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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暗潮洶湧

(5)暗潮洶湧

  話說黃蓉與合歡僧連日來隱姓埋名,跋山涉水,終是到瞭那酒色使所居的丹霞鎮。說來也是奇怪,這丹霞鎮雖是三魔之一土行孫麾下酒色使的魔巢,不知怎地,鎮口把守盤查卻絲毫不嚴,宛如豪放嫵媚的青樓姐們兒一般,隻要君囊中不是空空,便由得君進出無忌。

  對此,黃蓉心下揣揣不安,特意與合歡僧在鎮外簡單地遮掩瞭一番真容才進入。進入丹霞鎮,情形更是詭異,不僅沒有似蠱老魔苗寨內的邪氣湧動,群魔亂舞之景,反倒是車水馬龍,屋舍儼然,熙來攘往,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發垂髫,並怡然自樂。

  二人入鎮之後,先找瞭傢客棧,要瞭兩間上房,又尋店傢要瞭兩桶洗澡水,洗去瞭一身風塵仆仆。隨後黃蓉將自己與合歡僧分別易容成瞭一名翩翩貴公子和一個面相老實的青衣小廝,二人一同下樓吃飯。

  此時正值晚間,飯堂內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十數名夥計往來穿梭於堂內,忙得不可開交。黃蓉不動聲色地掃視一圈堂內眾人,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上有披甲佩刀的官差軍爺,下有衣衫襤褸的馬夫乞丐,卻無一例外地每一桌都是名貴佳肴,美味珍饈。

  黃蓉心下暗暗稱奇,叫住一個跑堂夥計詢問道:「小二,我且問你個事。」

  那夥計氣喘籲籲,滿頭大汗,臉上笑容可掬:「公子您問?」

  黃蓉隨手扔出一錠碎銀,道:「你們店生意向來都如此好嗎?為何今日這般熱鬧?」

  夥計伸手抹瞭把額頭上的汗珠,接過賞銀,面上笑容更盛:「多謝公子!公子您有所不知,我們店平日裡生意雖好,卻也不至於每日都如今天這般。今日眾位客官捧場,全因聖使大人近日即將收到一壇美酒,包下瞭全鎮今日的吃食開銷,是以今日小店的貴客才如此多。」

  黃蓉心中尋思:「據藥匠所言,他與酒色使約定的將湖光山色送到的日子就是這幾日瞭,那麼這個聖使大人多半便是那土行孫麾下四色使之一的酒色使瞭。可是照理說這酒色使身為魔頭土行孫的手下,不說窮兇極惡,也不應當是做出這種與百姓同樂之事的人。果然這些左道之人行事不圄常理,處處透著詭異,之後我得要加倍小心才是。」又道:「這聖使大人不知是什麼人?聽你這麼說,倒也是個妙人。」

  夥計眉飛色舞,自豪地說道:「想必公子您不是本地人吧!這麼跟您說吧,郭靖郭大俠的名頭想必公子聽過吧!如果把我們這丹霞鎮比作襄陽城的話,那麼聖使大人便是我們丹霞鎮的郭大俠!這些年來,不管周圍如何洪水滔天,隻要有聖使大人在一日,咱們丹霞鎮也是一片太平。」

  黃蓉心中不屑,面上卻是一副景仰之態:「哦?不知聖使大人所在何處,如此奇人,本公子途徑此處不去拜會瞻仰一番著實是個諾大的遺憾哪!」

  夥計躊躇道:「公子有心自然是好的,聖使大人愛酒如命,平日裡最好收藏品嘗天下美酒,公子若有美酒,那聖使大人定然將公子奉為座上賓。」

  黃蓉一聽就明白瞭言外之意,若是她沒有美酒,那酒色使自然就會閉門不見瞭。

  黃蓉假裝不耐,催促道:「莫要囉嗦!你隻管告訴我聖使大人所在何處,本公子傢世顯赫,美酒那是要多少有多少。」

  「是,是,」夥計點頭哈腰地陪笑:「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瞭公子,還請公子見諒。從這兒往西去,一直到快出鎮子瞭,那座十進的宅子就是聖使大人的府邸瞭。」

  夥計離開後,黃蓉沉吟瞭半晌,對合歡僧道:「小和尚,我們今日先作休整,明日一早去將湖光山色獻給那酒色使。屆時我會想法子留在他府邸上住上幾日打探情報。我們之後到瞭他府上,一切行事須當小心,切莫暴露瞭身份。」

  合歡僧道:「一切全聽姐姐吩咐。」

  黃蓉嫣然一笑:「乖弟弟,待得姐姐救回瞭你姐夫,一定廣告天下英豪你此番仗義相助為你立下赫赫威名,順便再,嘻嘻……」

  合歡僧奇道:「順便再什麼?」

  黃蓉眼中狡黠之色一閃而過,掩嘴一笑:「順便再給你這個假和尚娶上他幾門年輕漂亮的媳婦兒,免得小和尚你每日欲火焚身得痛苦難耐還要一副假正經的樣子!」

  合歡僧大窘:「姐姐,我,我都說過瞭,我是出傢人不娶妻。」

  次日,天方蒙蒙亮,黃蓉與合歡僧二人便動身前往酒色使府邸,按著那客棧夥計所言一路向西,到得鎮子邊緣時,果然見著一座氣勢恢宏的十進大宅。二人近得宅前,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扇正紅朱漆大門,大門頂端懸掛著塊黑金牌匾,龍飛鳳舞地題著兩個大字,方府。大門兩側則題瞭唐代詩仙李白的兩句詩,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其字力道凝練,大氣磅礴,宅子主人的好酒之意顯露無餘。

  合歡僧指著兩句詩不禁莞爾:「姐姐,這癡人隻怕也真是愛煞瞭那糧食精,不然又如何會在自傢大門口寫上這兩句詩!」

  黃蓉也頗覺好笑,道:「想來這裡就是酒色使的府邸沒跑瞭。我師父七公也是個好酒之人,若是他到瞭這地方,這酒色使府上庫存的美酒佳釀怕是要通通糟糕咯!」說完,她又不禁白瞭合歡僧一眼,道:「這麼久瞭姐姐也是今日才發現小和尚你還會醃臢人呢!」

  合歡僧見著黃蓉這風情萬種的一眼,雖扮成瞭貴公子,卻仍讓他心漏跳瞭一拍,不知為何想到瞭那日酷暑難耐,帳前自己為一絲不掛的姐姐紋上蠱蟲的情形,那具凹凸有致的雪白胴體不禁浮現在瞭腦海中。他突然感到一陣氣血下沉,急忙尷尬地微微弓下腰,道:「姐姐,咱們也該進去瞭吧。」

  黃蓉心細如針,一眼看出這面上老實的小和尚定是對自己又起瞭什麼淫心,俏臉生暈,暗啐瞭一口,點頭道好。隨後氣沉丹田,內力逼住嗓子作男音揚聲道:「藥匠所遣使者攜美酒湖光山色求見!」

  不多時,一名管傢打扮的人帶著幾個仆從開門,驗過瞭通行令後畢恭畢敬地引著二人向府內待客正廳行去。

  路上,黃蓉細細觀察周遭人事,發覺酒色使府邸內眾人大多下盤輕浮,不似會武功的樣子,隻有寥寥數人可以看出身負武功,卻也是粗淺的緊。踏著白石路,行過曲折遊廊,途中建築風景都頗為雅致,小橋流水,雕欄畫棟,錯落有致,還有假山園林襯托點綴,許是正當晨時的緣故,些許稀薄霧靄繚繞盤旋於這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更顯得此處有若人間仙境,讓人對其主人心生景仰。

  見到這般景色,黃蓉久崩的心神也不禁放松瞭一絲,原本她聽見傳聞估計這酒色使也不過是一個沽名釣譽的偽君子,現下身處這人間仙境,心曠神怡,她也不得不承認,即算酒色使真如自己所想,是一個偽君子,那他也能算得上是偽君子中的佼佼者瞭。

  二人隨著管傢,進入正廳,抬眼看去,隻見一虎背熊腰的華服中年男子大刀闊斧地坐於主位,高鼻闊口,雙目如電。管傢急走兩步:「老爺,這位公子正是藥匠所遣使者。」

  酒色使微一頜首,威嚴雙目掃向黃蓉二人。黃蓉鎮定自若,上前一步,見禮道:「小生正是受藥匠老前輩所托,前來給大人送酒的。」

  酒色使一言不發,隻是森然地看著黃蓉。黃蓉也是怡然不懼,目光平淡坦然的看著酒色使。一時間,廳內氣氛仿佛凝固瞭一般,二人一個眼神犀利如刀,一個平淡如水,交匯在一起。廳內管傢仆從個個也是冷汗簌簌,隻覺此地恐怖。

  對峙瞭片刻,酒色使才面色稍緩,廳內眾人將將松瞭口氣,卻乍然間又見其暴起,腳下地板龜裂,豹起欺向黃蓉,一掌拍向她面門。黃蓉早就看出面前的酒色使武功遠遠高於一般的江湖豪客,當初的蠱老魔若不用一身出神入化的蠱術,單以武功而論,恐怕也很難勝過面前這酒色使。但黃蓉何許人也?夫君生父師父均列於江湖五絕,都是天下最頂尖的高手,平生所學所見的武功有如瀚海,前段時間更是煉化瞭蠱老魔的情蠱,內力大增之下幾不弱於五絕。以她的武功,有十三種辦法可化解酒色使此攻。

  呼!

  黃蓉巋然不動,一陣勁風拂過黃蓉面龐,酒色使手掌停留在瞭黃蓉面門前數寸處。一直靜立於後的合歡僧見酒色使突然暴起,心中又驚又怒,卻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待見得酒色使手掌停住後,也無暇細想,當即也是一掌攻向酒色使。

  「不可!」黃蓉見小和尚因為自己如此暴怒,急忙叫住,心下感動。

  合歡僧剛要說什麼,忽聽得耳邊一陣炸響,卻是酒色使一改先前駭人模樣,發出震耳欲聾的長笑:「公子身無絲毫武功,竟然也有如此膽識氣魄,實在令方某佩服!」

  黃蓉也是付之一笑道:「說來也是慚愧,小生並非有什麼大氣魄,隻是聖使大人這一掌迅如霹靂,我沒有反應過來而已。」

  酒色使聞言一怔,隨即看見黃蓉嘴邊淡淡的笑意,笑得更加暢快瞭:「沒想到小兄弟看著眉目俊美得似女人,說話行事卻如此瀟灑寫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啊!」

  黃蓉與酒色使一番接觸下來,心中暗暗揣測其脾氣秉性,觀他行事不羈豪邁,且先不論做人正派與否,應當是一個直腸子的人,於是也笑道:「先前剛入丹霞鎮時,便已數次聽聞瞭大人的美名,現下也終於是見著瞭大人的面,此行著實不虛啊!」

  酒色使哈哈一笑,道:「還未請教小兄弟大名?」

  黃蓉抱瞭抱拳:「大名談不上,小弟姓馮,單名一個衡字。」卻是借用瞭自己母親的名字。

  酒色使道:「那愚兄就托大叫你馮弟好瞭!馮弟,你的脾性甚是對我口味,你我相處也別講究那些無謂的虛禮瞭。愚兄姓方,名行舛,因為愚兄出生之時許是遭瞭天妒,得瞭個怪病,我那爹便覺著我一生都將在坎坷中前行,便取瞭此名。馮弟你若不嫌棄,便叫我方大哥吧。」

  黃蓉心下暗喜,沒想到這酒色使如此好接近,當下也不猶豫,道:「小弟怎敢嫌棄?隻望方大哥日後不要嫌棄小弟的怪癖就好!」

  酒色使奇道:「怪癖?」

  黃蓉道:「是這樣的,小弟人生二十餘年,文不成武不就,唯一一件擅長之事便是喝酒,可以說是嗜酒如命,每日若不喝足瞭好酒,睡在榻上也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酒色使聞言大笑,道:「天下真有這等巧事?馮弟這愛好倒是與愚兄撞瞭。走!馮弟!今日你我兄弟二人一見如故,咱們便一同嘗嘗藥匠老人傢的湖光山色是否真如傳聞中那般美味!」

  黃蓉聞言眼睛一亮,道:「方大哥此言當真?」一副絕世酒徒得見絕世美酒的樣子。

  酒色使一拍黃蓉肩膀,催促道:「馮弟莫要囉嗦,快隨愚兄一同來喝酒!」

  黃蓉喜笑顏開,順手一攬酒色使寬肩,道:「小弟一生於酒場之中尚無過敗績,方大哥今日可要當心瞭!到時候喝趴瞭小弟可抬不動你!」

  酒色使呵呵一笑:「又巧瞭,愚兄也是如此。不過馮弟倒是不用擔心,到時候你喝趴瞭愚兄抬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合歡僧看著黃蓉片刻之間便與酒色使稱兄道弟勾肩搭背,心中不由得感慨黃蓉無愧為當世女諸葛,蕙質蘭心,言語之間進退有度,拿捏他人性子極準。

  談笑間黃蓉與酒色使來到瞭膳廳,此時正是早膳時間,廳內桌上列滿瞭各種佳肴。酒色使招呼傭人將黃蓉隨馬匹攜帶的美酒湖光山色取來四壇,又命他們拿上兩隻大碗,分瞭一隻給黃蓉。

  黃蓉打開酒壇,倒上滿滿一碗酒。她見這湖光山色酒液澄澈明亮,酒花均勻,揭開壇蓋後酒香混著淡淡珍奇藥香撲鼻而來,令人心曠神怡,以她從受洪七公熏陶得來的經驗看,的確是珍世美酒。

  酒色使也同樣倒上一碗,聞著濃鬱酒香,早已按耐不住,端起酒碗喉結滾動間一碗美酒便盡數滑落肚中。黃蓉見狀也是拿起酒碗喝瞭起來,隻覺這酒口感濃厚棉軟,下肚後口中除瞭藥香和酒香無半點其它異雜味,抬頭看向酒色使,卻見其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之色。

  黃蓉試探著問道:「可是這酒不對方大哥的口味?」

  酒色使搖搖頭,道:「酒是好酒。」簡短回答過後也不再多作解釋,隻是繼續與黃蓉暢談喝酒。

  不到半個時辰,四壇湖光山色就已經被二人飲盡。酒色使暗自心驚,心道:原以為少年人好面子說話誇張,沒想到我這馮弟酒量居然真如此好,六斤酒下去面不改色,實在是人不可貌相啊!

  其實黃蓉年輕時被裘千仞打成重傷命不久矣,幸得南帝舍身相救才撿回瞭性命,從此她一直感念南帝恩德,時常與丈夫郭靖閑暇之餘去看望他老人傢。一次偶然的機會,黃蓉知道瞭南帝祖上有一位叫段譽的先賢曾經用大理段氏六脈神劍的劍訣和當時的丐幫幫主喬峰拼酒以平局而終,這位叫段譽的先賢雖然武藝奇高,當世五絕比之或仍有相當一段距離,但是他心向佛道,不好武學,並沒有給子孫後代留下過多的武鬥法門,隻是這劍訣散酒之法卻叫他以懷念與大哥蕭峰初識的想法留瞭下來。黃蓉機緣巧合之下,也是學瞭這門功夫,沒想到現在居然是用在瞭這等情景下,也是叫人啼笑皆非瞭。

  二人正喝得盡興時,突聞一陣輕快活潑的腳步聲噠噠噠噠地傳來,黃蓉正疑惑間,卻見一名紫杉少女推開門簾徑直闖入膳廳。

  那少女約莫十七八歲,眉眼隨羞合,丹唇逐笑開,紅臉如開蓮,素膚若凝脂,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縱然不及黃蓉傾國傾城之色,也已是一個難得的美人瞭。

  酒色使見到少女,眼中閃過些寵溺神色,開口道:「快過來用早膳。」少女脆生生的應好,一陣小跑來到近前。

  黃蓉疑惑道:「方大哥這是?」

  酒色使一笑,道:「這是愚兄小妹,年方十八,叫方單月。單月,這位是大哥我新交的好朋友,馮蘅馮兄弟,與你年齡相若。」

  單月早就註意到瞭這與哥哥同飲的年輕俊美公子,聽得哥哥介紹,好奇地瞪大瞭美眸打量瞭黃蓉半晌,道:「馮公子,你,你怎麼生得比女人還俊,你不會…不會是傳說中的兔爺吧?」

  黃蓉聽到這話,不禁啞然失笑,饒是她智計無雙,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小姑娘的這個問題。酒色使有些無奈,道:「馮弟莫怪,我這小妹從小被我嬌慣壞瞭,也沒接觸過什麼外人,說話行事總是顛三倒四的,唉,今後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傢願意要她啊!」說到最後,他嘴角含笑,面露調侃打趣之意。

  單月聞言,頓時霞飛雙頰,輕拍瞭大哥一下,嬌嗔道:「大哥!你在說什麼呢!」

  黃蓉心知酒色使嘴上雖這麼說,實則對這個小妹是滿意寵愛的很,她深知花花轎子人抬人的道理,開口道:「方大哥這是說的哪裡話?我看單月妹子性子單純直爽,生得更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哪傢的公子若娶瞭她,那當真叫三生有幸瞭。」

  酒色使一陣大笑,道:「照我看也別哪傢公子瞭,馮弟你若能當瞭我妹夫,我就滿意得緊瞭。」

  單月被酒色使一陣調侃,更羞瞭,臉紅到瞭脖子根,低頭不言,隻時不時地偷瞟向黃蓉,心道:要是我未來的夫君能夠有如此俊俏,那確是復無他求瞭。

  此後數日,黃蓉與合歡僧二人留宿在瞭酒色使府邸,黃蓉每日白天與酒色使暢飲美酒,酒色使公務纏身時也會讓單月陪同黃蓉在丹霞鎮四處遊玩觀光,夜裡則會悄悄潛入府邸各處打探郭靖的消息。可數日來黃蓉查遍府邸各處,也未發現內有能藏人的監牢一類的地方。即使她旁敲側擊地向酒色使府邸中人打探,也是依舊一無所獲。不過黃蓉發現,酒色使的府邸雖是極大,裝潢華貴雅致,他平日裡卻隻居住在府邸邊緣一處僻靜簡陋的院子裡,因著酒色使長期居住於那院子中,使得黃蓉一直沒有機會去查探,她隱隱懷疑,酒色使的反常之舉其後必然有些深意在,甚至於那院子說不定便是囚禁郭靖所在處。

  一日,黃蓉正與酒色使對酒當歌,二人心情暢快之際,管傢疾走而入,附在酒色使耳邊低聲說瞭幾句。黃蓉漫不經心地飲下一碗美酒,內力凝聚雙耳,聽到管傢悄聲道:「食色使到瞭。」

  她心下登時警惕起來,面上卻是更加放松,笑道:「大哥若有要事處理,盡可放心去,小弟正好去找單月一起去聽個戲便是。」

  酒色使笑道:「單月那野丫頭,一大早就出瞭門,也不知又在哪裡調皮搗亂。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我一位同僚方才到來,若是馮弟不介意,也可陪著愚兄一起去見見他。」

  黃蓉心裡一喜,暗道: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大哥的同僚想必也非尋常之輩,能多交個朋友,小弟倒是求之不得。」黃蓉道。

  酒色使冷哼一聲,道:「也的確非尋常之輩。」

  二人來到前些日子酒色使接見黃蓉的正廳,酒色使坐於主位,黃蓉坐於一旁。俄頃,管傢領著幾人進入正廳。當先的那人看不出年紀,面色青白無須,太陽穴高高隆起,一對招子直勾勾地瞪出,直似七天七夜沒有睡覺。

  他進門後環掃一圈,眼神掠過黃蓉時微微一亮,本就突出的眼珠更似要爆開一般,隨後嘆瞭口氣,看向酒色使,道:「酒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不知這位公子是?」

  酒色使爽朗一笑:「這位是我最近結交的好兄弟,馮蘅,與我志趣相投,性情也是十分對我口味,便如我的親弟弟一般。馮弟,這位便是哥哥我常和你提的同僚好友,與哥哥我並列為四色使之一的食色使食兄。」

  黃蓉起身作揖道:「小生見過聖使大人。」

  食色使呆呆地看瞭黃蓉數息時間,不住搖頭道:「可惜可惜。」

  黃蓉奇道:「可惜什麼?」

  食色使道:「我是說可惜瞭公子生得如此精致俊俏,卻是個男人。若你是個女子,若你是個女子……」他不斷呢喃,嘴角也是不斷流下口水,神情似個傻子一般。黃蓉一頭霧水,酒色使皺眉神色不悅。

  當此尷尬時刻,一個和善的聲音響起:「這位便是酒色使大人麼?果然如傳聞中一般的氣宇軒昂啊!」

  黃蓉心頭大震,隻見一個滿面春風,看著一團和氣的獨目白胖老頭從食色使身後緩步走來,每一步雖緩,卻都似踏在瞭黃蓉心弦上。赫然是前丐幫凈衣派彭長老!當初他於軒轅臺上陷害郭靖黃蓉殺害洪七公不成,被貶為丐幫八袋弟子,之後又心有不甘,聯合楊康意圖謀害靖蓉二人奪取丐幫大權,陰謀粉碎後逃離,又因在途中欲向穆念慈行不軌被靖蓉所養大雕啄瞎一隻眼,可說得上是一個陰險毒辣野心勃勃之人。

  黃蓉心思急轉:這樣一個人,出現在這裡,到底又有什麼陰謀詭計?

  彭長老身邊站著三男一女,當先的男子身材高瘦,臉無血色,形似僵屍,彭長老向酒色使引見,說是湘西名宿瀟湘子。第二個既矮且黑,乃是來自天竺的高手尼摩星。最後一名男子高鼻深目,曲發黃須,是個湖人,身上穿的卻是漢服,頸懸明珠,腕帶玉鐲,珠光寶氣,是一名波斯大賈,祖孫三代在汴京、長安、太原等地販賣珠寶,取瞭個中國名字叫做尹克西。那名女子年三十出頭年紀,身材瘦削,顴骨高聳,眼神狠厲,一看便知不是什麼易相與的角色,黃蓉一眼見去,感覺眼熟,稍一回想,記起這女子正是四夫人的貼身侍女。不知真名為何,武學造詣平平,一身毒功倒是堪得上小有所成瞭。

  幾人落座後,小廝奉上美酒茶點,食色使一行人用著美酒茶點,與酒色使熱切地談天說地,一時間廳內賓主盡歡,和氣融融。

  彭長老愜意地飲瞭一口美酒,大聲贊嘆瞭一句好酒,而後忽道:「我一直有一個問題頗為好奇,想問酒色使大人,不知大人能否為老夫解惑?」

  酒色使道:「彭長老請講。」

  彭長老抱瞭抱拳,道:「那麼我就直說瞭,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大人海涵。我觀大人,時不時地就會讓我想起當年丐幫幫主喬峰,聚賢莊大戰,燕雲十八騎,等等事跡,數不勝數,在江湖之中打下瞭諾大的名頭,依我看來,隻要大人願意踏足中原,實在也是位可比得喬峰的英雄好漢,卻何故使得大人一直屈居於這小小的丹霞鎮,一身通天武功豪邁氣魄不見天日,豈不是大大的可惜?」

  酒色使微微一笑:「彭長老謬贊瞭。我好酒則有,豪邁氣魄談不上。武功也會,通天那卻是絕計沒有的。倒是彭長老有話不妨直說,我一介粗人,那些彎彎繞繞的東西是聽不懂的。」

  彭長老哈哈一笑,道:「前段時間,發生瞭一件大事,不知道酒色使大人可有耳聞?」

  酒色使道:「什麼大事?」

  彭長老獨眼中射出些病態的快意,道:「前些日子,那鼎鼎大名的丐幫幫主黃蓉不守婦道,竟一女事二夫,嫁給瞭蠱老仙作妾,此事大人不會不知吧?」

  酒色使皺眉道:「此事我略有耳聞。隻是不知道彭長老說的這事,與我有何幹系?」

  彭長老面容有些猙獰扭曲,道:「說起來大人不知,昔年我乃丐幫三大長老之一,權勢滔天,那是何等的輝煌。可是後來,也不知黃蓉那妖女是如何蠱惑瞭丐幫前任老幫主洪七公,居然將丐幫幫主之位,傳給瞭她。更為可恨的是,那小賤人忌憚我在幫中德高望重,害怕我影響瞭她的位置,便杜撰瞭個莫須有的罪名,將我逐出丐幫。我的這隻招子,也是拜她所賜壞瞭的。這些年來,我臥薪嘗膽,終於等到瞭機會。我雖離開幫中數年,幫中也仍有一幫老朋友深明大義辨明是非,記著我的好。若大人能幫我重新坐會本該屬於我的幫主之位,日後丐幫上下百萬幫眾,無不感大人恩德。眼下我已得到瞭土行孫大人的支持,這三位朋友乃是蒙古皇族的客卿,也是此行來助我奪回幫主之位的,至於這位姑娘,她是蠱老仙四夫人的貼身侍女。那黃蓉生性淫蕩,嫁給瞭蠱老仙後,又迷上瞭一個邪和尚,趁著老仙外出辦事殺害瞭四夫人後隨那邪和尚私奔,她便是奉命出來抓這淫婦回去好生調教的。我這一事,可以說是得道者多助,之後再有瞭大人相助,更是必成。」

  黃蓉在一旁聽著彭長老的話,背上冷汗直冒,沒想到自己誤打誤撞,提前知道瞭一樁針對自己的大陰謀,饒是如此,依然心中一陣後怕。想到蠱老魔那七日來的淫辱調教,心頭如在滴血,要說黃蓉生平最恐懼之人,蠱老魔絕對首當其沖。她腦中飛轉,苦苦思索解局良策。

  卻聽得酒色使冷冷答道:「實不相瞞,依我所見,彭長老之事,有得多方支持,已是足夠。我胸無大志,隻想守著丹霞鎮這一畝三分地,過些與世無爭的日子便好。彭長老也不用暗著將土行孫搬出來壓我,我雖名義上為土行孫麾下,實際上與土行孫最多隻能算合作關系,我不反對他的廣南魔主地位,他也不打攪我這丹霞鎮的寧靜祥和。更何況與蒙古人同流合污這種事,恕我還做不到。」

  黃蓉心中此時方才明白,自己女扮男裝結交的這位房大哥,好像還真不是什麼邪魔妖道。

  這番話說得極重,原本一片和氣的廳內氣氛登時有如寒冰凝固,彭長老臉上仍是掛著些和善的微笑,卻能從隱隱顫抖的胡須看出他此時內心中並不似面上這般和善,瀟湘子尼摩星尹克西三人也不喜於酒色使最後那句與蒙古人同流合污,嗔目瞪視,四夫人的侍女同樣面色不愉。

  反倒是食色使,好整以暇,似一副看戲姿態,道:「酒兄高風亮節,我好生佩服。咦?似乎記得酒兄有一位妹子,叫什麼方單月來著?天生麗質,上前有幸見瞭一面,怎地今次到來,不見她身影?」

  酒色使臉色驟然一變,虎軀坐直,凝嶽氣勢壓向食色使,道:「你什麼意思?」

  食色使面對酒色使泰山壓頂般的氣勢不為所動,身子更加慵懶地癱坐下去,微笑道:「也沒什麼意思。隻是我想,若我有這麼可愛的一個妹子,定然是每天寵著護著,要知道,如今這世道險惡,這麼一個閉月羞花的小美人說不得哪天就被什麼壞人拐瞭去,也不知這些個壞人會對這麼個小美人做什麼,不過總也想必不會比那黃幫主下場好吧?」

  酒色使手背青筋暴起,隻聽得咔擦一聲,他手上的酒樽應聲而碎,雙目充血,道:「單月在你手上?」

  食色使起身,道:「今日已是叨擾酒兄多時,再繼續久待未免無禮。彭長老今日所說之事,的確也是得到瞭土行孫大人的支持,還望酒兄多多考慮一二,三日後我會再次前來拜訪酒兄,希望屆時酒兄能給我一個答復。」

  酒色使面色鐵青,一言不發盯著拜別的幾人離去。四夫人的侍女離去之時,還做瞭一件十分古怪的事,她拜別瞭酒色使後,又走到黃蓉身前,鼻翼幾不可見地輕抽幾下,莫名地朝黃蓉一笑:「馮公子再見。」

  黃蓉心中隱覺不妥,卻也說不出哪裡有問題。

  幾人走後,酒色使仍久久怔坐不動。

  夜晚,月明星稀,丹霞鎮邊一處偏僻林子裡,兩道身影糾纏滾動。月光如水般灑下,打在兩人身上,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材瘦削,顴骨高聳的裸身女子正騎坐在一個同樣獨目白胖老頭身上不住聳動的場景。

  「啊……啊……你這女人……還真是隻毒蠍子……簡直要將我榨空……啊啊……」

  「彭長老……你…你說我是毒蠍子……還真…真沒說錯……我就是要將你這…這猥瑣的胖老頭榨空……啊啊啊啊……」

  高潮過後,女人俯下身子,貼在老頭耳邊,輕聲道:「彭長老,我這毒蠍子,可還讓你滿意?」

  彭長老邪笑一聲,老手揉瞭揉女人的臀,道:「差強人意吧!」

  女人眼中閃過怨毒,道:「那不知什麼樣的女人才能使彭長老滿意?」

  彭長老嘿嘿一笑道:「說起來黃蓉那小賤人雖然將我害得很慘,但論及美艷,天下女子中確是無人能及,隻可惜她如今乃是蠱老仙的禁臠,不然等捉到瞭她我將這些年的苦通通泄到她那騷身子裡,當是何等的享受啊!」

  女人冷笑一聲,道:「彭長老還當真沒膽,難怪隻能與我這等差強人意之人交歡。」

  彭長老臉一黑,道:「蠍尾,你別忘瞭,當初你保護四夫人不力,讓黃蓉逃走,本該被蠱老仙處以萬蠱噬體的極刑,沒有我求情,你焉能得到這次將功補過的機會?」

  蠍尾哼瞭一聲,道:「我隻不過說瞭實話而已,彭長老可是日後天下第一大幫幫主,還畏懼一個區區一個蠱老魔,現下還來嚇唬我一介弱女子,當真孬種。隻怕若有人將那美撼凡塵的黃蓉剝光瞭衣衫扔在你床上,彭長老也要縮卵,說不定還會跪著將黃蓉給那蠱老魔還回去呢?」

  彭長老大怒,一翻身壓在蠍尾身上,下體一挺,怒吼道:「誰會縮卵?我問你!誰會縮卵?若有人將黃蓉剝光瞭扔在我床上,老子定要幹得那賤人欲仙欲死,讓她後悔當初對我所做的一切!啊啊啊啊啊……」

  蠍尾雙腿纏住彭長老胖腰,隨著彭長老一身肥肉抖動顫動著身體,道:「好,希望彭長老記住…記住今日所言,到…到時候可不要真縮卵,啊……」

  彭長老邊幹邊疑惑道:「你哪有本事將黃蓉剝光送我床上?那賤人現下也不知身在何處,加之武功幾近五絕,憑你如何能奈何她?」

  蠍尾顫抖地愈發快瞭,蛇脫皮般纏住彭長老這棵大樹,道:「我…我自有辦法。彭長老隻需養好身子等…等著將那賤人幹得欲仙欲死就行瞭。」

  「好,我等著!」

  兩聲男女長叫響起,接著萬籟俱寂,天空依舊是一片月明星稀的美好景象,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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