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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陰歷三十,除夕歲。傢人團聚,闔傢歡樂。

  遠行的遊子歸傢,見到久別的親人,雙眼揮淚,說不盡的苦,道不盡的相思,熱氣騰騰,飯香肉香四溢,喝上一杯傢鄉的酒,夢一出重逢的喜慶。

  而京城卻是別有一番的景象。

  燈火闌珊,灼如白晝,千帆過盡,遊人迷醉,佳人挑燈。

  自有一處或猜謎,亦有那蒙面的姑娘嬉笑,那舉著煙火在大街小巷中穿梭的頑皮孩兒,高樓上,貴婦見而生笑,那深閨中的淑女,亦在這人間美景中流連忘返。

  好一副盛世美景!真是一片江山如畫矣!

  冬日之寒,卻是抵不過那歡快與快樂;

  除夕除夕,除盡昔年萬事,以迎新春,待那萬物復蘇,勃勃生機之境。

  而在這如此的喜慶之境下,卻是暗流湧動,波濤洶湧,也不知有幾人各懷鬼胎,滿腹心思。

  “林大哥,你看!”

  蕭素雅那柔弱蒼白,顯得弱不禁風的嬌弱臉上,亦是久違地露出瞭幾分血色,哪怕是名滿天下,安靜恬雅的女神醫,終歸卻也隻是個剛剛及笄不久,未滿雙十的少女,在山中與那藥草異獸相處多年,卻極少見得如此的場面,不免有幾分興奮與歡快。

  少女的容顏蒼白,卻又美得方艷奪目,那眼眸卻是仿佛星辰一般,瓊鼻如玉,勾勒出那美妙的弧度,紅唇點點,似染朱砂,又似清純漫漫,一張小巧的瓜子臉渾潤而和諧,精致的模樣,令人聯系到那高山之雪蓮,潺潺之流水。

  卻見煙花自下而上,綻放出璀璨的模樣,那穿著新衣的遊人走街串巷。

  “嗯!”

  見到蕭妹妹難得露出些許的喜色,一直陪著她的林峰臉上也露出笑容,可這笑容之下,卻又是滿滿的凝重與沉鬱。

  一邊是為瞭魔道的謀劃而憂慮,一邊又是為瞭……薑清璃與薑清曦而憂愁感傷。

  他回來之後,又是後悔自己那天對薑清璃的刻意疏遠,又有些悔恨自己竟沒有鼓起勇氣朝著薑清曦吻下去,最後竟隻得出宮的模樣,卻是落魄極瞭。

  有些後悔……可回想起來……他確實也給不瞭什麼承諾……

  他眨眨眼,看見一群人在拉著一個肥胖如肉山一般的大胖子往車上拖,這胖子錦衣玉袍,一看就是富貴人傢,這群人使勁兒都拉不動,一群人滿頭大汗,就好像是在府邸裡拉著離傢出走的胖少爺一般,最後隻能好言相勸,苦口婆心。

  林峰側耳一聽,就聽到瞭一個年紀稍大一點傢丁勸道:“掌櫃的,老爺得到風聲,京城裡有大事,咱們這小命難保,還是快點回去吧!”

  “我不走!她都沒走,我走什麼?”這臃腫無比的胖子死死抱住大門的梁柱,一群人扯都扯不動,還嘴裡念叨著,“我王旺財心動如此,我要和她在京城共存亡。”

  “少爺啊!”上瞭年紀的傢丁也不叫掌櫃瞭,而是直接喊胖子少爺,“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老爺給你找的美女還少嗎?何必呢?萬一你有個閃失,我們怎麼和老爺交代……”

  “你愛怎麼交代怎麼交代,反正我是不走瞭!”肥胖的胖子耍起瞭無賴。

  讓林峰有些啼笑皆非,感嘆不已。

  然後他又想起瞭梅雨卿……她、她真的沒事嗎?

  林峰也不敢保證,太腦海中想起瞭梅雨卿如狐貍一般的微笑,那媚眼中透露著的神采,竟讓他有些捉摸不透。

  梅雨卿是魔女,卻又是那踏足於塵世與夢幻中的妖精,紅塵滾滾籠罩著她,仿佛風沙一般,讓人看不透她的心思,像是在捉弄,又像是在引導……

  他頻頻朝著皇宮的方向看去,猶豫不決,又顯得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樣,卻沒想到被身邊的人兒看瞭個清清楚楚,全都看在瞭眼裡。

  蕭素雅俏臉上的微笑頓瞭一絲,心中卻是一陣不舒服,以及難過。

  哪怕到瞭現在,林大哥也還想著公主殿下嗎?可、可現在……是我陪在他身邊。

  不知佳人心之所想的林峰,有些心不在焉地逛著,卻又仿佛心靈一跳。

  驀然回首!

  卻似乎在那人海茫茫中,瞧見瞭一位如夢如幻,似真似假的倩影。

  她眼中帶著笑,她似乎看瞭很久,很久。

  朱唇微啟,似乎在說著什麼,卻又赤著玉足,那如玉一般的足尖輕輕一點,宛如蜻蜓點水一般,便消失在瞭人煙之中。

  林峰找尋瞭片刻,卻好像剛剛的那一幕僅僅隻是幻覺一般,追尋瞭很久,最終都一無所獲。

  他有些失魂落魄。

  卻並沒有發現,自己身邊的女孩兒,微微低著頭,玉手緊緊抓住素色的衣角,那美麗淡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難過……

  在燈火與繁華畫卷之中,少年與少女的心思,又有誰能捉摸得透呢?

  兩人卻不曾想,在一處遠遠的高樓之上,一雙眼睛靜靜地看著。

  高樓林立,此地卻見得七層之高,雖不及那巍巍的皇城之雄偉,卻也足以俯瞰京城,見到這繁華錦繡,熱鬧非凡。

  一個面容稚嫩,身材矮小,甚至有幾分粉雕玉琢模樣的小孩子,站在那高樓之上的欄桿處,寒風吹過,掀起瞭幾片雪花,空氣中傳來瞭淡淡的煙火氣息,矮小的身影卻紋絲不動。

  那屋簷閣樓琉璃角上,掛著點點燭火,燈籠微微搖晃,一絲燈光照在男童的身上,將他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而影子倒映而出的,卻不見一絲的活潑開朗,隻有那濃濃的死寂與衰敗,仿佛一個佝僂而垂死掙紮的老人一般。

  他的身高外貌如五六歲的童子一般,但氣息與背影,卻是一股行將就木的死灰枯木。

  “邪王閣下,您在看什麼?”

  樓內的儒雅男子坐在一座棺材的一旁,自斟自飲,卻是瞧見瞭邪王的眼神,倒瞭一杯酒,走到那樓閣上的欄桿處,站在欄桿上的男童堪堪與之一樣高。

  儒雅男人輕抿一口,瞧見那樓下的燈火通明,那延綿不絕直達整個京城的熱鬧繁華,卻是手上一頓,竟慢慢地癡瞭。

  “看人。”

  男童的嘴裡吐出蒼老至極的聲線,臉上面無表情。

  林峰在找梅雨卿,蕭素雅在看林峰,他在看蕭素雅。

  魏王的眼中似乎帶著幾分醉意,又似乎帶著幾分感慨,他沒問男孩在看誰,隻是感嘆地說道:“真美啊!真美啊!”

  “在京城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覺得,京城會這麼美……”

  “不是你的,所以你覺得美。”邪王毫不客氣地說道,“你隻是在嫉妒而已。”

  “對!”

  魏王一杯飲盡,吐瞭一口帶著酒味兒的白氣,便收起瞭感慨,臉上也變得冷漠起來。

  “我是羨慕四哥,甚至嫉妒!”

  “所以……”他回頭走瞭幾步,拍瞭拍那個棺材,“我才能毫無心理負擔的,和你們合作。”

  …………

  而在皇城的內部,卻是一大群人,烏壓壓一片人,車馬、行架、儀仗……行於宮廷禦道之上,延綿不絕,長達十幾裡,直到那皇帝與皇後所在。

  新年除夕,天子與民同樂。

  皇帝將會踏出大內,巡視京城,在萬眾矚目下賜酒放禦,以表達大華天子與百姓的君父之情。

  這更是新皇登基的第一次,場面更是無比隆重,外有玄武軍浮屠軍,內有大內禦林禁軍,無數繡衣衛更是在暗處巡查,稍有一點風聲都會驚起波瀾。

  穿著隆重正裝龍袍的皇帝,雖未戴冕,卻也是正裝出席,令京城萬民看看自傢的君父,這大華江山的新主,至上到下都不敢有任何一點怠慢,哪怕是國庫並不富裕,這種事兒卻也不敢耽擱。

  不僅今日的龍袍要做好,明日的祭天大典上,那一身集龍氣與天下匠師之手的冕服,更是不能有任何閃失,否則便是牽連多少人的生死。

  可皇帝卻也是最放不下心的那個人。

  他心事重重,臉上不見一絲喜意,威嚴極重,天子一笑,而天下共喜;天子一怒,便是山摧地崩,宛如那雷霆震怒,萬鈞臨罰,更是讓周圍的貼身太監與宮女屏息凝神,不敢出一口大氣。

  皇帝是站在燈下的人,魏王在暗,他在明;陰謀詭計,他隻能被動接著;自傢兄弟的歹毒心思,鬥瞭這麼多年,他仍然是齊王時便領教到瞭,又怎敢有一點松懈。

  『世間之事,最難便是十之八九,一著不慎,前功盡棄,滿盤皆輸……』

  他如此想到,走到椒房殿前,喃喃自語著,“所以,朕不會輸的。”

  椒房殿開,燈火搖曳,卻見自那深宮之中,緩緩走出一個優雅高貴的倩影。

  蘇皇後戴著玉簪步搖,青絲盤起,鳳冠霞帔,華貴宮裝令她顯得愈發高冷,點點妝容在那絕美的容顏上點綴著,卻是又令得她冷艷高貴,淡淡的眼影,香唇如朱,眼眸波瀾不驚,端莊優雅,高挑的身姿與鳳袍相得益彰,那面容卻是依然如少女一般,一絲皺褶都沒有,仿佛歲月從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跡一般,眉宇之間的典雅,仿佛畫中的淑女,那故事裡的佳人一般,從童話中走出來的女人一樣。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驚艷。

  雖然與皇後的關系早已支離破碎,表面夫妻,可他終究還是覺得,蘇鳳歌是他生命中遇到的,最美的女人,也是曾經在他心裡最無法割舍的一部分,無論現在如何,可曾經的回憶,不僅僅隻是這蘇鳳歌的腦海中回響,也時常在皇帝的記憶裡出現……

  而皇帝也不得不承認,蘇鳳歌是最適合皇後之位的女人,仿佛量身定做一般,無論是繼位後的後宮事物,還是人事任免,都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條,可堪為賢內助……蘇鳳歌與玉妃的摩擦,如果不是他這個皇帝一直拉偏架,論威儀與智慧,確實是蘇鳳歌穩壓一頭。

  然後皇帝便移開瞭目光,看向遠處。

  可惜……舊愛新歡,正所謂同床異夢,亦如昨日黃花,早已不再,凋零殆盡,終歸是覆水難收。

  皇帝要的,皇後給不瞭;皇後要的,皇帝更給不瞭。

  “參見陛下!”

  蘇鳳歌朝著皇帝行瞭個禮。

  “嗯!”

  皇帝微微點頭,問道:“清璃呢?”

  蘇皇後輕聲道:“她說她不舒服。”

  “叫禦醫瞭嗎?”

  “禦醫看過瞭,小病,無礙。”

  “哦。”

  然後便是一陣長長的沉默,仿佛兩人之間的話題,隻剩下女兒的事兒瞭。

  最終還是皇帝抬起手來,說道:“皇後,走吧!”

  帝後登上玉輦,伴隨著太監的一聲公鴨一般的嗓音“起駕”,從禁軍到守衛,再到儀仗隊,浩浩蕩蕩一群人便動瞭起來,仿佛一條長龍一般,蜿蜒曲折,延綿不絕。

  瞧見宮外的熱鬧,在宮裡待瞭好久的宮女太監都按耐不住,就算是福祿宮的人,也是有些焦急又羨慕地看著自己的同僚一個個走出宮門。

  “公主殿下,不出去走走嗎?”

  福祿宮的嬤嬤也罕見地走到瞭內宮之中,破天荒地走到薑清璃跟前,希冀著一向貪玩的公主殿下能帶著她們一起出去走走,或許能見到親人,能悄悄這神京的繁華與盛世。

  ‘身體抱恙’的小公主,卻是坐在窗臺前,一手托腮,一手拿著畫筆,在燈下眼神放空,也不知在想什麼,一會兒嘆息,一會兒又是笑出聲,又一下子一副羞澀氣憤的模樣……讓走進來,曾是過來人的老嬤嬤心裡一驚,隨即便悄無聲息地退瞭下去。

  她拿出畫筆,在白紙上畫出瞭劍眉星目,氣宇軒昂的清秀少年,素手纖纖,勾勒出那倔強少年的模樣,栩栩如生……可畫著畫著,她又好像靈機一動,在一邊的紙上,畫瞭一個肥肥胖胖,瞇著眼睛的猥瑣胖子,嘴裡嘟囔著:“哼,死胖子!欺負我!”

  可畫著畫著,薑清璃卻是又想到瞭什麼,俏臉一紅,在王胖子那肥嘟嘟的肚皮下,畫瞭根又粗又長的白蘿卜。

  然後她好像想到瞭什麼似的,一下子就把紙撕瞭個粉碎,俏臉剎紅一片,內心撲通撲通得跳著。

  “呸呸呸,惡心!”

  可女孩兒卻又摩擦著玉腿,玉足穿著繡鞋,輕輕敲打著柔軟的地毯,足指有些緊張地蜷縮,單那股灼熱與滾燙,卻像是刻在瞭她的足印上一般,光隻是想起瞭,就覺得心跳加快,雙腿發軟,那白皙嬌嫩的玉足足心,都好像依然記得那火辣的溫度一般。

  伴隨著宮廷大門的打開,整個除夕盛會的氛圍便達到瞭高潮。

  然而,在暗處的人們,卻是咬牙切齒瞭起來。

  “孤王的好哥哥!”

  魏王砸碎瞭酒杯,沉聲低語。

  那緊閉的棺材打開——卻見乃是一個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微不可聞的少年,他的臉上虛弱不堪,卻也難掩那深邃的貴氣。

  這種貴氣不是功勛貴族所孕育而出的嬌貴,而是一種真正存在於那高大宮廷中,耳濡目染而出的龍種貴氣。

  隻見那棺材破開一絲,厚厚的封印解開一處,卻是一股稀薄至極,卻凝貴無比,足以鎮壓一切的至高龍氣。

  龍氣瞬間化為一隻四爪的氣運金龍,纏繞在那棺材之上,凝而不散,威嚴至極,堂皇高貴。

  “昂——”

  金龍看見魏王的一瞬間,卻是發出瞭一聲充滿瞭敵意,與難以言喻的怒意與恨意,甚至不顧自己那單薄透明的龍軀,便要直接撲上來。

  而魏王眉頭一挑,自己的身上也瞬間升起一道屬於大華的龍氣,渾厚至極的王朝龍氣卻是沖散瞭金龍所化的攻勢,凝聚於魏王的腦後,纏繞在他的身上,卻是一隻威武霸氣的強壯蛟龍。

  金龍的氣息與高貴,雖然遠勝魏王身後由大華龍氣所化成的蛟龍,可終究是無根之水,被那源源不斷,由萬民牧狩而給予人道願力香火而成的大華蛟龍一沖,便是落瞭下風,隻能不甘地在棺材周圍徘徊,纏繞於其上,像是在警惕,又像是在守護一般。

  “有意思。”

  魏王輕笑一聲,看瞭看棺材裡幾乎宛如死人一般的少年,對著一旁不知在看什麼的邪王說道,“邪王閣下,您可真是高深莫測呀,連前朝的皇族都有收藏……而且這個龍氣的尊貴程度,地位可不低呀……”

  “當然。”矮小如幼童一般的邪王頭也不回,淡淡地說道,“他是末帝的太子。”

  “呵……”魏王頓時來瞭興趣,忍不住笑道,“可史書上不是說他先於末帝而死嗎?”

  “末帝追求長生想瘋瞭,獻祭瞭大半個盛京到不夠,還想著殺子續命。”邪王輕描淡寫地就將前朝的辛秘抖瞭個一幹二凈。

  “等等……”魏王遲疑瞭一下,卻是看瞭邪王一眼,話鋒一轉說道,“這個餿主意是您告訴末帝的?”

  “對。”

  邪王的語氣仍然那麼輕描淡寫,仿佛在說一件毫不起眼的事兒一般。

  “那難怪末帝死的那麼慘。”然而魏王的語氣卻沒有什麼惋惜的意味。

  這倒是末帝自尋死路瞭,人道天子依靠著龍氣,鼎盛之時可號人皇,上古時期人皇治世,天帝治仙界,地位上卻是平等的,龍氣強盛時,就算是天上的仙人遇上也動不瞭半分,修仙者被龍氣一照,更是瞬間就像沒瞭牙的老虎一般任人宰割,全身修為壓制得不剩多少……而最對人間天子威脅最大的,反而是修仙者瞧不起的鄉野武夫。

  可正以為人間天子的權柄與龍氣的特殊性,無論是天道法則,還是仙神修行者,都無法容忍世間出現一個長生的天子,任何追求此事的皇帝,必然會遭到天譴與劫難。

  “我朝龍氣與前朝龍氣可謂是生死之敵,其恨有何深,仇深似海,海水不可鬥量。”魏王說著,卻是自嘲瞭一句,“現在,我卻要和這前朝的太子一起,做拋我大華墳頭的掘墓人……”

  一直靜靜看著那繁華景象人群中的邪王抬頭,看著那天空中的月亮,正好是午夜,卻是在雲層中若隱若現。

  “咚!!!”

  代表著除夕過去,新的一天與新的一年交接之時,那大華皇宮之上的鐘聲響起,預示著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在萬眾矚目之下,浩浩蕩蕩的人群簇擁著這天下的帝後一齊出現在萬民的眼中,更是將氣氛引至高潮,無數人歡呼雀躍,道喜告歡,為帝後慶祝,求得一點喜氣。

  “咻——嘭!!!”

  無數煙火一瞬間齊齊升上天穹,爆開綻放,這絢麗的煙火使得寂靜的夜幕都亮如白晝一般,凡人們乞求著新年,為未來而充滿希望與忐忑不安,此時都隻想為這一年一次的盛宴而歡呼喝彩。

  可這時,卻是讓某些人真正的抬起瞭頭,望向天空。

  “來瞭。”

  正道的弟子們嚴陣以待。

  “來瞭。”

  梅雨卿率領著魔靈宗的暗子,最後朝著林峰所在的地方看瞭一眼。

  “來瞭!”

  邪王的眼眸好似看向月光,可真正看向的,則是那因萬民祝福祈禱,而終於從沉睡中蘇醒而來的大華龍氣。

  龍脈萬千,唯民心而養,自民心所向,天地所歸。

  自然是無懈可擊,人道至高之力……可此時卻恰好是新舊天子更替之時,太祖皇帝那鎮壓萬宇的開國龍氣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新皇那煌煌升起的全新神龍。

  最具特殊性的開國龍氣最終會化為庇佑整個大華的罩力,與世長存,薑明空也是,若是大華仍然存在,他的廟宇將是整個王朝最重要的禁地之一。

  受萬民之供奉,從那無形的萬裡龍脈中顯化出來,形成瞭一隻龐大無比,百裡亦不可觀之的雄偉神龍,趾生五爪,通體紫金,煌煌神威壓世,人道龍氣碾壓而來,哪怕是邪王這種號稱陸地神仙的存在,呼吸也壓抑瞭片刻,更別提那些在京城中試圖投機取巧的人們瞭。

  “這就是龍氣壓制嗎?”

  林峰咬著牙,自己體內的法力在龍氣顯化的一瞬間,便被壓制在神海的最深處,全身的法力靈力仿佛泥潭一般,無論是他怎麼用力調動,都無法使用半分。

  而魔道這些人卻想著對這種上升期的王朝動手,簡直是喪心病狂!

  可待他吃力地抬頭一看,卻是瞳孔一縮。

  這新皇龍氣所化的金龍,雖然如此的龐大而宏偉至高,令人不敢直視,但是……怎麼會有些虛幻,並沒有那麼凝實。

  而在人群之中的林峰,也一下子明悟瞭魔道的發難之時。

  便是現在!

  “蕭妹妹,你先回去。”林峰深吸一口氣,鄭重地對蕭素雅說道。

  “林大哥。”蕭素雅眼神閃過一絲擔憂,可她也明白自己的修為本就不出色,再加上這一身的劇毒還未根除,待下去也隻是做累贅的份兒,便輕輕點瞭點頭,說道,“我知道瞭。”

  林峰表情凝重,心中疑惑不解。

  而高樓之上盯著林峰與蕭素雅的邪王,也似乎看出瞭他的疑惑,喃喃自語道:“沒錯,開國太祖的龍氣消散為庇佑王朝的壁障,新皇登基,雖然欣欣向榮,卻也是整個王朝最薄弱的時期,尚未化為地脈天靈的開國龍氣變化無常,還沒有徹底庇佑新皇,待到以後有作為的天子逝去,融入那地脈龍氣之中,再想找到這樣的機會,就隻剩下王朝末期的衰落時刻瞭……”

  “所以,機會!”邪王看著臉色陰晴不定的魏王,“隻有一次,你真的下定決心瞭嗎?”

  魏王的臉色一白,卻是微微低下瞭頭:“我在想……如果父皇處於我這種情況,他會怎麼做?”

  “你說呢?”邪王反問道。

  魏王抬起頭,眼中的陰翳與瘋狂表露無遺:“父皇會做的比我更瘋狂,更徹底,不是我的天下,毀滅瞭又何妨?”

  “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邪王忍不住大笑出聲,甚至笑得咳嗽起來,口鼻中吐出一道黑氣,噴到那木臺之上,卻讓經過紅漆加工與特殊處理,百年不朽的珍貴木板,瞬間枯黃腐爛,一觸就破。

  “所以我才說啊,你才是最像薑明空的人。”邪王有些失態,身上掩蓋不住的衰老,讓他的頭發瞬間灰白,然後眉頭一縮,又再次變得烏黑如墨,“所以,薑明空最後才會選擇你哥哥,而不是你……以你這種跟他一模一樣的心思,這大華遲早被你搞得民不聊生,遍地烽火。”

  對於這些,魏王沒有否定,隻是點瞭點頭道:“正以為我做不瞭皇帝,所以我今天才會站在這裡,不是嗎?”

  “呵呵。”邪王輕笑一聲,不做回答。

  小手一揮,那半開的棺材完全打開,露出瞭裡面穿著錦繡太子蟒袍的少年,那被鎖住的龍氣一瞬間全部湧瞭出來,來自前朝太子所擁有的江山龍氣,沖得魏王這個蛟龍位格的親王不停往後退。

  可那四爪的金龍似乎也明白瞭自己面前的這個新朝蛟龍,乃是與自己一樣,對著那天穹之上的宏偉神龍有著刻骨銘心的恨意,便轉頭對著那蒼穹之上,長達千裡不止,遊蕩於天空中,自由翱翔的天子龍氣咆哮著。

  邪王手上捏著一個法印,他的目光透過瞭浮華的表面,看見瞭自己那三個各懷心思的弟子,按照計劃站在瞭京城的三角,與此刻的他們遙遙相望。

  甚至還有那些同樣對他們計劃感興趣,乃至於坐視他們魔道在京城佈置的正道少俠們。

  “你知道三十年前……那件事……”邪王開口道,也不看魏王的臉色,便自顧自地說道,“天命雙星的自相殘殺,紫薇滅仙座,便是在這京城之中。”

  “京城的萬民星辰大陣,不僅僅守衛著京都,還鎮壓著那個建木崩塌之地,仙神最後的遺跡……如果逆轉下來,便可讓仙神遺跡重現人間,覆蓋整個京城。”

  “而陣眼,則是我們的皇帝陛下!”

  剩下的,便不言而喻瞭。

  魏王沉默瞭片刻,咧嘴一笑:“所以,要讓我以大華皇族的蛟龍氣,擾亂大陣,再令前朝的枯死龍氣沖擊,你便可松動封印,逆轉大陣,屆時整個仙神遺跡就會出現,然後……邪王閣下心心念念的長生法,就在裡面。”

  “正道也知曉內情。”邪王淡淡說道,“否則也不會坐視我們魔道佈置完畢。”

  “畢竟,飛升與長生……誰又能抵得瞭呢?”邪王輕蔑一笑,“隻是那群老傢夥膽子不夠大,不敢親自前來,派自個兒的徒子徒孫。”

  畢竟許多老怪物凝固歲月,沉睡在時間長河中,少有幾人會像他這樣大膽,既怕死又敢親自犯險。

  “開始吧!”

  伴隨著邪王的話語,棺材突然散發出無與倫比的強光,令得那厚厚的幕佈都無法遮擋,讓魏王忍不住閉上眼睛,這光芒直沖雲霄,絢麗奪目,霎時間便沖破瞭陰雲,那些燈火與煙花所綻放的光彩,不及這束光芒的半分風采。

  正當所有人都側目而視的時候,京城的三角處卻是又釋放出龐大無比的靈氣波動。

  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魔道的人們早已運起瞭那渾厚無比的力量,沖天而起的靈力甚至擾亂瞭半片天空,整個空間都搖晃起來,顫抖戰栗。

  然而,人道之力凝聚,整個京城千裡之內,各處的法陣卻是一瞬間發亮,無數星輝與辰光剎那間便落入瞭人間之中,星辰的偉力閃爍,漫天星辰都變得無比璀璨奪目,那來自於天穹之上的力量,引動著人道結合而成的願力,成瞭一個牢不可破的壁障。

  哪怕是凝聚瞭數以萬計的魔道法力,也絲毫無法動搖這陣法的分毫。

  “噗!”“噗!”“噗!”

  反噬的力量令得主持各處陣眼的魔道中人集體噴出一口精血,哪怕是魔道三公子也是被反噬得氣息萎靡,面容煞白,入門時間最短的毒公子忍不住高呼道:“師尊!!!”

  聽到徒弟的呼喊,邪王卻是轉過身來,對著身後的人比瞭個手勢,道:“魏王,請吧!”

  “呵呵。”

  魏王身上纏繞的虛幻蛟龍突然騰空而起,猛然飛入瞭那空中,無論是星辰還是人道願力,都沒有阻止這道蛟龍的出現。

  畢竟氣運真龍,終究隻是龍脈龍氣的顯化而已,又怎麼能看穿這來自於本源同支的蛟龍,其實帶著不軌之心呢?

  而在玉輦之上,一直平靜如水的皇帝,卻是猛然抓住瞭扶手,幾乎要捏碎一般,終於忍不住怒意地低吼道:“薑成麟,你找死!!!!”

  然而,這在那長達千裡有餘的真龍面前顯得細小如蛇一般的蛟龍一融入那由星辰之光與人道願力組成的壁障之中,卻令得那原本牢不可破的壁壘霎時間如冰雪融化一般,消失不見。

  讓魔道眾人凝聚而成的光柱一瞬間轟擊在那遊蕩於天際之上的宏偉金龍。

  “昂——”

  有些虛幻的五爪金龍發出一聲痛苦又憤怒的咆哮。

  與之性命相連的皇帝也是突然臉色一白,驚得一旁的蘇皇後想要上前來扶住他。

  “就是現在……”

  邪王的眼眸猛得銳利無比,全身的法力湧動起來,無邊的死氣與那幾乎足以顛覆山河,破碎虛空的法力一齊迸發,讓原本還能維持幼童外表模樣的邪王臉色瞬間慘白無比,吐出一口黑得比墨汁還要黯淡的死血。

  這死血滴落到偶然間被變故所嚇到,躲在屋簷下的小鳥,小鳥瞬間被無邊無際的死寂氣息所吞沒,那血肉與羽毛剎那間便侵蝕殆盡,甚至來不及慘叫一聲,便隻剩下一個鳥類的骨架,還不等骨架從屋頂滑落,在半空中便仿佛經歷瞭無數個歲月折磨侵蝕一般,變成瞭一抔死灰,隨風飄散。

  得到瞭邪王法力所加持的前朝龍氣,那四爪的透明金龍似乎終於擁有瞭力量,伴隨著一聲刻骨銘心,深入靈魂的恨意龍嘯,幾乎一眨眼的功夫,便沖入瞭天空之上。

  夾雜著黑氣與殘存前朝龍氣的太子金龍,體型雖遠遠不及大華上升期王朝所孕育而生的氣運神龍,但也有足足數十裡有餘,帶著怒火與恨意,一口咬在瞭那輝煌雄偉的新生金龍的龍臂上。

  “昂——”

  “昂!!!”

  兩條金龍的怒吼在天空中回響,甚至連毫無法力的凡人都似乎聽見瞭。

  “哼……”

  皇帝鼻子猛然流出兩行鮮血,嚇得一旁的錢公公和皇後臉色大變,幾乎要叫出聲來,可皇帝抬手制止,忍著痛意說道:“無事,繼續!”

  “陛下……”蘇皇後坐不住瞭,從另一個禦座站起來,就要過來攙扶住皇帝。

  “朕說,坐下!!!”

  皇帝的語氣充滿瞭怒意,那話語中的粗暴與不情願,卻是一下子刺痛瞭皇後的心,她嬌軀一僵,又顫抖著坐下。

  他喘瞭一口氣,擦去鼻子裡的鮮血,眼睛卻愈發的明亮,銳利得讓錢公公都不敢直視。

  “清曦!!!”

  皇帝低吼著。

  霎時間,天穹之上,一輪明月升起。

  一座月輪自皇宮之後的後山中冉冉升起,仿佛抬起的玉盤一般,高高掛起,巍然不動。

  銀光閃爍,竟將大地都照得仿佛白晝一般明亮,整個皇宮後山霎時間仿佛一座冰山似的,晶瑩剔透。

  一個身影踏月而來,帶著那滿天的月華,白衣勝雪。

  一劍寒芒,宛如天外飛仙!

  那輪明月與劍光,剎那間便籠罩瞭一切,令諸生黯淡,令人失神,也讓人色變。

  瞬間將那糾纏在大華真龍之上的前朝殘龍攔腰斬斷,魏王忍不住嘔出幾口鮮血,而被直接命中的前朝太子那本就微不可聞的呼吸與心跳瞬間停滯,陷入瞭真正的死亡。

  “太陰玄天劍!!!!”

  邪王咬牙切齒地低吼著。

  九天玄女遺留於人間的佩劍,曾斬殺上古蠻神,震蕩東海九萬裡,一劍出鞘,如太陰照世!

  玄仙宮尊主的信物,見者如見尊主,唯有尊主與其弟子方才能夠駕馭的至寶,僅存於人間渺渺幾件的仙器。

  薑清曦,執掌月輪,踏月而來。

  “林峰!!!蕭元帥!!!高將軍!!!”

  皇帝怒吼一聲。

  林峰甩出自己潛藏已久的寶物,哪怕知道自己的底細會暴露,可為瞭這整個京城的百姓,他也得豁出去瞭。

  霎時間,林峰身上閃爍著不遜於薑清曦的靈光。

  “仙器?”

  魔道眾人震驚而又貪婪的目光,瞬間盯住瞭林峰,就算是正道的天才妖孽,也忍不住側目以對。

  “不對……不是完整的仙器。”見識無數的邪王僅僅愣瞭一瞬間便反應過來,感受到其中雖然輝煌無比的力量,卻又有一種外強中幹的空虛感,便明瞭過來,“是仙器的碎片。”

  可這依然不能阻止眾人貪婪火熱的目光,再破碎殘缺,那也是仙器的碎片啊!

  千軍萬馬,鐵戈刀槍!

  下一刻,位於京城北方的玄武軍動瞭起來,久違穿著鎧甲的蕭元帥發出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何方宵小,竟敢來犯我大華天威!!!”

  笑完,穩如玄武的老元帥,眼中的怒火幾乎凝結成實:“來者!!死!!!!”

  軍陣一成,軍氣將氣合並而成,於天空中凝成一個龐大又渾厚無比的玄武神意,玄水如墨,厚如止水的玄武,卻渾身散發著那沖天的殺意與暴戾,其兇威,竟不下於那傳說中的庚金白虎。

  高漣妤的浮屠軍帶著那蒼莽又滾滾而來的煞氣,凝聚成一隻恣睢癲狂的蒼狼,其首的鬼面將軍高舉手中的大戟,似乎帶著來自荒原之上的桀驁與驕傲,隱隱與玄武對立而視。

  伴隨著這兩個神意的出現,那破開的萬民星辰大陣如有神助,一瞬間頂住瞭壓力。

  “呵呵!”邪王輕笑一聲,瞥瞭魏王一眼,“得拼命瞭,小子,如果你真以你爹做榜樣,應該知道你爹會怎麼破局。”

  “我這哥哥,真是厲害!”

  哪怕是心高氣傲的魏王,也不得不承認,皇帝還未登基前佈下的伏筆與手段,確實勝過他。

  “可我以弱敵強,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魏王拿出一紙封印,感嘆道:“父皇可能沒想到吧,那人雖死,我卻找到瞭他的蹤跡。”

  “哦!”

  感受到這封印上的氣息,哪怕是邪王,也不由得真色以對。

  “萬民星辰大陣,其實在那人的計劃裡,是叫做‘周天星鬥大陣’的,可父皇後來覺得不好,又改成瞭現在這個名字。”

  魏王譏諷瞭一聲,也不知是在嘲諷自己,還是在嘲諷皇帝,又或者是……

  “用著人傢的大陣,用著人傢的軍陣,用著人傢的智慧……最後卸磨殺驢。”魏王感嘆一聲,“父皇啊,那人是有多天真,多麼相信你啊……而你,也是有多麼信任他的手筆,這些年來,大陣竟然改都不改一下。”

  “……”邪王難得沉默瞭一下,“因為那人,真的是萬年無一,事不出其二的天命仙座。”

  你爹就是想改,也找不到水平比他更高的人瞭!

  魏王將封印撕開,卻是一副畫卷,上面畫著一個男人的背影。

  “真敢啊!”邪王嘆息,卻又往腦門一拍,“那我也陪你瘋一把!”

  一顆道種與道輪瞬間出現在他的腦後。

  那足以顛覆虛空,粉碎山河的偉力,扭曲世間萬物的道種,與那由無數法力所凝聚而成的道輪,瞬間破碎。

  化為瞭無窮無盡的靈力潮汐,直沖沖地撞進那副畫卷之中。

  凡紙又怎能抵擋得瞭這麼多的法力湧入呢?在近乎無盡的靈潮沖擊中,竟開始燃燒起來……

  然而,在無窮的道則道心,與法力的沖刷之下,畫卷裡的人兒,似乎像是醒來瞭一般,微微側過身來。

  僅僅隻是背影,卻那麼的驚才絕艷,那麼的令人神往!

  而某個躲在明月之下,瑟瑟發抖的老男人,眼神突然變得迷茫,好像那熟悉的感覺又再一次出現在腦海裡一般。

  “不要折磨我瞭,求求你,求求你……”老太監瑟瑟發抖,可等瞭好久,腦海裡的聲音卻沒有出現。

  那畫卷中的身影,輕輕地抬起手來。

  萬民星辰大陣!

  癱瘓!

  隻見那天穹之上,倒映出瞭一片廢墟,仿佛海市蜃樓一般。

  無數修仙者的屍體,如山一般的異獸神怪,那散發著無數靈光的靈器道寶,那法術仙術轟炸而過的殘戈斷壁,血淋淋的鮮血與無窮無盡的煞氣與怨靈魔力,一剎那間浮現出來……

  那屍骸中,不乏有掌教級別的存在……令正道的弟子們為之動容。

  一件件或完整或殘破的靈寶……讓無數散修為之窒息。

  那沖天的怨氣與血煞,仿佛江河一般洶湧的血河幽冥……令魔道眾人都為之顫抖。

  無論是正道還是魔道的人,都震驚得看著天幕之上的景象。

  這便是,仙神遺跡!

  可現在,仙神的遺跡卻……

  墜落瞭下來!

  其下,是京城的萬民,是無數懵懂的凡人。

  正道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出手呢?可一旦出手,錯過瞭,那就可能此生再也遇不到如此奇遇瞭。

  魔道與散修,卻是躍躍欲試,幾乎在振臂高呼著!

  正道糾結,然後別過臉去,似乎不忍。

  但卻沒有阻止。

  仙路何求,何其艱難?

  凡人幾許?不及吾之道途也!

  可他們不在乎,有人在乎!

  “給朕,頂回去!!!!”

  皇帝抓緊扶手,眼中佈滿血絲與怒火。

  “你想玩,朕就陪你玩到底,朕的好弟弟!”

  隻見皇宮之中,無數皇傢供奉所駐守的秘境中,一個巨鼎虛影,霎時間變得無比龐大,一下子籠罩瞭整個京城。

  “人道至寶——山河鼎!”

  “諸將士,能保傢衛國否?”皇帝問道,“蕭元帥,尚能當力否?”

  “末將雖老,尚有力兮!”

  蕭元帥高呼一聲!

  “末將領命!”

  高漣妤也不甘示弱。

  看見自己的同僚如此,蕭元帥卻是開懷大笑,以指點的模樣笑道。

  “小姑娘,還輪不到你們這一輩!”

  下一刻,玄武的身上冒出另外三個神意的影子,那東方翱翔天際的青龍、西方銳利無比庚金白虎,南方展翅引得萬丈離火的朱雀。

  令得無數在外面觀望的眼睛猛然色變。

  “四象誅神大陣!”

  這便是先帝薑明空征戰天下的底蘊,四象神軍一出,所向披靡,攻無不克,無堅不摧,無論是北方蠻族,西域異族,東海奇人,還是南方的越人苗人,都隻能飲恨於此。

  可……可伴隨著天下安定,青龍軍解散入禦林禁軍,薑明空賜死白虎軍統帥,朱雀軍的統領戰死沙場,這四象誅神大陣理應不復才對。

  就連邪王也忍不住感嘆:“我雖已經不敢小覷天下英豪,可到頭來,還是低估瞭……”

  蕭元帥以一軍之力,竟能隱隱重現當年的神威!

  “來,小姑娘,我教你一招!記好瞭!”

  蕭元帥大手一揮,那白虎神意落入瞭浮屠軍之中,令得那蒼狼掙紮,卻被那吊睛白虎一瞪,便沒瞭神氣,老老實實讓白虎反客為主,凝聚在浮屠軍之上。

  一時間,薑清曦的太陰玄天劍、皇帝的山河鼎、林峰的仙器碎片、玄武軍所鑄就的四象誅神陣,將那墜落的仙神遺跡穩穩托住。

  “噗!”

  這下,皇帝卻忍不住吐出瞭一口鮮血,讓蘇皇後眼中淚光閃爍,強忍著沒有哭出來,可終究忍不住站起來,卻又被人搶先一步。

  是玉妃。

  隻見玉妃目中含淚,淚如雨下,美人落淚,我見猶憐,拿出玉帕輕輕擦拭著皇帝的嘴角。

  皇後頹然地坐下。

  而皇帝卻是喘瞭幾口氣,看著那落於天穹之上的仙神遺跡,朝著空氣問道:“萬民星辰大陣什麼時候能重新運作。”

  “……天明前。”虛空中的聲音回答道,“不過仙神遺跡的時間流速與現世不同,等待人間天明,仙神遺跡中便過去半月。”

  “秘境裡的半個月麼……”皇帝輕輕靠在龍椅上休息,擺瞭擺手,讓錢公公和皇後,甚至連玉妃都出去外面,去見見百姓,安撫安撫人心。

  直到禦駕之內一個人都沒有瞭,皇帝沉默瞭許久,才說道。

  “遺跡裡的東西,讓正魔自己去搶吧,時間充足,別說朕不給面子。”

  “過後,除瞭玄仙宮,其它的正道仙門,每州的弟子收徒人數,二十年內少一半,讓正道那群在後面看戲的傢夥給朝廷上個供,伏妖司也建起來,父皇心心念念想瞭好久都沒辦,朕替父皇辦瞭。”

  “十年內的正道宗門秘境,朝廷要幾個名額。”

  “等價交換嘛……”皇帝咳嗽一聲,臉色蒼白。

  “你們要你們的仙緣,朕要朕的百姓。”

  “大手筆!咳咳咳!”知曉瞭皇帝計劃的邪王終於忍不住感嘆,看瞭看癱軟在地,怔怔發呆的魏王。

  “這就是你輸給他的地方,也是你爹為什麼不選你的原因。”邪王說道,“因為他不負社稷,不負百姓……山河鼎,用一次人皇都得傷筋動骨,折壽不折壽是一回事,以後體弱多病,落下個病根是必然的事兒……”

  “換成你,你會願意用自己的壽命與健康,去換這京城裡的百萬平民嗎?”

  “……”魏王沉默。

  他辦不到。

  “皇位給他,你爹在九泉之下還能多吃幾年香火,給你的話……”邪王撇瞭撇嘴,“恐怕沒幾年,你爹在九泉之下就得跳腳瞭。”

  “你輸瞭,輸得徹徹底底……咳咳咳!”

  邪王說著,又忍不住體內的衰敗氣息,咳嗽起來,他直面龍氣沖擊,受到的傷害也最多,體內的暗傷與這些年下來的衰敗劫難一齊而來。

  天人五衰,十劫必死!

  邪王連道種與道輪都粉碎瞭,現在的他虛弱得連剛剛入道的修仙者都不如。

  “我也差不多,輸得個精光。”邪王感受著體內的虛弱,運起最後一絲法力,飛向瞭那半空中的仙神遺跡之中。

  “但我還有機會,再活一世!”

  “……那你得祈禱,自己不被你那三個好徒弟找到。”魏王整理一下情緒,又恢復瞭風度翩翩的模樣。

  “呵!”邪王嗤笑一聲。

  “讓他們來吧,能殺死我這個師尊,也算他們有出息瞭。”

  邪王化作一道流光,飛入瞭那仿佛蜃樓一般的仙境之中。

  與他一起的,還有無數個同樣急忙的流光,一通飛向瞭那隱藏著無窮兇險,與無盡機遇的秘境之中。

  魏王靜靜看著,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過瞭一會兒,黃賭毒三公子才匆匆趕到,開口便是問道:“師尊呢?”

  魏王開口道:“如果你們快一點,應該還能碰見他,還有……他想問你們,有沒有出息?”

  聞言,三人臉色大變,也不跟魏王告別,變成瞭三道流光,直勾勾沖向瞭仙境之中。

  徒留魏王一人,與那前朝太子的屍棺一起,留在原地。

  他拿起僅存完好的酒杯,給自己倒瞭一杯,又給那棺材裡的少年倒瞭一杯,坐在棺材旁喃喃道:“哎呀,真是輸得透徹啊,輸得一塌糊塗!你倒好,一死瞭之,我呀,卻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嘍!”

  “嗯?”魏王停頓瞭一下,竟發現棺材裡的少年竟還有一點細微到如死寂一般的心跳聲,呆瞭一會兒,又發瘋一般地把少年挪出棺材!

  從懷裡掏出一張挪移符,嘆息著說道:“還想著用這個逃跑的,現在看來,我是用不上瞭,便宜你瞭。”

  “活下來,是你的命數;死瞭,也是你的命中註定;別怪我沒給你機會!”

  他撕掉挪移符,讓那少年的身軀一下子轉移到瞭自己留著隱藏的後手密處;

  魏王自己躺進瞭棺材裡,等待著。

  果然,過瞭一會兒,無數戴甲的禁軍與繡衣衛包圍瞭此地。

  他摸著棺材上刻著的龍紋與帝王之雕,卻是自嘲一聲:“我這也算是以帝王之禮下葬瞭吧?”

  “四哥,是你贏瞭!”

  “弟弟我,輸得心服口服!”

  下一刻,火光沖天,整個高樓被熊熊烈火所籠罩,無數走水的呼喊與驚叫滿地。

  …………

  皇宮後山,薑清曦輕吐一口氣,她的修為雖然不弱,可如此駕馭仙器,終究還是有點勉強。

  “清曦,你也上去吧。”皇帝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朝廷不參與這次仙緣,大華公主薑清曦不能上去,但玄仙宮的‘謫仙子’薑清曦卻可以。”

  “可是,父親……”薑清曦傳聲道。

  “無事,這裡有朕。”

  “……好的,父親。”薑清曦沉默一會兒,回答道。

  她運起法力,玉足之下升起一朵雲彩,便要飛入那仙境之中。

  正當她準備離開的時候,那被今日陣勢嚇到的老太監卻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瞭她的玉足。

  “仙子,公主!仙子!不要走!不要走!”

  愚蠢的老太監,還以為薑清曦就要飛升仙界,從此再也不見呢?著急的老太監也顧不上太多,一下抓住瞭少女的玉足。

  老男人的臉一下子蹭在那衣裝上,雙手環抱,令得仙子嬌軀一顫,足尖一縮,卻是第一次被男人這般抱住,那幹枯的手臂與臉頰,雖然隔著衣物,卻也如此清晰地摩擦在她那渾潤完美,曲線優美的小腿上。

  “你!”薑清曦話語中有些焦急與羞澀,“松手!”

  “不松,公主!您……您別離開我……”老男人嗚咽著。

  許久,剛才一劍驚艷世人的明月仙子,面對碾壓而來的仙神遺跡都不曾改顏,卻對這個抱住自己玉腿的老男人無可奈何,隻能嘆息一聲。

  “你也跟上來吧。”

  老太監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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