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來,他從女郎背後環抱,兩人側臥於榻,莫婷香汗淋漓的胴體上一絲不掛,至於是何時剝下女郎的肚兜羅襪,又怎麼換的姿勢體位,老實說腦袋裡一片空白,隻覺滿心悅足,無以復加。
莫婷的裸背緊貼他的胸膛,把男兒手臂抱在雙乳間,罕見地作小鳥依人狀,輕喘未歇,不住起伏的乳肉柔嫩如水豆腐,熨貼溫膩酥滑,臂上的觸感妙不可言。
床前的三折屏風上,每面均鑲黃銅薄板,打磨鏜亮,估計日常是當穿衣鏡使,也可能純是裝飾。
此際最右側的那塊清楚映出女郎星眸半閉、鼻翼輕歙的暈紅小臉,模樣既是清純,又冶艷迷人;旁邊次右那塊映出垂墜如瓜、夾著男兒手臂的雪乳,次左則正對著兩人交合之處,隻有最左的那塊錯開瞭方向,從應風色的角度難見倒影。
一幀香艷橫幅被硬生生將鍘作三段,然而俱都截著最緊要的地方,纖毫畢現,淫靡不堪。
應風色消軟大半的肉棒又硬起來,動都沒動,便拓開窄小的肉壁自入瞭半截,如撐燒火棍般。莫婷被頂得本能挺腰,化瞭似的嬌軀一顫微昂,連眉心都揪起來,吃痛似的表情不知為何特別嫵媚誘人。
”疼麼?“應風色微微抬起上身,湊近她頸側。
莫婷縮起瞭粉頸,像是在躲避男兒呵出的溫息。
”癢……“吐氣如蘭,氣聲聽著比呻吟更銷魂。
”是疼還是癢?“她濕滑的蜜膣已毫無捍格地吞入瞭大半根肉棒,應風色忍不住打趣,噗唧一聲搠到底,啜緊肉棍的玉蛤呼嚕嚕擠出大把白花沫子,撲簌簌地淌滿陰囊,銅片中瞧得一清二楚。連磨出的乳漿都多到像失禁似的,簡直不能再更騷更淫瞭。
”這樣……還癢不癢?“
鏡中,莫婷嘴角微揚,還未笑開就被頂得失聲嬌吟,抵頸薄嗔:”慢……慢點……啊、啊……“
男兒徐徐刨刮著她,像在炫耀過人之長,每一度都是全根進沒,抽出時又久又長,怎麼也捱不到盡頭。
”慢點就不癢瞭麼?“
莫婷顫著長嘶一聲,如抽涼氣,半晌才細聲道:”還癢……可快瞭,又捱不住。慢……慢點好。“
輪到應風色噗哧笑出來,”啪!“猛頂到底:”真敢說啊,小淫婦!“
莫婷死死咬著一聲嗚咽,嬌軀劇顫,暈紅的小臉上分明寫著”美死瞭“四字,好不容易緩過氣來,閉著眼又露出”小淫婦怎麼瞭“的神情,三分得意三分挑釁,剩下三分氣壯理直,還有一絲狡黠會心。
從女郎的角度,未必能見銅片倒映,況且連眼都沒睜,她是以為男兒看不見,才如此放肆地顯露自己。
莫婷出身名門、教養良好,氣質高貴,更難得的是冰雪聰明,精擅醫術、弈道等技藝,沒有一門是容易的,美貌就不消說瞭,堪稱是完美女子。
洛雪晴的容貌或可匹敵,但才智相差不可以道裡計,連肏著都不及莫婷銷魂蝕骨,隻比木美人好些。滿霜武功勝過莫婷,又兼具身子艷麗和女童外貌的妙處,卻比不上莫婷好智博學,言語間有諸多機鋒往復,半點也不無聊。
儲之沁和她相比,更是小傢碧玉,雖然廚藝女紅很不錯,床笫間又曲意承歡,做為妻子也十分理想,但與高貴清冷的莫婷擺在一塊,總覺稍嫌庸俗,方方面面都差瞭不隻一丁半點兒。
那韓雪色心儀的女子、名喚”阿妍“的,雖也有尤物般的容貌身段,明顯出身高貴,氣質不俗,但連武林人都不是,更非良配,江露橙和柳傢姊妹這種野花草就不用說。
他曾為鹿希色神魂顛倒,甚至想過放棄宮主之位,就算忽略背叛一節,鹿希色強悍生命力的反面其實就是粗野。那種無懼風霜烈日、從野地裡恣意橫生的強韌之姿,的確深深吸引過他,但女郎的背叛讓他清醒過來,意識到那不是自己一貫的追求。
沒有人比莫婷更完美。
應風色怎麼也想不到,她是那種被幹爽瞭、會不自覺笑出的女孩兒。
莫婷的這點普通,反而加倍顯出她的與眾不同,思之令人怦然難抑。
或許叔叔說得對。是我心動瞭,而不是她。
他默不作聲地挺動著,緩慢而有力,將女郎再一次送上高潮。莫婷抱著他的手臂劇烈痙攣,忽張口咬他手背,也許美得不知所以,順手當作錦被的替代品。
應風色又憐又愛,溫柔地將女郎抱滿懷,鼻尖刮著頸背湊近她耳畔,磁酥酥低喚:”婷兒……“
莫婷的高潮一向來得又猛又長,如得天眷,好不容易緩過來,輕輕推開男兒臂箍,想轉身卻沒力氣,拍拍他的手臂喘道:”別……別這樣叫我。我們是……
你知道……“背心起伏,不知是氣息未復,還是沉吟斟酌。
他有點拿捏不定,頓時陷入瞭長長的沉默。
她的意思,是說”我們不是這種關系“麼?
莫婷終於還是翻過身。
她柔軟的身子像沒骨頭似的,光是在臂裡這麼軟呼呼、滑膩膩地一滾,就像玉膏化油,淌瞭滿懷溫鬱,蒸騰的全是她動人的發香和肌膚氣息。她們母女有種軟膩如水的特質,腴嫩得不得瞭,明明身段凹凸有致,該瘦的地方沒有半點餘贅,渾身上下無一處是硬梆梆的,抱起來的感覺全都是肉。
應風色微皺著山根,像要淡化尷尬似的自我解嘲。
”我以為你歡喜我,沒想到是自作多情。說好瞭,別拿這個笑我啊,再提要翻臉的,丟死人瞭。“
莫婷的指尖輕輕按在他唇上。
”我喜歡你。是第一眼就有好感的喜歡。這張臉很幹凈,而我一向喜歡高大的男子。你同我弟弟氣質五官神似,這也是原因——倒不是我對他懷有情愫,那太惡心瞭,而是瞧著熟悉。我很怕生。
“你很聰明,這點我也喜歡。女孩子是沒法同不喜歡的人做這種事的,至少我沒辦法。但我們在朋友、情人,甚至是夫妻之前,已經是另一種關系瞭。”
她看起來很疲倦,語聲輕細,有點接不上氣,卻是餘韻所至。隻因這事十分重要,才須與他說分明。
應風色忽然會意,方才她說“我們是”,而非“我們不是”,他完全想錯瞭方向。糾結一去,答案出乎意料地簡單。
“……大夫和病人?”
莫婷瞇眼微笑,權代頷首。
過去每回完事,她總是拖著酣倦的身子盡快起身穿衣,應風色總以為是矜持,或申明“這隻是公事公辦”之類。但真正的原因也許是莫婷自己明白,她舒服的時候會太放松,而顯露出她這個年紀所應有的愛嬌。
好想擁有她——應風色望著女郎,忽覺迷惘,分不清這樣的觸動究竟是渴望,抑或是心安。
“我是跟我娘姓。”莫婷輕聲道。喃喃自語似的氣音將他從綺想中拉回現實。
“我爹據說姓呂,在江湖上很有名望,武林中人管他叫‘閻羅天子’,也有叫‘幽泉鬼醫’的。我出生後不久,他就失蹤瞭,誰都沒再見過這人。我對他毫無印象。
”老宅被他壓迫瞭很久,敢怒不敢言,不隻《燃燈續明三七經》,連少主也隻能雙手奉上,無法違逆我爹。我爹當初帶走我娘的借口,就是要替她治病——為瞭炮制出完美的‘辟毒之血’,我娘從小就按照祖傳的秘方和比例,被灌入形形色色的毒藥,好讓身體能夠適應。
“過程當然是很痛苦的,所以我娘說,我爹帶走她的時候她很開心,雖然那時年紀還很小,但她覺得這人很瞭不起,能讓族中長老流著冷汗不敢反口,她很喜歡他。”
應風色明白她想說什麼,莫婷指尖卻仍摁在他唇上,俏皮地阻止瞭他的反駁。
“我是因為錯誤的結合,才被生下的孩子,我知道這樣長大有多辛苦。病人依賴大夫,這是合情合理的事,但大夫若不能保持清醒,對病人有過多感情,輕則影響診斷,重則在搶救的當兒失去該有的水準,換句話說,就是親手害死瞭病人。我不能容許自己,發生這樣的失誤。”
她瞇著迷蒙的星眸,輕輕撫摸他的嘴唇。這個表情像極瞭她的母親,然而外溢的非是色欲,而是她謹慎壓抑的溫柔和情感。
“你對我其實瞭解得很少。你想像中廝守的樣子,在你娶瞭我之後,絕大多數都會以崩壞收場。我喜歡和你做這種事,但經過連續三天三夜搶救病患,我會非常不想讓你碰我,萬一沒能救回病人,我還會生氣崩潰,做出許多令你瞠目結舌的發泄之舉。你根本沒見過那樣子的我。”
應風色緊瞭緊手臂,親吻她的面頰。
“我知道生氣崩潰時,有種事特別能紓解壓力。”
莫婷噗哧一聲,挪著雪股避開瞭硬起的怒龍杵。
“你的美好想像裡,有確實描繪出三天三夜沒洗澡,蓬頭垢面、滿身血污,指縫裡卡滿碎肉膏脂,用胰皂洗手洗到皮皺發白,還混著各種藥氣……啊,軟瞭。
這樣你就能明白,萬一我想靠某種事紓解壓力,慘的是你。別這樣坑自己。
”兩人安靜片刻,齊齊笑瞭起來。
“娶大夫的壞處可多瞭。”莫婷好不容易收瞭笑聲,一本正經道:“我能讓你不知不覺陽痿,保管誰都治不好……等、等一下,為什麼你又變得這麼硬?”
應風色用杵身貼緊蜜縫,前後擦滑,溫熱黏滑的液感迅速濡濕瞭股間,一邊輕嚙著女郎敏感的耳垂低聲道:“我一想到‘娶你’兩個字,便硬得受不瞭。”
莫婷輕輕哆嗦著,將他的手臂壓入乳間,整個人都快蜷成一團,忽然“啊”
的一聲扭腰縮臀:“不是……不是那兒!”原來杵尖一滑,蘸裹著滿滿的黏膩蜜膏,差點頂進瞭小巧的肛菊裡。若非兩者尺寸相差過於懸殊,以女郎股間泥濘,應風色要再拿下這處未緣客掃的處女地,十有八九是跑不瞭的。
他將刮擦的范圍,從外陰擴大到股瓣裡,然而動作輕柔,令女郎安心,漸漸覺得菊門內隱有些酥癢,似也好奇起來,不知走旱道是什麼滋味,才在她耳畔輕聲引誘:“這兒……也給瞭我罷?”
莫婷突然害羞起來,過瞭一下才細聲道:“下回……給你。等我弄幹凈些。”
她是說到做到的性子,答應瞭就絕不變卦。坦白說應風色並沒有特別喜歡走後門,卻知莫婷極是好潔,允他的意義重大,胸中一熱,大著膽子摟緊她:“不治療的時候,我也能幹你麼?”
“我想要的時候,可……可以。”莫婷耳蝸發熱,微微透光的小巧耳垂紅若胭脂玉髓,聲細如蚊蚋,仿佛體溫都升高許多,可愛到令男兒快不能承受。
應風色快樂到胸膛像要炸開瞭似的,是自奪舍以來,從未有過的歡快滿足,把臉埋進女郎的頸背濃發間,悶聲道:“我今晚想留下來。”
“不行。”莫婷輕輕將他拱開。“就……就算不治療的時候,我……我也剛好想要……我們也不能同睡。你知道為什麼。”
(大夫和病人的距離。)
況且,在他入睡之後,翌日將以韓雪色的意識蘇醒。莫婷給的是他,不是另一個男人,就算同一副身體,女郎在這點上也沒有模糊的空間,不容絲毫混淆。
——她喜歡的,是我。
莫婷並不知道他開心到想要手舞足蹈,像不忍心面對男兒被拒絕的失望,把小臉藏入他的頸窩裡,主動握住那駭人的滾燙粗長,緩緩納入腿心,直到完全吞沒,才顫抖著長長一籲,呻吟道:“你……啊、啊……要輕點。太舒服瞭我會停不住,要……要破皮的……”
◇◇◇應風色在浴房清洗時,果然看到裹滿肉棒的白漿裡有些許血絲。
後頭他又射瞭一次給莫婷,卻非逕逞獸欲,而是她真停不下來。
分明已泄得昏天黑地,唇舌發涼,身體還是不由自主渴望交合。這種理智稍一斷線、就立刻向縱欲一端傾斜的性子,和母親莫執一如出一轍,看來小孩的確不能亂生。
莫婷滿足後,累到在榻裡昏厥睡死,應風色遵照和她約定,並未留下過夜,簡單替女郎清理狼藉,蓋好被褥閉起門窗,到後頭浴房沐浴完畢,再返回東廂更衣就寢。他可不希望韓雪色醒來,發現身上全是淫水精斑等穢跡,意識到他和莫婷的關系,萬一生出什麼非分之想,應風色就再也容不得他瞭。
他的身體非常疲憊。
超過兩天兩夜未曾闔眼,加上異乎尋常的激烈交歡,就算馬上倒地昏死,也不算出人意表。但沖過幾遍冰冷井水的應風色渾身發燙,精神極是亢奮,他認為是確認莫婷的心意所致。
兩人雖非情侶,未來仍有許多可能性,莫婷並沒有拒絕他。
這讓應風色躊躇滿志,始終籠罩心頭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
——或許……是到瞭往前看的時候瞭。
他認真計劃過復仇,毋寧說這是最初支持他活下去的理由。但將近四個月的時間過去,龍庭山始終沒傳出什麼消息,龍大方那廂也未對無乘庵諸女出手,連魚目混珠的莫殊色都被當成“毛族質子”,理所當然取代瞭韓雪色,西山使節居然也就默認瞭。
這世界的真實面貌,遠比他想像得更荒謬。
頂著韓雪色這張臉,應風色的奇宮之路算是完瞭。
就算回到龍庭山,他也知道毛族賤種過的是什麼日子,還不如死瞭幹脆。他有恨到願意忍受地獄般的生活,隻求一個渺茫的復仇機會麼?
退萬步想,就算殺死龍方颶色成功復仇,乃至於除掉羽羊神一幹人等,接下來他想要幹什麼?
已不可能再用“應風色”的身份繼續人生,現在看來,連“韓雪色”的身份也遭人頂替。當夜在“養頤傢”廊廂的床架之下,聽到的冰無葉和鹿希色對話,倏又浮上心頭。
“……真能走得瞭麼?”鹿希色的聲音回蕩在耳畔。
那是他曾魂牽夢系、不惜一命,如今隻得滿滿心寒,聽著卻依然會生出沉迷眷戀,回神淚流不止的語聲。他多希望時間停滯在第六輪開啟以前。
“……真能走得瞭麼?”幻境裡,鹿希色這樣問他。
(……真能走得瞭麼?)
你……真能走得瞭麼?
——能。
現在能。
世上隻有莫婷知曉奪舍的秘密,莫婷不會背叛他。奇宮那廂不在乎韓雪色的死活,龍方颶色和羽羊神也不會。隻要他走出這座小院,朝向這些人不知道的某處行去,就能走出這個荒謬的詭局。
帶上莫婷就好。
他不知道她為何容許他射在身子裡,她是大夫,或有調配避子湯的手段,或隻是高潮太甚無力推開,又或許……她並不介意懷上他的骨肉,與他共度一生,就像她不介意這張毛族面孔一樣。
“真能走得瞭麼?”
熟悉的背影走過院外竹籬,就差沒駐足回眸,略顯譏誚地挑眉問他。
應風色一顫回神。那玲瓏浮凸的身段、渾圓修長的雙腿他再也熟悉不過,沐著月光快步行過籬墻的,千真萬確是鹿希色,她正朝無乘庵的方向走去。
房裡並未點燈,鹿希色是看不見他的,但應風色仍是本能挨著墻,動也不動,僅透過窗格窺視著,甚至沒忘記摒住呼吸。
是冰無葉讓她來的?不對,兩人已分道揚鑣,當夜她們不知道應風色在床下,演這出是給鬼看麼?師徒倆不歡而散是真,鹿希色必不是受冰無葉的指使才來的。
(有沒可能……鹿希色竟投靠瞭龍方?)
莫可名狀的情感湧上心頭,把他直往深不見底的惡海暗潮中拖去。
應風色無法面對這些,但過於亢奮的精神,卻使他本能行動起來,理性到近乎冷酷的程度,仿佛這樣就能無視再見到她的心海悸動。
窈窕的背影即將沒入夜色,應風色確定她後頭未有別人,無聲無息地翻出瞭支摘窗,一路尾隨她到無乘庵外。
韓雪色的身軀無內功可言,即使力氣再大、感知再強,反應再敏捷,也不會是鹿希色的對手。倘若鹿希色悄悄翻墻而入,最好的辦法不是冒著被發現的危險跟進去,而是在外頭弄出足夠吵醒諸女的動靜,剩下的交給滿霜來應對即可。
但鹿希色卻徑直走向大門,叩動門環。
淡淡的燈暈循聲沿墻而至,咿呀一響,厚重的大門打開瞭一道可容女子側身而過的長縫,燈火和影子同時流泄而出,居然是言滿霜應的門。
鹿希色微微頷首,就這樣閃身而入,隨後門扉迅速閉起。
應風色無法思考這是什麼情況,也許是亢奮所致,更可能是缺乏足夠的推衍依據,但沿墻退去的燈暈顯示她們的目的不是正廳大堂,而是後進的其他地方。
青年飛快自樹叢中起身,如豹一般發足狂奔,掠過院墻時依稀聽見“我接到你的信”之類的低語寒暄,不及分辨是誰的聲音,搶先抄到後門邊上,蹬墻一攀,翻入院裡,迅速掠上簷廊,趕在壓低的女聲飄進院裡之前,竄進最近的一間廂房;閉起門扇的同一時間,隔鄰的廂房“咿呀”地推開門,一人道:“我母親精神不太好,須得就近照顧,隻能在此處接待,請師姊包涵。”卻是洛雪晴的聲音。
月餘未見,感覺她似乎成熟瞭許多,場面話說得四平八穩,也不怕生。
鹿希色沒說話,卻聽儲之沁道:“好瞭好瞭,都別杵著,進來再說罷。”語氣中明顯壓抑著熱切。小師叔甜甜的笑臉浮上心頭,應風色卻無暇回味,手按胸膛,以《最勝光明手》心訣調節全身各處的微小肌束,急促的呼吸心跳瞬間平緩下來。
他不是運氣好才挑中此處藏身。
正廳裡,要燃燭到能照見彼此的程度,外人亦能見得燈火通明;選一處離外墻稍遠的大屋,該是更合理的做法。滿霜、儲之沁的房間都在另一側,非是接待客人的首選,所以他才選瞭這側廊廂亮燈之處的隔鄰屋室,果然中的。
韓雪色感官發達,但耳力卻是一種既需長期訓練、又很依賴內功的知覺,相隔太遠,應風色沒把握能聽得清楚。都已決定冒險入內,自然是越近越好。
四姝坐定,接著是一陣長長靜默,他很訝異儲之沁坐得住,但並無炭筆或毫尖擦刮紙面的細微聲響,顯然不是筆談,那就是鹿希色的氣場或臉色鎮住瞭其他人,誰也沒敢造次。
“那個……我說應師兄……”果然小師叔還是忍不住。
“應風色死瞭。”鹿希色的聲音不大,咬字卻很清晰,確保人人都能聽明白。
儲之沁一怔,幹笑瞭幾聲又戛然而止,片刻才不悅道:“不是……怎能開這樣的玩笑呢?你雖是他……也不能……等等,是……是真的麼?他……他……”
嗚的一聲,似以手掩住,隻剩顫抖的急促氣音。
“死在降界內,還是降界外?”言滿霜的語調很冷,有著刀劍貼頸般的森寒,罕見地不像是童聲。
“死在降界裡。我在屍體邊待瞭很長的時間,想著他會不會醒過來,但就是沒有。他們砍瞭他的右臂,血跡從主屋流到陳屍處,那種出血量沒人能活。”
“誰幹的?”還是滿霜的聲音。
“很多人。”
鹿希色語調平靜,將降界的始末娓娓道來。
嚴格說來,她沒能親睹應風色死亡的經過,應風色很好奇她是怎麼知道的,又如何能跳過那些不可告人的關鍵,合理地告知三姝。
誰知鹿希色什麼都沒跳過。
她說瞭自己是水豕的內應,而水豕的真實身份是奇宮長老冰無葉,是冰無葉透露殺應風色的主謀是龍方颶色,其他同謀的名單則是她自何潮色和平無碧口中拷掠而來。
她在平無碧面前活剮瞭何潮色,屁滾尿流的平小師叔什麼都招瞭。先前她已從何潮色處得到一份口供——連少年其實是何汐色,在第三輪後頂替慘死的兄長身份都已招供——兩相對照沒有出入,終於確認真相。
“……我們為何要相信你?”言滿霜森然道:“最好的情況就是你所言屬實,那你依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叛徒。”
“在這裡。”鹿希色似乎指著一處,他依稀聽見“唰!”的披發細響。“控制你們立時昏厥、決計無法反抗的機關,就是埋在頸椎裡的兩枚細小金屬片。不取出來,恁你武功再高,召羊令前也隻能引頸就戮。你在降界默默忍耐,就是為瞭查出這個關鍵,對罷?”言滿霜默不作聲。
鹿希色續道:“我依約放走瞭平無碧,現在龍方颶色怕已知曉,我打算向他復仇,很快就會朝這裡來。”
這道理很容易明白。鹿希色是應風色的女人,為聚集力量復仇,必定與應風色的其他女人聯手。龍方颶色就算不欲與無乘庵為敵,也已沒有選擇,先下手為強毋寧才是明智之舉。
除一處極不自然,鹿希色的做法似乎入情入理。
“你放走平無碧。”言滿霜沉道:“敵明我暗,復仇更易成功。除非你不在乎成功與否,隻想把我們拖下水,一起對付龍方颶色,才斷瞭我們的後路,非得除掉龍方不可。”
鹿希色沒有接話。
儲之沁忽道:“你……你為什麼這樣笑?為……為什麼不辯駁?他死瞭,你不想替他報仇麼?他那麼喜歡你,偏偏選瞭你,他……最喜歡你瞭啊!”說到後來隱帶哭腔,除瞭心痛,更不明白女郎何以如此冷漠。
“我不想報仇,隻想脫身。”鹿希色靜靜道:“他是你頭一個男人,興許於你充滿意義,但我對疼一回就沒瞭的貞操之類毫無興趣,更想遠走高飛,擺脫降界的那幫惡棍。這件事我一個人辦不到。”
“擺脫?談何容易!”言滿霜冷冷接口,與其說是質問,更像反駁:“龍大方不過是馬前卒,殺瞭一個,羽羊神隨手便能生出更多的替代——”
“殺光所有人。四名羽羊神、龍方……把他們通通殺掉,一切就結束瞭。”
鹿希色平靜地、條理分明地,說瞭一個極其瘋狂的計劃,仿佛所有細節在她腦袋裡已順過千百遍——應風色隔墻聽得冷汗直流,思路竟追之不上,隻覺無比陌生。女郎所言漏洞百出,細思又似乎不是全無機會,不由得越想越深……直到餘光裡黑影微晃,窸窣有聲,這才驚覺房內竟還有別人!那人不知何時已來到應風色背後,俯近一陣乳香溫澤,難掩躍躍,壓低嗓音:“你……在這兒做甚?要捉迷藏的話,帶上我可好?”
(第十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