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洋洋的太陽曬著,樸素的小院中搭著長凳,壘著曬著藥材的竹匾,青草藥香淡淡縈繞在庭院。
院角的棗樹盈盈如蓋,樹下古拙的石桌石凳零星灑著幾顆落棗,院外傳來女人的喚孩子的聲音,棗樹一陣搖晃,鉆出個虎頭虎腦的小子。他嘴裡叼著青棗,手中往衣領兜棗子,眉清目秀的小臉上還沾著棗樹汁液。
廂房門開瞭,走出位眉眼彎彎豆蔻年華的小嬌娘,她站在樹下,仰頭啊啊叫喚。
樹上的元寶嘟著嘴抱著樹幹不說話,嬌娘扶著樹幹,指著院外,啊啊發出聲音。
元寶扯著樹葉,委屈巴巴說道:「嬌姐,娘今天罰我,我背不出湯頭的,我隻想練武。」
嬌娘溫柔地看著樹上的小元寶,她招招手,指指外面聲音漸遠的墻外,又指指西沉的太陽,纖長的手指在空氣中滑動做出走路的姿態,又放在嘴邊刨動,示意該用飯瞭。
元寶摸摸肚子,他吃棗子都飽瞭,並不想回去,可是看著樹下的嬌娘,他癟癟嘴順著樹幹爬下來。
嬌娘接住短手短腳的小豆丁元寶,捏捏他肉嘟嘟的臉頰,用帕子擦幹凈他臉上汁水,牽著元寶往他傢藥鋪走去。
剛走進門,撲過來個小丫頭,嬌娘伸手接住暖暖,楊暖暖圍著嬌娘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嬌姐,你托人帶來的米糕好好吃,還有果酒,也好喝,可是爹爹每天隻讓我喝一小口,嬌姐,嬌姐,暖暖還想喝果酒。」
一隻大手提著楊暖暖的衣領將她拔開:「暖暖,別死抱著嬌姐,還有,果酒你不能喝。」
楊行止抱著小烏龜一樣四肢揮動的楊暖暖頭疼得不行。
楊暖暖對著嬌娘伸手:「嬌姐,我也做瞭好東西,我拿給你看。」
她興奮地揮舞手臂,被提在空中四仰八叉也十分可愛。
嬌娘捂著嘴笑,小元寶嘟著嘴不樂意,他攔腰抱著嬌娘,隻到嬌娘腰跡的小身子直愣愣站著:「你討厭不討厭,每次來玩,就什麼都要吃,嬌姐很累的。」
楊暖暖順著楊行止手臂滑下來,插腰站著:「寶哥,你每天混吃混喝就不要和我一般計較瞭。」
她小短手大度地揮揮,很大氣的不跟元寶爭論。
元寶抱著嬌娘瞪著眼生氣,哼哼地仰頭不說話。
沈雲笯靠著沈林川和沈斂,扶著自己肚子看著小孩子打鬧,笑得俯身:「暖暖,快過來叫人。」
楊暖暖拿鼻孔對著元寶,仰著頭雄赳赳氣昂昂走到沈雲笯身旁,乖巧地對著衛三敬袁娘子行禮。
袁娘子摸摸楊暖暖小腦袋,笑瞇瞇十分溫和。再橫一眼元寶,臭小子躲外面一天,這會才回來,待會再收拾他。
楊暖暖看大人們坐在一起聊天,她仰頭拉拉楊餘思袖子:「爹爹,我想出去和寶哥嬌姐玩。」
傢裡男人楊餘思最寵她,對著爹爹提要求沒有錯的。
楊餘思摸摸楊暖暖腦袋:「不準和寶哥打架,不準偷吃伯父伯母的藥丸。」
楊暖暖睜著大眼睛乖巧地點頭,楊餘思對著文文靜靜的嬌娘叮囑:「嬌姐,麻煩你多照看下暖暖。」
嬌娘點頭,福身行禮,一左一右牽著兩個小孩出去。
剛出門,楊暖暖就手癢,隔著嬌娘去招元寶,元寶嗷嗚一聲,小身子撲過去,和楊暖暖打成一團,嬌娘笑瞇瞇看兩個小孩打鬧,眼看元寶被逗得哇哇大叫,才分開兩人,按著楊暖暖對著元寶啊啊叫兩聲,楊暖暖看元寶臉紅彤彤的,她扮個鬼臉,拉著元寶撒嬌:「寶哥,你生氣瞭?」
元寶不理她,抱著小手臂氣哼哼往前走,楊暖暖圍著元寶轉前轉後:「寶哥,你生氣瞭,真生氣瞭,你不理暖暖瞭,寶哥,寶哥。」
小蒼蠅楊暖暖圍著元寶打轉,小零嘴小玩意直往外掏:「寶哥,你吃個粑粑,寶哥,你吃個饃饃,寶哥,你看我衣裳好看嗎,寶哥,寶哥。」
元寶一把捂著楊暖暖嘴巴,奔潰道:「閉嘴吧。」
楊暖暖眨眨大眼,揚揚手中零食,笑瞇瞇喂進元寶嘴裡,元寶癟癟嘴吞下去,兩人就算和好瞭。
嬌娘袖手看著兩個小孩打鬧,她招招手,楊暖暖蹦蹦跳跳跟上,元寶哼哼唧唧也跟著嬌娘往阿鬼武館走去。
進瞭武館,一排半大少年赤著上身在紮馬步,哼哼哈哈打的好不熱鬧,黑衣的阿鬼背手走在武館內,不時伸手拍拍弟子們的肩背,抬腳踢踢他們雙腿,「站穩!」
楊暖暖嗷嗚一聲:「阿鬼叔叔!」
小炮仗一樣撲向阿鬼。
阿鬼接住楊暖暖,摸摸她圓滾滾的腦袋:「你娘呢?」
「在寶哥藥鋪呢。」楊暖暖摸出個小螳螂:「阿鬼叔叔,你看我的螳螂編的好嗎?」
阿鬼接過亂七八糟的竹螳螂,點點頭:「不錯。」
楊暖暖喜滋滋的:「送給阿鬼叔叔。」
阿鬼將螳螂收進懷裡,摸摸楊暖暖腦袋:「去玩吧。」
嬌娘柔柔地看一眼阿鬼,牽著楊暖暖和元寶往後院走。
元寶對著阿鬼打瞭招呼,將懷裡的棗子塞給楊暖暖:「後院那顆棗樹真的活瞭,今年結瞭好多棗,你嘗嘗。」
青棗很甜,楊暖暖瞇著眼美滋滋的,「我就說那麼大棵樹一定能活的,寶哥你有沒有按我說的去澆水。」
元寶別別嘴:「都是嬌姐調的藥水好,哪裡是你說的法子好。」
楊暖暖看著元寶人小鬼大地嘆口氣,似乎是對他的嘴硬很無奈。
元寶見瞭楊暖暖賤兮兮的樣子忍不住又要撲過去,嬌娘塞一顆棗子到元寶嘴裡,元寶鼓著腮幫子氣哼哼瞪一眼楊暖暖。
楊暖暖是一口氣都不吃的主,扯著鬼臉還回去,兩個小孩打打鬧鬧進瞭後院。
後院中茂密的棗樹靜靜立在墻角,似乎隨風搖擺。
小豆丁楊暖暖站在高大茂密的棗樹下驚嘆:「哇,真的活瞭耶。」
元寶得意地輕哼,又掩飾地輕咳一聲,仰著頭道:「嬌姐調的藥水好,我每日都來澆水,慢慢這顆枯樹就抽瞭新芽。」
話音剛落,輕飄飄的棗葉落下來,綠瑩瑩的掉在元寶肩上,嬌娘伸手將元寶推開,漆黑短刀毫無聲息又迅捷利落揮出,時間似乎靜止,落下的棗葉被劃開,短刀猛然紮進來人的喉嚨,猩紅的血液潑灑開,沉重的屍體砰然落地,濺開一灘血跡。
嬌娘從不畏懼殺人,追蹤而來的阿鬼舊仇對他們也從不留情。隻是這樹上還有人!
嬌娘抬頭,敏捷如同夜貓的柔韌身軀躍上石桌,眨眼間沉默無聲的嬌娘已躍上枝頭,帶著凜然殺意撲進如蓋的濃密樹冠。
元寶在樹下護著楊暖暖往後退,楊暖暖在懷裡摸出小刀:「你去找阿鬼叔叔,我去幫嬌姐。」
元寶推著楊暖暖:「你才練幾天武,別添亂快走!」
樹上倒掛下一位嬌艷少女:「你可別走,我們來過過手。」
嬌娘刀鋒揮過,少女猛一翻身遠遠躍出開外,揮掌撲向楊暖暖。
少女掌勢凌厲狠辣,轉眼已到眼前,楊暖暖持刀睜大眼看著少女撲來,她年紀小練武隻練瞭皮毛,根本不是對手,眼看已經無路可逃,嬌娘緊跟在少女身後卻還差好大一段距離。
一把短劍刺向少女手臂,雪白的劍光閃過,少女嬌笑著躍開:「山鬼,你太緊張瞭。」
渾身漆黑蒙著頭臉的少年站在楊暖暖身旁,他收起短劍:「你知道的,她要是出事,我們都得死。」
嬌娘護在楊暖暖元寶身前,持刀警惕地盯著來人。
妘雀饒有興致地盯著楊暖暖:「這就是我們的少主,好粉嫩呀。」
楊暖暖咬著唇,緊緊握著手裡的小刀,盯著妘雀不說話。
妘雀伸手去摸楊暖暖下巴,嬌娘短刀毫無猶豫對著妘雀揮來,妘雀摸一把楊暖暖圓嘟嘟的下巴,淺色的血痕在她手臂劃開,嬌娘的刀已經很少有人能躲過。
妘雀嬌呼一聲收回手,「哎呀,你劃到我瞭。」說著她揚起手,雲袖垂下來露出雪白的手臂,妘雀抬手在粉嘟嘟的唇邊,伸出舌尖舔在嬌娘劃出的傷口,盯著楊暖暖發出曖昧的輕笑:「少主,妘雀為少主受傷瞭。」
楊暖暖盯著妖妖嬈嬈的妘雀皺眉,「別叫我少主。」
妘雀試圖靠近楊暖暖,都被嬌娘逼退,她遠遠地伸出手,似乎要將楊暖暖抱在懷裡:「妘雀本是宮主最優秀的弟子,可是自從少主出世,宮主就不喜愛妘雀瞭,妘雀以後一生都要侍奉少主的,少主不是少主,就隻能是死人才行瞭。」
嬌娘抬刀,山鬼不動聲色地皺眉,元寶小短手摸進自己懷裡捏著劇毒的藥粉,小小的庭院中似乎連風都靜止瞭。
阿鬼抱手站在月亮門拱門下,看著一院子的少年少女們,妘雀瞥一眼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阿鬼,掩嘴忽的一笑,桃紅的水袖垂下來,美不勝收:「可是少主就是少主啊。」
她福身行禮,軟聲道:「宮主和辜教主在路上遊玩,先遣我二人來侍奉少主。」
山鬼收起刀,跪在楊暖暖面前,磕頭行禮。
楊暖暖自幼隨著楊傢沈傢長大,看不慣妘姬辜肅的做派,她皺眉牽著身旁的嬌娘:「你們回去吧,我不要你們侍奉。」
妘雀站起身對著阿鬼道:「少主不要妘雀侍奉妘雀還是宮主弟子,少主若是不要山鬼,山鬼就隻能送進藥堂做聖教的藥人瞭。」
她說著掩著嬌艷的嘴唇,濕潤潤地拿眼波勾著阿鬼。
嬌娘看著阿鬼和妘雀,妘雀太美瞭,要是男人根本移不開眼,她抵著自己腳尖垂下眼瞼。
妘雀帶水的眼波滑過阿鬼和嬌娘,掩著嘴輕笑。
阿鬼抱臂走過來:「好瞭,不要你們兩個小孩,走吧。」
妘雀瞇著眼笑,對著楊暖暖和阿鬼行禮:「少主若是想妘雀,要記得叫妘雀呀。」
說著與山鬼往外走去。
經過楊暖暖身旁時,青蔥一樣的細嫩手指抬起楊暖暖下巴,紅艷的舌尖滑過妘雀嬌嫩的唇瓣:「妘雀會很想念少主的。」
楊暖暖幼嫩的臉龐露出惱色,她向來機靈霸道,從沒有這樣窩囊過,楊暖暖伸手握住妘雀手腕,勾起笑,顏色又清艷又稚氣,「會的。」她本是美人胚子,隻是身量小沒長開這般故意展露姿容,確是國色天香。
妘雀瞇起眼撫在楊暖暖臉頰,忽的一笑,水袖滑過楊暖暖面龐,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