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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有二女自遠方來

第2章:有二女自遠方來

  時間一晃過瞭數月,來到2017年1月27日,除夕。

  傍晚時分,一輛白色的保時捷卡宴緩緩停在瞭美食街的入口處。這個時候的美食街,比往日裡冷清瞭不少,因為是除夕夜的關系吧,傢傢戶戶都在忙著準備年夜飯,已經沒有顧客來光顧美食街瞭。

  這時,從保時捷車上,下來兩個穿著考究的女人。她們穿著職業裝,衣著都很得體,沒有半點呆板或露骨的感覺。

  年輕點的女人穿著高腰的直筒西褲和淺色的長款風衣,風衣衣襟敞開,裡面是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襯衫的領口解開瞭三顆扣子,襯衣之下的波濤洶湧呼之欲出,卻又若隱若現。她的腳上是一雙平底鞋,她的身材本來就很高挑,平底鞋非但沒有讓她失色半分,反倒令她顯得颯爽無比。

  另外一個稍微年長一點的女人,上半身是一件略顯寬松的毛織外搭,領口處微微敞開,露出胸口裡面迷人的深邃溝壑。下半身則是一條素雅的半身裙,裙子包裹住女人渾圓的臀部,一路向下,直到停在她小腿的位置。露出的半截小腿上裹著黑色絲襪,再搭配一雙高度不算誇張的深色高跟鞋。

  熟悉時尚元素的女孩子可能一眼就能認出年輕女人身上的穿搭,每一件都是時下最流行的單品,經過巧妙的搭配,顯得時尚感十足。但年長女人身上,幾乎看不出任何牌子,即便如此,這看似樸素的穿搭,也能得出三個字——高級感。

  年輕的女人鎖好車,將臉上的古馳墨鏡抬起來卡在額頭,隨意的撩撥瞭一下鬢邊的發絲,對身邊稍微年長的女人說:「林姐,怎麼今天突然想吃街邊店瞭?」

  被她稱作「林姐」的女人回答道:「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有點想吃點酸的……」

  她的聲音軟糯,聽起來很舒服,她接著說:「這傢店好像挺有名的,我們辦公室的小姑娘經常點他們傢的外賣,我今天也想試試……」

  聞言,年輕的女人不禁扶額,說:「我的林寧大老板,真是服瞭你瞭,今天陪著你在公司加瞭一整天的班也就算瞭,結果晚上連一頓大餐也沒有……今天可是除夕夜唉!」

  林寧微笑著對她說:「李瑾,我還不知道你呀,你要是真那麼想吃大餐,為什麼不跟著老方他們出去應酬啊?那裡想吃什麼有什麼,還能餓著你不成?」李瑾回應她的,是一個大白眼。

  林寧拉瞭拉李瑾的胳膊,軟語相求:「好啦,別這麼小氣嘛,你也知道,老方他們今天晚上肯定有應酬的,雨蒙又被她的姥姥姥爺接過去過年瞭,現在傢裡就剩下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你就權當陪陪我嘛!」

  李瑾攤瞭攤手,表示攤上你這麼個老板,隻能算我倒黴瞭。

  說著,兩個人走進面館。

  店裡面空空蕩蕩,一個顧客也沒有。老板娘孫慧穎正在後廚準備他們娘倆的年夜飯,方傑則是在外面收拾著桌椅板凳。此時,店裡的夥計們已經回傢過年去瞭,店裡就剩下他和媽媽兩個人。他琢磨著,一會兒要是沒什麼事,就可以直接關店打烊瞭。

  見到兩位女士進來,方傑還有些納悶。通常除夕夜的晚上,是不會有客人來小面館吃東西的。當他抬頭看到兩位女士的妝容之後,就更加納悶瞭……這兩位,莫不是走錯瞭地方?這裡可沒有豪華大餐!

  他隻能硬著頭皮上前招呼:「兩位,想吃點什麼?我們這的招牌是酸辣面,兩位要不要試試?」

  李瑾爽快的答應道:「好呀,給我來一碗,加酸加辣!」

  「好嘞!」

  方傑扯著嗓子跟後廚喊:「酸辣面一碗!加酸加辣!」

  他又看向林寧,他莫名的覺得,這個女人長得可真是好看,彎眉大眼,瓊鼻紅唇,那面容精致得就像畫裡一樣。

  林寧對他說:「請問,酸辣面可以免辣嗎?」

  她的聲音軟軟糯糯,聽起來柔柔的,卻不容辯駁。

  方傑答道:「可以是可以……不過免辣之後,可能有點酸,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

  林寧微笑道:「太好啦,最近正好想吃酸,那就麻煩啦!」

  「好嘞!酸辣面一碗,不要辣!」

  ……

  很快,兩碗熱氣騰騰的面就端上來瞭。

  李瑾吃得很快,別看她一開始嫌這嫌那的,吃起來,三兩分鐘的功夫,面碗就見底瞭,她很不淑女的抹瞭一把嘴,說道:「味道還真不賴……這地方以後可以常來!」

  林寧坐在她的對面,小口小口的吃著,方傑在遠處假裝擦拭著桌面,偷偷的瞟向這裡,不由得感嘆……她怎麼連吃面都這麼好看!

  李瑾發現瞭他,偷偷跟林寧說:「林總,你看那邊那位小哥,好像偷看你呢!不愧是我們林總,魅力值直接拉滿!」

  林寧微微一笑,並沒有接她的話。

  店裡隻有他們這幾個人,李瑾的聲音雖低,但還是被方傑聽得一清二楚,他不由得鬧瞭個大紅臉,連忙躲到後廚,幫他媽媽的忙去瞭。

  「哎喲,還挺害羞……」

  見方傑離開,李瑾這才壓低瞭聲音跟林寧說:「林姐,從剛才開始,我就覺得那個男生有點面熟……」

  林寧優雅的擦拭著嘴角,說:「怎麼?你還認識他不成?」

  李瑾神神秘秘的說:「我跟你說,我絕對沒有看錯,他就是雪瑩之前的男朋友,方傑!之前趙姐拜托我查過他!」

  林寧眉頭微皺。

  「雪瑩的男朋友……那個博士生?」

  看來她也有所耳聞。

  李瑾接著說:「可不是嘛!我調查過他,這個男孩子拋開傢世和長相,人品、能力都還是挺不錯的,難得雪瑩也喜歡他,但可惜啊,趙姐就是瞧不上他,不想讓他當她的上門女婿,能咋辦嘛?」

  林寧若有所思。

  一碗面,分量不小,林寧邊聊邊吃,也都吃完瞭。

  這時候,方傑從後廚端來一大碗酸湯水餃,說:「今天除夕夜,不能少瞭餃子,這是我媽純手工包的餃子,贈送給兩位嘗嘗鮮!這碗沒加辣,您放心吃……」

  後半句是他對林寧說的。

  跟著,他又對李瑾說:「這位顧客,您要是喜歡吃辣,我們這有自制的辣子,特別香,我給您盛上一碟……」

  「哎喲,這怎麼好意思……」

  李瑾剛剛還在背後議論人傢,這會兒有點過意不去。兩個人的確是忙瞭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一碗面都沒吃飽,這碗水餃來得正好!

  李瑾又展現出她女中豪傑的本色,大快朵頤,邊往嘴裡送,邊誇好吃。

  林寧也吃瞭不少,說:「難怪我們那的小姑娘總是點你們傢的外賣,味道真不錯,以後我也會經常光顧的。」

  方傑借勢問道:「感謝惠顧小店的生意,敢問您兩位是哪個公司的啊?您公司同事要是經常點,我可以給你們出一個打折卡,以後單單九折,免配送費,您看怎麼樣?」

  李瑾一聽,登時來瞭精神,說:「喲,看不出來,小哥還挺會做生意的嘛……」她指瞭指身邊的林寧,略帶揶揄的說道:「這位是我們方氏集團的林總,你以後單獨給她打折就行啦!」

  「李瑾,你又亂開玩笑瞭……」

  林寧的臉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方傑一聽,眼珠子差點掉出來,他一臉震驚的說:「您是方氏集團的董秘,李瑾?」

  【註1:董秘=董事會秘書,一般負責上市公司的對外聯絡和投資者關系】

  李瑾笑著說:「喲,沒想到你還聽說過我吶?」

  方傑又將目光轉向那位李瑾口中的「林總」,問道:「那莫非……您就是方氏集團的COO,林寧?」【註2:COO=首席運營官,一般相當於公司的準二把手,主管運營】

  林寧紅著臉點瞭點頭。

  方傑激動的說:「方氏集團可是嘉林市最大的上市公司瞭,產業分佈各個行業,我博士生的畢業論文就包括方氏集團,我還特地做瞭調研……」

  林寧仿佛來瞭興致,說道:「讓我猜猜,你的導師是嘉林大學的吳建樹,是不是?」

  這回輪到方傑驚訝瞭,他問:「您怎麼知道?」

  林寧微微一笑,說:「我說吳老師上回給我們做的咨詢方案怎麼比以前詳細那麼多,原來這背後都是你的功勞啊!」

  方傑連連擺手,說:「不敢不敢……我就是吳老師手底下的一個學生!」

  林寧擦瞭擦嘴,站起身,鄭重的伸出手,說:「很高興認識你……呃,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方傑顫抖著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柔軟,略帶一絲冰涼。他說:「應該是我很高興認識您才對……我叫方傑!」

  李瑾沒有林寧那麼拘謹,她大大咧咧的拍瞭拍方傑的肩膀,說:「你好啊方傑,感謝款待,我們吃得很好……」她一邊說,一邊拿起手機,掃描瞭墻邊的付款碼,說道:「兩碗酸辣面……再加一碗酸湯水餃,應該是……」

  方傑正想說,給她們免個單,讓她們以後常來,可李瑾的動作快得出奇,就一眨眼的功夫,叮的一聲,錢就已經到賬瞭,有零有整,分毫不差……別誤會,方傑沒有貪圖小費的意思,隻不過讓他驚訝的是,她們從剛剛進門開始,分明連菜單都沒看過一眼,而且酸湯水餃通常是不會出現在菜單上的,隻賣給少數熟客,她是怎麼知道價錢的?

  這個疑問,也隻能放在肚子裡瞭……

  李瑾擺瞭擺手,拉上林寧,走向門口。臨走時,她還特地轉過身來,悄悄對方傑說:「嘿,帥哥,別忘瞭我們林總的打折卡喲!」

  方傑咧嘴一笑,說:「一定!」

  ……

  方傑原本以為,像林寧和李瑾這樣的上市公司高管,雖然口頭上答應著以後會常來,但方傑心裡其實並沒有當真。盡管如此,他還是給林寧和李瑾兩人單獨定制瞭店裡的打折卡,卡片設計得很粗糙,和他設計的外賣小紅帽差不多,也是一張紅底上一個大大的「孫」字,又土又low。

  讓他沒想到的是,僅僅過瞭一天,林寧就再次出現瞭。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外面下起瞭蒙蒙細雨,嘉林市這地方冬天雖然不會下雪結冰,但下起雨來,能凍死個人。一般這種天氣,大部分人都選擇在傢躲被窩裡瞭,店裡的客人寥寥無幾,他是真的沒有想到,林寧會再次出現。

  她推門進來,抖落瞭一下外套上的雨珠,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冷的原因,臉蛋紅彤彤的。她熱情的跟方傑打瞭招呼,然後徑直走到昨天她坐過的位子上坐下。

  方傑走瞭過來,問道:「林總,外面冷吧,您今天怎麼有空過來瞭?李總沒跟您一塊兒來?」

  林寧拿紙巾擦瞭擦發絲上的水珠,說:「李瑾在我們傢吃大餐呢,今天恐怕是過不來瞭。我有點沒胃口,就又想起你們這的酸湯面瞭!」

  林寧說著,抿瞭一下嘴唇,感覺口水都要留下來瞭。

  這人也是奇怪,大年初一,不在傢裡陪傢人吃飯,反倒出來吃路邊店,真是怎麼想也想不通。但隨即,林寧將外套脫下來放在身邊的椅子上,方傑才恍然。

  她今天沒穿職業裝,而是換瞭一身比較休閑的打扮,外套脫瞭下來,裡面是一件簡單的針織衫。針織衫的彈性很好,不僅很完美的襯托出她胸前的偉岸,也凸顯出她腹部的線條。她的小腹微微隆起,但又不是很誇張,方傑本來還不是很確定她是否是懷有身孕,但結合她這麼愛吃酸,便猜個八九不離十瞭。

  方傑說:「難怪您這麼愛吃酸,原來是懷瞭寶寶啊,恭喜您瞭!我們店裡做面的高湯都是我媽媽每天早上起來現熬的,很滋補的,您懷孕吃絕對沒問題!」

  林寧靦腆一笑,說:「那就謝謝你瞭,最近吃什麼都沒胃口,你們這的面可是幫瞭我大忙啦!」

  「您放心吧!還是酸辣面,免辣,是吧?」

  「嗯。」

  「好嘞!」

  很快,面端瞭上來。這會兒店裡沒什麼客人,方傑很閑。正好,他把他連夜定制的打折卡遞給她,跟她說,從這頓開始,就可以打折瞭。

  林寧倒也沒有推辭,隻是看過卡面上的設計之後莞爾一笑,說:「你這設計風格……還挺別致的。」

  「哈哈……紅色,多喜慶,還有店裡的大logo,符合傳播學的一切要素!」林寧撲哧笑出瞭聲,說:「嗯,設計的不錯,下次還是別設計瞭……」

  「哈哈哈……」

  第二次見面,兩個人熟絡瞭很多。林寧一點沒有老板的架子,很喜歡跟方傑聊天,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瞭很久,直到林寧一小口一小口的將整碗酸湯面吃完,這才起身告辭。

  此後的每一天,方傑都能在店裡看到林寧的身影,有時是午飯時分,有時是晚飯時分。

  中間,有那麼一兩次李瑾也跟著一起過來,但更多的時候,則是林寧自己。

  用她的話說,李瑾在國外留學瞭幾年,又在海外上市公司作過高管,飲食的口味幾乎已經完全被西化瞭,受不瞭頓頓都吃中餐。

  林寧自己,因為孕吐的關系,這段時間隻吃得下酸的,因此常常來光顧。

  每次,林寧都點酸辣面,免辣。每一次,她都坐在自己第一次來這裡時坐過的位子上。漸漸的,方傑已經和她形成瞭某種默契,趁著春節假期店裡的人不是很多,就把那個位子給她空出來,成瞭她的專屬座位。

  店裡不忙的時候,方傑就會坐在她對面,也就是李瑾曾經坐過的位子上,和她聊上一會兒。他們什麼都聊,聊學業,聊畢業,聊他媽媽開的店,也聊他個人的感情生活。

  不知道為什麼,跟林寧在一起的時候,方傑總是有特別多的話想說,而林寧似乎有某種魔力,總是能一直主導話題的走向。所以到最後,幾乎都是方傑一直在說,林寧就靜靜的聽著,幾乎沒說什麼自己的事。

  但方傑還是知道瞭一些。例如,她不僅自己是方氏集團的高管,她老公就是方氏集團的創始人,嘉林市財富榜榜首的方國華。

  再比如,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懷孕瞭,她還有一個正在讀高中的女兒,名叫方雨蒙,《情深深雨蒙蒙》的雨蒙。她還說,瓊瑤味這麼濃的名字,其實不是她取的,而是她老公方國華取的。

  她老公方國華的年紀想必不小瞭,不過在父母那一輩人中,似乎很流行瓊瑤那個調調,他媽媽孫慧穎也是,最喜歡看瓊瑤劇瞭。方傑是欣賞不來。

  說到他的媽媽孫慧穎,其實這段時間不隻是方傑,林寧的經常光顧,也讓她和老板娘孫慧穎熟絡瞭。孫慧穎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可能是因為每天面對顧客的原因,她待人總是很親切,就像是鄰居傢的大姐。

  林寧本能的對她抱有好感,有時候,她會問方傑博士畢業之後的打算,還問他,有沒有興趣來方氏集團上班。

  每當這個時候,孫慧穎都會假裝剛巧從後廚出來,對林寧說:「哎喲,那敢情好……阿傑,你還不快謝謝人傢林總!」

  方傑卻總是苦著一張臉,說:「我還是先過瞭我導師那一關再說吧……」

  林寧就總是笑著說:「那還不容易,我跟吳老師很熟的!」

  和之前一樣,方傑還是沒有拿林寧的話當真。

  ……

  假期的時光總是很短暫,轉眼間,已經到瞭春節假期的最後一天。明天,也就是2月3日,打工人們就要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瞭。

  但好消息是,僅僅兩天之後,也就是2月5日,就又到瞭周末休息日。

  這一天,林寧又來到店裡。

  假期臨近結束,店裡的顧客漸漸的多瞭起來,盡管如此,方傑還是在林寧的老位置上幫她預留瞭位置,好像篤定她一定會來似的。

  不用林寧招呼,方傑就去後廚,給她端上來一碗熱騰騰的酸湯面,林寧還未在座位上坐穩,面便被端到跟前。

  林寧的臉上還帶著剛從屋外進來的紅暈,她點點頭,對方傑說:「謝啦!」

  方傑就坐在她對面李瑾的位子上,靜靜的看著她吃面。她最近的身材似乎比前幾天發福瞭一些,豐盈但不臃腫,從背後看還是纖細苗條的身段,隻有從前面看才能看到日漸凸起的肚子,這種身材不知道要羨煞多少比她年輕的準媽媽們。

  林寧今年40歲出頭,年齡比方傑的媽媽孫慧穎小瞭幾歲。

  因為保養得當,平時遠離柴米油鹽,再加上精致的妝容作修飾,使她整個人看起來比孫慧穎要年輕許多。如果說孫慧穎是親切的鄰傢阿姨,那麼林寧就像是職場裡會請你吃飯的那種漂亮姐姐。

  她的女兒方雨蒙,再過幾個月就滿17歲瞭,正在讀高二。

  林寧現在這個樣子,要是她本人不說,大概根本不可能有人猜得出來她已經是一個17歲女孩的媽媽瞭吧?

  方傑很喜歡看林寧吃面,經常盯著盯著就出瞭神。

  她吃面的樣子,很優雅。這一點跟她的好朋友李瑾截然不同,也跟面館裡的其他顧客顯得格格不入。

  盡管是街邊店,但她吃出瞭一種高級意式餐廳的感覺,仿佛碗裡盛著的,是至少貴幾十倍的龍蝦意大利面,她總是一小根一小根的細嚼慢咽,面碗裡的湯汁幾乎從來沒有在她精致的口紅上面留下任何印記。

  她見方傑在看她,笑瞭。

  她的臉總是紅撲撲的,一開始方傑還以為她是容易害羞,可後來才發現,她似乎並不是因為害羞才臉紅的,這讓她顯得更加可愛瞭。

  她問道:「你幹嘛總是看我?」

  「因為你吃東西的樣子,很好看。」

  「貧嘴!」

  也許是這幾天在一起熟絡瞭,方傑說話的膽子也愈發大瞭起來。

  當然,他也隻是對林寧這般說話,因為她的性格就是那一種,隻要玩笑不是很過分,無論你怎麼跟她開玩笑,她都從來不會生氣。

  而且她一說話臉就紅紅的,方傑特別喜歡逗她。估計李瑾也是一樣的吧。最關鍵的是,她確實很好看,方傑又沒有說假話。

  林寧眼前的面,已經吃得差不多瞭。

  出乎方傑的意料,這次她沖著他招瞭招手,示意他坐到她的旁邊來。

  方傑搬著板凳照做瞭。林寧用紙巾小心翼翼的擦拭著嘴唇,末瞭,神秘兮兮的跟他說:「方傑,你真的覺得我好看嗎?」

  「當然,那還用說!」

  她低下頭,想瞭想,又問:「那你……想不想聽一個秘密?」

  方傑瞬間來瞭興致,說:「好啊!」

  林寧有些羞澀的咬著嘴唇,說:「我還沒說是什麼秘密呢……這個秘密,是關於我的……」

  方傑咧嘴一笑:「那我就更感興趣瞭!」

  「……但,也是關於你的……」

  「啊?」

  方傑不明所以,林寧卻俏皮的沖他眨瞭眨眼睛,說:「你可想好瞭,說出來就沒有回頭路瞭……」

  方傑故作輕松的說:「要不要簽一個NDA啊?」

  【註3:NDA=保密協議】

  林寧似乎覺得他的主意不錯,便把她隨身帶的手提包拿瞭過來,將手伸進瞭包包裡面,翻找著什麼。

  「怎麼,你還真打算跟我簽NDA啊?」

  林寧不置可否,隨即從包包裡面……拿出一頂紅色的帽子來。

  方傑看著眼熟,說:「哎,這不是我們店的帽子嗎?你怎麼會有……」方傑看到瞭帽簷上的折痕,突然想起來,方雪瑩結婚那天,他為瞭進到萬豪酒店裡面,將帽簷對折,塞到瞭他的上衣口袋裡。

  那天晚上他喝多瞭,第二天發現帽子不見瞭,他也沒有在意,以為是丟在瞭酒吧或者別的什麼地方……

  該不會……

  方傑瞅瞭瞅林寧凸起來的孕肚,瘋狂的咽瞭一口口水……「該,該,該不會……」

  林寧巧笑嫣然,說:「看吧,我就說我說瞭,你會後悔的……」

  「可,可,可是它……」

  「沒錯,它就是你的帽子……」

  林寧靠近方傑湊瞭過來,幾乎是貼在他的耳邊,對他說:「……當初我就是因為這頂帽子,才好不容易找到這傢店裡來的……」

  方傑回想起除夕夜兩個人第一次(現在看來很有可能不是第一次)見面時的樣子,當時他就覺得奇怪,再怎麼說,除夕夜不在傢裡跟傢人一起吃年夜飯,而是跑來吃一個街邊的名不見經傳的小面館,這件事本身就很不尋常……他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林寧隻不過恰好路過,剛好撿到瞭他的帽子,並且如獲至寶似的一直收藏到瞭現在……

  怎麼想怎麼離譜!

  「那,那,那……該不會……」

  林寧低下頭,看瞭眼自己的肚子,眼睛已經快要滴下水來,她紅著臉說:「你覺得呢?」

  方傑頹然的癱坐在椅子上,如遭雷擊。

  林寧將帽子遞給他,說:「不如我們找個時間好好聊一聊吧……要不就這周末,你覺得怎麼樣?」

  方傑隻是機械般的點著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清楚林寧說瞭些什麼。直到他發覺林寧早已離去,才後知後覺的發瞭瘋似的從原地跳起來,沖出面館,在街上一路狂奔,尋找著那一抹既陌生又熟悉的倩影…………

  2天後,也就是2017年2月5日,春節假期過後的第一個休息日。

  對於方傑來說,這一天註定是非同尋常的一天,因為這一天是他與林寧約定好見面的日子。

  他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無論是招呼客人還是送外賣,都有點不在狀態,腦子裡面全都是晚上要與林寧單獨見面的事。

  該死,還以為那天晚上隻是一夜春夢,他和那個女人,應該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面瞭才對。誰能想到,那個女人不但自己找上門來,竟然還大著肚子!不僅大著肚子,而且她肚子裡的孩子,極有可能是自己的!

  每每想到這一層,他就止不住的煩躁,但一想到林寧那張精致絕倫的臉,他又不自覺的開始想入非非起來……

  毫無疑問,林寧是美女,是大美女,盡管她今年已經年滿四十,年紀比自己的媽媽也差不瞭幾歲,但歲月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太多印記,若說她是三十歲出頭,相信也絕對不會有人提出異議。

  方傑自己今年馬上也要二十九歲瞭,再有一年就要年滿三十。他與林寧並肩站在一起,光看長相,誰顯大誰顯小,還真說不準呢!

  他就這麼胡思亂想著。這時,店裡又來瞭一個訂單,他拿上外賣,戴上小紅帽,騎上電動車,就出發瞭。

  這一單外賣的距離有些遠,在跨江大橋附近。他心裡藏著事,不知不覺車速騎得飛快,他巴不得時間趕緊到晚上,見到林寧,不管結果如何,這樣他心裡的大石頭也就能落地瞭,總比現在這樣懸在胸口的強。

  一路疾馳,眼看快要到跨江大橋的十字路口,他抬頭瞥瞭一眼紅綠燈,發現還是綠燈,便沒有多想,將手裡的提速轉把轉到底,打算加速通過路口……滴滴——

  刺耳的鳴笛聲瞬間將他拉回現實。他扭過頭來,發現是側向路口駛來的一輛奔馳轎車,正沖著他瘋狂的鳴著笛。那輛奔馳轎車距離自己已經非常近瞭,險些就要撞上,情急之下,他腳下的電動車再度加速,車子又向前竄出去一段距離。

  這個時候,方傑終於察覺到不對勁瞭。他剛才心裡一直想著事,隻顧著埋頭騎車,這會兒他才發現,怎麼兩側的機動車都在朝著自己加速的開過來?他抬起頭,這才發現,原來路口的紅綠燈早就已經變瞭顏色!但他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瞭,他和他的車子已經沖到瞭十字路口的正中央,眼看著旁邊的一輛油罐車就要加速撞上自己……

  油罐車司機也發現瞭異樣,他本能的猛打方向盤,堪堪與方傑擦肩而過,還沒等他松口氣,突然一聲巨響,緊接著一股熱浪襲來,他的記憶瞬間定格,他隻記得,自己被那股巨浪直接掀飛,在空中轉瞭好幾個圈,最終,臉部著地的重重摔在地上,隻不過當他落地的時候,已經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瞭…………

  半小時前,方氏集團。

  董事長方國華剛剛結束一個很重要的會議,盡管是休息日,但身為一個龐大產業集團的掌舵人,數十年來,他沒有任何一刻是放松和懈怠的。他今年五十一歲,方氏集團是他二十四歲的時候白手起傢創立的。經過二十七年的發展,如今已經成長為一個橫跨多個重要產業的龐大集團。時至今日,他仍然保持著旺盛的鬥志和對成功的饑餓感,仿佛永遠不知疲倦。

  方氏集團矗立在嘉林江邊,如今那塊地塊已經成為核心商業區,堪比北京的國貿和上海的陸傢嘴。

  而他的宅邸,就在江的對面,那是嘉林市最豪華的別墅區,方國華站在自傢陽臺,就能將江對面的景色盡收眼底,其中最標志性的建築,就是方氏集團總部所在的大樓,這讓方國華自豪不已。

  無論是江這邊的商業區,還是江對面的別墅區,甚至包括那條跨江大橋,都與方氏集團脫不開幹系。數十年的發展,房地產業早已經是方氏的重要支柱產業之一,嘉林市有超過一半的地產項目,都與方氏或多或少有些幹系。

  方國華每天開著自己價值三百萬的奔馳邁巴赫轎車,穿梭往返於他自己投資興建的跨江大橋之上,成就感滿滿。他很享受自己開車的感覺,在他的車上通常不允許出現除他之外的第二個人,哪怕是他的老婆林寧,他的女兒方雨蒙,亦或是他的兩個親生弟弟,都很少有機會搭乘他的座駕,這是屬於他的專屬空間。

  時間來到中午一點半,忙碌瞭一上午,他到現在還沒有吃飯。

  於是他乘坐專屬電梯來到地下車庫,坐上他心儀的座駕,打算開車回傢吃點東西……最近應酬太多,大魚大肉不說,還頓頓喝大酒,他實在有點遭不住瞭。

  於是他打電話回傢,吩咐管傢桃姐,讓她準備幾個清淡的小菜,他趕緊回去吃上幾口,下午他還約瞭市領導喝茶呢!

  車子行駛到十字路口,眼看著紅綠燈由紅變綠,他猛一腳油門踩下去,打算第一個駛上跨江大橋。他就是這麼個性子,不管是開車,還是做生意,他都喜歡把別人遠遠的落在後面,讓他們跟在自己的屁股後面吃灰……誰知道這時候,一個不要命的外賣騎手突然從路口處橫切過來,頭頂戴著的小紅帽異常顯眼。他不得已猛的踩下剎車,同時瘋狂的按著喇叭……他最煩路上這些送外賣的瞭,騎車從來都不看紅綠燈,連命都不要!盡管他自己的方氏集團旗下,也有一傢外賣公司,但這並不重要……那個送外賣的仿佛很驚慌,闖紅燈不說,還歪歪扭扭的,一路騎到瞭馬路的正中央,而他對面駛來的,正是一輛呼嘯而來的油罐車……媽的!

  眼看著油罐車為瞭躲避闖紅燈的外賣騎手,撞上瞭自己旁邊的公交車,劇烈的爆炸瞬間將一切吞沒,爆炸的沖擊波將他連同他的愛車一起掀瞭出去,在爆炸的威力面前,價值三百萬的邁巴赫S600又能如何?

  氣囊彈瞭出來,狠狠撞在他的臉上。緊接著,爆炸的熱浪點燃瞭氣囊,氣囊發生二次爆炸,灼熱的溫度直接連同他臉上的皮肉一起燒焦瞭。方國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想要伸手去觸碰車門的開關,可車門的電控系統早就在爆炸當中失靈瞭,他那一身電控系統的豪華座駕,到瞭最緊要的關頭,連車門也沒能打開……方國華執著的扒拉著車門,他堅韌的品格直到最後還在發揮著作用,奈何任他如何努力終究都是徒勞,用料十足的車門紋絲不動,漸漸的,力氣從他的身上一點點流逝,最終,他不甘心的閉上瞭眼睛…………

  突發!今日下午13點42分,我市跨江大橋附近發生重大交通事故…………

  事故現場多人被嚴重燒傷,目前傷者已經被緊急送往嘉林市第三醫院…………

  急診中心外,兩名重傷的男子被擔架車推瞭進來…………

  他們的外形頗有幾分相似,兩個人的臉部都被嚴重燒傷,陷入重度昏迷…………

  標識著患者身份信息的姓名牌,被一雙手悄無聲息的調換瞭位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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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章一個小彩蛋:如果有人碰巧看過我兩年前的那篇征文《完美的代價》的話,也許會對方傑、林寧、李瑾這幾個名字有印象,我在那篇文的片尾彩蛋曾經說過,這幾個名字都來自於我難產瞭很久的一篇文,就是現在這篇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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