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州是兩廣的軍事中心,所以軍營也是兩廣最多的。但是!今夜卻爆滿瞭。
「姑娘,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叫什麼名字啊?」
宋仕卿坐在兩廣總督那高高的案臺上問道。
「哼,真想不到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欽差大人,竟是如此斯文的書生,你拎得起刀麼?」月姬譏笑道。
「呵呵!」
宋大欽差顯然對這一譏諷並不放在心上,月姬可是絕世美女啊!
在大美女面前當然要大度。「姑娘有所不知瞭,歷史上出將入相的秀才將軍多瞭去瞭,不使刀槍卻照樣能指揮三軍,破敵致勝!」
「哦,難道欽差大人是想學那諸葛孔明,坐在輪椅上由別人推您上陣?」月姬依舊譏諷道。
「誰說這秀才將軍必須坐輪椅瞭!隋朝名臣楊素,文可做詩詞《出塞》《賦笛》武可伐齊滅陳破突厥,出將入相茂績元勛,為後人敬仰!」
宋仕卿一提到楊素這位偶像,不禁滔滔不絕的贊揚起來。
「哈哈哈!據本姑娘所知,這楊素最後因功高震主被煬帝毒死宮中,莫非欽差大人也想落個這種下場?」月姬笑道。
宋仕卿不禁一愣,這楊素的事跡就是拿到現代去說,也不一定能有幾個人知道。想不到在這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封建時代,竟然會有如此才學淵博的女子!
「姑娘的才學和美貌均是舉世無雙,本官好生欽慕!」
宋仕卿由衷的贊嘆道。
宋仕卿的這番贊美之辭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紀,那的確是最討女孩子歡心辦法瞭。可是他忘瞭自己現在身處的是明朝,在深受程朱理學影響的朝代,當眾贊美女子並且示好的做法都是登徒浪子的所為!很不幸,宋大欽差在女神的心目中又降瞭一個品級。
「你這種登徒浪子居然也能當上欽差?哼!明廷真是瞎瞭狗眼!」月姬狠狠的罵道。
「大膽!竟敢辱罵朝廷!」
錢如京終於忍不住發話瞭。
「笑話!你們這種狗官當道的朝廷,本姑娘既然都敢反,難道還不敢罵嗎?」月姬怒道。
錢如京氣得從座位上跳瞭起來,他兢兢業業的當瞭二十幾年的官,雖然沒什麼建樹,但總認為自己也算是個好官。這突然被人罵成瞭狗官,他自然是一肚子氣。
「來人來人!大刑伺候!」錢如京嚷道。
「咳」宋仕卿清瞭清嗓子,看瞭堂下的小吏一眼卻不說話。
都說能當公務員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那這明朝的公務員又怎能不是人精?
堂下的小吏互相交流瞭一下眼神,嗯,這風流欽差八成是看上這位俏姑娘,兄弟們,這姑娘可動不得啊!
錢如京看著堂下一動不動的小吏們,肺都要氣炸瞭,吼道:「都愣著幹什麼!上刑啊!你們是想……」
錢如京吼到一半連忙急剎車,因為他瞟到瞭宋仕卿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錢如京的心咯噔的一下沉入瞭冰涼的水中,完瞭,這閻王欽差盯上我!不死也得脫成皮瞭!我他媽的白癡啊!這欽差看上的貨色也想動!真是活膩瞭!
「錢大人,這位姑娘對我們有很大的作用,怎麼可以隨意上刑呢?」
宋仕卿有些責備的說道。
「大人說的是,下官失言,下官失言!」
錢如京唯唯諾諾的應答道。
「不好瞭!大人!要出大事瞭!」
王守仁風風火火的闖瞭進來。
「王大人?出何事瞭?」
宋仕卿見一向沉穩的王守仁這番表現,心頭不禁一緊。
王守仁附在宋仕卿耳邊小聲的說瞭幾句。
「豈有此理!」宋仕卿猛的一拍案臺,「帶那降將上來!」
「小的唐之遠叩見欽差大人!」
一名黑甲小將被押進瞭殿堂。
宋仕卿看瞭看這名小將,不禁覺得這人斯斯文文的竟有幾分儒將的風采,於是客氣的說道:「想不到廣西南疆竟也有如此氣度不凡的將領啊!」
「大人謬贊瞭,小的不過是韋獻軍手下的一名偏將罷瞭,談不上什麼氣度不凡!」
原來這唐之遠便是那個砍下韋獻軍人頭的偏將軍。
「呵呵,唐將軍自謙瞭,廣西雖地處偏遠民風剽悍,但也出瞭不少名將,李宗仁、白崇禧不就都是廣西人嗎?」
宋仕卿這蛋扯的有些遠瞭,竟然跨越瞭四五百年,扯到民國時期的人物上去瞭。
唐之遠哪裡聽過什麼李宗仁、白崇禧啊,默然慚愧道:我自認為博學多才,想不到盡然連欽差大人說的這兩位名人都不知曉。唉!廣西到底還是偏遠瞭一些啊,見識都不及明廷官員廣泛又談何去推翻明廷呢?
「大人,小的誠心歸降,還請大人重新發落!」
唐之遠扣頭拜道。
「好,良禽折木而棲!唐將軍請起!」
宋仕卿親自將唐之遠扶瞭起身。
唐之遠在韋獻軍帳下當差時哪裡享受過這般厚待,不緊感激涕零,又跪在瞭宋仕卿面前,「士為知己者死,大人如此看待小人,小人定當已死相報!」
「唐將軍,請起請起!本官方才聽聞南疆狼軍的主力往廣州方向去瞭,不知將軍可知道此去的意圖?」
「回大人,狼軍此去的意圖是為瞭擒獲當今聖上!」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官員無不為之一驚,天哪!這是要命的節奏啊!皇上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那就等著滿門抄斬吧!
「主力部隊有多少人?出發瞭多久瞭?」
宋仕卿第一個從恐慌中反應瞭過來,連忙問道。
「土司覃越親率狼兵三萬人,於今日午時開拔!」
唐之遠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王守仁聽令!本官命你率本部人馬從水路回援廣州;錢如京聽令,本官命你率本部人馬堅守梧州,嚴防南寧、柳州等地的南蠻入侵;唐之遠聽令!本官見你誠心歸降,亦對你賦予重任,本官封你為四品遊擊參將,統領歸降狼兵,隨本官由陸路殺回廣州!」
宋仕卿臨危應變,所下命令幾乎一氣呵成。
宋大欽差雖然是匆忙下命,但這些命令卻都是有條有理的:第一,好鋼用在刀刃上!王守仁身為廣海衛都司,是個水師衙門的官,手下的士兵水戰能力自然要比陸戰更強,所以這水戰非他莫屬;第二,面面俱到!雖然援救廣州是眼下的當務之急,但是也絕對不可以顧此失彼,若傾梧州之兵去救廣州,必然會造成梧州空虛,很容易成為敵人的囊中之物,所以梧州絕對要留有重兵。錢如京身為兩廣總督,若梧州失守,他責無旁貸,所以他必定會傾盡全力守衛梧州!第三,籠絡人心!既然梧州需要留有重兵,那兵力就明顯的不夠瞭,所以必須用上投降的狼兵!唐之遠既然有意歸降,那就要用權利籠絡住他的心,要讓他心甘情願的為自己服務!當然,對於這種降將是絕對不能掉以輕心的,畢竟人心都是藏著掖著的,既然看不透,那就得留一手。讓他跟在自己身邊便可以密切的關註他,一旦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也好從容的除掉他!
宋仕卿年紀輕輕卻能有如此縝密的心思,實在是常人所不能及,肅然間,在場官員無不對這個二十出頭的欽差大人欽佩不已。
宋大欽差的才能一時間綻露無餘,但是月姬卻並沒有因為他有才而對他產生好感,反而想殺他的心更重瞭。月姬暗中盤算道:這人雖有驚世的才能但是亦有一刻殺人如麻的心,如此聰明而又殘暴的人留在世上絕對是個禍害!還是盡早除去的好!
「閻王欽差!」
月姬開口喊道,「你這狗官考慮得確實是相當周全,不過似乎有個地方遺漏瞭吧?」
「姑娘請講!本官願聞其詳!」
宋仕卿對月姬這位大美女相當得感興趣。
「肇、慶!」
月姬故意將這兩個字說重瞭一些,「肇慶若是現在已經失守瞭,敢問大人的水師將如何回援廣州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宋仕卿赫然發現他竟然忽視瞭一個這麼重要的地方。「姑娘真乃才女,本官佩服!」
宋仕卿贊道,「不知姑娘可有應對之法?」
「哼,這應對之法本姑娘自然有,不過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狗官呢?」
月姬一口一個狗官的罵著,顯然是吃準宋仕卿瞭。
宋仕卿果然不慍不惱,反而笑嘻嘻的說道:「姑娘不肯說,莫不是想向本官討好處?」
「混賬!你當本姑娘是什麼人瞭?」
月姬娥眉一皺怒斥道。
「哈哈哈!」
宋仕卿放聲笑道,「王守仁聽令,本官命你部即刻換上狼兵的藤甲,掛起南疆的旗幟,火速順江而下。若是途中遇到瞭肇慶府的抵抗,你便手執本官的令牌讓肇慶府開關放行;若是沒有遇到抵抗,你便趁機混入城中,一舉奪回肇慶!」
原來宋仕卿這廝早就想好對策瞭,他那些打趣的話語完全是調戲月姬罷瞭!
「你……」
月姬明白到自己被這廝戲耍瞭,氣得銀牙一咬,隨即很快的平復瞭心情,淡淡的笑道:「果然是好智謀啊,但是以南疆狼軍的戰力,你覺得能有多大的把握打敗他們呢?」
宋仕卿默然不語,這個問題他倒也不是沒有想過,狼兵的作戰能力遠遠的強過瞭明軍,若不依賴火炮恐怕難以取勝。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皇上有難作為臣子的又豈能不救?
「古有燕昭王拜師求賢,你若能以此禮相求,那我便幫你!」
月姬笑著說道。
「好!所謂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姑娘若可助我,我即便是拜師又有何妨?」
宋仕卿說完便端起案臺上的茶杯,恭恭敬敬的彎腰行拜師禮。
月姬不禁一陣冷笑,哼,狡猾的狗官,你終於是上當瞭!
月姬接過茶杯,細細的抿瞭一口,然後迅速將藏在指甲裡的毒藥溶在瞭茶水中。「行瞭,這拜師禮就算是成瞭!」
說完便欲將茶杯放回宋仕卿手中。
「是!」
宋仕卿說著便伸手去接那茶杯。
月姬藏在指甲中的毒藥是她花廢一年時間,從上百棵見血封喉樹中提煉出來的毒中精華。見血封喉樹的汁液天生就含有劇毒,一經接觸傷口,便會導致中毒者血管封閉,血液凝固,從而窒息而死。而經過月姬提煉出來的這種毒中精華不但要比汁液的毒強上萬倍,而且不需要經過傷口,隻要觸及皮膚便可進入血液內,三日內必定凝血而死!
「哎呀!」月姬故意手抖瞭一下,灑瞭一些茶水到宋仕卿的手上,「欽差大人,不好意思瞭,弄濕你的衣袖瞭。」
「不礙事,不礙事!」宋仕卿不以為然的甩瞭甩衣袖,然後說道,「姑娘,我這拜師禮也行瞭,你總該說出破敵之策瞭吧!」
「那是自然,本姑娘絕不食言!」
月姬說著便在拿起案臺上墨筆,揮出瞭一個大字。
「拖?」宋仕卿不禁問道。
「正是!」月姬解釋道,「既然你們的戰鬥力比不上人傢,那就去和他們耗!切斷他們的補給,並不斷從側面騷擾,讓他們不能專心攻城。若是能拖住他們十天半月的,你覺得這仗他們還有可能贏嗎?」
「妙!實在是妙計啊!」
宋仕卿欣喜萬分,月姬這計策雖然是有些卑鄙瞭,但卻是一個好計策啊!嘿,你們狼兵戰鬥力高有個毛用啊!老子把你們的補給一切斷,看你們還能嘚瑟幾天!
「眾將聽令,即刻開拔!」宋仕卿得意的喊道。
月姬看這宋仕卿那副得意的樣子,心中不禁冷笑道:哼,三天以後你的小命都沒瞭,到時候群龍無首,你們明軍還能拖得瞭十天半月嗎?
半個時辰後,大軍開拔瞭,王守仁帥本部水師順江而下,做為先頭部隊。錢如京鎮守梧州,並負責大軍糧草輜重的供給。而宋仕卿則率主力部隊從陸路往廣州進發,宋大欽差在穿越前雖然當過兩年兵,但卻沒有打過仗,更沒有領過上萬人的軍隊,所以此刻的他更顯意氣風發。
「大人,前面就是兩廣之間的交界處瞭,估計天亮前就能到全部能到達廣東境內!」
唐之遠指著不遠處的一座小山說道。
「甚好!如此速度我們在天黑前就能到達肇慶府瞭!不知王大人的水師現在有沒有到達肇慶?」
宋仕卿不禁問道。
「呵呵,千裡江陵一日還,末將估計他們已經到瞭!」
唐之遠笑著說道。
「好一句千裡江陵一日還啊,不知唐將軍你相不相信日後閔粵之間也能一日來回?」
宋仕卿笑著問道。
「這……據末將所知,福建與廣東並沒有什麼大江相連,這一日來回恐怕不太可能吧!」
唐之遠思索半天才答道。
「哈哈,唐將軍這你就有所不知瞭,五百年後閩粵之間會開通一條高鐵,從福州到廣州兩千多裡的路隻需半日便可到達!」
「大人這是說笑的吧!這兩千多裡路半日趕完,怕是隻有神仙才可以吧?」
「非也,若你能活五百年,這神仙能做的事你也同樣可以!」
「哦,聽大人這話的意思,莫不是大人已經做到瞭?」
「哈哈!一年前我可以,但是現在不行瞭!」
唐之遠越來越欣賞他這位上司瞭,年紀輕輕便位及人臣,但是卻絲毫不在下屬面前擺官架子,這樣的大人何遇何求啊!
「唐將軍,不知你對那位月姬姑娘可有瞭解?」
宋仕卿突然想到瞭那位才貌雙全的奇女子,不禁癡癡一笑。
唐之遠也不是傻人,看著宋大欽差這麼沉醉的一笑,心中便明白瞭八九分,「大人,月姬姑娘是天下第一才女,才、藝、武、貌樣樣出眾,真可謂是古今第一人啊!」
「那月姬姑娘可有婚配?」
宋仕卿急忙問道。
「還不曾婚配!」
唐之遠答道。
「如此甚好!唐將軍知道本官在讀書的時候為什麼最羨慕陸遊嗎?那是因為陸遊他有個才貌雙全的妻子啊!」
宋仕卿欣喜若狂般的念道,「聲角寒,夜闌珊,怕人尋問,掩淚裝歡。瞞,瞞,瞞!」
「果真好文采啊!大人念的這詞便是陸遊之妻所作的嗎?」
唐之遠問道。
「嗯,正是陸遊之妻唐婉所作!唉,若我是陸遊,定會好好對待唐婉,即使千人阻擋萬人攔,也要不負如來不負卿!」
宋仕卿憤憤的說道。
唐之遠自幼也讀過不少陸遊的詩詞,對這位豪放派的大詞人也有一些瞭解。
陸遊與唐婉從小青梅竹馬,後來成婚後亦是相敬如賓,但是後來因為唐婉不能生育,陸母便強迫陸遊休妻,導致最後兩人終究是有緣無分!
「唐將軍!本官是不是太過矯情瞭?」
宋仕卿看著沉默不語的唐之遠不禁問道。
「矯情?大人怎會矯情?大人重情重義是個世間罕有的好男人!」
唐之遠不假思索的答道。
「哈哈!對!賤人才是矯情!本官可不是賤人!哈哈!」
宋仕卿哈哈大笑起來。
「大人……」
唐之遠想瞭想,終於說道:「大人乃性情中人豪邁灑脫,但是與月姬姑娘相處時千萬要留個心眼!」
「此話怎講?」
宋仕卿問道。
「月姬姑娘乃徐鬼手之徒,為人陰狠毒辣頗有心計,所以我擔心她並不是真心幫助大人的!還望大人千萬小心!」
唐之遠說出瞭自己心中的顧慮。
宋仕卿聽完他這一番話心中不免有些感動,唐之遠作為一個降將,居然能推心置腹的說出這麼一番話,看來用他還真是用對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