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的急診室裡,紀坤終於見到瞭姍姍來遲的紀父。
男人緊抿著嘴唇,黑色的長風衣裡面穿著西裝,似乎是剛從某個會場上回來的模樣。
紀父強壓著火氣,和一眾奉獻著笑臉的各級官員打著哈哈,目光卻直接落在一旁失魂落魄的紀坤身上。
好不容易忍到秘書將眾人帶走,屋裡隻剩下父子兩人的時候,他終於冷冷的開口,說道:“為瞭一個女人,開槍傷人還差點鬧出人命瞭,紀坤,你真是越活越長本事瞭!”
而紀坤卻完全無視他的怒氣,一邊焦急的看著ct室緊閉的門,一邊回道:“公正無私的紀委員是來為民請命?還是來表演大義滅親的?”
紀坤一直都是傢裡最乖巧聽話的孩子,哪怕是叛逆期也從未頂撞過父親。
紀父一直以來深以為傲,他從未見過大兒子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講話,先是微微一愣,隨即立刻火冒三丈,怒道:“你這陰陽怪氣是什麼意思?我千裡迢迢趕來還錯瞭不成?你知不知道我剛剛被提名,你這樣給我惹瞭多大的麻煩?”
“如果讓我賠命,你的面子就沒瞭?如果不讓我賠命,你又沒法和公眾交代。我讓你很難做瞭是吧?”紀坤轉過頭,掃瞭父親一樣,冷冷的道:“這點你大可放心,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擔著,隻要國傢舍得,我不介意給死瞭的人陪命!”
一句話將紀父噎的沒瞭下文,他自然知道,以紀坤現在的身份,隻要不是做的太過分,國傢是會刻意保護的,何況這件事是對方違法在先,他最多也就算是防衛過當而已,國傢自然會幫他圓過去。
紀父磨著牙,怒道:“作為紀傢的孩子,作為我的長子,就為瞭一個女人,頭腦發熱和人鬥毆,你是讓她灌瞭什麼迷藥?”
“我當然知道我的責任是什麼,因為我從小到大你一直在提醒我,我是紀傢長子,我是你的兒子,我不能給你丟人,我不能給紀傢丟人,我做什麼都要第一,我做什麼都要比別人強,因為我不能給你們丟臉!”紀坤看著頭上青筋暴跳的父親,道:“我不能有愛情,不能有親情,不能有友情!我隻能是個毫無情緒的木偶,任你提線拉拽,在人前為你爭光,在人後又不能給你添任何麻煩。”
“我這一輩子都活的小心翼翼,高興瞭不能笑,怕人說我張狂。難受瞭不能哭,怕人說我懦弱。就算被人惡語相向也要保持微笑,因為怕人說我仗勢欺人。可是我是個人,我也有喜怒哀樂,我又不是個木頭!我隻希望我能陪著我愛的人,無論她是不是愛我,隻要她能開心,隻要能換得她一個笑容,我可以把世界拱手奉上。”紀坤站起身,平靜的看著父親,看著他已經開始斑白的鬢角,嘆瞭口氣,平靜的說道:“她是我世界裡唯一的陽光,我愛她!如果我連愛人都沒有辦法呵護,我不介意將這個世界一起拖進黑暗。”
“紀坤!”紀父一拍桌子怒道:“就為瞭一個女人,你居然這麼說話。我從小教你的都拿去喂狗瞭嗎?”
“我怎麼瞭?我可以忍受你對我不聞不問,可以忍受你對這個傢不管不顧,我也可以忍受你對我的任何侮辱,但是,”紀坤毫不畏懼的迎上父親的噴火的目光,道:“有些東西是底線,如同龍的逆鱗,你,不,能,碰!”
“你,你,你”紀父憤怒的指著紀坤的鼻子,你瞭半天,卻沒能你出個所以然來。
這時,檢查室的門被打開,沈檸托著手上的手走瞭出來,紀坤瞬間收瞭所有的戾氣,急急忙忙跑過去,手足無措的像是面對一個舉世無雙的國寶。
看著兒子這個樣子,紀父氣的眼前發黑,一轉身,氣呼呼的離開瞭。
“頭骨沒事,顱內也沒有淤血。就是肋骨有一根輕微骨裂,”護士好笑的看著男人小心翼翼的模樣安慰道:“回去養幾天就好瞭!”
“謝謝瞭!”紀坤急忙上前想要扶沈檸,卻意外的被對方避開瞭。
護士很有眼力,笑瞭一下,便將這裡讓給瞭小情侶。
“對不起!”紀坤自責的無以復加,垂著頭檢討道:“是我大意上瞭他們的當,而且還去晚瞭,你氣我也是應該的”
“你是不是有異能力?”沈檸看著紀坤,目光並不冰冷,隻似乎是有一點無奈和落寞,她近似乎平靜的打斷男人的自責,問道:“所以你也註射瞭那種藥劑,對不對?”
“我”紀坤覺得自己的呼吸停住瞭,本來就因為過度驚嚇而蒼白的臉色越發像是白紙,幾乎看不見一絲血色。
他不怕她鬧,因為他可以想盡花樣去哄;他不怕她生氣,因為他不介意低頭認錯;可是沈檸此刻確是用這樣平淡的語氣在和他說話,讓他莫名的生出瞭她下一刻就會消失的,再也不出現的錯覺。
一股說不出的涼意從他的心裡鉆瞭出來,頃刻間就滲透到瞭四肢百骸。
“是不是你遇到瞭什麼困難?”沈檸說不出心裡是苦辣酸甜怎麼個滋味,她看著紀坤,看著這個幾乎是壓抑瞭一輩子的男人,說道:“所以你才為他們工作瞭那麼多年,就為瞭研發成功這種藥劑,對不對?”
紀坤沉默瞭片刻,坦然地點瞭點頭:“嗯。”
事情已經到瞭這種地步,胡攪蠻纏或者拼命遮掩,都是掉身份的做法,他幹脆就選擇坦坦蕩蕩地面對。
“所以我回來果然是沒改變什麼?”沈檸一屁股坐在醫院的長椅上,手肘撐著問診臺的桌面,苦笑瞭一下,說道:“我現在算是理解洪先生那無力改變事情發展的無奈瞭。”
紀坤覺得自己的心快疼死瞭!
“因為我病瞭,”紀坤已經沒有勇氣去看沈檸的表情,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掌,低聲道:“所以我需要那種藥活下去。”
全天下人都可以誤解他,可沈檸不行!他受不瞭。
對於紀坤來說,被最愛的人誤解,那簡直比世界末日還可怕。
“還記得阿琛得肺炎的那一次吧!你知道為什麼傢裡亂成那樣,姐妹們一個一個的死去,我卻還要往實驗室跑?”男人幾乎用盡瞭所有的勇氣,緩緩的說道:“那是因為在兩個月前,醫生告訴我,我得瞭白血病,最多還可以活半年。”
紀坤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自嘲的笑瞭笑道:“多可笑啊!曾經的我不畏懼死亡,甚至渴望死亡,因為我討厭這個世界,討厭這個充斥著欺騙、陰謀、罪惡和骯臟的世界,除瞭阿琛以外沒有任何讓我值得留戀的地方。我曾無數次的站在高樓的頂端,夢想著能一躍而下,那樣我就可以獲得永遠的自由瞭。可那時,老天爺卻用各種手段讓我好好的活著。”
“可是當我剛剛對這個世界有瞭一絲絲渴望的時候,它卻要讓我離開。”紀坤找瞭個離沈檸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下,想去牽她的手,卻終究還是沒有那麼做。
“作為一個科學研究者,我自然知道生老病死是人類不可抗拒的結局。我自然也知道人類的力量在自然界面前是多麼的渺小。那時候傢裡已經死瞭三個人,我突然覺得得瞭絕癥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我知道我的死亡時間,如果有一天我能安安靜靜的死去,無論是為瞭國傢獻身,還是為瞭科學進步,我都覺得是死得其所。我不擔心阿琛,他畢竟是紀傢的孩子,就算沒瞭我,還有二弟和父親。可是這個時候你出現瞭!就在我準備要放棄一切的時候,你告訴我,隻要有你在,一切都不會發生。我第一次感到瞭溫暖,第一次覺得我不是孤獨的一個人。”他看著窗外的天空,嘆瞭口氣,近似乎喃喃自語的說道:“hadinotseenthesun,icouldhaveboheshade。(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於是,一切都變瞭。因為你,我對這個世界有瞭牽掛,有瞭希望,有瞭期待,也有瞭貪念,我不想就這樣死瞭。我不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你的。如果說,我之前的人生就是一片灰白,那麼你的出現就是我人生裡唯一的色彩。我隻不過想再活20年,那時也許我已經老瞭、病瞭、配不上你瞭。可是我再也不怕你憑空消失,哪怕隻是遠遠的看著你也好。”紀坤的眼圈開始泛紅,他緩緩的彎下腰,將臉埋在手掌裡,聲音有些哽咽的說道:“我知道我錯瞭,我不怕別人恨我,我也從未有想當過任何人的英雄,一旦我可以脫離那種藥物,我就會炸掉那個實驗室。我知道你恨它,你討厭的東西我不會讓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我不會讓你的眼睛看到一點一點的骯臟。”
沈檸在心裡嘆氣,她並沒有恨紀坤,想要活下去的意念並沒有錯。隻是這個落差實在是太大瞭,在沈檸記憶裡紀坤一直是一個為國為民犧牲的大英雄,現在突然告訴她,這人是其中的一員甚至還是主導者,著讓她怎麼一下子就接受得瞭啊?
“我知道那個實驗是罪惡的,可是,我隻是想活下去!我隻想生活在有你的世界裡,哪怕隻有一天也好。”男人的肩頭開始微微顫抖,那清潤的聲音帶著哭腔,晶瑩的淚水順著他的指縫流瞭出來:“你讓我做什麼都行,我求你,不要離開我,至少讓我有一些和你在一起的美好回憶好不好?”
“紀坤”沈檸努力的伸出手想去安慰一下男人,想告訴他,她從未恨過他,更從來沒有嫌棄過他。她想告訴他,她心裡也喜歡他。然而,就在她剛剛喊出聲的時候,眼前的時間驟然歸零。
幾乎是在那熟悉的眩暈傳來的瞬間,沈檸聽到瞭男人撕心裂肺的悲鳴。
這段我一邊寫一邊哭,太心疼他瞭,愛一個人居然讓天之驕子卑微到瞭這個地步。
不過大傢不要擔心,哥哥會有個圓滿結局的
悄咪咪把男主改成五個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