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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鄉中案

第三十四章 鄉中案

  安平鎮內,這裡已經不同於黎澤多年前記憶中的模樣。

  甚至比起凌墨雪下山歷練來到這裡時,都發生瞭不小的改變。

  街道,建築,商傢,這些都和曾經大不一樣。

  黎澤看著面前已經陌生的街道,腦海中又想起那天晚上的畫面。

  他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道上,凌墨雪跟在他身側,沒有出聲。

  黎澤在一處停下,隨後自言自語的說道。

  “那天晚上下著好大的雪……就是在這裡……”

  “師父救瞭我,把我抱回瞭天劍閣……”

  地上的青石板幹凈整潔,現在已經快要四月份瞭,冬藏春至,哪裡還有什麼雪。

  凌墨雪隻是安靜的陪在黎澤身畔,沒有打擾。

  黎澤朝著小鎮深處走去,隨後兩人來到瞭一座小石橋上。

  他看著石橋邊,有些恍惚。

  曾經覺得這座石橋在集市中心,還算占地方。

  現在看來,也不過就十幾步路的距離。

  他看向石橋一側,似乎在眼中,看見瞭一男一女兩個幼童正跪在那裡乞討。

  黎澤沒有駐步停留,邁開步子,離開瞭石橋。

  一路向前,進入他視線的,是街邊的一傢包子鋪。

  看著那中年漢子壯碩的身形,黎澤嘴角彎起一抹笑意,他走上前去,開口問道。

  “店傢,你這饅頭,怎麼賣?”

  “哈哈,這位小哥真是俊俏,我傢這饅頭啊,可是安平鎮最好吃的饅頭瞭。”

  “一文錢四個,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黎澤嘴角依舊帶著笑意。

  “店傢,我記得……您應該是叫張虎吧?”

  “是啊客官,您以前買過我們這的饅頭?”

  聽到這個問題,黎澤臉上笑容更盛。

  “是……很多年以前買過……味道很好,到現在都記著呢。”

  說完便從腰間的荷包裡拿出瞭二兩碎銀。

  “幫我拿十個饅頭。”

  “這……客官,不瞞您說,這有點……太大瞭……我們小鋪子,找不開……”

  “沒事,這錢,不用你找,算是我欠你的利息。”

  “唉?客官說笑瞭……像您這樣俊俏的公子,要是真欠我銀子,那我肯定不會忘的,哈哈……”

  張虎笑瞭笑,卻看到黎澤絲毫沒有把銀子收回去的意思,隻是拿著包好的饅頭,轉身離去。

  “十年前,有個小乞丐偷瞭你的饅頭,再出現在你鋪子前的時候,用兩文錢買瞭十個饅頭。你沒有計較,他當時說過,一定會還你錢的。今日,他欠的饅頭錢,已經還過瞭。”

  聲音沒有外泄,直接傳入張虎耳中。

  張虎再抬頭時,身前哪還有剛剛俊俏少年的身影?

  隻有留在他掌心中,那二兩碎銀告訴他,方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黎澤已經到瞭另外一條街,他打開手中油紙包,白花花的饅頭還散發著熱氣。

  拿起一個放到嘴邊咬下,麥香滿口,唇齒留香。

  在黎澤身旁的凌墨雪看得分明,師弟雖然嘴角帶笑,但眼神沒有焦距,盡是思念……他應該是在想那個和他一起流浪的小丫頭吧……看著黎澤的面龐,凌墨雪沒由來的感到心中一陣難受。

  她伸出手,挽住瞭他臂膀。

  “嗯?”

  黎澤口中還含著饅頭,有些不解的看向凌墨雪。

  後者隻是笑,挽著黎澤的手卻更緊瞭些。

  兩人一路走到瞭安平鎮的衙門,黎皇在黎澤回到黎京的當天,便已經告知黎國百官,四皇子歸京。

  有靈獸門的幫助,從黎國邊境接收來自黎京的消息,隻需要短短兩天。

  對於從小鎮趕往黎京還需要兩周路途的凡間來說,兩天就能傳達到消息,簡直可以稱之為神速。

  而安平鎮的衙門主事—陳縣令,聽到黎澤前來的消息,則是直接帶著副手出門迎接。

  “不知四皇子殿下微服私訪,有失遠迎。”

  黎澤沒有什麼架子,隻是扶住瞭陳縣令作揖的身子。

  “縣令不必多禮,此番前來是突發所想,並沒有事先通知,是我唐突瞭。”

  “多謝四皇子殿下體恤下官,之前聽聞四皇子殿下乃修行中人,更是德才兼備,頗有君子之風,此番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黎澤有些哭笑不得,這黎國的官員,拍起馬屁來倒是不重樣。

  不過他倒也不在乎這些,做瞭個請的手勢。

  “我心有不解,望與縣令詳談。”

  “四皇子殿下這邊請。”

  凌墨雪跟著黎澤與陳縣令進瞭待客廳內,陳縣令這才開口。

  “不知四皇子殿此番前來……?”

  “是這樣的,我想請問一下,縣令最近可有聽到什麼不同尋常的傳聞,或者附近可有什麼不同尋常的案件。”

  “案件?”

  “對,有沒有牲畜或者耕牛突兀暴斃,死狀淒慘的,或是手段一看就不像是凡間的案件。”

  聽到這裡,陳縣令還認真思索瞭一陣隨後才慢慢說道。

  “聽四皇子殿下這麼描述……這段時間還確實有一件案件相當棘手。”

  “不過在下也隻是道聽途說,因為此案並不在安平鎮,而是在距離安平不遠的落陽鎮。”

  “落陽鎮……再往前走些,就到落陽關瞭吧?”

  “是,距離落陽關不到百裡。”

  “那案件具體是什麼樣,能請縣令詳細說說嗎?”

  “我也隻是聽落陽鎮的縣令和我提過一次,我覺得此案有蹊蹺,於是便記瞭下來。”

  “縣令請說。”

  陳縣令不敢怠慢,思索瞭一陣,便說起瞭案件。

  “此事是落陽鎮下的龍門鄉,那傢有一戶員外全傢十八口,被一夜之間滅門。”

  “一夜滅門?”

  黎澤的表情立刻就凝重起來。

  “是……不僅如此,據說死者死狀淒慘,像是看到什麼驚駭之物……暴斃而亡。”

  “屍身慘白,面目猙獰……”

  “那有沒有人目睹犯人模樣?”

  黎澤繼續問道,而陳縣令隻是搖瞭搖頭。

  “這我就不知道瞭,此案是落陽鎮的縣令負責……我也沒有過問查到哪裡瞭……”

  “那縣令你是何時得知此案的?”

  陳縣令想瞭想,隨後說道。

  “約莫是,一周前,落陽鎮的縣令和我提過……”

  “我知道瞭,多謝縣令瞭。”

  “哪裡哪裡,能幫到四皇子殿下,實乃微臣榮幸。”

  黎澤得到瞭自己想要的信息,即刻出發,前往落陽鎮。

  兩鎮之間相距數百裡,對於凡人而言可能需要坐上一天還不止的馬車。

  而對於黎澤和凌墨雪而言,不過是禦劍飛行一炷香的功夫罷瞭。

  到瞭落陽鎮,黎澤並沒有急著找人問路,或者前往落陽鎮的衙門。

  他找瞭間茶館,帶著凌墨雪坐瞭進去。

  後者頗有些好奇,傳音給他。

  “怎麼不直接去龍門鄉?”

  “先聽聽看,落陽鎮的人口中流傳的版本是什麼樣子。”

  黎澤朝店傢要瞭壺茶,便坐在原地,安安靜靜等著。

  靈丹境的他,五感已經遠超常人,幾乎不需要驅動靈力,便能聽到周圍茶客相談的內容。

  “唉……你知道嗎,鎮上那個有名的豆腐西施……”

  “聽說瞭沒有,柳姑娘今晚就要被人開苞瞭!”

  “那個殺千刀的,賣給老子的肉足足少瞭兩斤……”

  “倪兄,正值春日好風景,不如一起去賞花如何?”

  “陸爺……這批貨可不能有閃失啊,這都是絲樂坊上等的絲綢……”

  茶館中的茶客們談天說地,每個人口中所討論的都是各自見聞。

  黎澤端起茶杯,面上不動生色,耳朵依舊在篩選著茶館中的交談聲。

  “聽說瞭沒有,咱們龍門鄉裡那個王員外,一夜之間傢裡十八口,盡數被滅門。”

  就是這個!

  黎澤心中一動,註意力集中到一樓靠近窗戶邊的一桌客人身上。

  就是他們中那個領頭的壯實漢子,提到瞭龍門鄉慘案。

  “還有這等事?三哥,你沒唬我們吧。”

  “就是,那王員外平日裡也不是作惡多端,就是喜好女色,能招惹到什麼女俠,一夜之間屠他滿門?”

  被桌上三人稱作三哥的壯實漢子,臉色凝重。

  “老五,你知道的,我那個堂兄退下來之後,就在落陽鎮上當瞭衙役,這事是他給我說的,錯不瞭。”

  此言一出,一桌的漢子,臉色都有些難看起來。

  “這……是哪裡來的惡匪?”

  “那老鄉正(村長)呢,大夥受傷瞭沒有?”

  “不知道……具體情況,我那堂兄沒和我多說,隻說是什麼邪靈作祟……情況他也不太清楚。”

  “怎麼會有這種事……”

  “那我們還是早些趕回去吧”

  “對啊,三哥,我們快點回去吧。”

  “好,我這就去找驛站,傍晚就能到。”

  幾人也顧不上還沒喝上幾口的熱茶,便離開瞭茶館。

  黎澤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點瞭點頭。

  “怎麼樣,聽出什麼瞭沒有?”

  凌墨雪嘴唇都沒動,再度傳音入耳,黎澤隻是搖瞭搖頭。

  “聽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說是什麼邪靈作祟,不急,我再聽聽看……”

  然而坐瞭一上午,黎澤也隻是從茶客們的口中聽出瞭些閑言碎語。

  王員外,十八口,邪靈,紅衣女子。

  這一上午,這四個詞,是被提及到最多的詞。

  黎澤點著茶桌,若有所思。

  凌墨雪並不著急,看著師弟沉思的面龐,心中也在思索,這會是誰的手筆。

  妖族?邪教?修行中人?還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看來,這裡是沒辦法獲取到更有用的信息瞭,走吧,我們直接去龍門鄉。”

  “不去問問落陽鎮的縣令?”

  黎澤搖瞭搖頭。

  “問落陽鎮的縣令也問不出什麼來瞭,先前那個大漢說他堂兄在落陽鎮的衙門當差,衙役都弄不清楚究竟如何,證明此案並沒有什麼調查結果。

  若隻是他一面之詞,那倒也不用在意,但是這一上午,所有的茶客都是含糊其辭,重復著我們知道的信息。

  現在隻知道,兇手疑似是個紅衣女子,被稱作邪靈,是修士,還是凡人?不清楚;姓甚名誰?不知道;人在何處?說不準。

  就連長相是何等模樣,是老是醜,是年輕貌美還是高矮胖瘦?一概不知,隻是重復著紅衣女子,邪靈這些詞。

  這些茶客裡,總有人和衙門有些關系,能問出點情報,而坐瞭一上午卻一無所知,隻能說明……

  落陽鎮的衙役,對此一樣是一無所知。”

  凌墨雪眼中閃過一道精芒,點瞭點頭。

  “不錯嘛師弟,那走吧,我們就去龍門鄉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嗯,走吧,師姐。”

  兩人全程是傳音對話,在旁人看來,這一桌的客人安靜的有些詭異。

  一男一女就這麼坐瞭一上午,一聲不吭,著實是讓周圍的茶客頻頻側目。

  就連店小二看兩人的目光都有些怪異。

  見到黎澤和凌墨雪總算離去,店小二都松瞭口氣。

  在他眼中,這一桌的兩人顯然是什麼怪人。

  別看兩人穿得俊俏,但是光喝茶,一句話都不說的,店小二在茶館幹瞭幾年瞭,還真沒見過這樣的客人。

  好奇的朝著外面打量,此時哪裡還有黎澤和凌墨雪的身影?

  店小二忍不住打瞭個寒顫,他可是聽瞭一早上的紅衣邪靈,心中正瘆得慌呢,就碰上這麼一攤子事,擦桌子的手都有些止不住的抖。

  黎澤自然不會知道店小二是怎麼看自己的。

  出瞭茶館之後,和師姐走到街角,手中法決掐出,用靈氣遮蔽身形,便禦劍離開瞭落陽鎮。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便追上瞭之前茶館看到的那群壯漢,順著他們的路線向前不遠,便到瞭龍門鄉。

  凌墨雪眼見著黎澤先到瞭無人的地方,換上瞭普通些的衣服。

  雖然材料依舊是絲綢,倒也不至於讓人一眼就看出來是個招搖過市的公子哥,倒像是個來鄉下遊學,有些傢資的讀書人。

  “師姐,就麻煩你配合配合我瞭。”

  “這個我熟——”

  凌墨雪嫣然一笑,身上衣裝變化,變成瞭那套鵝黃長裙,再搭配上頭上的首飾,活脫脫一個和書生配對的深閨大小姐。

  手中再從儲物戒中拿出一把團扇,就連氣質都變得溫婉柔弱瞭些。

  換好衣裳之後,兩人便朝著村口走去。

  然而引入眼簾的場景,倒是有些出乎黎澤與凌墨雪的預料。

  龍門鄉中人並沒有想象中的門戶緊閉,蕭條不堪的模樣。

  反而鄉中街道一片熱鬧繁華的景象。

  街上也沒有什麼行色匆匆的路人,偶爾看到一兩個穿著制度的衙役,面色也不是十分焦急。

  這很明顯,不符合一個剛發生如此命案鄉鎮的情況。

  黎澤攜著凌墨雪,來到瞭村口一戶老農的住所。

  老人傢此時正扛著鋤頭,打算前往農田。

  黎澤臉上帶笑,喊住瞭老人傢。

  “老人傢——老人傢——”

  那老農轉過身來,上下打量瞭黎澤一眼,有些好奇。

  “這位公子,是在叫我嗎?”

  “是,老人傢,我是從安平鎮遊學過來的,我姓李,木子李,這是我新婚妻子。”

  “原來是遊學來的李公子,不知公子找我何事?”

  老農有些不解的看向黎澤,不知道這位隔壁鎮上來的讀書人找自己一個農戶做什麼。

  “實不相瞞……老人傢,我這兩天才到這邊,人生地不熟的,又……又聽聞此地出瞭樁命案……實在是怕得緊……想找老人傢問問,去落陽關的路怎麼走……”

  “怕?哼!怕什麼?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那殺千刀的就該死,死的好!”

  聽到這話,黎澤面上帶著幾分不解。

  “老人傢……這是怎麼回事?那王員外平時作惡多端?……能否仔細說說?”

  “哼!那王員外平日裡就不正經,看到有姿色的婦人都要上去調笑兩句,去年納瞭個不知道從哪買來的妓女……”

  “老章頭!”

  剛說到一半,便被另一位老人打斷瞭。

  老農似是想起瞭什麼,閉口不言,扛著鋤頭走遠瞭。

  “唉,老人傢……”

  黎澤看著老農離去的背影,剛想挽留,就被另一位老人擋在瞭身前。

  “這位李公子,去落陽關的路,您一直朝東北邊走就行瞭。”

  “老人傢,敢問您是……”

  “老朽是龍門鄉鄉正,他們都叫我嚴村長。”

  “嚴村長您好……我們夫妻二人這就告辭,多謝嚴村長指路。”

  “不客氣,望公子路上小心。”

  黎澤沒有再說什麼,牽著凌墨雪的手轉身離去。

  兩人回到客棧,凌墨雪再也忍不住,笑瞭出來。

  “師姐就別笑我瞭……”

  黎澤有些懊喪的搖瞭搖頭,眼看就要問出點什麼瞭,偏偏被那老鄉正打斷瞭。

  “現在怎麼辦,看來這龍門鄉,也頗為蹊蹺啊。”

  “算瞭,隱去身形,去案發現場看看吧。”

  黎澤再度出門時,已經用靈力包裹瞭自身,凡人根本無法看見他。

  那位王員外的府邸其實不難找,畢竟那裡紮著一堆衙役,想看不見都難。

  黎澤跟著凌墨雪來到現場,其實這裡早就沒什麼好看的瞭。

  王員外等人的屍首已經被運走,府邸裡裡外外都被衙役搜瞭個幹凈,但不要說兇器,就連鞋印都沒找到半個。

  黎澤到此來,也不是為瞭看王員外的屍首。

  凡人查不出,看不見的東西,對他而言,可並非如此。

  黎澤湊近瞭些,將靈氣聚集於雙目前,很快就發現瞭此處不同尋常之處。

  到處都散落著靈力的痕跡,不僅如此,黎澤都感知到瞭殘魂的氣息……他走到王員外的主臥,面色凝重。

  這個房間內的氣息最為濃鬱,尤其是殘魄……

  他都能感知到王員外幾乎化為實質,最後又被撕瞭個粉碎的靈魂。

  “看來對方不是什麼善茬……不過這也確定瞭,就是修行中人動的手腳。”

  凌墨雪篤定是修行中人動的手腳,而黎澤在地上捻起一根細線,感知著上面還殘留著些許的靈力氣息,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怕是不止是修行中人這麼簡單……為什麼選在龍門鄉……兇手是誰,還有,兇手去瞭哪,我們都一無所知。”

  “接下來要怎麼辦?”

  凌墨雪側目看向黎澤,而後者沉思瞭片刻,眼中精芒一閃,“我想……嚴鄉正,應該會很清楚這些事。”

  “可要怎麼從嚴鄉正嘴裡問出來呢?”

  “他自己會告訴我們的。”

  黎澤倒是胸有成竹,凌墨雪沒再傳音,安靜跟在黎澤身側。

  ……

  傍晚,龍門鄉門口,之前黎澤見過一面的幾個大漢急匆匆的趕瞭回來。

  剛一進村口,便直奔鄉正傢中。

  黎澤看在眼中,默不作聲的跟在後面。

  凌墨雪同樣跟在他身側。

  一個靈丹境,一個靈魄境,不要說是這些普通凡人瞭,就是靈海境的修士,也沒法識破黎澤的偽裝。

  “嚴村長,發生什麼事瞭。”

  白天被稱作三哥的壯漢,剛踏進嚴鄉正傢便出聲問瞭起來。

  “是啊,老嚴,怎麼瞭?”

  “聽說王員外死瞭,怎麼回事啊……”

  跟在他周圍的漢子你一眼我一語,嚴鄉正搖瞭搖頭,帶著眾人進瞭屋子裡。

  “小三,出事瞭……”

  “到底怎麼瞭?”

  “楊丫頭她……”

  “你說小楊?小楊怎麼瞭?這和王員外有什麼關系?”

  “唉……”

  嚴鄉正嘆瞭口氣,娓娓道來。

  “王守財那個畜生……自從納瞭末房小妾之後,就變得愈發變本加厲瞭起來。”

  “他看上瞭小楊……”

  “嚴村子你答應瞭!?”

  領頭的漢子聲音都高瞭八度。

  “你對得起小楊她爸嗎!你別忘瞭……”

  “我還沒老糊塗!”

  嚴鄉正瞪瞭壯漢一眼,搖頭嘆氣。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我和小楊說瞭,讓她搬到我傢來,這樣能防著王守財那混賬……”

  “小楊的性子你也知道,倔的很……”

  “她不答應,我也沒轍……”

  “兩周多前,王守財趁著你們出去的時候……”

  “半夜摸到瞭小楊傢裡……”

  “那個畜生!”

  壯漢聽到這裡,牙呲欲裂。

  嚴鄉正嘆瞭口氣。

  “第二天,小楊就……就投井自盡瞭……”

  “楊丫頭……我……是三叔不好……三叔對不起你……”

  聽到這裡,壯漢竟流下淚來,泣不成聲。

  周圍的漢子都紅瞭眼眶。

  “那王八蛋死的好!是誰出的手!”

  聽到這個問題,嚴鄉正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有人看到……是……是小楊……隔天晚上,就殺瞭王守財以及他傢中十八號人……”

  “不可能!”

  淚珠還掛在臉上的壯漢立刻否決。

  “就算是楊丫頭投井自盡沒成,那丫頭也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嚴鄉正搖頭嘆氣。

  “案子出瞭之後,我就讓鄉親們別說,誰問起楊丫頭來都說不知道,問起王守財也什麼都別說……”

  “楊丫頭投井自盡的那口井我們也去看過瞭……井裡什麼也沒有……”

  “不可能……楊丫頭她……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我從小帶她到大……”

  “唉……事已至此,說什麼也沒用瞭。”

  嚴鄉正說完,臉上隻剩頹然。

  “你也知道,那王守財,和咱們落陽鎮上的縣令沾親帶故……”

  “我就不信!這天下還沒有王法不成!”

  一聽這話,壯漢氣的直接拍桌。

  “當年在落陽關,要不是我們,要不是楊丫頭她爹!落陽鎮那縣令早不知道死在蚩國哪個小卒子的刀下瞭!”

  “老嚴,你知道的!你是知道的!楊丫頭她爹死在戰場上!她大哥死在戰場上!她二哥也死在戰場上!!!”

  “我答應過楊哥的!!”

  “我答應楊哥照顧好她的!!”

  “老嚴!!”

  “你知道我們兄弟是去做什麼的!!我們是去落陽關祭拜兄弟們的!!”

  “你讓我拿什麼面對楊哥啊!!”

  嚴鄉正被壯漢吼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就在屋外的黎澤,此時也閉上瞭雙眼。

  他已經大致瞭解瞭事情的經過。

  嚴鄉正和壯漢口中的楊丫頭……應當已經是死瞭。

  另有修行中人,借著她的屍身……殺瞭王守財一傢十八口……看著身旁的師弟沉默不語,凌墨雪心中也頗為沉重。

  她知道黎澤的過往,不僅僅是黎國皇子,更是黎國與蚩國戰爭的受害者。

  “澤兒……”

  “無妨……”

  黎澤搖瞭搖頭。

  並不是說他不同情嚴村長口中的楊丫頭,相反,他聽到楊丫頭的父親和兄弟全部戰死在戰場上的時候,心中是極為沉重的。

  但是這僅僅是嚴村長的一面之詞……

  整個事件,依舊蓋著一層迷霧。

  更為重要的是,到底是什麼人,在利用那位楊小姐的屍首……帶著這些疑問,黎澤和凌墨雪回到瞭客棧。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凌墨雪看向黎澤,後者搖瞭搖頭。

  “太蹊蹺瞭……這事……”

  “你覺得不對勁?”

  “嗯……太反常瞭……”

  “先不說那個王守財,為什麼半夜會摸到楊小姐的傢裡……”

  “我們去王守財傢裡看過,那裡留下瞭很明顯的靈力痕跡,也就是說,如果兇手真的是楊小姐,要麼她先前就有靈力在身,要麼就是屍身被人利用……”

  “那為什麼要殺瞭王守財傢裡十八戶人呢?而不是僅僅隻對王守財動手……”

  “楊小姐和王守財,是不是哪一方有什麼特殊體質?”

  “現在迷霧重重……問題更多瞭。”

  “要不……”

  凌墨雪眼中閃過一道精芒。

  “我們去親自問問王守財吧。”

  此話一出,房間內沉默瞭片刻,隨後黎澤點瞭點頭。

  “看來也隻能如此瞭。”

  凌墨雪和黎澤起身,要找到王守財等人的屍首對於他們這些修行中人而言,輕而易舉。

  而出乎兩人預料,王守財一傢十八戶的屍首,竟然沒有在衙役辦案的地方,而是埋葬在瞭村中後山。

  黎澤與凌墨雪幾乎沒費什麼功夫,便將王守財及其傢人的屍首給弄瞭出來。

  看到屍體瞪大瞭雙眼,眼中卻盡是眼白,身體僵硬的模樣,黎澤頓時皺起瞭眉頭。

  “靈魄……王守財身上的靈魄被人奪去瞭……”

  “不錯……不僅僅是他……這些屍首身上的靈魄……盡數被拿走瞭……”

  因為萬物有靈,而死者逝去之後,靈魄便會消散於天地之間。

  除非是修行中人用特殊的手段,否則靈魄根本無法存於世。

  這也是為何黎澤斷定,是有人在用楊小姐的屍首,而並不是鎖瞭楊小姐的靈魄行事。

  因為單單隻是靈魄,根本無法存於世間。

  就連天劍閣中諸多大乘境後期的歷代掌門,都無法離開禁閣,更不要說是普通人的靈魄瞭。

  “是沖著王守財來的?還是……”

  黎澤有些不解,正將王守財及其傢眷的屍身放入原處,卻在餘光中,捕捉到瞭一抹紅影。

  “是誰!?”

  黎澤轉過身去,隻看到瞭一席暗紅的長裙和一桿長槍。

  “師姐!”

  “走!”

  黎澤與凌墨雪兩人立即追逐著紅影而去,可不過片刻,那身影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追擊無果,黎澤與凌墨雪回到瞭客棧內。

  “你覺得……那穿著暗紅長裙的,會是嚴鄉正口中的楊丫頭嗎?”

  “八九不離十瞭……”

  黎澤眉頭緊鎖。

  “師姐……我在那個身影上,既沒有感知到靈魄,也沒有感知到活人的氣息……那究竟是什麼?”

  面對黎澤的問題,凌墨雪也是搖頭。

  “我也不清楚……但是……這顯然不是什麼正常事……你打算怎麼辦?”

  “算瞭……先去調查調查吧……”

  一夜無話,黎澤與凌墨雪相對而坐,盤膝打坐修行一夜。

  第二天,黎澤便帶著凌墨雪前往瞭嚴鄉正的傢中。

  不過這一次,凌墨雪穿著天劍閣弟子的服飾,而黎澤,則是穿則秦皇後為他縫制的名貴白衣。

  “嚴鄉正,今日前來拜訪,多有叨擾。”

  看見黎澤這副大半,嚴鄉正也是愣瞭一下,將兩人迎進瞭屋內,給黎澤和凌墨雪倒瞭杯水。

  “李公子這是……”

  嚴鄉正看著黎澤身上的服飾,和腰間的佩劍,有些摸不著腦袋。

  昨天不還是來鄉下遊學的讀書人,怎麼今天還佩劍瞭?

  “昨日騙瞭老人傢,我心中頗有些過意不去,我身旁這位,並不是我內人,而是天劍閣劍仙子的嫡傳弟子—凌墨雪,我則是天劍閣劍仙子嫡傳,同時也是黎國的四皇子,黎澤。”

  聽到這裡,嚴鄉正瞪大瞭雙眼,難以置信的打量著面前的黎澤。

  而黎澤繼續說道:“昨日嚴村長並不讓我打聽王員外的案件……但我此番前來就是為此事,實不相瞞,此案很可能有修行中人參與其中,王員外傢中有不少靈力殘留的痕跡。

  不僅如此,昨夜我和師姐去查看王員外一傢屍身時,碰到瞭一個身著暗紅色長裙,提著長槍的女子。

  我和師姐沒能追上對方,不知道嚴鄉正可有頭緒?”

  “你……你們……”

  嚴鄉正頓時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剛好,昨日回鄉的幾位壯漢,此時也來到瞭嚴鄉正傢中。

  見到黎澤,幾個壯漢也都上下打量著他。

  畢竟在龍門鄉這地方,穿著黎澤這等華貴絲綢的公子哥,可著實罕見。

  黎澤倒是朝著幾人拱手。

  “在下黎澤,見過諸位好漢。”

  “黎澤……您……您是……”

  那為首被稱作三哥的壯漢聽到這個名字之後,念瞭兩遍,隨後眼睛瞪大,看向黎澤。

  “是,我是黎國四皇子,此番前來,是為瞭王員外一案。”

  “真……真的是死皇子殿下嗎?”

  “真的假的……”

  嚴鄉正咳嗽瞭兩聲,看向黎澤,目光中帶著些許戒備。

  “四皇子殿下……為何您昨日見我,要聲稱自己是來鄉下遊學的學者……”

  “因為我在落陽鎮打聽王員外一案時,並無所獲,而村中情況,也與我所想不符。”

  “出瞭這麼大的案子,已經過去兩周多瞭,甚至就連隔壁安平鎮的縣令都有所耳聞。”

  “而我在落陽鎮上並無所獲,兇手也未緝拿歸案,不僅如此,此案更是處處透露著蹊蹺詭異,所以我假扮身份,謹慎些,也是出於保險起見。”

  這番說辭,讓在場的眾人心中都認可瞭不少。

  因為從黎澤的角度來說,他身為一國皇子,出行小心謹慎些,也不無道理。

  可黎澤下一句話,就讓在場的眾人都變瞭臉色。

  “昨夜我和師姐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偽裝打探情報,聽到瞭嚴鄉正和三哥你們口中討論的楊小姐……與王員外之間的矛盾。”

  “最重要的是,昨夜我們去查看王員外一傢的屍身,目睹瞭一個身著暗紅長裙,手持長槍的女子背影。”

  “所以,今日我和師姐前來,想要瞭解一下,你們口中的楊小姐,究竟是什麼樣的。”

  “什麼!?楊丫頭她……”

  “楊丫頭沒事嘛!?”

  “不……這不可能啊……”

  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而嚴鄉正,則是輕嘆一口氣。

  “罷瞭……既然四皇子殿下您都知道瞭,那也沒什麼好藏的瞭……”

  “您有什麼疑惑,我老頭子有知道的,都會告訴您的。”

  “先謝過嚴鄉正瞭。”

  黎澤抱拳一禮,隨後問出瞭第一個問題。

  “這位楊小姐,我昨晚聽你們所說,她父親與兄弟皆戰死沙場,我想問問,此事,落陽鎮的縣令可知曉?”

  提到這個問題,嚴鄉正沉默瞭片刻。

  “是知曉的,我們龍門鄉,有不少這樣的孩子……從小就沒瞭父親……不光是我們,落陽關,落陽鎮,這種都不少……”

  “既然如此,按照黎國法令,為國捐軀的將士,其傢人應當領取體恤金才是,這位楊小姐可有領到銀錢?”

  “是領到瞭的,這筆錢每月都會發到我這老頭子手中,我會把每個人的銀錢分發下去……”

  “每月多少錢?”

  “每月三百文錢。”

  聽到嚴鄉正報出的這個數字,黎澤眼中閃過一抹錯愕。

  因為之前在他看到的法令中,這種傢中有將士犧牲的情況,其傢屬每月應當領取的體恤金,是二兩白銀,而並非嚴鄉正口中的三百文。

  黎澤沉吟瞭片刻之後,又問出瞭第二個問題。

  “昨夜我聽你們說到,那王員外娶瞭一房小妾之後,便變得愈發過分瞭起來。這王員外平日裡,就在我們龍門鄉內欺男霸女,為非作歹嗎?”

  “這……倒也不是。”

  嚴鄉正思索瞭一陣,這才回答道。

  “原來這王員外倒也很平常,就是平日裡遊手好閑瞭些,倒也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畢竟他傢中傢境也算富裕,就算不下地幹活,他傢也有百畝來地出租。”

  “可就是去年去瞭一趟落陽鎮之後,納瞭一房小妾,也不知怎的,人也變得輕浮瞭些,還經常用污穢的目光盯著村子裡的婦人……”

  “也不知怎的,就盯上瞭楊丫頭……”

  說到這裡,倒是那幾位壯漢的面憤色,破口大罵。

  “我看那王守財就是死有餘辜!混賬東西!”

  “不錯!之前就看那小子不正經,有事沒事盯著村中婦人的屁股看,現在不過是變本加厲而已!”

  “我還聽說,那混賬之前可還跟村裡的寡婦不清不楚呢!”

  黎澤又開口問道:“嚴鄉正,我記得你昨晚說,這王員外和落陽鎮的縣令有些沾親帶故,那既然如此,案發這麼久瞭,那縣令就沒來找你的麻煩?”

  聽到黎澤這個問題,嚴鄉正也是面帶不解,“不瞞您說,四皇子殿下,我也不是很清楚……剛開始的時候,我還吩咐大夥,不管是誰來都不要提及楊丫頭和王守財的事……但是那些衙役來瞭之後,倒也沒怎麼為難,差不出什麼,這些官差也不著急……我也不懂,這縣令老爺到底是什麼想法。”

  黎澤點瞭點頭,又隨口問瞭兩個問題。

  “你們口中的楊丫頭,她全名叫什麼?”

  “楊思環。”

  “她爹叫什麼?”

  “楊同環。”

  黎澤沉默瞭片刻,又問道:“那落陽鎮的縣令呢?也姓王嗎?”

  “不……落陽鎮的縣令姓許……叫許晴。”

  “我知道瞭。”

  黎澤點瞭點頭,暫時沒什麼疑問瞭。

  而離開瞭嚴鄉正的傢,黎澤又到村中打聽瞭一下這個王員外平日裡的為人處事。

  與嚴鄉正口中的並無什麼差別。

  中午回到客棧,凌墨雪看向黎澤。

  “問出這些,你是有什麼想法瞭?”

  “還不確定……但是我總覺得這其中應該有什麼關聯……暫時還沒想到。”

  “那你打算怎麼辦?去一趟落陽鎮?找那個許縣令?”

  “不……我打算今晚,再去找找那個楊小姐。”

  聽到黎澤這話,凌墨雪有些不解。

  “你怎麼找她?你能確定她還有自己的意識?”

  “我不清楚。”

  黎澤搖瞭搖頭。

  “但是昨晚,既然對方讓這個楊小姐現身瞭……那就證明……對方註意到我瞭。”

  “所以……如果我是對方……不論出於什麼目的……都不會放過這個觸碰到秘密的人。”

  “我要是沒猜錯……今晚就應該是這個楊小姐,主動來找我們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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