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深回來的時候宛宛還在畫,畫的是面前的一朵溫室芍藥花,重瓣的芍藥顏色粉嫩,一瓣一瓣綻放,她畫得有點難,手舉久瞭便有點酸。
常深在她身後看瞭一會兒,過來拿走她的畫筆:“累瞭就別畫瞭,又不靠這個賺錢。”
宛宛轉過身來看他:“可是我之前就是靠畫畫來賺錢。”
“我的生活費、醫藥費都是靠畫畫賺回來的。”畫畫對她來說不再是一種消遣,如果當時她身上沒有一技之長,那她遲早死在街頭,就算不會死也會過得很慘。
常深將畫筆放下:“但現在不用瞭。”
“……”
他摸摸她的腦袋:“宛宛,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宛宛下意識抬頭:“誰?”
心臟好像有感應一樣忽然跳瞭一下,一個久未提起的名字呼之欲出。
“殷商,你表哥。”常深沒有賣關子,“他的事宛宛知道嗎?”
“……”
“我想你知道。”
她連他跟潘素純訂婚瞭這種離譜的謠言都知道,殷商的事情鬧得那麼大她不可能不清楚。但就算她一清二楚,這段時間跟他在一起也一個字都沒有提到這位表哥。
“他從四樓跳下來,被帳篷拖住撿回瞭一條命。現在他醒瞭,如果宛宛想去看他,我帶你去。”
宛宛坐在椅子上,視線平直剛好落在常深的腰腹,寬松的居傢上衣遮住他緊實的肌肉,宛宛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腰,將臉埋進他的懷抱,聲音平靜接近冷淡:“哥哥,我誰都不想見,別讓我見任何人。”
常深手掌撫她的臉蛋,低下頭將下巴放在她的發頂,滿意地笑瞭:“好。”
他將選擇的權利給她瞭,是她選擇不要的,那今後誰都不能責怪他將她據為己有。
常深的停職辦理下來瞭,申請的理由是疾病,後續的工作有人交接,有常父在為他開綠燈,順利得有些不可思議,連上面約談的環節都省瞭。他幹脆一甩手,部門辦公室都懶得再回。
今天是個好日子,宛宛在昨天晚上主動吻瞭他,他也叼著她的小唇吻得她滿面通紅。不過她還是不肯讓他碰。
慢慢來吧,至少妹妹已經會主動吻他瞭。他三年都忍過來瞭,眼下人就在他身邊,還能怕她再跑瞭嗎?
所以今天常深出門的時候神清氣爽,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他進瞭殷商的病房。
病房上躺著的男人手腳裹得像粽子,頭部也包著醫用紗佈,看著有點嚴重。
殷商在吊水,常深進來他也隻是微微轉動瞭一下頭,他人已經瘦得不成人樣,臉頰深深凹陷下去,俊美的五官憔悴不堪,像是吸瞭毒的人才會有的樣貌。
殷商精神終於平靜瞭,不過他現在這個樣子想不平靜都難。
他醒來後看到常深的第一句話就是:“看到我半死不活你很高興?”
常深在病床對面的沙發坐下:“我高興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麼?”
“無可奉告。”
殷商仰頭看著天花板,半晌才說出一句話:“我應該爬高一點的樓層,就不用這麼痛苦瞭。我還可以早點見到宛宛。”他的寶貝。
常深想到那天宛宛的回答,嗤笑瞭一聲:“你說的是哪個宛宛?被你寵進娛樂圈的那個‘婉婉’,還是我的寶貝妹妹?”
殷商轉頭看他。
“我見過你那個婉婉,是和我的宛宛長得很像,你甚至故意慣著她,把她的脾氣寵得跟宛宛的脾氣一樣。但我從她身上隻看到嬌縱,而我的宛宛從來不嬌縱。”
她隻是嬌氣,她不會無理取鬧,她很懂事。誰都可以像她,但誰都不會是她。
“我和她分瞭。”殷商說,“如果我說我和她之間沒發生過什麼你相信嗎?”
“……”
“包括之前那些,我跟她們都沒發生什麼……”
“你不用跟我解釋,我不關心你的私生活。”常深站起來,對他說:“你能醒我很高興,我希望你能好起來,以後的路還很長……”常深頓住,忽然笑瞭一下,有些惡劣:“我想看你受煎熬。”
殷商搞不懂他最後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一直到他走瞭之後他還在想這個問題。
殷商在病床上躺瞭幾個月的時間才勉強能下床坐輪椅,但要能走路還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情。
醫生無法給出肯定的回復,隻是建議他時常下床到醫院樓下活動活動。
殷母經常推他到樓下散步,殷商一雙沒有什麼知覺的腿擱在輪椅的踏板上,讓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廢人。他失算瞭,當初就應該從高一點的樓層跳下去,死瞭一瞭百瞭。或許,他現在還有這種心思,隻不過有心無力。
住院期間,他很少知道外界的信息,公司交給瞭殷父打理。工作、應酬又或者是難纏的女人都無法再打擾他,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隔絕瞭,平時隻能從殷母殷父和他的談話中得知一些外面發生的大事。
比如他那位身居高位的表哥已經從一線退瞭下來,停職瞭幾個月。但停職的原因不是屍位素餐,更不是貪贓枉法,而是疾病,精神類的疾病,並且還有醫院的診斷書。
殷商剛從殷母口中聽說的時候隻覺得可笑。怎麼可能呢?常深心理承受能力不知道要比他高瞭多少,哪怕是宛宛死瞭他最後都能很快接受瞭這個結果,並且像個沒事人一樣該幹什麼幹什麼,面對媒體記者揭傷疤的提問也能面無表情冷靜回答。
這樣的一個人,他比他更理智冷酷,沒有什麼能夠打倒他。
殷母見他在思考,自顧自繼續說:“阿深停職這幾個月人影都沒見一個,常傢老宅也不回,待在獨山湖也不知道會不會出事。”
要是像殷商一樣出什麼事的話那就不好辦瞭。殷母以前不理解精神疾病的可怕,但在自傢兒子身上經歷瞭這麼多驚心動魄的事,不免也為常深操心起來。
但殷商的關註點明顯跟她不一樣。
“你說他停職這段時間一直在獨山湖的別墅?”
“常傢是這麼說的。”殷母回答。
殷商扶在輪椅兩側的手收縮瞭一下。據他所知,自從宛宛消失不見後,常深再也沒有踏足過獨山湖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