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轉眼又過去瞭兩年。
柳若魚一年之前開始散功,如今恢復到瞭煉氣期六層的修為。而在這段時間裡,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藍劍山莊幾乎忘記瞭這位前莊主大夫人的存在。偶爾有人提起,也都道她身心皆受重創,恐怕是命不久矣。
林風雨偶爾與柳若魚有所接觸,商議混入太玄門的事情,面容上看不出什麼,隻是不知道心裡的傷痕何時才能恢復如初。
許玲兒盜走瞭吞雷劍訣秘籍叛出藍劍山莊。南宮世傢發佈瞭通緝令,不惜一切代價緝捕許玲兒。又有傳言林風雨因此事心神震蕩,原本逐漸復原的傷勢惡化……
轉眼到瞭太玄門公開招收弟子的時日,作為三江之地勢力最為鼎盛的門派,也稱得上一件盛事。
林風雨與柳若魚結伴而行,如今他們都有瞭新的身份。
林風雨是北地修真世傢周傢的弟子,名叫周有德,利用丹藥將體質改變成四陽,煉氣期三層的修為。周傢在魔島一戰中傷亡慘重早已不復昔日榮光,周有德也不得不遵照傢主的意思,爭取加入太玄門,為傢族結下一份善緣。
柳若魚則是一名方外散修,名叫薑婷。如今大勢之下也無法獨善其身,不得不尋找依靠以自保。易容之後的柳若魚隱去瞭絕代風姿,變得普普通通,一如她的名字一樣,扔在人堆裡根本找不出來。
太玄門宗門口人山人海。神州形勢動蕩人人朝不保夕,下一次與魔界開戰不知又是怎生一個局面。於是尋找一些強有力的靠山,成瞭一些弱勢門派修者共同的心願。生命對誰而言都是寶貴的,對於修者而言更是如此。兩年來一些弱小門派弟子叛逃的事情屢見不鮮,天盟一眾高手被牽扯在魔島周圍,對此也是有心無力,隻能讓各傢門派自行解決,說白瞭就是聽之任之。
入門的過程很順利,林風雨和柳若魚連過兩關——驗明正身與測試資質。值此非常時刻,多一人便是多一分力量,原本招收弟子的條件都多有放寬。林風雨的四陽體質中等偏上也沒有拒絕的理由。至於柳若魚的六陰體質更是塊香餑餑,哪傢門派都不會放過。
林風雨心情平靜,面對一幹築基甚至煉氣期的修者對他頤氣指使,呼來喝去絲毫沒有不滿。甚至嘴角邊始終掛著和善的微笑,任誰也想不到這是一位當世絕頂高手。
偷眼向柳若魚望去,暗贊不愧是藍劍山莊第一戲子!這才多少時候?不但跟周圍前來應征的修者打成一片,甚至負責考核的太玄門弟子都已經有說有笑。這還是她目前易容之後姿色平平,若是從前國色天香的模樣,那還得瞭?
林風雨被打發到一邊等待面試官的當兒,人群中起瞭一陣騷動。
一名女子提起渾身真元,駕著青光向著山門沖來,她身材嬌小玲瓏,一身勁裝裹得胸脯堅挺飽滿。可是身上帶著數不清的可怖傷痕,渾身浴血,就連一張俏麗的臉蛋也因為數道深可見骨的血痕顯得猙獰可怖。
人群中起瞭一陣騷動。林風雨也一如常人踮起腳尖觀望著,心中卻明白無比,許玲兒來瞭。
「叛賊休走!」緊緊追在身後的藍劍山莊一名金丹期,兩名築基期修者急速趕來意圖攔截。
藍劍山莊弟子一現身,太玄門馬上飛出六名金丹期修者。兩傢的關系緊張到瞭極點,方玄明的命令是:無論什麼地方什麼事情,有機會就要給藍劍山莊添點兒堵。
許玲兒一邊急速飛逃一邊大聲喊道:「在下今日前來應征太玄門弟子,還請護我一程。」
太玄門修者聞言立刻結成陣勢擋在許玲兒身前,他們已得到確認,眼前的女子正是藍劍山莊叛徒許玲兒。
藍劍山莊弟子怒道:「此人是藍劍山莊叛徒,快快交人出來。」
太玄門領頭的弟子徐青怪笑道:「今日太玄門公開招徒,來著均可應征。和藍劍山莊無關。」
藍劍山莊弟子還待說話,許玲兒臉上閃過一道狠厲,手中長劍一擺如舞動風暴。絢爛的劍光猶如百花齊放,以劍柄為枝,劍刃為萼,劍光為花瓣,絢爛綻放。吞雷劍訣——百花!
藍劍山莊弟子根本沒料到許玲兒會悍然出手,他們全副心神都放在太玄門六名修者身上。許玲兒的劍光一掠而過,帶出三顆飛起的頭顱。
許玲兒臉色越發蒼白,大口大口地喘息道:「在下的投名狀!」
林風雨暗暗點頭,大榕樹王的智慧果實神奇無比,近二十年來許玲兒的天賦逐漸增強,如今以金丹中期的實力施展百花,一擊致命。至於死去的三名藍劍山莊弟子,林風雨心中暗罵:「叛徒,死有餘辜!」
有瞭南宮紫霞的精心策劃,許玲兒順利被迎入瞭太玄門。隻是那渾身的傷痕看得林風雨十分心疼。雖說他對南宮紫霞的判斷有信心,可看著許玲兒被方玄明親自帶走,心中仍免不瞭惴惴不安。這位愛笑的姑娘出乎意料地叛出藍劍山莊,即使親自動手殺瞭南宮世傢弟子,還獻上吞雷劍訣,恐怕仍不會輕易過關,少不瞭一番刁難。為瞭藍劍山莊重振聲威,又豈止自己在忍氣吞聲地付出?
他心中萬般擔心,卻隻能按照南宮紫霞的交代,無論如何都必須忍耐,否則許玲兒背負的一切苦楚都講前功盡棄。
林風雨與柳若魚進入瞭太玄門,新來的弟子按照修為境界分開,又被隨機打散安排在瞭外門。二人的運氣不錯,住所相隔不過半裡多地。
事情卻並沒有那麼簡單,太玄門篩選弟子的條件看似寬松,不過是表面功夫。方玄明並不是草包一個,也並沒有因為壓制著藍劍山莊,在三江之地占據瞭絕對優勢便放松警惕。他所定下的策略簡單而有效。
新入門的煉氣期弟子每三十人由一名築基期的弟子帶領,統一居住在一座小院內。林風雨所在的這一組統領弟子叫做薛邦臣,面白無須,相貌頗為英俊,隻是目光中透露出陰冷。雖不敢貿然用神識探查四周,但他的眼界現今何其高?不經意間掃視幾眼,便已知小院四周佈滿瞭監視的陣法與禁制。向來柳若魚那處的情況也當是如此。
林風雨設想過無數種進入太玄門之後,要真正贏得信任會經過多少種考驗和刁難。可是他絕對沒有想過,第一份差事竟然是幫薛邦臣洗腳。他有些哭笑不得,細細想來,這種帶著羞辱性質的差事卻是鑒別一些混入太玄門別有用心者的好方法。方玄明顯然考慮到瞭其餘門派藉著招收弟子這個機會,派遣一些高手進入太玄門。神州秘法何其繁多,高手偽裝成煉氣期的弟子也不是不可能。用這樣一種方法,一些偽裝的高階修者很難不露出馬腳。
林風雨打來熱水,除去薛邦臣的鞋襪,壓抑著滿心的不快,臉上漏出一絲不滿。他並沒有表現出不同於一名煉氣期修者的地方,帶著不滿卻也是情理之中。看到他的表現,薛邦臣暗暗點瞭點頭,並沒有繼續刁難他……
靜室裡,許玲兒跪在方玄明面前,一身可怖的傷痕在這般動作的肌肉牽扯之下冒出汩汩的鮮血。
方玄明並沒有因為面前跪著的女子而有絲毫的憐憫。他閉著雙目一言不發,任由許玲兒因跪姿而撕裂擴張的傷口,疼得她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
許玲兒緊緊咬著牙關,嬌花般的面容因為疼痛的抽搐變得扭曲。她同樣沒有說話,隻是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杏目一眨不眨地盯著方玄明。
時間過去瞭一個時辰,許玲兒跪著的地上已經浸染瞭一灘鮮血,身子也變得搖搖欲墜幾欲暈去。方玄明才緩緩說道:「南宮紫霞派你來詐降,以為瞞得過本座嗎?」
許玲兒顫聲道:「在下恨南宮紫霞入骨,怎可能和她勾結?」
方玄明目光變得冷厲,抬手召出一道烈焰旋風,將許玲兒包裹其中道:「給本座說實話,你還有活命的機會。」
許玲兒受烈焰焚身傷上加傷,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滾,淒厲地慘嚎道:「南宮紫霞……害死瞭林大哥……我恨不能生啖其肉……怎麼可能……和她勾結……啊……」
「什麼?」這個消息太過驚人,方玄明不由自主地撤去術法,一把扯住許玲兒被烈焰燒得焦糊的頭發道:「林風雨已死?給本座說清楚!」
許玲兒已是氣息奄奄,渾身的傷痛折磨得她意識都已模糊,強撐著一絲心神說道:「南宮紫霞……害死瞭林大哥……」便再也支撐不住昏死過去。
方玄明皺瞭皺眉,伸手探查一番許玲兒的鼻息與體內傷勢確認並未作假,才掰開她的嘴唇塞入一顆丹丸。略微運功助藥力化開,又坐回位子上等待。
又過瞭許久許玲兒才悠悠醒來,那一身的傷痕由於烈火的燒灼已經焦糊,劇烈的疼痛讓她恨不得自己再暈過去。
「說說你知道的事情吧,這是你唯一活命的機會。隻要有一個字的假話,別怪本座辣手無情。」方玄明的聲音無悲無喜,可許玲兒還是從僅能睜開一線的眼睛裡,看到瞭他臉上的期待與驚喜。
「南宮紫霞她……懷疑……林大哥要謀奪……藍劍山莊基業……害死瞭他……林大哥……不是那種人……」許玲兒說半句便要喘上幾口大氣,好半天才把一句話說完。
「你是怎麼知道的?」
「在……雲霧山谷……我已是……林大哥的人……為瞭瞞著南宮紫霞她們……我們私下……有……星鈴聯系……」
方玄明始終緊緊盯著許玲兒,想從這個重傷將死的女人身上看出些什麼。可是他很快發現重傷也並不是什麼好事,許玲兒臉上由於傷痛隻有痛楚的表情,看不出什麼不妥。他暗自思忖:這個女人並沒有什麼瞭不起,倒是可以暫時留著一探虛實。他拍瞭拍手喚來兩名弟子,吩咐帶著許玲兒下去養傷。
林風雨放平瞭心態,把自己當成三十來年前那個剛剛修真的小孩子,在太玄門裡做著一名最底層弟子所應該做的最低賤的事情。伺候築基修者,甚至一些煉氣後期的師兄。時不時發些牢騷,也挨過幾次打,他牢記自己的身份,之前經過無數次演練與籌備,此刻每一次的應對都合乎情理。
時間很快過去瞭一年。這一年的時光裡,林風雨一直被禁錮在小院裡,更不用說有機會見到柳若魚與許玲兒,為瞭防止被發現端倪,他們之間也沒有過聯系。林風雨與南宮紫霞之間的探靈羅盤也始終沒有響起,林風雨一方面多少有些焦躁,畢竟一年的時光幾乎白白地浪費瞭全無進展,另一方面也有些欣慰,南宮紫霞沒有音訊,說明許玲兒與柳若魚都安然無恙。
太玄門對待新入門的弟子極其謹慎,林風雨每日除瞭完成各式各樣的雜活工作之外,便是修習入門心法。這種枯燥重復的事情,他全都忍瞭下來。對此林風雨也深知太玄門正是用這樣的方法,對新入門的弟子做篩選和甄別,至少他所知道因此被揪出的各門各派臥底就不下兩百多人,俱是一些金丹期以上的修者。林風雨也相信,普天之下除瞭自己,再無高階修者能忍受這樣的羞辱。太玄門這一招的確起到瞭四兩撥千斤的效果。
為瞭避免被看出破綻,林風雨很少與師兄弟們接觸,表現得像是個隻想著修煉,不擅與人接觸焦急的孤僻癥患者。努力地修煉讓他很快將自己的修為「提升」到瞭煉氣期六層,算是速度較快的。這也是為瞭能夠引起太玄門高層對於他修煉刻苦努力,是個可造之材的關註。老是被關在小院子裡可做不瞭事情。
這一日做完瞭「羞辱性」的雜志,又在薛邦臣的監督下完成瞭修煉,林風雨得到瞭個意外的消息——新入門的弟子半年之後即將舉辦一次比武大會,表現出色者將被選入內門。
消息是薛邦臣提前透露出來的,說完之後他又沉著臉告誡眾人,這半年裡加緊修煉,務必奪得好名次給他長臉。還刻意警告瞭一番若是給他丟瞭臉,別怪今後日子難過。林風雨猜想太玄門應是對這些負責帶領新人的弟子也定下瞭獎懲政策。
半年的時光一晃又過,林風雨在比武大會的前一日將修為又「提升」道瞭煉氣期八層。這速度之快幾乎到瞭四陽體質的極限,薛邦臣很是意外,對林風雨報以很高的期望。據他所知的消息,煉氣期的新弟子修為在煉氣期八層以上的也不過五十來人而已,純以修為而論,眼前的這位「周有德」名次必定靠前。
太玄門新招收的弟子共有九百餘名,經過抽簽各自選定瞭對手。掃瞭一眼名單,柳若魚化名的薑婷也在煉氣期的弟子之中,修為是煉氣期九層。心中自嘲,這可是一年半來第一次知道柳若魚的情況,不知道許玲兒怎麼樣瞭。
比武沒有什麼規則限制,各憑本事擊倒對手或者打下擂臺,任何一方認輸也可。
踏上擂臺,林風雨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那一年,也是站在擂臺上,面對著修為遠遠不如自己的對手。那一年,幫助的人叫做扶語嫣……
太玄門的道法有其獨到之處,不過這種入門級別的小把戲林風雨看一眼就能明白,即使隻能發揮煉氣期的實力,以他的眼界要擊敗對手也是小菜一碟不費吹灰之力。不過引來關註是必須的,但是過於顯眼也不是什麼好事。
林風雨打得一板一眼,二十招之後穩穩地擊敗瞭煉氣期六層的對手,依然是個中等偏上的表現……
「周有德勝!」
林風雨嘴角露出微笑,似乎在為勝利而喜悅,隻有他心裡知道,自己的喜悅是因為看見瞭坐在看臺上安然無恙的許玲兒。
接下來的幾輪林風雨都順利過關。相比較而言柳若魚則顯得格外突出,手底下沒有五合之將,甚至擊敗瞭兩名煉氣期九層的對手。林風雨在場下看著她大呼小叫十分囂張,取勝之後還不時嘲諷一番,顯然在太玄門裡混得相當不錯——靠演技吃飯的吃香得多。這樣的表現也符合她六陰之體的天賦。
第一日的比賽順利結束。林風雨跟著薛邦臣回到小院,路上遇見瞭柳若魚。隻不知道這是恰巧還是她有意為之。
隻見柳若魚低聲對著統領她那一組的築基女弟子說瞭幾句,那女弟子笑吟吟地走上來,拉著薛邦臣道一旁不知說什麼去瞭。
柳若魚陰笑著行到林風雨身邊,她易容過後姿色平庸,那副嘴臉怎麼看怎麼討人厭。不知她底細的自然而然露出厭惡的神色,知道她底細的林風雨隻能低眉順眼地不去看她,才能憋住不笑出聲來。
柳若魚圍著林風雨轉瞭幾圈,一把揪住他衣襟道:「周有德是吧?今天你表現不錯。不過很不幸,如果你能再過兩關對手就是我!記清瞭,我叫薑婷。」真是要多囂張有多囂張。
林風雨低著頭道:「那也得看明天再說。我修為是差瞭點,也不一定會輸的。師姐,男女授受不親,你這麼扯著我不太好看啊。」
柳若魚令人生厭地撇瞭撇嘴,松開林風雨的衣領道:「好囂張啊。明天看你怎麼死,師姐不會手下留情的。」轉身離去。
林風雨冷漠地看著「薑婷」的背影,伸手彈瞭彈衣領整理清楚,順手將一顆蠟丸收入儲物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