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立於水寨大營之中,把手中的錦帛又看瞭一遍,這才抬起頭問道:「閣下究竟意欲何為?如今徐某已是鬼門的人瞭,為何還要投靠朝廷?」
「我要汪直手上的千機玄圖!」木疙瘩冷聲答道,「我要借朝廷之手除掉汪直,自然需要你幫襯。」
「啊?」徐海面色驟變,「可這錦帛上並未交待啊?」
木疙瘩眼神一冷,直勾勾的盯著徐海,道:「我叫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否則你會死得很難看!」
徐海嚇得直哆嗦,不覺捏緊手中的錦帛,唯唯諾諾道:「是!是!我一定辦好!」
「知道瞭就好,按照我說的去辦吧!」木疙瘩說罷轉身便走。
木疙瘩剛出徐傢水寨,一葉扁舟就緊緊的跟瞭上來,而船篷內似乎坐著一名女子。
「世子妃,你跟蹤我做什麼?」木疙瘩頭也不回的說道。
「真不愧是高手,這還沒近身就被你察覺到瞭!」蕭嬙鉆出瞭船篷,淺淺答道。
「世子妃的氣息淡若幽蘭,這不是一般人的香味。」木疙瘩平淡的說道。
「呵,在你這等高手面前我還不就是個一般人嗎?」蕭嬙微微一笑,又道,「今日是你讓徐海在松江口設的套吧?」
「不!」木疙瘩否認道,「是徐海自作主張,和我沒有關系。」
「算你識相!記住,這落架的鳳凰你也是動不得的!」蕭嬙說完便要離去。
「且慢」木疙瘩叫住蕭嬙,「卑職想向世子妃打聽五峰船主汪直的住處。」
「嗯?汪直!」蕭嬙噤聲問道,「你打聽他的住處意欲何為?」
「殺他!」木疙瘩冰冷吐出瞭兩字。
「什麼?」蕭嬙面色一變,隨即平和的說道:「你殺不瞭他,他的武功遠在你之上!」
「世子妃隻管告知卑職便是,事成與否自有天定!」
「我很好奇,你一介侍衛與倭人既無冤也無仇,可你卻要殺他,這究竟是為瞭什麼?」蕭嬙話音剛落,手中的葉刃就隨影而出。
木疙瘩身形一閃,抽出腰間的虹瑞,一道銀光電火過後,葉刃被削為兩半。
「厲害!」蕭嬙不禁拍瞭拍手,「想不到那天交手你竟是深藏不露!」
「世子妃現在可以告知卑職瞭吧。」木疙瘩沉聲一問,手中的虹瑞默然回鞘。
「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得告訴我,為什麼要殺汪直?」蕭嬙停頓瞭片刻,繼續道:「還要答應為我做一件事!」
「可以!」木疙瘩痛快的答應道。
「那你為什麼要殺汪直?」蕭嬙接著問道。
「千機玄圖。」木疙瘩毫不遮掩的說瞭出來。
「嗯?千機玄圖?」蕭嬙不禁疑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汪直手裡有千機玄圖?」
「額。」木疙瘩遲疑瞭半秒,「江湖傳聞罷瞭!」
「不可能!」蕭嬙一口否道,雙眼突然變得凌厲無比,「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木疙瘩猶豫瞭一會,道:「現在我不能告訴你。」
「哼!」蕭嬙冰冷的斥瞭一聲,「你就是不說我也知道你是什麼人瞭!好,我可以告訴你汪直的下落!三日之後五峰船上見!」
蕭嬙說完,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而木疙瘩則望著她消失的方向呆瞭好久好久。
轉眼冬至日就到瞭,倭寇的又一輪掃蕩也到瞭,在這全年黑夜最長的一天裡,寧波府、松江府相繼失守。日本大將瀛佐正二郎占據寧波,汪直占據松江,兩人隔著長江三角洲互成犄角,遙相對望,準備進行一次地毯式掠奪。
倭寇又要來掠奪瞭,監軍張永繼續采用他的持久防禦戰術,大軍鎮守蘇州、杭州,憑借著高墻厚壁抵禦倭寇的進攻。抗倭大軍的主帥李奮也是個大草包,從軍三十餘載未建半點軍功,全靠一張左右逢源的巧嘴混到瞭今天的位置,所以監軍怎麼說他就怎麼做,毫不違逆。
兩位明軍的最高指揮官如此無能,那這仗自然就打不好,不消兩日,紹興失守的消息又傳瞭過來。
蘇州大營裡,張永拿著紹興失守的公文指著李奮的鼻子罵:「咱傢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叫你打持久戰,你倒好,三天給咱傢送瞭兩座城,你去數數照你這個打法,大明的江山夠你送幾天!」
李奮心裡憋屈著呢,這仗打得不好不能怪我啊!這上戰場殺敵的士兵不給力啊!若個個都能以一敵十,何愁倭寇不敗啊!唉,這兵太慫瞭,若給我換上西北邊軍,我保證殺他個七進七出!
「若杭州也失守瞭,你就準備提頭回京吧!」張永怒氣沖沖的把公文甩在瞭李奮的臉上。
「是,是!末將告退!」李奮灰溜溜的退出瞭軍帳,快馬趕回杭州坐鎮去瞭。
「廢物!」張永仍不解氣的又罵瞭一句,然後回到瞭沙盤前,指著那一幫被嚇傻的軍官嚷道:「你們說說該怎麼守這蘇州城啊?」
眾軍官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些什麼,最後終於讓個品級較低的的小將當瞭出頭鳥,「監監……軍大人,末……末將以為應該好好利用徐海,若我們能以徐海為內應,那便化被動為主動,殺汪直一個措手不及!」
「好一個化被動為主動!嗯,咱傢甚是喜歡!」張永不禁大喜。
眾軍官見摸對瞭張永胃口,連忙附和道:「監軍英明啊!我們以徐海為內應,措手不及的殺入松江城中,活捉汪直!」
「廢話!當然要活捉汪直!」張永挽起衣袖,看著自己微微發紅的手掌,「咱傢要拿他練練!」
夜色當空,偌大的徐傢水寨被籠罩在神秘的黑暗當中,一場陰謀正在緊密的籌劃中。
「海哥,汪直根本就不把咱們當做自己人看啊!憑啥打松江府時讓咱們做前鋒,而打完瞭就調咱們守後方呢?難道他們吃肉我們就連湯都沒得喝?」徐海的心腹王虎憤憤不平的嚷道。
「是啊!拿我們水寨弟兄當炮灰呢!操他媽的!海哥,咱們投瞭倭人去吧!」王虎的弟弟王豹附和道。
徐海往貂皮大椅上一靠,架起二郎腿嘚瑟的說道:「瞧你們那點出息!跟瞭我徐海也有幾年瞭,怎麼還是不開竅呢?要幹咱就單幹!汪直他就要垮瞭,到時候我接收瞭他的勢力,還投什麼倭人?」
王虎王豹先是一驚然後一喜:「海哥你說什麼?汪直要垮瞭?哈!垮得好啊!海哥你就要成為海上新霸主瞭!」
徐海又往椅子裡邊挪瞭挪,說道:「明日我偷偷去一趟蘇州,去見見那個張永,隨便把松江一帶的防衛圖送給他!他汪直總共才一萬人,而張永有四萬啊!再加上有咱們做內應,汪直他還能不跨?」
王虎王豹兩人萬分激動,道:「還是海哥有遠見啊!到時候我們奪瞭汪直的船,再打一個他們老朱傢旗號去號令天下!哈哈,海哥你就是曹孟德在世啊!」
「嗯!」徐海嗯瞭一聲,「明日我去瞭蘇州,水寨就交給你們兩個瞭,尤其是世子,絕對不能讓他跑掉瞭!唔,幹脆讓翠翹去陪他好瞭,也叫他嘗嘗樂不思蜀的滋味!」
王虎王豹淫笑一聲,瞇著笑眼道:「海哥可真舍得,翠翹嫂子那般尤物竟然也舍得送人!嘖嘖,這胸襟何其之大啊!」
「女人嘛!」徐海不以為然的揚揚嘴角,「在權力面前女人算個屁!」
「海哥說得是!我兄弟倆告退瞭!」王虎王豹雙手一抱拳,齊齊退下。
「慢著!」水寨大廳的木門被猛的推開瞭,柔媚萬千的王翠翹走瞭進來,開衫的紅色衣裙裡蕩漾著濃濃春意,撩得王虎王豹是心猿意馬。
「你來幹什麼?是不願意陪世子上床嗎?」徐海板起一張臭臉,沒好氣的嚷道。
「海哥你這是什麼話!賤妾既然是你的人,那一切便聽從與你,你若指東賤妾絕不敢往西!」王翠翹為徐海滿上瞭一杯酒,嬌滴滴的送到瞭他的嘴邊。
徐海抿瞭一口水酒,緩瞭緩口氣問道:「那你來又所謂何事啊?」
「自然是為海哥獻計啊!」王翠翹又為徐海滿上瞭一杯水酒,「海哥若真想控制住世子,光憑一點美色誘惑是絕對不行的。他身為世子,玩過的絕色佳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要想憑美色就他樂不思蜀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徐海一聽覺得言之有理,連忙問道:「翠翹,那你有什麼辦法,快說來聽聽!」
「別急嘛!海哥,喝一口!」王翠翹說著將一杯美酒含入嘴中,然後緩緩的渡徐海的口中。「海哥若想控制住他就應該投其所好,像他這種反王之子喜歡的是權!海哥不如假意把水寨的人馬全部交給他,而自己就躲在幕後操縱,這樣名義上是給瞭他權安瞭他的心,而實際上的權卻還是在海哥您的手裡啊!」
「妙!此計甚妙!」徐海聽罷,狡黠一笑,指著王虎王豹道,「阿虎阿豹,明日我就移權給興世子,把你二人也一並交付給世子,到時候有你們鉗制住世子,他就是再有能耐也動彈不得瞭!」
王虎王豹四目一望,萬分欣喜的俯在地上,拜謝道:「海哥放心,我兄弟二人一定赴湯蹈火,不負所托!」
「哈哈!我徐海也是劉備的命啊!不但有關張二兄弟還有一名女諸葛呢!」徐海春風得意的將王翠翹緊緊攬在瞭懷裡。
王翠翹伸出藕臂嬌滴滴的勾在徐海的脖子上,「海哥,這就叫天命所歸!」
李鐵錘沒日沒夜的給魏大剛打瞭一把大劍,刃長三尺有三,柄長七寸,刃寬約五寸,重約五斤,劍身烏黑,上刻「巨闕」二字。魏大剛天生蠻力,又有武當劍術為輔,所以揮動時劍氣縱橫、殺氣磅砣,大有千軍萬馬也難以近身之勢。
「大剛,這把翻版的' 巨闕' 給你用真是再適合不過瞭!當年張良要是請你去殺秦始皇,保證大事可成啊!」宋仕卿拍著手贊道。
「哈哈,公子說的是啊!如今我有這把大劍在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就算殺不得始皇帝,殺他十個徐海還是小菜一碟的!」魏大剛晃著手中的大劍,毫不謙虛的答道。
「好!有種!徐海的人不過是些草莽,沒什麼膽識,隻要你能在氣勢上壓住他們,他們絕不敢妄動!」宋仕卿胸有成竹的繼續道,「我們斬殺瞭徐海,群賊必定無首,到時候再得徐海夫人王翠翹相助,那一幫蝦兵蟹將就牢牢的掌控在我們手裡瞭!」
姚興聽瞭宋仕卿的計劃,不禁眉頭一皺,道:「公子的計劃聽上去倒是不錯,不過那王翠翹也是個頗有心計的女子,我擔心她未必會真心助公子!」
「老姚你多慮瞭!」沒等宋仕卿開口,魏大剛首先嚷瞭起來,「紅拂夜奔的故事你知道不?他徐海算是個什麼東西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還沒有我們公子十分之一的才情!一個是翩翩公子,一個是摳腳大漢,你若是個女的,你選誰?」
「這……」姚興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瞭。
「別這這這的,那倭國小娘們不知有多喜歡咱傢公子哩!投懷送抱的要嫁給公子呢!眼下這麼一個大好的機會,你覺得她有可能不真心嗎?」
「大剛,住嘴!不可污瞭人傢的清譽!」宋仕卿見他越說越離譜,連忙喝止住。
「哦!」魏大剛吱瞭一聲,然後悻悻的住嘴瞭。
宋仕卿正想再喝斥他一番的,這時有名弟兄來報:「公子,王夫人請您去水寨一敘!」
魏大剛一聽便樂瞭,捅瞭捅姚興小聲的說道:「老姚,我說的沒錯吧,又投懷送抱來瞭吧!這王夫人馬上就要成宋夫人瞭!」
宋仕卿心中也是一喜,看來瑾兒說的真是不錯,王翠翹對我有情啊!哈哈,徐海啊徐海,連你老婆都向著我,你還拿什麼和我鬥?
魏大剛雙手抱胸,夾著懷裡的那柄巨闕劍,威風八面的走在左邊。唐之遠手執精鐵樸刀,身著鋼絲軟甲,腳步沉穩的走在右邊。而宋仕卿一襲青佈長衫,身不披甲、手不執劍的走在中間,雖是儒生打扮,但眉宇間的一絲英氣卻是氣吞山河。
宋仕卿翩翩儒雅氣度不凡,是個不可多得的俊俏公子。王翠翹看在眼中,喜在心裡。民間傳聞果然不假,這興世子還真有幾分龍氣!昔年呂雉能憑著腿上長有七十二顆大痣的劉邦而指掌天下,你王翠翹又為什麼不能呢?!論才智,論美貌,天下能有幾人能與你相提並論?可是命運卻要讓你淪落風塵,受盡世人的橫眉冷眼!如今苦盡甘來,飛上高枝成鳳凰的時候到瞭!若能操縱世子稱王奪帝,何愁那些凌辱過你的人不乖乖跪倒在你的腳下呢!
王翠翹想到這裡,微微一笑,妖嬈萬千的一拜,蘇繡雲帔,映月綢帶,束得嬌軀玲瓏有致,「妾身見過世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王翠翹比上次更美、更媚瞭,蕩漾在美眸中的那股濃濃春意似乎要把宋仕卿給融化瞭。娥眉彎曲有致,雙眸媚如春水,瓊鼻呼出幽幽花香,櫻唇含丹,玉頸修直,鎖骨白嫩香滑,嫵媚妖嬈,誘得人間戰火紛飛。
宋仕卿是看得兩眼發直,魂都勾去一半瞭。這時魏大剛扯著嗓子嚷瞭一句,「你傢夫人真是扭捏,既然想見我傢公子就直接出來便是,又何必找旁人相替呢?」
「大剛休要胡言,這位便是王夫人!還不快謝她當日的解圍之恩!」宋仕卿生怕愣頭愣腦的魏大剛給自己出洋相,便連忙喝道。
「她?」魏大剛疑瞭一聲,然後道:「她怎麼會是呢?那日替我們解圍的倭國小娘們可是個高手!以一敵百的絕頂高手啊!這等高手我魏大剛又怎會認錯!」
這時,唐之遠也插嘴道:「公子你弄錯人瞭,那日替我們解圍的可不是這位夫人!」
聽兩人這麼一說,宋仕卿不禁一身冷汗,壞瞭,弄錯人瞭!這王翠翹根本就不是那倭國美人啊!這下可是白白鉆進徐海的虎口瞭!
果然,宋仕卿這邊驚魂還未定徐海就大搖大擺的從外邊走瞭進來,「屬下徐海參見世子,世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徐卿有禮瞭,請起請起!」宋仕卿故意加重瞭最後一個字的語調,暗示魏大剛動手,如今身處困境,若不能先手挾持徐海那就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瞭。
魏大剛是個粗人,哪懂得什麼審時度勢,他隻知這是動手的暗號一出,徐海必要一劍歸西!
「徐海逆賊受死吧!」魏大剛怒吼一聲,握緊劍柄,雙手奮力一揮,巨闕劍鋒勢如閃電般斬斷徐海的頸脖。
「咯噔」一聲,徐海人頭落地,宋仕卿的心亦是「咯噔」的一聲墜入瞭冰窖。完瞭,這下真的死定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