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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吸引力酒吧並沒有什麼吸引力,單從外表上看,金碧輝煌得像個高級發廊。裡面也不行,要不是橢圓形的吧臺和琳瑯滿目的酒櫃,你準以為這是個高配版的沙縣小吃。當然,平海能有酒吧,已足夠令人驚訝。進去溜達一圈兒後,我又踱瞭出來。原本我打算要杯啤酒來著,卻猝不及防地嗅到一股屁味。至於它來自哪裡,我可說不好,或許是沁涼的冷氣,或許是炙熱的奧運比賽,又或許是那些稀稀落落而又整齊劃一的目光。現在七點出頭,太陽早隱瞭去,天還是很亮。一層透明的琥珀攜著難言的燥熱把整個大地浸瞭個通透。行政新區的街道有種沒必要的寬敞,於是路人越發顯得稀少,連盛夏的傍晚都在這人為的寂寥中變得模糊起來。而蚊蟲是真切的,它們的鳴叫、叮咬以及沙子般滑過你皮膚的觸感都真得不能更真。抽完一根煙,我還是決定回到酒吧裡去,哪怕是領教領教屁味呢。正是此時,一輛七代雅閣由遠及近,在街邊停瞭下來。“嘟”瞭一聲後,牛秀琴搖下車窗,嗓音甜膩:“夠早呀林林,沒等太長時間吧?”她撩瞭撩頭發,玉盤般的笑臉在逐漸暗淡的天光中微微發亮。我不由撓瞭撓右腿——一個新鮮的大包正在迅速隆起。

  憋瞭將近一天我還是找瞭牛秀琴。好半會兒電話才接,她笑著問我咋想起老姨瞭。我說有點事兒想問問。她問咋瞭。我說電話裡說不清楚。

  “到底啥事兒嘛?搞得跟拍電影一樣。”她大笑起來,高跟鞋的叩地聲直刺耳膜。

  “見面再說。”我肯定猶豫瞭一下。

  “真是要緊事兒啊?”我沒吭聲。“那,”牛秀琴沉吟片刻,“明兒個晌午吧,呃,下午吧要不,找個飯店,老姨請客。”

  臨掛電話,她問我忙啥呢。“寫文書啊,一個民事調解書。”我險些打單車上栽下來。透過頭頂那片蔥鬱,“平海市文體局”幾個燙金大字在驕陽下亮得誇張。不想到瞭今天中午,牛秀琴來電話說手頭事兒多,問我是推一推呢,還是等她一會兒。我問在哪兒等。

  “濱海大道上有個吸引力酒吧,挺不錯的,”她打瞭個哈欠,得有個兩三秒,“你們就不睡午覺?”我真不知該說點什麼好,隻能嗯瞭一聲。“老姨請你喝酒咋樣?”又一個哈欠後,她笑著說,“我估計要吃完飯才能過去,你先墊點東西,可別空著肚子,啊,甭怪老姨沒提醒你!”

  承蒙她老提醒,我跑東街菜市場“墊”瞭個肉夾饃。事實上我買瞭倆,卻終究隻吞下去瞭一個。另一個,這會兒還在車把上掛著呢。“吃過瞭吧?”牛秀琴下瞭車,當頭就問。她裹瞭身白色西服套裙,曲線圓潤。腳上應該是一雙紅色細高跟,如果沒看錯的話。這人身高跟母親差不離,或許還要略猛一點。

  “嗯。”

  “嘖嘖,這天兒,啊,真能把人熱死!”她鎖好車,甩瞭甩掛在臂彎的名貴皮包。

  誰說不是呢。我掃瞭眼西南天際魚鱗般的殘月,抹瞭抹汗。晚霞尚未散盡,對面音像店裡刀郎還在懷念2002年的第一場雪。這傻逼已懷念瞭整整一年。

  “這冬冬啊,要到他姥姥傢學琴,你老姨夫又不著傢,啥都要你老姨親自跑一趟,俺們女人啊,還真是那拉磨的驢!”牛秀琴攤攤手,顯得有點激動。她先是面向我,後又轉向瞭吧臺後老板模樣的瘦子。後者笑瞭笑,我也隻好笑瞭笑。牛秀琴也笑瞭笑,她敲敲吧臺:“喝點啥?”

  “啤酒吧。”

  “兩杯雞尾酒,那個……藍色什麼什麼特——老記不住名兒。”她直接面向吧臺,這前半句平海土話,後半句變成瞭普通話。瘦子立馬寒暄瞭幾句,他操著某種南方口音,口水很多的樣子。抿上一口酒後,牛秀琴才白我一眼:“年輕人喝個酒扭扭捏捏。”此觀點恕我不敢茍同,但已沒瞭表達機會——這老姨緊接著說:“啥事兒這麼急,無常鬼兒攆魂一樣。”

  這個我可說不好。是的,千言萬語我卻不知從何說起。液晶電視裡有個肥胖的白種女人在擲鐵餅,做瞭好幾次動作鐵餅始終沒能扔出去。然而通過兇狠粗野的叫聲,她成功吸引瞭周遭諸位的目光。盯著她肆意奔放的奶子,我一口悶下瞭多半杯酒。

  “咋瞭嘛?”牛秀琴翹起二郎腿。

  “Gucci是不是很貴?”我感到自己的聲音在一片火辣和冰涼間穿行。

  “啥?”

  “古馳。”

  “啥意思?”牛秀琴柳眉挑瞭挑,晶瑩的嘴唇在渾濁的燈光下撇向一邊。這應該是個笑的表情。難得這麼熱的天她的妝也沒花。

  “我媽肯定不會買那麼貴的裙子,跟披肩兒。”那件流蘇披肩也是古馳的,淺黃色的背景上爬滿瞭字母,又延伸出一茬茬細長的棕色邊穗,我幾乎能夠想象春風拂起它的樣子。

  “那可不見得,”牛秀琴搖著矮腳杯,頓瞭頓,“到底咋瞭嘛,讓我給你媽參考穿衣打扮?”

  我盯著那位古怪的斯洛伐克女運動員,沒有作聲。

  “你咋發現的?”好一會兒牛秀琴問。

  “就在衣櫃抽屜裡。”

  “真有你的,偷翻你媽衣裳。”她在我胳膊上來瞭一拳,笑得咯咯咯的。這笑聲令我十分生氣,卻一時又無話可說,不由臉都漲得通紅。

  “就個這,完瞭?”

  “我在平陽見過你的車。”我仰頭悶光瞭酒。

  “啥車?”

  “就那輛雅閣啊。”

  “那是單位的車,咋瞭?”她抿瞭口酒,還是咯咯咯的,抹胸包裹著的乳房在光影間此起彼伏。

  “就今年四月初,不是十一號就是十二號,在迎賓路那個華聯。”

  好一陣都沒人說話,以至於電視裡的聲音變得聒噪難耐。但老天在上,那個叫什麼耶娃的女運動員終於擲出瞭她的鐵餅。

  “咋,沒瞭?”牛秀琴的杯子也見瞭底。

  “當時一女的就穿那條裙子,跟一男的一塊兒,在華聯五樓。”我以為自己會結巴,事實上並沒有。但這些詞句像被凍住瞭一般,速度越來越慢,也不知過瞭多久,我總算找到瞭說辭:“走得很近。”過去的某段時間,我幾乎認定那個淺黃色的墨鏡女人就是眼前這位老姨,但現在又模糊起來,就像那些日子裡時常出現在夢中的母親,一切都莫名其妙得如同一部三流言情小說。

  牛秀琴托著下巴,好半晌沒吭聲。我知道她在盯著我看。酒櫃裡的五光十色令人目眩,我隻好移開瞭目光。周遭越發嘈雜,有人要求來點音樂,但瘦子執意要大傢接受奧林匹克精神的熏陶。“操你媽!”那貨罵瞭句娘。我咳嗽一聲,掃瞭牛秀琴一眼。她長嘆口氣,又要瞭兩杯威士忌。“咋瞭嘛?”她說。

  我不明白這話什麼意思。

  “看到就看到瞭唄,咋瞭嘛?”她撩撩頭發,甚至笑瞭笑。那頭烏黑的大波浪卷和上次見到時似乎略有不同,也許是因為盤瞭起來。

  我也不知道“咋瞭”,於是就沒人說話。奧運比賽轉到瞭遊泳館,很可惜,我沒能註意到那個大噸位女運動員的成績。

  “虧你能憋這麼久。”好一會兒,牛秀琴放下二郎腿,抿瞭口酒。她沒看我,而是盯著電視。美國人菲爾普斯出現在畫面裡,頭有點小,像個機器人。這貨已經得瞭四枚金牌,而他的目標是八枚。所以理所當然,他調動起瞭觀眾們的熱情,包括酒吧裡的諸位。在這片贊嘆聲中,我挺瞭挺脊梁。我希望身旁的老姨能說點什麼,但她始終仰著腦袋,雙唇緊閉。雞尾酒令我越發清醒,甚至有點口幹舌燥。猝不及防,牛秀琴突然又翹起瞭二郎腿,她拍拍額頭,“哦”瞭一聲,調子拖得老長,再抬起頭時哈哈大笑起來。

  別無選擇,我惱怒地瞥瞭她一眼。

  “對你媽也忒上心瞭,我看和平也沒你這麼緊張。”她切瞭一聲,笑意未褪,而那雙露趾高跟恰好戳在我的腿彎。

  我張張嘴,卻隻是咳嗽瞭一聲。

  “再來一杯。”牛秀琴把威士忌推瞭過來。

  我搖瞭搖頭。

  “再來一杯老姨就給你說道說道。”她挑挑柳眉,臉蛋上浮起一抹紅暈。於是我就悶瞭一大口,有點迫不及待的意思。她卻不再理我,轉而跟吧臺後的瘦子聊起瞭奧運會,先是金牌,再是“揚我國威”,最後是今天的遊泳比賽。提到菲爾普斯時,她說:“嘖嘖,瞧人傢這肌肉。”整個過程中,牛秀琴的腳始終戳在我的腿彎,還要有節奏地一彈一跳以便對其實施擊打。威士忌火辣辣的,所以我整個人也火辣辣的。我搞不懂該移開腿還是提醒她註意這一點。當然,不勞我費心,牛秀琴很快站瞭起來,翻出錢包結賬。完瞭,她看看我,拎起瞭奢侈品:“走吧。”

  “去哪兒?”我有些發懵。

  “廢話忒多。”牛秀琴撇撇嘴,卻猛然一個趔趄。我隻好抓住瞭她的胳膊。“到瞭你就知道瞭。”她笑瞭笑。

  出瞭門,牛秀琴直奔雅閣。拉開車門時,她問我咋來瞭,我說騎車,她便揚瞭揚下巴:“往前二百米,嗯,一百五十米,左拐,濱湖花園。老姨先調個頭。”

  “你都這樣瞭還開個屁。”事實上我也飄忽忽的,或許是這燈火輝煌的熱浪太過粘稠。

  她愣瞭愣,環視一周,最後才轉向我,笑靨如花:“那就不開,先扔這兒 。”說完,她撅著屁股在車裡瞎翻瞭一通。之後,“噔噔噔”,牛秀琴扭到車尾,打開瞭後備箱。“拿點東西。”她沖我招招手。於是我隻好過去拿東西。然而東西有點多:兩箱酒(其中一箱是五糧液),一袋小米,兩個南瓜,一捆山藥,雜七雜八四五個禮品盒。“光拿吃的。”牛秀琴香氣濃鬱。

  於是我就抱起瞭小米:“南瓜也拿?”

  “南瓜往傢裡拿。”這話讓我有點暈乎,但聽她的意思應該是不拿。

  街道還是很寬,音像店切到瞭什麼老鼠愛大米,聽得人直打擺子。我一手推車一手抱著小米,如你所料,肉夾饃不見瞭。牛秀琴拎著一捆山藥,腳步很亢奮,楊臣剛讓她飽滿的肥臀不可抑制地扭動起來。一路上她都輕哼著,直到進瞭小區大門。我腦袋裡卻空空如也,不知該想些什麼。在電梯裡,牛秀琴問我現在的大學生是不是都喜歡在外面租房。我說有租的,不過也不多。她雙臂抱胸笑瞭笑:“你租過沒?”

  “沒有啊,”我說,“還不至於。”

  “啥叫還不至於,還不至於啥呢?”她膝蓋向我屈瞭屈,笑容愈發濃烈。神使鬼差,我突然就紅瞭臉。

  牛秀琴住A棟八樓。值得一提的是,這什麼濱湖花園據說均價五千多一平,在平海算是一等一的高檔樓盤瞭。這老姨生活確實滋潤。放好東西,牛秀琴就開瞭空調,如她所說,確實“熱死瞭”。“想喝啥隨便拿,”她指指廚房又仰仰臉,“老姨先去洗個澡。”我能說點什麼呢,我根本無話可說。何況壓根不容我反應,她就扭向瞭樓梯。在肥臀的左搖右擺中,我隻好在大紅色的真皮沙發上坐瞭下來。她的黑絲襪破瞭個洞,右腿肚責無旁貸地溢出一抹白肉。搞不懂為什麼,我有些心驚肉跳。

  過瞭好一陣也不見牛秀琴出來,我隻好站起身來。老這麼坐著,我擔心自己會睡著。這套復式裝潢如何我說不好,但起碼,那些奔放的西方油畫和克制的中國字畫有點不搭腔。就這麼溜達一圈兒,我決定“隨便拿”點什麼喝。廚房很幹凈,冰箱裡也很幹凈——清一色的洋酒,好在冷藏室的最底層躺著幾瓶礦泉水。又幹坐瞭一會兒,我擅自打開瞭液晶電視,卻是藍色的DVD畫面,於是我又關上瞭電視。我覺得胃裡火辣辣的,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感正在體內緩緩蕩漾開來。正是此時,冷不丁地,牛秀琴叫瞭一聲“林林”。我扭過頭,便看到瞭那個淺黃色的女人。她站在二樓扶手旁,乳房高聳,豐韻娉婷,棕色的長條紋從微隆的小腹射出,沿著圓潤的肉體瘋狂地旋轉。興許是角度問題,短裙下的大腿豐滿白皙得有點誇張,而頭發也盤起綰在腦後,至於是不是這種發髻我拿不定主意——但毫無疑問,我幾乎能看到它在行進中輕輕跳躍的樣子。“喂,”牛秀琴敲敲扶手,眉頭緊蹙:“發啥愣,上來!”

  於是我就上去。牛秀琴穿瞭雙黑色魚嘴細高跟,鮮艷的紅指甲在餘光中不斷地放大,然後又漸漸地縮小。當那股青芒果般的香味環繞周身時,她撇撇嘴,猛地沖我撅起瞭屁股。這當然嚇我一跳,何況飽滿的豐臀上是一道雪白的脊溝,那渾然一體的隱隱凹陷讓我禁不住心裡一顫。“幫老姨拉上。”她說。

  於是我就幫她拉上。可惜手有點滑,試瞭好幾次我才捏穩瞭拉頭,隨著拉鏈的閉合,那片雪白也消失不見。顯然,牛秀琴沒穿文胸,或者這個文胸沒有背帶,至少以我有限的經驗來看是這樣的。“瞅著挺機靈,手咋那麼笨!”當我滿頭大汗地完成任務時,她白瞭我一眼。這老姨又化瞭妝,豐潤的朱唇亮晶晶的。我卻不知說點什麼好。那顆汗津津的心躍起又跌下,砰砰作響卻不知所措。

  “你說的是不是這件?”牛秀琴張開雙臂,自我欣賞瞭一番。

  我想說點什麼,卻隻是點瞭點頭。

  “披肩兒也差不多,老姨就沒拿出來。”她單手叉腰擺瞭個Pose,曲線便更加生動,連飽滿的三角區都若隱若現。

  “咋回事兒?”我終於吐出瞭幾個字。

  牛秀琴不答話,而是轉身朝走廊扭去。幾步後,她撇過臉來:“現在穿還真是有點熱。”這麼說著,她便推開一扇橘色的門走瞭進去。毫無辦法,我隻能跟瞭過去。或許是牛秀琴的臥室,寬敞整潔,卻沒有想象中的結婚照之類的東西。頂著雙人床擺瞭一茶幾、倆皮沙發,再往裡是張電腦桌,一臺聯想液晶顯示器端坐其上。“坐啊。”她打床沿坐下,沖我揚揚下巴,旋即在室內掃瞭一圈兒,“老姨這臥房咋樣?”

  “咋回事兒嘛?”我在沙發上坐下,簡直有點咬牙切齒。

  “瞅你皺那眉疙瘩,”牛秀琴撇撇嘴,翹起二郎腿,“還能咋回事兒,這古馳兩件套有兩套唄。你媽那套是老姨送的,換別人我還不給呢,也幸虧是出貨價拿的。”

  有點繞,可能我需要消化一下。

  “你媽也是——”牛秀琴笑笑,突然粗著嗓子說,“肯定不會買那麼貴的東西——哦,不會買那麼貴的裙子,跟披肩兒。噢,肯定不會買,人傢給倒好意思要?”這麼說著,她拍瞭拍雪白的大腿,腳尖一晃一晃的。

  雖然看不到自己的臉,但我很清楚它現在什麼模樣。那些酒精正在我的腦袋裡嗡嗡作響。

  “女人啊,都虛榮,誰不愛美啊?”

  我不由晃瞭晃腦袋。窗簾半拉,那燈火闌珊處應該就是濱海大道吧。

  “我呢,也是借花獻佛,這陳建軍要出血就讓他出點大的。”這麼說著,牛秀琴嘆瞭口氣。接著,她猛然湊瞭過來,幾乎要貼上我的臉:“哎,老姨的事兒你知道多少?”

  這實在讓人猝不及防,我不由目瞪口呆。

  “是不是瞧不起老姨呀?覺得老姨下賤?”她朱唇張合著,那口氣全噴在我的臉上。

  情不自禁,瞬間那個淺黃色肥臀在我腦海裡蕩起一波肉浪。我吸吸鼻子,靠到瞭沙發背上。我隻是覺得這一切有點誇張瞭。牛秀琴卻盯著我,不依不饒。我隻好搖瞭搖頭,什麼意思自己也搞不懂。

  牛秀琴哼瞭一聲,總算撤回瞭身子。她挺挺胸,翹起瞭另一條腿,裙間風景一閃而過:“陳建國——陳建國知道吧,你們平陽的,陳建國的閨女在平陽搞瞭幾個店鋪,專賣這些國際大牌,在她那兒拿也算是便宜陳建軍瞭。”

  “反正啊,”她擺弄著胳膊上的翡翠手鐲,扭瞭扭屁股,“這說到底也不是他們自己的錢,求爺爺告奶奶給他們送錢的可多著呢。”

  “是吧?”我說。我深陷在沙發裡,卻始終沒能湧現出哪怕一絲喜悅。相反,黏糊糊的後背透過T恤緊貼在皮革上,令人備受煎熬。

  “那可不,”牛秀琴站起來,踱瞭幾步,“人上人可不就是這個意思?”

  她那個屁股異常圓潤,沒有內褲的痕跡,讓我不由自主地想到適才看到的雪白脊溝。

  “你呀,爭點氣,好好念書,將來做瞭大官兒啊,你媽也享享福。”她擺弄著壁龕裡的一個什麼雕像,扭臉沖我笑瞭笑。

  “陳晨呢?”此話突然就脫口而出,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啊?”這老姨顯然一愣,“啥陳晨?”

  我從沙發裡掙脫開來,沒有作聲。

  “呸,”牛秀琴飛快踱過來,臉上綻著一抹笑,“我是孩兒他幹媽!”這麼說著,她甩甩胳膊,於波濤洶湧中踢瞭我一腳。

  “不止吧?”我攤手笑瞭笑,卻又神使鬼差地蹦出這麼一句。

  “說啥呢,再瞎扯老姨可饒不瞭你!”這麼說著,她就撲瞭上來。我隻好蜷起腿擋瞭一下。於是下一秒,兩坨軟肉就砸到瞭我的臉上。它們掙紮著,嘴裡說著什麼,又像是在笑。還有溫熱的小腹,緊貼著我的大腿,不甘心地摩挲著。那股青芒果的氣息也纏繞而來,不能說多好聞吧,至少不難聞,更關鍵的是它令我頭昏腦脹,連呼吸都有些困難。然後我就看到一張紅霞滿面的臉,鳳眼不大,卻濕漉漉的,一種妖冶的光澤讓我的心怦怦直跳。這一對視起碼有兩秒,然後牛秀琴就爬瞭起來。她呸瞭一聲,背對我整瞭整裙子。空氣有點凝固,沉默,於是室內的呼吸便顯得過於粗重。我吸瞭吸鼻子。

  “好瞭,”半晌,牛秀琴在床沿坐下,“你看也看瞭,老姨要換衣服瞭,這羊毛精紡真能把人熱死。”她掂起肋側的一角扇瞭扇,於是乳房的輪廓便清晰、模糊復而清晰,宛若一波不知疲倦的海浪。

  我馬上起身,向門外走去。

  “急啥?”她叫住我,“先幫我把拉鏈拉開。”

  搞不好為什麼,我手黏糊糊的,甚至有點發抖,好一陣才在蜷曲的細碎發和白金項鏈間找到瞭拉頭。牛秀琴縮縮脖子,扭扭屁股,輕笑一聲:“癢!”老天在上,那碩大的屁股確實扭瞭扭,因為它毫無疑問地蹭在我的大腿上。這讓我的手抖得更加厲害。深吸一口氣,拉鏈總算向下劃開,快速,平穩。像年少時的春柳被剝去一層皮,那片雪白再次暴露在眼前。而且,我發現脊溝右側離肩胛骨不遠的地方有顆小痣——可能是太小,也可能是色差,竟有些暈眼。仿佛為瞭確認其真實性,我伸手在上面摸瞭摸。它的主人輕哼一聲,或許還抖瞭一下。於是汗津津的右手便順著細膩的脊溝一路向下,最後停在肥碩的圓弧上。一片圓潤的溫熱炙烤著手掌。我猶豫著是否該捏下去。我感到喉結滾動瞭一下。就這一瞬間,牛秀琴突然靠在我身上,軟綿綿的,像一塊果凍在不可避免地融化。我隻好抱緊瞭她。我肯定捏住瞭豐滿的乳房,我能感到羊毛精紡下它那柔韌的形狀。我聽到粗重的喘息,不知是來自於我,還是她。牛秀琴就這樣趴到瞭床上,死抵著那綿軟的圓臀時我才發現自己硬得厲害。

  接下來的過程自然得有點誇張。這老姨裙擺上湧,露出半扇白屁股,於是我就摸瞭摸,柔軟,滑嫩——還有一張嘴!是的,兩片厚嘴唇濕漉漉地滑過我的掌心,簡單粗暴卻不容置疑。瞬間我就嗅到一股酸腥的味道,它穿過鼻腔,在大腦裡一圈圈地環繞,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別無選擇,我把整條短裙都向上翻瞭起來。暴露在燈光下的是一條赭紅色的肉溝,兩片肥厚的肉唇張開著,一抹鮮紅的水光直灼人眼。我脫下褲衩,攥著老二就往裡捅。多麼醜陋啊。然而醜陋也不頂用,牛秀琴哼瞭好幾聲,我卻依舊沒能捅進去。也不知過瞭多久,她默不作聲地爬上床,撅起瞭屁股。清澈的燈光下,菊花的紋路都一清二楚。這次總算進去瞭,毫不費力,以至於當那層層溫熱濕滑裹緊時我有點不敢置信。但漸漸響起的啪啪聲是真實的,婆娑的肉浪是真實的,磨盤般的大白屁股是真實的,還有女人的呻吟——在我的大汗淋漓中越發婉轉。或許是憋瞭太久,那由腦垂體直達脊髓的電流很快襲來。我瞧瞧輕躍著的發髻,又望瞭望燈火輝煌的濱海大道,猶豫著是否射出來。牛秀琴卻突然說話瞭。她微側過臉來:“疼!”

  “啊?”

  “腿疼!”

  我有點暈。

  “膝蓋疼,先出來。”這麼說著,她就輕哼一聲,伏到瞭床上,根本沒容我反應。接著,她翻過身來,白我一眼:“鬧死人,衣服都不讓脫!”這聲音輕輕的,和臉頰上那抹紅雲一樣飄飄忽忽。“關門,門都不關!”她露出一截胳膊,順帶著在我胯下瞟瞭一眼。我這才發現竟然忘瞭關門。望向空蕩蕩的走廊時,說不好為什麼,我心裡沒由來地一緊。

  這老姨確實沒戴胸罩,但那兩團豐腴白皙的頂端貼瞭倆粉色的心形玩意兒。把它們揪下來後,一雙火辣辣的眼睛便直視而來。我隻好一手一個搓瞭幾下,然後便埋頭把眼珠子叼到瞭嘴裡。牛秀琴乳暈很小,乳頭細長,它們在嘴裡轉著圈圈兒,綿軟而又堅硬。沒一會兒,她就岔開腿,說:“來吧。”於是我便再次進入。牛秀琴應該做過剖腹產,小腹正中隱著一道銀白色的細線,很細很細,也就在肚皮軟肉的微漾下我才得以發現。她的呻吟聲也很特別,沙沙的,跟平常高亮的說話聲完全不同,真是奇怪。我覺得女人就是個謎。這波持續瞭好半晌,汗水不斷從我的臉頰滑落,融入一團雪白之中。牛秀琴也是香汗淋漓,乃至那股青芒果味變得渾厚而熱烈。整個過程中她都微閉著眼,唯一睜開的片刻她說:“老姨好不好?”說完這句話,她便把我緊緊纏住,包括豐潤的嘴唇和舌頭。我肯定躲瞭一下,但很快就被吸住。再後來,如你所料,我射瞭。

  等我翻過身,牛秀琴就捂著紙巾進瞭浴室。很快,傳來流水聲,然後是嗤嗤的撒尿聲——我猜的。不一會兒,她就裹著浴巾回來瞭。從我身上跨過去時,老姨說:“死孩子,也不戴套!”老實說,插入前我確實猶豫瞭一下,但這個念頭就像盛夏的雪花一樣迅速消融。所以我的回應是笑瞭笑,回應我的則是扇在肩膀上的一巴掌。紅梅沒抽幾口就被牛秀琴奪瞭去,我說就剩這一根瞭,她說老姨抽屜裡好煙多的是!之後我的手機就響瞭,是樂隊自錄的一段前奏,有點嘈雜,但辨識度極高。我猛地一凜,險些打翻煙灰缸。當頭母親就問我在哪兒,好不容易找個說辭,不等送出去,她的下一個炮彈就來瞭:“還回不回來?也不看看幾點瞭?”我告訴她馬上回去。“路上慢點兒。”她沒好氣地丟下一句就掛瞭電話。

  “誰啊,你媽?”一口煙噴瞭過來。

  我沒吭聲。我覺得渾身黏糊糊的,應該去洗個澡。但老二很快就被攥住——牛秀琴擼瞭兩下,說:“眉清目秀的,雞兒倒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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