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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假典史上任

第十章 假典史上任

  夜半時分,葉小天心情甚好,偷偷摸摸地爬到瞭水舞的身邊,輕輕摟住瞭她嬌軟的身子。

  薛水舞早有預感,知道葉小天憋忍多時,今夜不會輕易放過她。今天葉小天的付出她都看在眼裡,心中感激,也存瞭報答之意,便不再矜持,回轉身鉆進瞭葉小天的懷裡。

  葉小天大喜,在水舞的臉上香瞭一口,便猴急地剝脫她的衣裳。

  薛水舞任他輕薄,隻是閉上瞭眼睛,酥胸急劇地起伏。

  待薛水舞像一隻赤裸的羔羊般玉體橫陳,葉小天也手忙腳亂地把自己脫得精光,急吼吼地趴在瞭她的身上。

  葉小天饞得很瞭,多日不聞肉味,他都不知道該從哪裡下嘴瞭。親嘴、揉奶、摳屄,上中下三路大軍一齊發動攻勢,把薛水舞弄得嬌軀酥軟,嬌喘微微。

  葉小天摸到水舞的陰戶已經水漫金山、門扉洞開,便急不可待地將脹硬的大屌插瞭進去,一桿入洞,水花四濺……

  薛水舞小嘴裡發出一聲舒爽的呻吟,手臂伸出去抱緊瞭葉小天的虎背熊腰,雙腿盤繞在他的腰間,像八爪魚般纏繞住瞭他。

  葉小天淫興高漲,亢奮地發起瞭攻擊,陰莖如打夯般在濕滑嫩軟的陰道內大力抽插,肉體撞擊聲如爆豆般“啪啪”作響。薛水舞如蛇般扭腰擺臀,嬌喘著在他耳邊小聲說道:“你輕點兒……別吵醒瞭瑤瑤……”

  這句話如同一盆冷水兜頭澆下,葉小天頓時覺得掃興不已,動作不由得慢瞭下來。

  薛水舞並沒覺察出男人的心情變化,見他如此聽話,繼續說道:“你趕緊弄完,回去睡覺吧。”

  這句話徹底澆滅瞭葉小天心中的欲火,他頹然倒下,抽出略顯疲軟的雞巴,怏怏地回到自己的床鋪,背對著薛水舞躺下,一聲不吭,心裡憋屈鬱悶,煩躁不堪。

  薛水舞愕然地看著葉小天的背影,不由得搖頭苦笑。她知道這次沒讓男人盡興,可她也有難言的苦衷。跟葉小天相處越久,感情越深,每次的交歡更讓她對葉小天情愫漸濃。她心裡越來越擔心,甚至有些恐慌害怕,她怕自己會改變主意,會離不開這個男人……

  所以,她一次次拒絕葉小天的求歡,堅決不與他同枕共眠,平日裡仍以兄妹相稱,就是不肯改口。

  小天哥哥,對不起瞭,我們不是一路人,希望將來分手的那一天你我都不要太過難受。

  薛水舞愁腸百轉之時,葉小天也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一種深深的挫敗感彌漫心頭揮之不去。他不明白薛水舞為什麼不能完全徹底地接受他,這麼長的時間瞭,就是一塊石頭也被焐熱瞭,可薛水舞對他仍是不冷不熱。男歡女愛講究的是兩廂情願,葉小天不想有一絲一毫的勉強,這才有瞭剛才的半途而廢。

  紅日東升,李雲聰帶著一個便裝衙役趕到土地廟,就見葉小天步履從容地剛剛邁步出來,後邊跟著他的兩個妹妹。

  李雲聰似笑非笑地道:“餓瞭一天一夜的感覺怎麼樣?小兄弟,不如就答應我們大人的要求吧。幫官府辦案,虧待不瞭你,有我們明裡暗裡的保護著你,你還怕那些人來刺殺你麼?”

  葉小天揚起下巴,俯瞰似地向他一笑,揚聲道:“走!吃飯去!”

  薛水舞、楊樂瑤不約而同地揚起下巴,從李雲聰面前高傲地走過。

  李雲聰看著葉小天一行人大搖大擺地下山而去,疑惑不解:“奇怪!他們的錢都被搜光瞭,哪有錢吃飯?”

  葉小天一傢人來到山下一傢小吃店,李雲聰和另一個衙役尾隨其後。

  李雲聰眉頭一皺,自語道:“他哪來的錢?莫非昨晚……他做瞭什麼為非作歹的事兒?”

  旁邊的衙役道:“依我看,必是他偷來的。若他昨日有錢,何必一傢人挨餓?”

  “偷來的?”李雲聰眼睛一亮,轉眼向街上打量起來。

  街上行人不少,有兩個年輕男子鬼鬼祟祟,一雙眼睛不時逡巡左右,看見某人穿著華麗或是購物闊綽,他們就會不動聲色地靠攏過去。此時,他們正跟在一個身穿銅錢紋員外袍的中年人身後。

  李雲聰看見後,馬上迎過去,拱手道:“洪員外,早啊。”

  “啊!李先生早。”那位洪員外正數著念珠,一見李雲聰,連忙笑容可掬地還禮。

  兩人說笑幾句,旁邊忽有一個僧人托缽而過,洪員外趕緊摸出些錢來,畢恭畢敬地放進那僧人缽內,雙手合什,連稱“阿彌陀佛”。

  李雲聰笑道:“員外向佛之心真是虔誠啊。”

  洪員外執禮甚恭地目送那僧人遠去,這才對李雲聰笑道:“前川寺的惠能大師說洪某有慧根,是修佛的好根苗呢。可惜洪某傢裡還有一個不成器的兒子,什麼時候他能立業成傢,洪某便可以放心出傢瞭。”

  李雲聰忙道:“兒子成傢後,洪員外還該等著抱孫子,以享天倫之樂嘛。現在做個居士,一樣可以修煉佛性,又何必定要出傢呢?”

  尾隨在洪員外身後的兩個年輕人見李吏典和洪員外說話,眉頭微微一皺,逡巡著便想走開。李雲聰和洪員外又搭訕幾句,拱手道別,隨即追上那兩個年輕人,冷喝道:“你們兩個好大的膽子,洪百川是本縣有名的大善人,你們也敢打他的主意!”

  兩個年青人連忙陪笑打躬:“李老爺您寬宏,小的有眼無珠,再也不敢瞭。”

  李雲聰寒著臉道:“少廢話!現有一樁事情交給你們去辦。辦好瞭還則罷瞭,辦不好,把你們抓進衙門打板子。”

  兩個偷兒連忙道:“是是是,李老爺您吩咐。”

  李雲聰往那傢小吃店呶瞭呶嘴兒:“店裡坐的那一傢人,看到瞭麼?”

  兩個偷兒瞧瞭一眼,道:“看到瞭,李老爺您是想……”

  李雲聰道:“把他們身上的錢偷光,若是還剩下一文,以後你們就不用在葫縣混瞭!”

  “啊?”兩個偷兒萬萬沒想到這位縣衙胥吏竟讓他們去偷東西,兩人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道:“李老爺,真的要偷?”

  李雲聰瞪瞭他們一眼,罵道:“廢話!你們會幹別的麼?”

  一個偷兒訕訕道:“李老爺,小的們平素對您老可都是畢恭畢敬,您老可別設局抓我們。”

  李雲聰“嗤”地一聲,道:“抓你們幹什麼?就連老爺我都快發不出餉來瞭,你當縣衙裡有免費的牢飯給你吃麼。別說廢話,快去!”

  另一個偷兒道:“是是是,這可是老爺您吩咐的。小的們偷瞭錢回來,馬上奉與李老爺。”

  李雲聰把手一揮,淡淡地道:“偷到的錢就當賞你們瞭。隻是做到一點,讓他分文不剩。”

  兩個小偷答應下來,悄悄盯上瞭葉小天一行人。

  葉小天全無所覺,一傢人吃罷早餐,接著便去瞭一傢糧店。

  葉小天和那掌櫃的談妥瞭價錢,伸手入懷,臉色頓時一變。

  那掌櫃的一瞧葉小天的臉色就明白瞭,忍不住說道:“客官,別是路上不小心,被偷兒把錢財順走瞭吧?”

  葉小天腦海中電光石火般一閃,忽然想起方才曾被一個從胡同裡出來的漢子撞個滿懷,莫非……

  葉小天馬上對水舞道:“你們等在這兒,不要亂跑!”

  葉小天沖出糧店,直奔剛才那個巷口,沿著方才那人所走的方向狂追瞭一陣,果然看見那人與另一個男子並肩走著,有說有笑。

  葉小天大吼道:“你站住!”

  那兩人回頭看見葉小天,撒開雙腿狂奔起來。

  他們這一跑,葉小天更加認定錢袋是他們偷的,立即死命追趕起來。

  路邊出現一雙粉光致致的漂亮大腿,又是一個短裙苗少女。不過葉小天此時已經無暇去看瞭,如今在他眼中,前邊那兩個賊眉鼠眼的傢夥可比這短裙苗少女更有吸引力。

  葉小天不能不急呀,錢若被偷走,一傢人就真的走投無路瞭。在薛水舞和瑤瑤眼中,他就是天,就是她們賴以生存的支柱。他不想讓她們跟著自己處處碰壁、時時吃苦,更不想讓她們對他失望。

  追著追著,前方路口突然出現一個身穿紫緞綢,頭系紫色六合巾的矮胖男人。那個男人扭著水蛇腰,手裡還掐著一方手帕,在五六個年輕人的簇擁下姍姍而來。

  葉小天一看這人登時臉色大變,冤傢路窄啊,風鈴兒哥哥怎會在此?

  如果葉小天是鎮定自若從街邊走過,風鈴兒未必會認出他來,可他追著兩個偷兒狂奔而來,太過引人註目。風鈴兒定睛一看,登時把熊貓眼一瞪,蘭花指俏生生往前一伸:“好啊你,居然還敢現身,給老娘我抓住他!”

  跟在風鈴兒身後的一眾少年立即一擁而上,向葉小天撲去。

  葉小天一個急剎車,隨即一個急轉身,望風而逃,後邊那群人依舊不依不饒地緊追不舍。

  葉小天跑得腿酸腳軟之際,前方客棧裡忽然嘩啦啦走出一群人來。

  “咦?是你!”眾星捧月般,眾人中間站定一個女子,周身銀飾,俏生生、水靈靈的,正是那位展大姑娘。

  展凝兒好奇地看著葉小天道:“你這麼快就來尋我啦?用不著跑這麼急吧。”

  這時後邊一群人已經追過來,見前邊一群人攔住瞭葉小天,馬上大吼道:“快抓住他,他是個賊!他是昨夜潛入我‘蟾宮苑’偷錢偷衣服的小賊!”

  “什麼?”展凝兒一聽這話陡然色變!

  偷錢偷衣服?這倒從另一個角度解釋瞭他昨天在“蟾宮苑”為什麼那副打扮。展凝兒本來對他這麼快就屈服於現狀、安心從事那等賤業有些疑心,再聽瞭這番話,登時明白自己又被他騙瞭,昨夜那番煽情的理由,恐怕都是假的。

  展凝兒怒不可遏:“好小子!你又騙我!”

  雌虎一發威,“嗆啷啷”一聲便是寶刀出鞘,卻見葉小天已在十丈開外,死命奔逃。

  “給我追!”展大姑娘一聲令下,十幾個苗傢大漢登時加入瞭追殺葉小天的陣營……

  孟縣丞和王主簿肩並肩從衙門裡出來,大小胥吏們見瞭連忙閃到路邊站定、行禮。

  孟縣丞含笑道:“齊木今天過生日,你王主簿無論如何也要給個面子。孟某親自相請,你可不能推脫。”

  王主簿皮笑肉不笑地道:“縣丞大人太客氣啦,隻消使人知會一聲就好,何必勞動你縣丞大駕。”

  兩個說著話到瞭衙門口,門外忽地竄進一條人影,像一條被人攆急瞭的土狗似的,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孟縣丞和王主簿一見此人齊齊愣住,詫異道:“你……跑這麼急,想幹什麼?”

  葉小天一手扶著後腰,一手撫著胸口,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我……我來當官瞭!”

  雖說葫縣百姓不太把縣衙放在眼裡,可它畢竟代表著朝廷。平時杵在那兒當神像供著,你可以不聞不問,但你不能直接沖撞縣衙,那挑戰的就是朝廷的權威瞭。沒有人會為瞭一點小事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所以葉小天逃進縣衙後,追兵便悻悻離去瞭。

  欣聞葉小天願意冒充艾典史,孟縣丞和王主簿也不急著去齊府赴宴瞭,馬上帶他去二堂,請出傀儡縣太爺花晴風,開始合力打造“艾典史”的計劃。

  縣令花晴風坐在上首,左邊是縣丞孟慶唯,右邊是主簿王寧,三人一臉祥和地看著站在他們面前的葉小天,仿佛三清道君正滿意地註視著他們共同的關門弟子。

  李雲聰捧著一襲官袍、腰刀和腰牌走上來。花晴風向葉小天一擺手,道:“你把這些該穿的穿上,該戴的戴上。從現在起,你就是本縣剛剛赴任的艾楓艾典史瞭。”

  葉小天咳嗽一聲,道:“大老爺,小民……”

  孟縣丞笑瞇瞇地道:“做戲就要做全套,從現在起,你要時刻都當自己是艾典史,忘記那個葉小天吧,你要自稱下官。”

  葉小天無奈地道:“是!縣尊大人,下官……還有兩個妹妹,這身份該如何解釋啊?”

  王主簿道:“艾典史赴任途中遇山賊劫道,護衛及傢人拼死保護艾典史逃走,全部以身殉職。艾典史流落山中時,為一村姑所救,艾典史感恩圖報,將這村姑姐妹帶到縣裡。”

  葉小天瞧瞭王主簿一眼,心道:“這廝編瞎話兒比我還要快上三分,一套瞎話說下來,眼都不眨。”

  孟縣丞拍手道:“說得好!聽說縣尊夫人身邊正缺兩個使喚人,你那兩個妹子,就送到夫人身邊去吧。你放心,不會真拿她們當下人使喚的。”

  葉小天心中暗恨:“這是要留人質瞭。”

  隻是在人屋簷下,葉小天也無可奈何,隻好又道:“下官已在本縣住過幾天,有不少人見過我。下官一旦上任,少不得要拋頭露面,萬一有人認出下官,豈不穿幫?”

  孟縣丞道:“這個你不用擔心。艾典史路遇強梁,傢人盡歿,痛定思痛,所以入城之後,微服私訪,探察民情。一切胸有成竹後,這才向縣尊大人報到。”

  王主簿馬上接口道:“明日,本縣縣衙、巡檢司、稅課司等各個衙署都會全力配合,為你大造聲勢,就說艾典史到瞭本縣之後要大力整頓本縣治安、嚴厲打擊黑白兩道各種犯罪行為。呵呵,如此一來,不怕那些刺客不知道你還活著。”

  聽這話音兒,這三位大人打算把葉小天打造成一個罪惡克星、葫縣法制社會的急先鋒瞭。

  花知縣生怕葉小天聽瞭這話害怕起來又打退堂鼓,忙道:“你放心,三班衙役自然聽你調遣。巡檢司那裡,本官也會招呼他們多加配合。平日裡你身邊自會有人保護,沒危險的。”

  孟縣丞心想:“這個聲勢自然造得越大越好,將來他‘病死’的時候才更加沒人懷疑。就算艾典史的傢人來瞭,有這麼多人知道艾典史的事跡,艾傢的人也不會生疑,他們總不會無緣無故的畫一幅畫像,滿大街的詢問本縣艾典史是否與畫中人長得一致吧。”

  葉小天答應冒充艾典史的第二天,一向習慣於推諉扯皮的葫縣官員便破天荒地攜起手來,利用一切渠道向各界廣泛宣傳艾典史到任的消息,花知縣甚至在城門口張貼瞭告示。

  葉小天正式成瞭統領葫縣皂、快、壯三班衙役的典史大人,孟縣丞的直接屬下。除瞭當日出現在縣衙二堂的官員和他們極少數的心腹,整個葫縣再沒人知道這個艾典史是個假貨。

  考慮到葉小天並不瞭解縣衙的諸多規矩,孟縣丞把李雲聰調到他身邊幫他處理雜務,以免這位典史大人露怯。同時,原為皂班班頭兒的蘇循天也被調到葉小天身邊,成瞭他的副手。

  蘇循天是縣尊夫人蘇雅的弟弟,雖然出身詩書人傢,卻是不學無術,不得已便做瞭胥吏,跟著姐夫來瞭西南。胥史並非永遠沒有做官的機會,熬資歷、攢政績,偶爾會有極少的幾個小官名額會留給他們,希望雖然渺茫,卻也是個機會。

  奈何在這葫縣,就連蘇循天的姐夫花晴風都隻是個傀儡,哪還有他升官的機會?

  葉小天帶著李雲聰這個專門負責監視他的“左膀”和蘇循天這個專門幫他找麻煩的“右臂”,開始瞭他在葫縣的典史生涯。

  葉小天很清楚自己隻是個冒名頂替的官,艾楓有傢人、有同年、有座師,有太多太多的社會關系,自己又沒有和他孿生兄弟一般的相貌,即便當日在縣衙二堂的所有官員一致同意讓他永遠冒充下去,那也是不可能的。

  葉小天不相信孟縣丞對艾典史之死的判斷,艾典史之死分明就是謀財害命,孟縣丞卻偏說是蓄意謀殺。如果艾典史的死真的隻是一個意外,而葫縣官員也清楚這一點,那麼他們找自己冒充艾典史恐怕就是一個陰謀瞭。葉小天猜不出他們真正的打算,卻能推測出他們對自己一定沒安好心。

  葉小天顯然低估瞭葫縣官員的膽量,但這並不怪他,他以前所接觸的官員大多是京官。那些京官或許貪婪,或許奸詐,可他們在天子腳下,忌諱難免多些,又哪能像這些地方官們那樣無法無天。

  今天葉小天是去往施傢探案的。

  “集義店”糧行大掌櫃施必行,昨日在後花園散步時暴卒。葉小天昨天已經去過一趟,屍體抬回縣衙,讓仵作檢驗瞭一番,說是喉管被人捏碎而死。

  葉小天昨日勘察瞭現場,今天是帶人去施傢走訪,並拜訪與施掌櫃關系密切的一些朋友。

  葉小天領著一群捕快,忽見前方路口有一群人圍攏在那兒。捕快們不敢馬虎,立即握緊腰刀,高聲吆喝:“典史大人出行,閑雜人等回避。”

  眾人閃開,就見路口站著一個粗佈衣衫的山中少年。他雖然身居鬧市,可是往那兒一站,卻給人一種與其年齡和身份不相符的鎮靜。

  葉小天馬上認出瞭這個人,他甚至還記得這個人的名字:華雲飛。

  這個人送瞭四條魚給他,那張稚嫩而極顯剛強個性的面孔,他記憶猶新。

  葉小天微笑著向他走瞭過去,隻走瞭三步,葉小天的目光就被吸引到瞭華雲飛的腳下,那是一隻趴在華雲飛腳下的斑斕猛虎,頭圓、耳短,粗大有力的四肢踞伏於地,長長的虎尾盤於身側,全身橙黃色佈滿黑色條紋的皮毛在陽光下微微泛光,虎頭上一個碩大的王字。

  葉小天大為驚訝,那天看到這少年時,他隻當對方是一個漁夫,會在山溪湍流中捕魚,可他沒想到這人竟然還是一個獵虎的高明獵手。

  “你……是……”華雲飛分明已認出瞭葉小天,但葉小天此刻一身官袍,前呼後擁的與那晚的落魄模樣判若兩人,華雲飛一時不敢確認。

  葉小天笑道:“四魚之恩,猶記在心。你不認得我瞭嗎?”

  華雲飛驚道:“啊!果然是你!你……你怎麼……”

  葉小天道:“本官麼,實乃是本縣典史,赴任之初為瞭解本縣的情形,那幾天正在微服私訪,不想被偷兒摸走瞭我的盤纏,以致落到那步田地。”

  華雲飛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原來你……你就是縣衙張榜公佈的那位艾……艾大人。”

  葉小天笑道:“你不用拘謹,我當你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間,不必論那官場中的身份。”

  李雲聰豎著耳朵,獵犬似的在一旁聽著,雖見葉小天沒說什麼出格的話,卻不耐煩他和一個山裡的窮獵戶搭訕不休,上前打岔道:“大人,眼看這時辰也不早瞭,咱們還得去……”

  “閉嘴!本官與人說話,哪裡輪到你來插嘴,混帳東西!”葉小天臉色一沉,根本不給李雲聰好臉色。且不提兩人之前那些過節,反正他這個典史也做不長,早晚要拍拍屁股走人,跟這個小人客套什麼。

  李雲聰臉色一變,卻是無可奈何,隻得面皮發青地退到一邊。

  一旁蘇循天笑嘻嘻地道:“不懂規矩,沒上沒下!”

  李雲聰恨恨地瞪瞭他一眼,明知葉小天看他不順眼,卻不敢再生事端。

  蘇循天和葉小天處得極好,好到他那姐夫花晴天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個渾球能耐沒有,偏又仗著姐夫是本縣縣太爺,對誰都有點目中無人。可惜他的靠山也是無權無勢的傀儡,他想狐假虎威,更加沒人買帳,所以在縣衙這三年,他跟誰都處不好。

  然而他對葉小天卻是畢恭畢敬。作為縣太爺的小舅子,蘇循天自然知道葉小天的真正身份,何況葉小天就算真是典史,他也未必巴結。孟縣丞、王主簿都是有實權的官兒,他還不是一樣不放在眼裡?偏偏一見葉小天就這麼服氣,確實令人費解。

  花知縣包括葉小天在內,自然不知道蘇循天的這種態度,始自他去縣衙後宅探望姐姐時,意外地見到瞭葉小天的“二妹”薛水舞。

  葉小天訓斥瞭李雲聰,回過頭來,和顏悅色地對華雲飛道:“雲飛兄弟,我還有公務在身,就不跟你多說瞭。”

  “好!您……您請慢走!”

  葉小天轉身要走,華雲飛沖動之下,脫口道:“我捕瞭這頭猛虎,賣掉後就有錢娶媳婦瞭。到時候,請大人你喝我的喜酒。”華雲飛這句話說完,馬上就後悔瞭,人傢是什麼身份,跟你客氣兩句,你還真以為人傢會拿你當朋友瞭?

  葉小天站住腳步,回身笑道:“要叫大哥。叫大人,我可不去。”

  華雲飛的臉脹得通紅,眼睛卻放出光來:“大哥!”

  葉小天點點頭,道:“你成親的那天,我一定到!”

  葉小天向他揮揮手,轉身剛要走,就聽街上一聲尖叫:“快來人吶,打死人啦!”

  幾個捕快一聽尖叫聲,馬上如臨大敵地拔出刀來。葉小天詫然回望,就見一個青袍儒士正站在一處臺階上聲嘶力竭地“放聲高歌”。

  李雲聰驚叫道:“黃訓導!縣學出什麼事瞭?”

  葉小天向黃炫迎去,一直為葉小天鞍前馬後的蘇循天主動搶在頭裡,高聲問道:“典史大人在此,黃訓導,縣學裡有什麼麻煩瞭,快快講來。”

  黃炫道:“你們來得正好,快!快去阻止他們,裡邊又打起來瞭,這一次打得尤其激烈。”

  李雲聰一聽,拔腿就往縣學跑,一邊跑一邊喊:“艾典史,快來,這可都是些小祖宗,出不得意外呀!”

  葉小天職責所在,卻也推脫不得,隻好跟著李雲聰跑進縣學。

  縣學雖是朝廷的學府,卻不一定要用公帑建造。以葫縣來說,官員的俸祿都常常拖欠,撥款建縣學就更不可能瞭。葫縣縣學是靠士紳名流捐資修建的,去年年尾才落成。

  葉小天等人沖進縣學,拐過正房來到後院,馬上就聽到一陣叫罵咆哮聲從書堂裡傳來。院子裡站瞭四個人,其中三個是縣學教習,五六十歲年紀,還有一人三旬上下,穿著一身縣學生員的制服。

  聽到腳步聲,四人回過頭來,葉小天一眼就看清瞭那負手而立、滿面鄙夷之色的書生模樣,心中不由驚咦一聲:“原來他在這裡就學!”

  這個青衫書生正是葉小天此前在晃州城見過的那位遊學書生,被展凝兒傾心愛慕的徐伯夷。徐伯夷沒認出他來,當時的葉小天破衣爛衫比乞丐也強不到哪兒去,他哪會正眼相看。

  葉小天這時也顧不得理會徐公子,跟著黃炫和李雲聰跑進書堂,就見偌大一間書堂已經成瞭演武堂,桌案、蒲團、書本、筆墨,全都變成瞭武器,紙張漫天飛舞如雪片兒一般。

  這些學子都是附近山中部落和周邊縣的一些部落首領的子侄,性情粗野,頑劣不堪,哪在乎什麼師道尊嚴?因為他們身份特殊,師長們平素裡打不得、罵不得,他們之間發生沖突時,又擔心出事,真要有人受瞭重傷,甚至殘疾喪命,師長們可承擔不起。

  李雲聰大聲喝道:“住手!統統住手!”

  李雲聰喊得雖兇卻並不上前,那些捕快也是有樣學樣,眼看這些學生兇狠若廝,他們連薪水都不能按時領的人,犯得著拼命嗎?

  葉小天頭一回看讀書人上演全武行,場面當真嘆為觀止。他眼神一閃,忽然發現一幕奇觀,偌大一個書堂,幾乎所有的幾案都被掀翻瞭,但廳堂一角赫然還有一張書案完好無損。

  書案後面盤膝坐著一個胖子,一個很魁梧的胖子,雖然一身是肉,可是因為他身形魁梧,所以並不顯得累贅,這魁梧胖子正捧著一本書讀得津津有味。

  葉小天暗自驚訝,都說本縣文教不好,不想竟有一個這樣的書癡!

  李雲聰這等正經官差都不拼命,葉小天這個冒牌貨自然更沒理由上前和這些野蠻人打交道,他像條黃花魚兒似的,溜著墻邊兒向那書癡走去。

  一路躲避著書本筆墨各種暗器,在漫天飛舞的紙張書卷中,葉小天仿佛踏雪而行,走到那手不釋卷的胖子身邊,低頭一看,不禁啞然失笑。這胖子看書是不假,可他看的那書有字有畫,插圖上牙帳金鉤、粉彎玉足,淫男浪女醜態畢露,隱私部位赫然入目,竟是描繪精美的春宮圖畫。

  黃炫、李吏典那些人依舊在陡勞地試圖阻止雙方戰鬥,葉小天在那胖子身邊蹲下,探著頭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隻看瞭片刻,那胖子蘸蘸唾沫,翻過瞭一頁,葉小天急忙道:“你慢點兒翻。”

  “啊!你嚇死寶寶瞭!”胖子根本沒有發現旁邊多瞭一個人,葉小天這一出聲把他嚇瞭一跳,差點兒跌個跟頭。

  胖子定睛看看葉小天,拍瞭拍手裡的書,得意地炫耀道:“好看吧?這可是孤本!”

  葉小天笑道:“書堂裡亂成這副模樣,你還看得進去?”

  胖子道:“他們經常這樣,要是不打架,反倒成瞭怪事。你是幹什麼的,看你這身穿戴,好像是官?”

  葉小天聳聳肩道:“芝麻綠豆大的官兒,說起來不值一提。我姓……艾,你叫我艾楓就好。你叫什麼名字?”

  胖子道:“我叫羅遠,字大亨。你比我年長,叫我大亨就好。”

  葉小天道:“大亨?羅大亨?”

  胖子道:“不錯,大亨以正,天之道也!我爹說,這個字吉利,大運亨通,前途無限。他一門心思讓我讀書科舉,你看我是讀書的料麼?我都當不瞭官,還亨什麼通啊。不過老爹起的名字嘛,大亨就大亨吧,阿貓阿狗,叫啥不是叫,反正代表是我就行瞭。”

  這胖子不說話則已,一說話便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葉小天好奇地問道:“我聽說這縣學就讀的都是山中部落首領的子侄,卻不知你爹是哪個部落的首領?”

  胖子挺起胸膛道:“你看我的長相,明明是炎黃之後,怎麼會是部落中人?我爹洪百川,是本縣商人。我也不是這縣學的生員,隻是我爹一心想讓我讀書,花瞭大筆的錢捐建縣學,我就被特許旁聽啦。我是一讀書就頭痛的人,而這班畜牲,你看看,有哪個像讀書人的樣子?”

  恰好有個同學摁住另一個學生,伸手抄起一方硯臺就要砸,聽到胖子這句話,登時大怒,喝道:“你說誰是畜牲?”

  胖子把那本春宮圖冊往懷裡一塞,昂昂然站起,凜然喝道:“你找碴是不?平時你們畜牲來畜牲去的,還少說瞭?我就這麼隨口一說,又不是特指是誰,你急著認什麼認?”

  胖子這一站起來,身量顯得頗高,再加上骨架夠大,一身是肉,膀大腰圓的樣子頗具威懾力。那同學卻毫不畏懼,跳將起來道:“老子就找你碴,又如何?”

  那人伸手一推,這看起來威風凜凜的胖子推金山、倒玉柱,轟隆一聲就仰面摔倒,震得書堂地板一陣顫悠。瞧著如此強壯的一個人,竟是外強中幹,如此不禁打。

  胖子被人一把推倒在地,摔得頭暈眼花,他搖瞭搖頭,清醒過來,就見葉小天的臉俯視下來,窮追不舍地問道:“好奇怪!你既然叫羅遠,你爹怎麼叫洪百川呢?”

  胖子躺在那兒道:“你當我是領養的嗎?非也非也。我姓羅,我爹姓洪,隻因我爹是入贅羅傢的啊。他既然入贅羅傢,我當然隨我娘的姓。”

  葉小天今天去施傢探訪後就要去拜訪洪百川,因這洪百川和施必行是極要好的朋友,葉小天想從他那兒打聽一下施必行是否得罪過什麼人。葉小天欣然道:“我正好要找你爹問件事,你帶我去如何?隻是這裡這副模樣,我身為典史倒不便走……你有辦法叫他們住手嗎?”

  羅大亨得意地道:“這有何難,你看我的!”說罷昂然站起,一聲霹靂般的大吼響徹雲霄:“你們這群慫蛋,全都是窩囊廢!”

  所有的人都緩緩扭頭轉身,面向羅大亨,神色不善。

  大亨夷然不懼,譏笑道:“看看你們這副德性,將來都是要稱王稱霸、統治一方的土司老爺,最不濟也是一個世襲吏目,就像潑婦一般打架?不怕丟人!”

  不等人傢問話,大亨就把手臂猛地一揮:“不是誰也不服誰嗎?那就打到他服!有種的,你們約定三天之後,在黃大仙嶺上一決生死,我羅大亨到時去給你們做個見證,怎麼樣?誰要是怕瞭,現在就向對方磕頭認錯,那就不用打瞭!”

  一班紈絝少年哪受得瞭這個激,誰沒種啊?誰怕誰啊?他們不約而同地站住瞭腳步,互相看看,異口同聲地對大亨道:“好!那就三天之後,黃大仙嶺上見,不見不散!”

  大亨哈哈一笑,道:“這不就結瞭?那大傢現在就散瞭吧,好好養精蓄銳,三天之後帶上刀槍,黃大仙嶺上一決高下!啊!真是令人期待啊……”

  大亨拍拍屁股,轉身走到自己書桌旁,伸手往裡一掏,就從書桌裡掏出一個書包,往肩上一挎,大大咧咧地對葉小天道:“咱們走吧。”

  葉小天目瞪口呆地看著羅大亨施施然地向廳門口走去,醒瞭醒神才追上去。

  顧教諭迎上來,眉心緊蹙、憂心忡忡地道:“艾典史,你看這……”

  葉小天不耐煩地擺擺手道:“不是三天之後才打嗎?你趕緊想辦法。你是教諭嘛,你找學生們挨個談心,務必讓他們盡釋前嫌。好瞭好瞭,本官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先走一步。”

  顧教諭還待再說,葉小天已經追著大亨去瞭。大亨有瞭充分的理由提前回傢,還不怕老爹責罵,當真是滿心歡喜,他挎著書包走在大街上,興高采烈,跟個二逼青年似的。

  葉小天擺手示意李雲聰、蘇循天率人跟在後面,自己快步追上羅大亨:“大亨啊,你這法子不行啊,貌似解決瞭沖突,實際上卻是火上澆油,三天之後他們再打起來怎麼辦?”

  大亨很驚訝地看瞭他一眼:“我最多給他們做個公證,我又不是他們誰的爹,他們是死是活是傷是殘關我屁事?”

  葉小天愕然道:“他們要是真的有瞭死傷,你就不怕他們傢裡人找你麻煩?他們可都是山中部落首領們的子侄啊。”

  大亨比他還要驚訝:“他們的父兄為什麼要找我的麻煩?我隻是給他們提出瞭一個很合理的建議啊,我又沒逼著他們答應。我還要不辭辛苦地爬上黃大仙嶺給他們做見證呢,一文錢酬勞都不收,我圖什麼啊?他們要是真有瞭死傷,那也是冤有頭債有主,誰幹的找誰去呀,他們的傢族怎麼可能會來找我的麻煩呢?我說這位大哥,你的腦子好象不大清楚啊!”

  葉小天聽得頭有點暈,怎麼可能會是這樣呢?此地民俗風情果然與京中氣象大不相同,他實在適應不瞭本地人的這種怪異思維。

  大亨看見他一臉古怪的神氣,恍然大悟道:“哦!對瞭,你是當官的,這種事兒歸你管。那你可得趕緊想想辦法瞭,要不然真要有個死傷,你的上司一定找你麻煩。朝廷對這些刺兒頭可是一向安撫安撫再安撫的,到時候沒準就讓你背黑鍋以平息眾怒。”

  這個一手制造瞭三天之後黃大仙嶺上葫縣縣學兩大幫派對決的胖子,好象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其中所起的關鍵作用,反而替葉小天擔起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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