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歆兒,你倒是等等我啊。」染瀟月一邊跑著,一邊上氣不接下氣的喊道。
「我不是說瞭讓你在石頭上休息一會兒,我去幫你尋根趁手的木棍當個拐杖嘛。」前方的沐歆停下腳步,又好氣又好笑的扶起追過來的好友。
「不!小歆兒這麼可愛,我可要時刻看著她,萬一被哪個突然出現的公子哥拐走瞭怎麼辦,到時候我哭都沒地哭。」染瀟月開著玩笑,悄悄戳瞭戳沐歆的小腹,觸感溫熱又有韌性。
「別鬧瞭。」沐歆臉色一紅,她忍不住四處看看,發覺官道上一個人也沒有,她松瞭口氣,打掉染瀟月作怪的手。
「我陪你一起,這總行瞭吧。」沐歆無可奈何的應道,她話音未落,便感受到自己的小手被身旁的人牽起來瞭,十指緊緊相扣,她抬頭,迎上好友笑吟吟的眸子,隻感覺臉色發燙,有些不自然。雖然這牽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瞭,但每次從掌心傳遞過來的溫度總能讓她感到有一陣熱流湧遍全身,讓她有些羞澀,但又感覺十分安心。
又走瞭一陣,沐歆終於選擇瞭一根合適的樹枝,用躍麟削成瞭木棍的形狀遞給瞭染瀟月,後者才戀戀不舍的松開瞭她的手,正八經的走起路來。
此時距離她們相遇又過瞭旬月,所幸並州離京畿隻隔瞭一個冀州,治安還算不錯,兩人的腳程又不慢,此刻已至並州邊境,馬上就要到青州瞭。
直到日暮十分,兩人站在一個小山坡上才望見瞭前方飄揚著張大旗,新酒客棧幾個字歷歷在目,兩人頓時松瞭口氣,看來今天不用露宿山野瞭。
沐歆就要越過山坡向前走,卻突然被染瀟月拉住瞭,看著好友比劃的手勢,沐歆雖然一臉疑惑,但還是順從的蹲瞭下來。
「你有沒有問道奇怪的味道?」
「什麼味道?」
「是血腥味。」
染瀟月幾乎感篤定,山坡下的小客棧發生瞭意外,對人血的敏感性自從十歲那年就牢牢印在瞭她的腦海裡。
「你再看,有人出來瞭。」
一個漢子走出小客棧,隻見他幾下爬上瞭屋旁的旗桿上,將那張新酒客棧的旗子扯瞭下來,又塞入懷中,大步走進瞭客棧,最後關上瞭大門。
「第一處蹊蹺,他們平白無故摘下瞭客棧的大旗,這樣遠方的行人便不知此處還有一處客棧。第二處蹊蹺,此時還未至深夜,卻緊閉客棧門不接客,這不是正常的客棧所能做出的事。第三處蹊蹺,你看見瞭嗎,旗桿旁的屋簷下,明明豎著一根長桿,這人不選擇用長桿輕輕松松的調下旗桿,反而是爬上去摘下旗子,我甚至估計他都不是客棧的人。」
染瀟月頓瞭一下,嚴肅的對沐歆道:「但若是以上發生瞭一條,就算勉強可以解釋,我們也應該提高警惕,更何況是此刻全占瞭呢。」
「那我們怎麼辦?」沐歆皺眉問道。
「要不我們往西走一段距離找個安全的地方露宿吧。」
「我們還有多少盤纏。」
「不多,二十多兩銀子吧。」
「想來就算是客棧裡發生瞭血案,最多也就是些土匪強盜之類的,來多少我都不懼,要不我們就~~」
染瀟月看著沐歆清冷的眸子,沉吟瞭一會兒,她借著升起的月色,看瞭看客棧裡的馬廄,三匹快馬,一輛窄小的馬車,想來最多四五人,沐歆的實力她是知道的,一路走來,大小兇險無不一一化解在沐歆的劍下,對付四五個土賊肯定不會在話下。
「你是不是想喝酒瞭?」染瀟月冷不丁的突然說道。
「對啊,啊啊不是不是你聽錯瞭。」沐歆臉色通紅,一下子支支吾吾起來,沐王好酒,他的女兒自然也差不到哪去,但自從上次發生瞭沐歆喝瞭不少酒後差點把賣酒掌櫃給砍瞭的事,染瀟月就對沐歆喝酒的事嚴加管控。
「你不用掩飾瞭,」染瀟月嘆瞭口氣,「我也想睡一張舒舒服服的床而不是粗糙冷硬的樹幹。」
「那我們~~」沐歆眼睛亮瞭起來,她忍不住輕輕抿瞭抿嘴唇。
「那我們就去探探這新酒客棧。」染瀟月笑著刮瞭一下好友的鼻尖,同意瞭她的想法。
二人悄悄摸近瞭客棧,清晰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此刻就連沐歆都知道此處必有人喪命瞭,染瀟月躲在客棧附近的草叢裡,默默聽著裡面傳來大聲的喧嘩,各種吹牛皮和污言穢語。
「吳老二,你他娘的給老子脫下褲子瞧瞧,呸!老子倒要看看你那根蚯蚓又多大能耐,還說自己能把秀樓裡的小玉姑娘肏的神志不清,吹牛吧你。」
「王扒皮你叫什麼,三個屍體挺在這我怎麼硬的起來,知不知道古時有個叫嫪毐的人,他胯下的肉棒縱使系上瞭大鐵垛子依舊能舞動的虎虎生風,實不相瞞,在下的可比他更勝一籌。」
「你他娘的別光說的文縐縐的,給老子亮出來看看啊!」
「哎哎哎別吵瞭,大哥還在樓上看著東西呢,你們要是因為吵耽誤瞭大哥的事,大哥可不會饒瞭你們。」
屋裡的吵雜聲音頓時少瞭不少,似乎幾個強盜都對大哥挺畏懼的。染瀟月等瞭等,她對強盜大哥看管的東西有點感興趣,但過瞭好久也不見他們談到那東西,隻好放棄偷聽。
染瀟月根據口音默默數瞭數,大廳裡一二三,還有門口估計會有一個放哨的,四,樓上一個,五。
她小聲的跟沐歆說明瞭一下情況,又趕緊拉住拔劍就要沖上去的好友,讓她從後廚裡潛進,這樣潛入比破門而入更占點優勢,縱使很放心好友的劍術,染瀟月仍想將受傷的可能降到最低。
沐歆自信的對她點瞭點頭,彎著腰抱著劍走瞭,待她消失在瞭視線之外後,染瀟月攥緊瞭手心裡幾枚尖銳的石子,她自然不會任由沐歆一個人對付那幾個強盜,關鍵時刻她也會出手相助的。
一番激鬥過後,大廳裡倒下瞭五具屍體。
「呼——這最後一個敵人可真難纏。」沐歆抖瞭抖手臂,似乎被震的有些發麻。染瀟月解開水囊,喂好友喝瞭幾口,她讓沐歆好生休息一會兒,她上樓看看,那被老大看管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踱步上樓,她很快就找到瞭老大待過的那個房間。隻見房間裡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除瞭幾件掛起來的衣服和行囊,唯一讓染瀟月感到疑惑的就是角落裡放著的一個大木桶瞭。她走進木桶,卻聽見裡面傳來很低的悶哼聲,染瀟月掏出瞭匕首,另一隻手小心翼翼的打開木桶。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隻見裡面猛然蹦出一個渾身被束縛的年輕人,像個蛀蟲一樣扭來扭去的,眼睛上蒙著黑佈,口中塞著麻佈,看著好不可憐。
染瀟月沒有放松警惕,她拔出瞭塞在年輕人口中的麻佈,本想問他一些事情,誰知。
「你們這些無法無天的強盜!草芥人命!搶奪財產!還有沒有王法瞭!我出言勸你們去自首竟然還綁架瞭我,我不是都跟你們說瞭嗎,我可是當朝大將軍徐蒼的兒子!你們這些頑固不化的卑鄙無恥之徒,我父親遲早不會饒瞭你們!」
染瀟月愣瞭一下,隨急模仿著之前聽到的男子聲線道:「幾個人的性命又如何,老子殺的人可不差這幾個,要不是你當眾大喊你是徐蒼的兒子,老子可不會留你的性命。」
「卑鄙!早知道你們如此十惡不赦,我就不該勸說你們,應該一開始就豁出這條命跟你們搏鬥的,混蛋!有本事放我出來我們一對一,生死由天定!」
「想的到挺美,等到時候拿你去威脅你父親,嘿嘿,想必你父親為瞭你的安全一定會滿足我們很多要求吧。」染瀟月一邊說著,一邊無聲的笑瞭,雖然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是怎麼落到如今這個地步的,但應該是個正義感極強但十分天真的年輕人罷瞭,估計從小都在大人的看管下成長的,一點江湖經驗都沒有,甚至笨的有些可愛。
「小人!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得逞的!」
染瀟月臉色一變,她猛地扇瞭年輕人一巴掌,又扯下瞭蒙著他眼睛的黑佈,這傻子,剛剛是要咬舌自盡呢。
「你!」年輕人蒙圈瞭,剛剛還要自殺的他呆呆的看著染瀟月傾城傾國的面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什麼你,還不趕緊從桶裡出來。」染瀟月不耐煩的說道。趁著年輕人呆滯的時候,她早就將綁著他的繩子給割斷瞭。可這人卻一直盯著她的面孔看著不停,實在是惱人的很。
「天啊,仙女,仙女會說話瞭!」青年喃喃道。
「啪!」
「哎呦——」
染瀟月拿起一旁桌子上的水杯,狠狠的敲瞭一下青年的額頭。轉身走出房門,迎面遇上瞭沐歆,冷艷的人兒一手托著個癟癟的錢袋,另一隻手舉著個盛滿酒液的小壇子,一口一口的喝著。
「他們的錢袋裡一共就這麼點瞭。」沐歆看著染瀟月,又像是想到瞭什麼一樣,她微張檀口,靚麗的雙眼睜的大大的,臉上泛起瞭紅暈。
染瀟月關上瞭身後的房門,上前捏瞭捏沐歆的小臉,悄悄跟她說瞭說年輕人的情況。
半晌,沐歆臉上的紅暈終於消下去瞭,她向染瀟月點瞭點頭,打開瞭房門,坐在床邊若有所思的年輕人聽到聲音,立刻站著走過來,卻發現之前那個仙女前面還有一個女子,英姿勃發,冷艷孤傲。
他咽瞭口唾沫道:「你們,你們好,我叫徐厲,來自青州徐傢,敢問,敢問兩位姑娘芳名。」
染瀟月和沐歆對視瞭一眼,她道:「上來就想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你先把你是如何被抓的說來聽聽。」
徐厲一直看著染瀟月,都有些出神瞭,又被沐歆拿劍柄拍瞭一下,這才緩過神,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將他的一切都細細道來。
原來他是當朝大將軍徐蒼的三公子,本名徐黎,但徐蒼嫌他小時候優柔寡斷,性格懦弱,改名徐厲,一直訓練著他的膽量,徐厲在祖地青州長大後,徐蒼便讓他著身赴京,但從未經世事的他隻學會瞭書裡儒道的那一套,不聽長輩的勸阻執意一人趕赴京城,結果在青州邊境的小城裡因看不慣強盜的行徑,用書裡的一套勸阻,被人不講武德的抓瞭起來。
「停停,我們不需要再聽你徐傢的各種傢長裡短瞭,到這就夠瞭!」沐歆聽瞭好一會,頭都大瞭。
不就一被從小保護的好好的一孩子嗎,一點行走江湖的本是也沒有,一遇到危險就差點嗝屁瞭。
徐厲本能的望向染瀟月,看她的臉色需不需要自己再講下去,染瀟月擺瞭擺手,徐厲立刻乖乖閉上瞭嘴巴。
「就這樣吧,你呆在這個屋裡睡一覺,明天自己該哪哪去。」染瀟月下瞭最後通牒。
「等等!別走!」看著兩位姑娘轉身離去,徐厲急瞭,他喊道,「我這裡有很多很多錢,恩人姑娘,你們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一定需要很多錢吧,我願意把錢全都給你們,隻求你們能滿足我一個小小心願!」
沐歆被氣笑瞭:「你有沒有搞錯,是我們救瞭你,要是沒有我們,你沒幾天就會被這夥強盜殺死,如果真心想報答我們,贈予金錢的時候還要提要求?」
「我,我,我徐厲爛命一條,小仙女,哦不,恩人姑娘想拿走隨時可以拿走,我欠你們一條命,但那很多的錢必須請你們滿足我一個小小心願。」徐厲歇斯底裡的喊道,他的雙眼一刻都沒有離開染瀟月。
沐歆冷哼瞭一聲,對這個不知感恩的年輕人滿臉厭惡,她拉著染瀟月轉身就走。
「等等,等等!我帶你們看看那些錢,那些珠寶!你們先別走啊!」徐厲連忙跟瞭出來。
染瀟月皺瞭皺眉頭,她停下瞭腳步,望著好友不解的目光,她想的卻是,不知徐厲所說的錢財有多少,如果很多的話,那麼滿足他一個合理的請求也未嘗不可,雖然這個徐厲的做法以及他這個人她也很討厭,但充裕的錢財意味著她和沐歆不用再以身范險去接各種委托度日,尤其是沐歆,她劍術高超,往往動用武力都是靠的她,時間長瞭難免有受傷的風險。
染瀟月輕輕摸瞭摸沐歆的手,回頭對徐厲道:「帶我們去看看吧。」
三人最後來到瞭馬廄旁,徐厲動手在那個窄小的馬車坐墊上幾下挪動,最後卸開瞭一個蓋子,從中取出瞭兩個錦囊,一個裝著滿滿的銀子,另一個裝著許多珍寶玉石,他毫不避諱的將這兩個錦囊遞給瞭染瀟月。
染瀟月估算瞭一下,這麼多財寶,如果全換成路費,她和沐歆兩人穿過青州綽綽有餘,甚至還能剩下不少。
「你有什麼要求?」她問道。
「你們去哪,我希望跟著一起去,帶上我吧,求求你們瞭。」徐厲哀嘆道。
「那就算瞭,這錢不要也罷。」
「等一下,我二叔善營商業,他一手開辦的天香樓遍佈大秦帝國,等用完瞭這些錢,我可以隨時去天香樓要錢,這樣我們就一直不會缺錢瞭。還有還有,天香樓的美酒可是有名的很,有我在,你們免費喝,我保證!」
徐厲拍著胸脯道,他顯然也看見瞭沐歆手裡的小酒壇子。
沐歆悄悄變瞭臉色,有些遲疑,她望向染瀟月,卻見染瀟月沉吟片刻道:「可以,但我得提前說明幾點,第一,你得時刻距離我們至少三丈遠,不論何時何地都不準靠近,第二,既然你說你欠我們一條命,那我們說的話你都要無條件遵從,第三,如果哪次你履行不瞭你的承諾,自覺離開。」
「我答應你!」徐厲激動的說道,他望著染瀟月的眼光愈發崇敬和熾熱,簡直如同病態一般。
沐歆瞪大瞭眼睛,看著面前迅速達成協議的二人,她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但結果她算是明瞭,徐厲將會加入她們入巴蜀峨眉的道路。
反正躍麟在手,如果徐厲敢有一絲逾越的地方,直接砍瞭便是,沐歆安慰自己道。
「你今晚就在這件房過夜行瞭,我們睡你對面的房間,聽我一句勸,向你這樣的公子哥,最好別去一樓,不然,我怕你晚上做噩夢!」沐歆抬起手中的寶劍,逞威似的揚瞭揚,一把關上瞭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