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肅在看聖女受封的章程,時間擬定在明日,教宗之中忙成一團,不隻是聖教七殿十二堂,還有北境八十二處分舵全都要來觀禮,隻要明日沈雲笯拜瞭禮儀,她就是聖教聖女,一生受供奉。
辜肅這些日子全副心神放在沈雲笯身上,教中事物都放下瞭很多,他翻看堆積的卷宗,想著明日妘姬若是來瞭,見到他這張臉會是什麼表情。
下人躬身端著茶水進來,進來後抬手關上門,再將茶水輕輕放在辜肅案頭,辜肅端起茶盞喂到嘴邊,突然他猛將茶水潑向端茶人,這人從未見過!
端茶人抬頭,袖手翻飛,淬毒的短刃抹向辜肅脖頸,辜肅抬手肉掌送出,內勁磅礴,隻此一掌,便可叫來人粉身碎骨。
端茶人側身閃避,辜肅拍在他肩頭,端茶人猛吐一口血,死士殺人從不畏死,短刃毫不停留,閃念間已經觸到辜肅脖頸,他卻猛地飛出去,被辜肅一掌拍死。
辜肅看著地上爛泥一樣的屍體,他皺皺眉,抬步往外走去,辜肅伸手推門,門扉間一點寒芒閃過,辜肅大掌落在門扉上,掌心被麥芒般的小點刺破,微藍的毒素從掌心的傷口開始滲透,辜肅毫無所覺,推開門往外走去。
不多時,外面傳來辜肅的訓斥聲,下人們低著頭進來,將屋內的屍體搬出去,辜肅沒瞭再看卷宗的心情,他轉出去,打算去看看大殿的情形。
辜肅負手走在內院間,他抬頭看著明朗的天空,日頭漸高,有些春日的景色瞭,辜肅想叫人去備些早開的桃花,又覺得不必,妘姬就算是見瞭桃花也不會喜歡這裡。
自從見瞭沈雲笯,辜肅心頭都是這些瑣碎的事物,他有時會嗤笑自己,一把年紀還存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卻總是不由想到妘姬,他以為自己可以再也不去想念的妘姬。
辜肅經過林立的假山時,四周山中縫隙裡,左右屏息立著一群握刀的大漢,辜肅走進,令人膽寒的刀芒閃過,矯健的身影飛躍而出,一道道黑影掠向辜肅,刀鋒人影將辜肅團團圍住。
沒人見過辜肅的掌法,他手上從沒有留過活口,今日這群中原武林人見到瞭,果真霸道蠻橫。辜肅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左劈右砍,一雙肉掌內勁磅礴,所有人沾之既死,無人有一合之力。
辜肅一掌拍飛身側的蒙面人,他內息流轉間微弱的毒素隨著真氣進入四肢五骸,毒素若是太強,辜肅一碰就知,隻有這種不為人所覺的芒毒一點點滲透,等到發覺時,已經進入七經八脈,再難施救。
辜肅一掌向前,他突然一個停頓,大掌沿著蒙面人臉頰擦過,勁風掃過,蒙面人雙眼大睜,沒想到自己能活下來,他雙手握刀,抓住著一閃即逝的機會,大刀從下而上猛劃向辜肅。
辜肅微微凝滯的閃身,被刀鋒從下腹劃到胸膛,蓬勃的血液噴濺出來,蒙面人大喜,他竟然傷到瞭魔教教主辜肅,這是他著輩子最好的一刀,他金傢就憑這一刀,在華北已無人敢小視。蒙面人抬刀劈砍,想著這一刀的美夢,他舔著嘴唇,雙眼貪婪地瞇起,再一刀,再一刀就夠瞭!
蒙面人飛出去,他看著辜肅肩頭劈砍的傷口,方才刀鋒如肉,是砍到瞭罷,然後猛撞在假山上,抽動下斷瞭氣息。
辜肅吐出一口黑血,他扶著自己肩頭,掃過周圍畏懼的刀客們。
蒙面人卻看著扶著假山的辜肅大喊道:「魔頭已經中毒,弟兄們上!」
四周又飛掠出更多黑影,炮灰已經沒有用,現在是他們槍功的時候。
耀眼的煙火在天空爆開,辜肅已經中毒,魔教覆滅指日可待。
山下蓄勢待發的人群看著天空爆開的煙火,環山掌教站起來,他贊道:「楊兄弟果然高瞻遠矚,辜肅那魔頭掛心他那妖女受封,無心教宗事物,今日來攻,果真是個好時機。」
楊餘思聽這老禿驢叫沈雲笯妖女,他握緊手中的劍,淡淡掃視一眼環山掌教。
楊行止點點頭:「那就請各位一同上山罷。」
眾人早已按捺不住,聞言趕緊點頭:「快些攻進魔教,不能放過一個邪魔歪道!」
武林門派齊聚一堂,所有人都想滅瞭魔教,能將塞北之境各分勢力,南方武林是分不到大頭的,不過有個大義名分,楊傢牽頭他們也願意來湊個熱鬧。
眾人各懷鬼胎,沈斂站在沈林川身後,合著一大群人浩浩蕩蕩沖向魔教,辜肅被牽制,眾人沒瞭顧忌,整個武林正道門派猶如虎入狼穴,魔教七殿十二堂被整個中原精銳沖撞的七零八落。
眼看魔教覆滅在望,決刀門站出來:「魔教龐大,不能叫他們有漏網之魚,以免禍害無辜百姓,我決刀門願去查清魔教分舵,為北疆鏟除遺毒。」
決刀門是北方大派,魔教倒瞭,他們最為受益,其他北方門派聞言,也不甘示弱,表示願意出一份力。
總不能整個北疆都被他決刀門吞下。
眾人吵吵嚷嚷,開始劃分路線,大傢兵分多路,開始整個圍剿魔教,沈林川早已在魔教安插奸人,打探到沈雲笯消息,正是這會混亂,他將沈斂留下,自己帶著一對人馬直奔沈雲笯所在院落。
楊傢在討滅魔教中功不可沒,自然少不瞭他們大頭,楊行止安排人去剿滅魔教分舵,他留著和各位武林宿老商議接下來事宜,楊餘思站瞭會,他心中焦急,示意楊行止,自己去找沈雲笯,楊行止微微點頭,叫他快去。
楊餘思帶著人出去,平城少主費遠亭也帶著人跟他出來,楊餘思立在路邊,周圍全是來來往往的人流,他不耐煩道:「你跟著我幹嘛!」
費遠亭抱著懷裡的劍:「我不跟著你我去哪,我平城身處南疆,要不是聽你楊傢使喚,我來這裡做什麼。」
楊餘思不能告訴他自己去找沈雲笯,他如何能說自傢兄弟叔嫂間的醃臢事,更不能讓人知道沈雲笯是辜肅女兒,若是泄露出去,雲奴怎麼活的成。
楊餘思騙他:「我聽聞魔教聖女美貌,我去見見。」
費遠亭感興趣地揚眉:「好啊,那我也見見,還沒見到你對什麼女人感興趣,上次的青樓女也沒瞭消息,你真是個薄幸人。」
楊餘思停下腳步:「遠亭,我要去做一件不能讓人知道的事,不要跟著我。」
費遠亭也停下來,他看著楊餘思:「我知道。楊二,你變瞭很多,你很久沒有出楊傢瞭,你的劍還揮得動嗎?」
他們兩人少年相識,以劍相交,沒有瞭銳氣的楊二郎讓他痛心疾首。
楊餘思愣住,他摸上自己的長劍,閉閉眼:「還揮得動,隻是換瞭方向,我的劍還是那麼利。」
費遠亭露出笑,他退一步:「好,那我們江湖再見。」
周圍全是嘈雜紛鬧的人群,不時傳來魔教教徒慘叫,江湖草莽都裹著華服道義,這就是俠客豪情,紅顏折催,少年夢傾的江湖。
楊餘思抬腿正要走,卻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沖過來,費遠亭還來不及轉頭已經被一掌打飛出去,重重甩在地上,楊餘思睚眥欲裂,他大喊:「遠亭!」
辜肅抬手又掃落一片人群,他渾身是血,周身都是刀傷癲狂駭人,抬手間留下粉碎的碎肉,瘋狂沖撞人群,已經沒有瞭人樣。
方才辜肅殺掉瞭所有埋伏的人,他捂著自己一身傷,用真氣勉強壓制住經脈中的毒素,沖去沈雲笯院落,卻見到一片火海,辜肅望著周圍侍女的屍體,芒毒湧入心脈,他本已神情恍惚,想不到太縝密,隻頭昏腦漲以為沈雲笯已經遇害,心痛得猶如刀割,崩潰地跪下來,抱著自己腦袋大聲哀嚎:「雲奴啊!雲奴!我的兒啊!」
以頭撞地,哀嚎著猶如厲鬼。
辜肅搖搖晃晃站起來,他掐著自己命門,猛然一掌打在自己命門,真氣逆流,將毒素全部逼向心脈,血液翻滾間,辜肅仰頭大叫,眼眶爆裂,血淚順著眼眶往下流。
辜肅往外沖去,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辜肅沖進人群,見神殺神遇佛殺佛,渾身浴血,癲狂如瘋魔,魔教餘眾見到辜肅,士氣大震,中原武林被辜肅殺得膽寒,紛紛退讓,辜肅已經沒有瞭幾分神智,他為瞭壓制芒毒,經脈逆流,拼著最後一口氣,毫無神智,隻見人就殺,就是魔教長老他也照殺不誤,魔教眾人被他嚇得不敢反攻,自覺教宗保不住,招呼著餘眾後退,保留最後一點希望。
中原武林見魔教眾人都全部撤退,隻留下瘋狂的辜肅,環山掌教厲聲道:「對付這種十惡不赦的魔頭,不必講江湖道義,大傢一起上,早日為中原武林鏟除禍害!」
楊行止握著刀,辜肅畢竟是沈雲笯生父,他並不想出手。
楊餘思坐在地上,抖著手喂費遠亭吃吊命的丹藥,手掌按在費遠亭背後為他運氣,要把費遠亭從閻王手裡搶過來,哪裡管得瞭這些是是非非。
費遠亭吃瞭藥,有些轉醒,他吐出大灘血,張著嘴要說話,楊餘思趕緊附耳到他嘴邊。
「二郎,不忘初心,不忘……」
楊餘思流著淚大喊:「閉嘴,你別說話瞭!」
費遠亭氣若遊絲地看楊餘思一眼,抬頭艱難罵道:「傻……逼……」
楊餘思看著懷裡的費遠亭,見他死不瞭瞭,將人交給手下,拔出劍沖向辜肅,要將瘋狂的辜肅捉住,不要他再傷人。
楊行止見到楊餘思沖出去,大喊一聲:「餘思!」
也提刀跟著沖過去。
正派武林見有人打頭,紛紛稱贊楊傢兄弟豪氣,也跟著一起沖瞭出去。
楊餘思提劍佯裝刺向辜肅,另一手去拿辜肅,辜肅卻一掌打向他,楊行止揮刀擋住辜肅,一把拉過楊餘思:「你不要命瞭!」
辜肅打過來,楊行止刀若劈雷,砍向辜肅,他的刀,在整個江南無人敢攝其鋒芒,楊傢兄弟聯手,逼得辜肅嚎叫著直退,他漸漸支撐不住,芒毒湧進心脈,整個人搖搖欲墜,抵不住這些後進晚輩。
突然,教宗之中異香撲鼻,竟然有紛紛的花瓣灑落,女人的嬌笑傳來:「這是怎麼瞭,魔教的聖女受封實在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