略微停留瞭一下。
兩人走後,顧愔誠直接坐在天臺之上,他的頭靠在膝蓋之上,面色有些蒼白。
一陣秋風刮過,吹拂入耳的聲音仿佛化作瞭,從前夏妍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
顧愔誠,其實我最近也認識瞭一個不錯的人,他的名字叫江叢。
就是上次我和你說的那個人。
那一年的秋天,夏妍把那個人帶到瞭他的面前。
“顧愔誠,這是江叢。”
“以後你要叫他姐夫瞭。”
夏妍挽住江叢的胳膊,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如果所有的一切,就在這裡結束,或許後來的他也就不會那麼遺憾。
可是夏妍,從來沒有停止過。
夏妍和江叢的婚禮是個簡單的草坪婚宴,在江邊的一處私人會所。
那天的儀式,夏妍將挽著顧愔誠的胳膊走向江叢,由他親手把她交到江叢的手上。
他去化妝間裡找夏妍的時候,卻看見穿著白紗的她,拿著一瓶白葡萄酒在喝。
“夏妍,儀式等下就要開始瞭,你怎麼在喝酒?”
“不喝酒,我怎麼嫁給他?不喝酒,我到時候怎麼跟他洞房?”
顧愔誠的心咯噔瞭一下,夏妍的話裡隱藏瞭太多的信息,他一時之間怔在瞭原地。
夏妍揚起微醺的臉看著他,面頰一片艷粉。
“你也來嘗嘗,這是冷餐會上的酒,多瞭一瓶。”
顧愔誠又氣又急,蹲下身去,緊抓住她的手,“你這是怎麼回事?”
夏妍卻用力甩開瞭他,“你為什麼不早點問我這句話?你不能早一點問嗎?”
他被她憤怒的模樣震到,看著她眼底閃亮的淚意,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姐姐,你到底是怎麼瞭?婚禮馬上就要開始瞭。”
他深呼吸瞭一口氣,繼續說道:“還有,你們是晚上九點的飛機,你不能喝太多的酒。”
夏妍大口大口吸氣,才是止住瞭要墜落下來的眼淚。
“你不會明白的。”
妝容明艷的臉龐,在那一刻又恢復瞭平靜的神色,她朝著他,輕勾瞭下唇角。
“顧愔誠,你永遠都不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