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時間還早,他們出門的時候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山,夕陽斜照,傍晚有風,很舒適。小區裡的綠化也很好,鐘珩和褚與走在樹蔭底下,倒還真有那麼點飯後老頭老太散步的意思。
兩人並排沿著小路走,步伐不快,慢慢悠悠的,挺閑適。就是這一路的沉默,讓褚與很尷尬。
褚與不能適應這樣的氛圍,就算是寢室一起出去逛寢室,也總有人說兩句話,或者一路開著音樂當背景音,從沒這麼安靜的。
褚與隻好找話說:“最近學習怎麼樣?”褚與終於還是成瞭自己討厭的那種人——隨時隨地問人學習和成績的那種人。
鐘珩還算是給面子:“還可以。”鐘珩口氣淡淡的,沒有多排斥這個話題。
褚與已經做好瞭對方不回答從而自己強行換話題的心理建設,但沒有想到鐘珩不反感,看來是成績真的還可以瞭,放心結束話題:“那好好學,我看好你。”
鐘珩輕輕哼笑兩聲,不作回答。褚與轉頭看他,正要問笑什麼,鐘珩收起嘴角,有些冷淡:“你看好我哪裡?”
褚與沉默——看好哪裡,我不知道啊,這句話不是社交辭令嗎?況且鐘珩這語境,褚與實在猜不到這是什麼修羅場,隻能一點點試探:“當然是看好你的全部。”拍馬屁總歸不會錯。
鐘珩不回話。
褚與疲憊地收回眼光往遠處隨便一投,心說不是你叫我出來消食的嗎,你再這樣我要脹氣瞭。
兩人沿著路又走瞭一截,鐘珩還是沒有開口說話。褚與服瞭,開始檢討自己:沒必要和他這樣僵持,他還小,還是個青春期的男孩,自尊心比較重吧啦吧啦。
於是褚與決定重新直面這個問題——褚與不是一個喜歡冷暴力的人,如果有問題那就把問題解決:“鐘珩,剛剛是我惹的你不開心嗎?”
“不是。”鐘珩沒看褚與,目光朝向路另外一邊的籃球場,籃球場裡有幾個男生在打籃球,年紀看著跟鐘珩一般大,估計也是周末放假的高中生,幾個人說說笑笑的,看起來像是有人進瞭球。褚與也順著鐘珩的目光看過去,直到那幾個人重新又打瞭起來,鐘珩轉過來對著褚與說:“你想不想喝水?”
褚與還在看,沒反應過來,想瞭想才說:“你喜歡喝什麼?我去買。”
鐘珩笑:“純凈水就行。”這次鐘珩是真的在笑,嘴角咧開,褚與偏過頭看他,甚至能在他咧開的嘴角邊看見晚風吹拂的痕跡,眉眼彎彎,眼睛沒有看褚與卻什麼也沒有,隻有一片光。
褚與愣怔瞭一下,實實在在被“誘惑”瞭,匆匆轉過身往小區便利店走。邊走邊感嘆:美色啊!
褚與一轉身鐘珩就收起瞭笑容,看著褚與漸漸慢下來的背影,眼神暗沉。
這種想法或許不對,想要擁有她。
早幾年的時候,鐘珩爺爺就已經想過要回老傢“認親”的。但十幾是二十年沒有聯系過的、甚至已經算不上親戚的親戚突然找你“認親”,他們自己都認為有些唐突,鐘珩的爺爺有些猶豫,雖然是有這樣的想法,但是一直沒有真正著手去做。
倒是褚與的二娘找瞭幾個偵探拍過幾張褚與她們一大傢子的照片。鐘珩是在這些照片中見過褚與的。
照片剛剛送來,他二娘還沒來得及看,鐘珩就自己先拆開信封看瞭,入眼第一張就是褚與。大概是褚與高三的時候,照片拍攝的時候天有點沉,夕照在那樣的背景下甚至有點妖艷,褚與和一個男生站在欄桿旁邊,褚與看著遠處的天,眼睛裡仿佛有水光的模樣,褚與站得很直,就像一杯達到飽和狀態的水,再多一滴就要溢出來的樣子,但是她又把自己端得穩穩的。
那時候鐘珩初三瞭,又在B市讀書,對這樣的事情終歸有些瞭解,班級裡也有戀人,他自己也看到過被自己拒絕的女孩子流淚的模樣,不過那時候他沒什麼感覺,拒絕一個女生就跟拒絕街上發傳單的老奶奶一樣,簡短快速得像過眼雲煙。
他不知道褚與是否被拒絕,他希望那個男生可以溫和一點。
“水來瞭,要喝那個?”褚與的聲音由遠及近,雙手將兩瓶水遞到鐘珩面前。
“左手。”鐘珩伸手去拿。
鐘珩恢復瞭淡淡的狀態,最起碼不是剛剛那個笑容的明媚,褚與看不出開他的心情好一點瞭沒有,但她也不打算去試探,擰開水瓶喝瞭口水,“還要散步嗎?”
“回去吧。”
這下褚與有些開心瞭。如果和對方待在一起對方心情不好而又不肯告訴自己原因的話,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和對方待在一起。褚與承認自己有些消極瞭,按照以往,褚與都是傾向於先解決問題的,但是很顯然,鐘珩並不配合。
往回走的時候,褚與的步伐很輕松,也不主動找話題,隻是肩並肩走著。突然想到明天是周末,便轉身問鐘珩:“誒,你明天要上課嗎?”
“不,周六休息,周日晚返校。”鐘珩斜過頭,看瞭一眼褚與,又斜過去。
褚與答應瞭一聲“哦”,繼續往前走,“那你明天寫作業嗎?”
“要。”話題問到這兒,鐘珩大概也知道褚與可能有安排,話鋒一轉,直接問道:“你有安排嗎?”
“也不算,我們寢室想一起出去爬山。”褚與瞟瞭一眼鐘珩,隨即又收回瞭眼光,“遲一天也沒關系。”其實褚與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她自己本身是不太喜歡把話題捅出來卻又悠悠來一句“其實也沒什麼”這種行為的,偏偏剛才她自己就做瞭自己討厭的那種人。或許是因為剛剛有一點不快,她不想將就他。
有一種快感。
褚與話畢,繼續往前走,鐘珩也沒說話,走瞭幾步後鐘珩輕輕地笑出聲來。褚與回過頭,鐘珩的笑容越加明顯,看得出來是那種開心得,有些放松的笑容,連肩膀都跟著抖。
“褚與姐姐,你能明天留下來陪我一起寫作業嗎?”
褚與的臉蹭地一下紅起來,大概是被鐘珩看穿自己的那幼稚的報復賭氣行為,褚與似是而非,模棱兩可地背過頭,以鼻孔出氣:“有時間。”
褚與和鐘珩回去的時候王阿姨已經收拾好離開瞭,大娘還在樓上收拾東西,褚與過去打瞭一聲招呼便回瞭自己的房間。盡管鐘珩的房間就在她房間旁邊,她還是目不斜視地忽略瞭鐘珩揚起的嘴角。
回到房間,褚與禁不住反省自己。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褚與起來上廁所,正好聽到門口有人聲,她以為是大娘,開瞭門打算跟大娘道個再見,誰知是鐘珩。褚與沒料到是鐘珩,硬生生把到瞭嘴邊的大娘給咽瞭下去,“鐘珩,你這麼早去幹嘛呀。”褚與就隻是起床上個廁所,身上的裝備都還是睡衣短褲,鐘珩卻穿得好好的,“你要去送大娘嗎?我要不要去?”褚與揉瞭揉眼睛,心理還想接著睡,但是機體已經開始做準備換衣服的行動。褚與轉身把門關上,卻被鐘珩給擋開,一把把褚與拉轉瞭過來,“我媽一會吃瞭早飯才走,有司機送她,我們都不用去。”
褚與反應過來,心想著還能睡,放松下來,幹脆閉著眼睛跟鐘珩對話:“那你去哪兒?”
“跑步。”
褚與閉著眼睛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瞭,轉身想要回床上繼續睡,才意識到鐘珩還拉著自己的手腕,褚與睜開眼睛,鐘珩馬上放開褚與,“你怎麼不穿鞋?”
褚與低頭,發現自己光著腳丫,“舒服。”
“我先去跑步瞭。”說完,也不管褚與,鐘珩拉上門往樓下走。
褚與回頭躺床上繼續睡,等到褚與一覺回籠覺起來的時候,已經八點多。褚與洗漱好,換瞭身帶來的衣服下樓去找吃的。進廚房後,才看見鐘珩正在餐桌旁吃著早餐。
“你才回來啊。”褚與睡得飽飽地起來,心情愉悅,情不自禁贊美鐘珩這種自制又健康的作息——跟自己完全不同的作息。
“已經洗瞭澡。”鐘珩啃著嘴裡的面包和生菜,抬眼望瞭褚與一眼,然後又端起牛奶,牛奶的白色就像褚與的裙子,動起來的時候蕩起瞭波紋,很癢。
“你作息好健康啊。”褚與一邊和鐘珩說哈,瞥瞭一眼盤子裡的面包夾生菜,覺得吃不飽,打開冰箱拿瞭個雞蛋來煮,伸過頭問,“鐘珩你要吃水煮蛋嗎?”
“吃。”
得到鐘珩回答後褚與又從冰箱裡拿瞭一個雞蛋放進鍋裡,拿過盤子裡的三明治先吃著,“周末的話為什麼不多休息一會兒,平時上課就起的夠早瞭啊。”
聲音從廚房裡傳出來,鐘珩抬頭望瞭一眼,看見褚與閑散地靠著櫥櫃,一手端著餐盤,一手拿著面包,微微抬著下巴,伸長脖頸,小心翼翼地吃著,面包屑就順著下巴掉落在盤子裡。
原來還帶瞭一條項鏈。
鐘珩咳瞭一下,咽瞭口牛奶,沉著嗓子:“鍛煉身體。”
褚與“哇”瞭一聲,以示對鐘珩思想高度的贊賞,剛要接著說話,手機鬧鈴響瞭起來,褚與連忙轉身關火,取瞭一個碗將雞蛋從鍋裡撈出來放到自來水底下沖水冷卻。差不多的時候,褚與倒瞭一杯牛奶,和雞蛋一起端瞭出去。
“吶,雞蛋。”褚與抽瞭一把凳子出來,坐在鐘珩對面剝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