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真的喝多瞭,一瓶紅酒讓她一個人喝完瞭,第二瓶也喝下去小半瓶,她本來酒量就一般,喝這麼多酒不醉才怪。
我上前攙扶住她,讓她靠在沙發背上,從她手裡搶過高腳杯說道:“怎麼喝這麼多酒,你叮囑我不要喝多瞭,你自己卻一個人酗酒。”
“我心裡難受,一個人待在傢裡太寂寞,不喝酒能幹什麼呢。”林雪癡癡地傻笑著,一天的時間就容顏憔悴,神情淒苦,看起來一臉萎靡不振的樣子,說道:“好久沒有這麼痛苦地喝過酒瞭,嗯,酒是個好東西,沒有人陪我的時候,酒可以陪著我,煙也可以陪著我,它們都不會撇下我,不管我,不理我。”
茶幾上不光有兩個酒瓶子,煙灰缸裡堆滿瞭煙蒂和煙頭,還有兩包煙,一包是女士的細長香煙,一包是廣東產的紅雙喜1906,這兩種煙一個綿軟,一個醇厚,是兩種不同的口感,林雪一個人居然抽兩種煙,真不知道什麼時候她一個女人的煙癮居然這麼大。
“煙酒再好,也不能太過量,你這樣糟踐自己,以後還怎麼生孩子。”我皺著眉頭說道。
我把剩下的半杯酒自己一口幹掉,在林雪身邊坐下來,看著一臉痛苦的林雪,我心裡其實也很難受。即便離婚瞭,我也不希望她這麼糟踐自己的身體,無論如何一日夫妻百日恩,說是恩斷義絕,又豈是那麼容易。
“你不是要跟我離婚,不愛我我瞭嗎,你還關心我幹什麼,我能不能生孩子也不管你的事呀。”林雪癡癡地傻笑著說道,抓起桌上的紅酒瓶子直接對瓶吹,動作十分的狂放,把我都嚇瞭一跳。
我從林雪手裡一把搶過酒瓶,抓著她的胳膊說道:“別喝瞭。你叫我回來不是要好好談一次嘛,你喝成這樣子我們還怎麼談?”
“我沒喝醉,腦子很清醒,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清醒過。不喝酒,有些話我還說不出口。”林雪叫道。
實在搶不走酒瓶瞭,林雪從煙盒裡摸出一根女士細長香煙,點燃後優雅地抽瞭一口,背靠在沙發背上,吐出一口煙霧,幽幽地說道:“你這麼堅決地想離婚,就是因為你堅定認為我和胡一凡關系不清白,或者說我們有一腿。我是個見錢眼開的騷貨,背著老公劈腿偷人的爛女人,對吧?”
這些不堪的字眼,我以前是無法想象是會用在林雪身上的,在我心目中,她一直都是女神一般的存在,跟這些字眼是不沾邊的。即便看瞭李雨桐給我發的照片,以及那次跟蹤林雪和胡一凡一起進瞭一處樓層,我也沒有忍心把這麼臟的字眼用在林雪身上。可是今天這些話從她自己嘴巴裡說出來,我居然沒有阻攔,也沒有太多的不適,心情還算平靜。
這段時間我也算是閱女無數瞭,慢慢的就推翻瞭我以前對女性的認識。無論是白靜、還是陳雪麗,鄭穎。包括上海的張麗和蘇然,哪個年輕時不是很單純很純情的女人,都很向往美好的愛情,幸福的婚姻。可是現實卻總是不那麼如人意,每個人都被生活壓榨摧殘,被婚戀折磨,慢慢地也就變瞭心性,不再那麼堅定地為不存在的完美愛人守身如玉。
也許人本來就應該如此,人活一世,最不能對不起的人其實就是自己,享受自己的身體,不存在對得起對不起誰。
見我沉默,林雪又笑瞭,這次笑得很苦澀,沉默就是默認瞭。
“為什麼你就這麼堅定認為我會跟胡一凡呢?就憑那幾張照片嗎。現在的技術這麼發達,要想ps出來幾張這樣的圖片再容易不過瞭。我請教過攝影專傢瞭,這些照片一個是拍攝角度問題,另外就是合成,把兩個角度稍微調整一下,就能做出自己想要的結果。僅憑這些照片你就給我定罪,是不是對我太不負責任瞭。”林雪將煙灰彈在煙灰缸裡,一臉平靜地說道,絲毫看不出有什麼心虛的地方。
我反問道:“動機呢?別人為什麼要陷害你,費這麼大勁他總要有動機吧,無緣無故地構陷你,對他有什麼好處?”
“這正是我想問你的,是什麼人發給你這些照片?你是不是早就有瞭離婚的打算,所以請瞭調查公司的人,在暗中跟蹤調查我?拿到我不忠的證據,你在道德上占有優勢,到時候你父母和我父母那裡也好交代些,你自己可以完全免責?”林雪的臉色變得冷瞭許多,眼神裡有瞭怒意,這種被懷疑是她最無法容忍的。
我說:“我已經解釋過瞭,是我認識的一個朋友,無意間拍攝到的。他隻是見過你兩次,知道我們是夫妻,看到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動作還那麼親密,順手拍瞭幾張照片,提醒我做好防備。”
“你胡說!”林雪激動起來,說道:“無意拍攝的?一個熟人吃飽瞭撐的,跟著我拍瞭一路,中間還換瞭好幾個地方,而且還故意挑角度,合成照片,這是無意為之嗎?騙三歲的小孩子也不會相信這種鬼話。”
這的確是無法搪塞過去,說隻是巧合實在太牽強附會瞭,索性不如沉默。反正事情你幹瞭,我找人調查你又如何?誰讓你自己行為不檢,和胡一凡這樣的老男人出雙入對。
“你請的是私傢偵探吧,如果是這些人,更加不可信瞭。他們的目的是為瞭什麼?不就是為瞭賺錢嘛。有事他們才有使用價值,你才願意花錢,如果我和胡一凡清清白白的,你還會繼續給他錢嗎?這樣的公司沒事都要給你折騰點事出來,要不然他們沒瞭業務,吃什麼,喝什麼?”林雪繼續辯解道。
林雪的話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再怎麼說我和孫文都是業務往來,他是個生意人,自然重利輕義,不弄出點幹貨給我交差,我怎麼可能痛痛快快給錢呢。可是林雪的話我潛意識裡不願意相信,這個解釋太勉強瞭。
“那好,就算別人是故意構陷你,那我問你,我出差那三天你為什麼經常跟胡一凡單獨在一起?還有,我回來當天晚上,九點多瞭,胡一凡跑到傢裡來幹什麼,真的是來拿資料嘛,這個理由實在太牽強瞭。就算是急用,他可以派人來,也可以叫你送過去,大晚上跑到女員工傢裡來,人傢老公還不在,難道他就不知道避險嘛?”我繼續追問,心裡無數的謎團都需要找到答案。
林雪吐出一口煙霧,把煙頭掐滅在煙灰缸裡,眼睛盯著天花板,兩隻手放在沙發背上,腦袋枕在雙手上,說道:“胡一凡是個什麼人你應該已經知道瞭,的確是個好色之徒,我們公司稍有姿色的女同事都被他騷擾過。因為他是青島分公司老大,女同事們也不可能因為被老總騷擾就辭職吧。這傢夥一直對我有想法,找到機會就想占我便宜,幾次對我動手動腳的。
這也怪我,為瞭不影響同事關系,沒有特別嚴厲地斥責他,讓他以為有機可乘。可是我林雪是什麼人,別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嗎?我是那種輕浮的女人嗎?我跟你結婚的時候,可還是處子之身,這個時代有幾個女人能做到這一點?”
“是嗎?可我聽你話裡話外的意思,對他還是很欣賞的嘛。一個每年能創造近一個億利潤的老總,必然是很有才幹和能力的,女人崇拜強者,這是天性。你們公司不是也有幾個女人是心甘情願跟著他的嘛,畢竟人傢有錢,有錢人自帶光環。”我酸溜溜地說道。
林雪微微一驚,反問道:“每年一個億的利潤,你聽誰說的?”
這個問題還真把我問住瞭,我也是今天聽胡一凡和程飛談判時胡一凡自己說的,可是這不能告訴林雪啊,隻能敷衍道:“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們公司每年都有近一個億的純利潤。”
“胡扯,青島分公司早就沒有那麼高的利潤瞭,高峰期都沒有到過一個億。”林雪辯證道。
胡一凡這條老狗,原來也是個滿嘴跑火車的貨,真是吹牛逼不上稅啊,這一個億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計算的。
這會兒我倒想喝點酒瞭,無論林雪怎麼辯解,都無法消除我心中最初的判斷。很多事,其實人的第六感是最準確的,人與人之間的心靈感應也被事實一再證明都是對的。我的第六感告訴我,即便林雪沒有身體出軌,但是有那麼一段時間,她的心是遊離的,不在我的身上。
一個人在另外一個人心目中的分量和重量都是不同的,分量重的自然最重要,分量輕的當然要往後排,當分量重的和分量輕的發生沖突,分量輕的自然是被犧牲掉的。也許會有那麼一段時間,這個分量會稍加改變,界限很可能是模糊的,但是一旦遇到利害沖突,就能很輕易地掂量處各自的分量,人人心裡有一桿秤,說得就是這個道理。
人性使然,概莫能外。
我很清楚,林雪加班加點的那段時間,理由是為瞭工作,為瞭事業,這個理由很合理,也很高大上,讓人找不出辯駁的理由。但事實上是在她心中分量變得不同瞭,在她心目中的比重明顯偏移瞭,有的無足輕重的人分量逐漸加重,而原本重要的人變得不那麼重要。如果她心裡我的地位還是那麼重要,再忙總會及時趕回來陪著我。一個人被冷落,總不是無緣無故的,隻能說明有比你更重要的事。
而我,就是那段時間被犧牲掉的一個。就像今天晚上,跟陳雪麗和張穎喝酒吃肉打炮占瞭上風,我不會再因為林雪的請求而放棄什麼,也不會因為她孤單寂寞就第一時間趕回來陪伴她。
“你怎麼不說話瞭,你不是有很多疑問要問嗎?你的心結不打開,我在你心目中就永遠是個不貞潔的女人。在你們男人心目中,女人的貞潔才是第一位的,哪怕這個女人為瞭自己,為瞭傢庭付出瞭再多,隻要一次背叛就足以被拋棄,對嗎?”林雪見我半天默默無語,看著我的眼睛追問道。
我冷眼看著林雪,突然失去瞭詢問的興趣,問來問去,她總有理由。其實現在問理由有什麼意義呢,一個人的心會告訴你很多真相,所謂的理由不過是一個搪塞的借口罷瞭。有些事可能是誤會,但是你的心體會到的絕對不會欺騙你。當兩個人的心離得很近的時候,你能感覺到對方因為你的心跳。反之,當兩顆心漸行漸遠,你也能感覺到。隻是這種感覺無法言傳,隻能靠自己意會瞭。
“我沒什麼要問的瞭,你很好,是個完美無瑕的妻子,是個人人羨慕的白富美。我隻能說,這些年,我高攀瞭,配不上你。我們結婚五年,沒有孩子,現在感情又出現瞭這麼大的裂縫,實在沒有繼續捆綁下去的理由瞭。你昨天不也說瞭嘛,這讓你感到痛苦。既然如此,又何苦相愛相殺呢,放愛一條生路,對大傢都好,不是嗎?”我低聲說道。
林雪看著我,眼神裡充滿瞭絕望,一點點冷卻下去,臉色也變得冷冰冰的,淒楚地笑瞭一下,說道:“你……這是真的打算放棄這段婚姻瞭嘛?”
我想瞭想,點點頭說道:“是的,無論你有沒有和胡一凡有那麼一層關系,也不管別的什麼原因,我認為我們的感情已經走到瞭盡頭,沒有孩子,實在沒有維持下去的理由。你出身高貴,而我出身貧賤,本身就是高攀,我們的價值觀始終不在一個頻道上,這也是一直讓我感到自卑和壓抑的地方。另外,你比我能幹,作為男人,我在這個傢裡沒有發言權,也沒有任何尊嚴。
說實話,我以前也根本不追求這些,在我看來,這些都是無足輕重的。可現在我慢慢發現瞭,這個社會至今為止仍然是男權社會,男人太弱,而女人太強,陰盛陽衰導致瞭一種不平衡的結果。女人崇拜強者,你喜歡成功的男人,而不是我這樣的窩囊廢。這是天性,非常的正常。
鳳凰男娶瞭公主結局總是悲劇,我們兩個人根本不匹配,這也是你我痛苦的根源。雖然你結過一次婚,離婚瞭可能對你的聲譽不好,多少會有影響,不過話說回來,人總是要犯錯誤的,為錯誤付出點代價也是利索當然的。沒有瞭我,你還可以有胡一凡,還可以有趙卓,其實你也沒虧太多,對吧。”我苦澀不堪地道出自己心底的苦楚。
沒錯,結婚的時候我就感覺到瞭人與人之間的不平等,人與人之間巨大的差異。唐傢可以輕易在經濟上和社會地位上讓我們傢感覺到尷尬,雖然他們是無意的,但這種差距太明顯,我怎麼可能毫無感覺。
我爸媽一直說,林雪是個好姑娘,讓我一定要善待她,對她好。婚後我一直試圖用自己的體貼和照顧來彌補這種差距。所以我才甘願洗衣做飯,努力對她好,隻要照顧好她,我就覺得幸福。我在工作上的不思進取,也許與此有關,我的心全部在傢裡,以前很少用在工作上,一個男人沒有野心,就失去瞭前進的動力。
然而,一切都錯瞭,這個世界太現實瞭。男人每天奔波在外,照顧不瞭傢庭是罪過,男人沒本事,守在傢裡,也是罪過,賺不到錢,沒有足夠耀眼的社會地位,也會被人越來越輕視,越來越看不起。
“你就是因為你的自尊心實在受不瞭,現在你有機會飛黃騰達瞭,幡然醒悟瞭,所以你想嘗試另外一種被人尊敬,前呼後擁的生活,對嗎?”林雪看著我,眼眶裡淚珠在打轉,滿臉絕望地問道。
我點點頭,說道:“你可以這麼想,總之伺候人的日子我受夠瞭,一天都不願意過下去瞭。我並不覺得自己有多貴重,但我也需要被人尊重,被人認可,再也不想成為角落裡一個可有可無的小人物瞭。這樣的日子我不想再過瞭,喪失尊嚴的生活,最終什麼都得不到。”
說完我站起身,抹瞭一把眼角的淚水,說道:“好瞭,很多事情我不想再追問瞭,問下去你嘴巴裡也沒實話。就此別過吧,我還是回到我的出租屋,你還是住的你的大房子,過你大小姐的生活。記住,星期一下午,我會來找你,我們一起去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