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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日下 落雪泥

第二十八日下 落雪泥

  楊菲告訴我他們就在昌平,讓我知道他們對我的行蹤其實是有一個大概掌握的,隻是不夠精確。我不禁有些恐慌,對方果然不是吃素的。我去一個24小時的商店買瞭一把水果刀,想著聊勝於無。

  黑車司機問我這麼晚去哪兒,我說去泡妞。他笑瞭笑:「我就聽見是個妞的聲音。這個點瞭還清醒的,不是要坐飛機就是他媽的泡妞的。」

  我苦笑一下,沒有再搭腔。我問瞭一下司機可不可以抽煙,他說沒問題,猶豫瞭一下還跟我要瞭一根。

  到瞭地方,我讓司機在稍微有點距離處停下瞭。自己把水果刀輕輕拔出鞘,藏在兜裡,靠近約定的地方。那也是一個會所。會所門口楊菲一個人站著,東張西望。我特意繞瞭一圈,媽的果然有問題,四處在暗地裡埋伏瞭七八個人,一看就是一夥的。難道是打算等我上去就把我做掉?我手心都是汗,先沒有過去。走到最近的電話亭,再次給楊菲打瞭電話。

  「喂,你到瞭麼?」

  「到瞭。」

  「在哪兒,我怎麼沒看見你?」楊菲聲音有些不滿。

  「張向南呢?」

  「他在會所裡面,我一個人在外面等你。」

  「胡說,你們有一夥人吧。是不是打算我上去就弄死我。」

  楊菲稍微愣瞭一下,大概是佈置敗露有點緊張,不過很快就鎮定地說:「你想多瞭。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死的。他們是怕你帶人來,加個小心。」

  我想瞭想對策。我說不行我害怕。「你和張向南兩個人過來,我在旁邊的肯德基等你。別人一個都不許過來,看見人來瞭我就跑。」

  楊菲猶豫瞭一下,不過最後還是同意瞭:「如果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張向南肯定要你的命。」

  「你放心,我就一個人,你們兩個人我也不敢怎麼樣。而且這句話實打實的,沒有騙你。」

  我藏在肯德基附近的樹叢裡,觀察著情況。對方還是帶瞭三四個人,特意繞著小道巡邏瞭一遍,最後張向南才和楊菲走近肯德基,但沒有進去,隻是等在門口。我看對方似乎隻是摸我的底細,確實不像是要上來弄死我,再繞圈子有可能激怒他們,便硬著頭皮過去瞭。

  張向南看見我過來,讓楊菲上來先搜我的身。她搜到瞭水果刀,直接拿走瞭。

  「就是防身用的,一把小刀,不要在意。」我說。

  「你個小混蛋。」張向南一臉蠻橫。

  「你快說吧,於廖在哪裡?」

  我看瞭看:「你們這點人手,去搞他恐怕搞不掂吧?」

  張向南敲瞭敲桌子:「你放心,這幾個隻是跟我從濟南來的。我在北京有得是人手,你一說地方隨時就動身。」

  我伸出兩個手指頭:「至少二十個人。」

  「三十個人也能叫來。」

  「那好,現在聽我的計劃。」

  我跟他們講,於廖在昌平有個老窩,我是半夜從哪兒出來的,不確定他是不是在那兒。他是地頭蛇,如果不一下子把本人扣住,他很可能叫援兵。所以必須拿住本人。我說我先確認於廖在那兒。隻要他在,隨時出發。如果有三十個人最好,二十個人直接沖場子,裡面最多十個人,有絕對優勢。剩下十個人後備,一有變化,隨時支援。

  張向南皺皺眉頭:「照你說的,他老窩有十個人,廠子裡還有人?」

  「對,廠子裡據說還有十幾個人。」

  「那這樣,」張向南和楊菲耳語幾句,「再去叫點人。」

  張向南拍瞭一下桌子:「五十個人,我非收拾他不可。不過我告訴你,到時候當面對質,如果這事兒你確實是被坑瞭,那好,功過相抵,我饒你一命。但是如果不是你說得那樣,我砍瞭你喂狗你信不信。」

  「你放心,我一個窮學生,哪有什麼本事搬弄是非。」

  「好,等二十分鐘出發。」張向南說完就離開瞭屋子,楊菲也邊打電話邊跟瞭出去。幾個小弟馬上圍上來,跟在他旁邊。

  其實我特別好奇,張向南的雞巴還有沒有勃起功能?不過剛半個月,要真切除瞭他估計還走不瞭道。那估計是走運瞭。這麼想著,居然覺得有點小得意,雖然這事是刀疤幹得,不過還是挺解恨的。估計張向南這小子,沒少為自己的下半身擔驚受怕。

  我站在門口,看瞭看時間,深呼吸、調節自己的心情。現在,小媛到機場瞭麼?

  我忽然有一個念頭,她現在在幹嘛?會不會在和那個外國人做愛?我隻是這麼一想,腦海裡就浮現起小媛高潮的香艷情景來,忙拍拍自己的臉,讓自己保持清醒。

  我給費青發瞭信息,問她於廖在不在別墅。可是她卻一直沒有回復。沒有辦法,隻能到瞭那兒再確認。這時我又在想著KTV那邊的事情,忽然有點後怕。如果王胖子真的被我砸死瞭怎麼辦……剛才因為思維一直不在那裡,竟然都沒有恐懼這件事情。現在想來,冷汗涔涔直冒。應該……不會死的吧。

  我掐瞭掐自己,告訴自己現在想那麼多也沒有用。一人做事一人當,隻要小媛和費青能脫身,該負什麼責任,就負唄。我是為瞭救人,考慮情節是不是也可以輕判……又想到這兒瞭。我跺瞭跺腳,有些煩躁。

  張向南的人手很快準備好瞭,幾路人一起出發,約好瞭集合的地點。集合之後人馬果然很壯,小車五輛,大車兩輛,堪稱兵強馬壯。我之前以為這個小子隻是個喜歡泡妞的闊少,真是看錯人瞭,人傢是不折不扣的大佬,至少也是個小頭目。果然向來兩行生意必沾黑,一個叫賭,一個叫嫖。

  昌平地面,伴隨著拆遷、移民、洗浴中心、新型賭場的崛起,涉黑的人向來很多,有頭有臉的大哥也不少。張向南似乎是有認識的人,底氣很壯。可是他有把握能搞的定於廖麼?於廖可是有公安局長撐腰……我想到這裡心裡又一沉,媽的我砸得是他兒子。

  事到如此,也隻能魚死網破瞭。反正沒退路,大鬧一場,鬧完跑路。

  車開到瞭茉莉花園附近,我讓張向南找瞭個信得過的人,摸著我上次潛入的路線偷偷到瞭別墅旁邊。我朝客廳看,沒看到有人,便讓那人幫我一下,沿墻爬上瞭二樓。

  果然,這幫人在二樓。一堆人東倒西歪,男男女女睡作一團。於廖自己在一間臥室裡,有個女的在給他做按摩。我沖跟我來的哥們點點頭,然後小心爬下來一點,跳到地上。這時候忽然覺得,自己潛行、偷窺真是一把好手,倒是個不錯的當間諜的料。

  真是天助我也。於廖看來並沒有什麼防備,KTV那邊的情況似乎也並沒有反饋到這裡。是我時間還算抓的緊湊,把握瞭這重要的戰機。往外走時,我忽然想起老劉讓我說於廖的行蹤,想瞭想還是告訴他一下,萬一他還有什麼東西要查呢?於是找瞭個空隙發短信告訴他「於廖在茉莉」。發完趕緊和張向南那個手下到花園外面,告訴張說於廖確實在。

  他點點頭,又問:「商婧媛在麼?」

  我臉不紅心不跳:「沒看見,但估計肯定在。」

  「好。」張向南示意手下進小區。幾個人威逼之下,孱弱的小區保安根本動都不敢動,直接蹲在地上,目送著三十多號人沖進小區。

  剩下的二十人,在一輛大車上繞到小區一側待命。我覺得黑幫械鬥也是真兇,這麼多人進小區,就不怕有人報警麼?

  如果報警也無所謂,至少能給費青逃離的機會吧。不過警察來瞭,我這樣的估計也隻有蹲號子瞭。我長籲一口氣,步子慢瞭一點,就被張向南猛一推:「快他媽的走!」

  我註意到這些人真是有備而來,電影裡常看的那些大鐵棍、大刀片一樣都沒有,所有人都是短棍,藏在衣服裡。大熱的天也不嫌熱,穿著夾克,棍械都夾在衣服中。有人專門四處瞅著監控。看見監控,就繞一下,然後直接扔板磚砸掉。

  到瞭門口,張向南帶著十個人沖到門前,一腳把大門跺開,沖將進去。進去就是一通打砸,大聲喊叫:「於廖你給我下來!」

  樓上一陣慌張,於廖的人手被堵在門口,手裡隨便拿瞭一些傢夥,好多還是什麼菜刀、搟面杖,完全被打瞭一個措手不及。倒是於廖顯得很鎮定,看見是張向南和我,指著我就說:「你小子,你他麼不是跟我混的麼?反水啊?!」

  張向南拿短棍指著於廖說:「你少廢話!乖乖跟老子走,今天咱們相安無事。我也不想在這兒鬧事,你跟著我,去把事情解決瞭,老子放你兄弟一條活路。」

  福哥當時就要起火,拿著唯一一根算是武器的東西——一片菜刀:「我操你媽!誰怕誰啊!就在這兒幹!我告訴你……」

  於廖這時將他拉住:「別沖動。」

  福哥呲呲牙,像猩猩一樣朝對方示威:「操……」

  張向南接著問:「挺囂張啊。於廖,你好好說說清楚,是不是你讓刀疤臉來弄我的。你膽子夠大啊,騙人、騙錢,還他麼弄我!老子跟你無仇無怨,你他麼的是瘋瞭麼?!」

  於廖示意讓張向南消消氣:「南哥,你該不會是聽這個小子胡說就來瞭吧。咱們可真是沒什麼仇怨啊。你聽這個小子空口白牙,就來找事?是不是有點冒險瞭?」

  楊菲向前走瞭一步,把自己手機舉起來,放瞭刀疤的那段錄音。

  於廖聽瞭錄音,顯然也有點不忿。他大概也沒有想到刀疤竟然會跟我說這麼多廢話。但他還是挺鎮定:「我說南哥,這個刀疤臉是個逃犯,現在我看你也沒拿到人。他的話也就是一面之詞,能信麼?我問問你,你說我騙瞭你的人,是……什麼意思?」

  張向南看於廖不想承認,有點急眼:「我操姓於的你別跟我打馬虎眼裝糊塗!你敢說不是你幹得?」

  於廖做瞭一個思考的動作:「我想想……你說得該不會是商婧媛吧?」

  張向南眼角似乎倒要呲咧瞭,完全不是我們剛見到時那個帥哥樣,戾氣畢現:「廢話,就是她!人呢?!」

  「南哥,我確實是要那個妞,因為之前算是,比較喜歡。但是我可從來都是明碼交易,講信用的,要不然也不能混這麼久。這個妞,是這小子帶來的,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而且現在,這妞根本就不在我手上!」於廖忽然提高瞭音調,瞪著我。我身上汗毛馬上豎起來,接著就覺得後背被人踢瞭一腳,沒防備頓時跪在地上。

  張向南拿棍子抵著我的頭:「你不是說妞在麼!」

  「我真不知道啊,南哥。我發誓,商婧媛真的是於廖夥同刀疤臉搶到北京的。錄音你也聽見瞭,我是沒辦法才想辦法潛入到這兒。要不是為瞭證明我是清白的,我……我早跑路瞭啊南哥。」

  看見張向南犯瞭猶豫,於廖趁機煽風點火:「嘖嘖,南哥。咱們出來混得講個規矩,你看你這證據,還是不太夠啊。這要是妞在,咱們可以問個清楚,可惜不在,總不能聽這小子胡說吧。退一萬步說,是不是他、是不是、是不是他跟刀疤把妞劫出來的,你說他能脫瞭幹系麼?」他將「是不是」重復瞭三遍,使勁把張向南的思維往我身上夯。

  我剛要張口說話,被張向南一腳踩在地上:「我不管,反正這種小角色,我想怎麼處理怎麼處理。但是你、於廖,你脫不瞭幹系,必須給我個說法。」

  於廖做出一臉無奈的表情:「南哥,你讓我怎麼給你說法啊,我也不知道啊。這樣吧,你帶著這麼多兄弟來北京也不容易,我看你這兒還有昌平的兄弟。這個、這個,你們是豹子哥的人吧。咱們,咱們在這兒,莫名其妙地打起來不太好吧?這萬一驚動瞭警察,進去蹲兩天無所謂,問題是事情還是沒解決,多冤枉!是不是?回頭事情沒解決,傷瞭和氣,多難受啊。」

  張向南身後,傳來瞭幾聲竊竊私語,似乎軍心確實有點動搖。張向南把氣撒在我身上,使勁踩瞭我肩膀一腳:「那你說,怎麼辦?」

  「怎麼辦?你看這樣行不行。」於廖見控制瞭局勢,放松地靠在扶欄上,開始談條件:「南哥,你來一趟北京不容易。我這兒有一趟生意,北京城好幾個場子都接瞭,正好你也是做這個的,有沒有興趣?」

  張向南抬起頭:「我可他媽的不是來做生意的。」

  於廖攤開手:「哎,話不能這麼說。咱們出來混,還不是為瞭做生意?這麼的吧,雖然事情跟我沒什麼關系。但畢竟這個妞在我這兒待過,我、表現出最大的誠意,給南哥你補償。我給你二十萬跑路費,同時這批貨,再給你打個大折扣!原來出一批是一百萬,我現在給你出兩批,隻要你一百五十萬!裡外裡,我於廖相當於給你白送七十萬!然後,這個混小子交給你處理,我還幫你找刀疤。找到瞭,咱們坐下來好好把事情說清楚,到時候黑是黑、白是白,自然就清楚瞭。南哥,你說公道不公道?」

  張向南揚揚眉毛:「什麼貨?不是毒品吧?」

  於廖笑笑:「南哥,咱不做那掉腦袋的生意。不是毒品,春藥。」

  張向南笑笑:「春藥?你少拿些三唑侖、利尿劑之類的東西糊弄我,一百五十萬,什麼春藥賣這麼貴?」

  於廖說:「南哥,這樣,你呢,帶著你的兄弟,咱們樓下有支片子,你先看看。片子不放心,我這兒還有現成的妞,現藥現試。」

  張向南踢瞭我一腳,正踢中心窩,我眼前一黑,幾乎要暈過去。打瞭個滾兒,不禁咳嗽起來。我心裡已經涼如鐵石。是我太天真瞭,與虎謀皮。今天,估計我和費青,都很難全身而退瞭。能不能活命,都難說。

  確實,是我太天真瞭。其實我也想到瞭,想到可能會是這種結局。沒有更好的辦法,也隻能祈禱事情順利。但現在看來,即使天神下凡,也回天乏術瞭。隻能說,上帝打開一扇門,就一定關上一扇窗。隻可惜費青沒有聽我的早點走,要不然,隻是我一個人送死,倒也沒什麼大不瞭的。我現在隻能希望,金剛還能和於廖求情。但是……他又能起多大作用呢。

  我想起瞭我的爸爸媽媽,忽然無比心酸。我快死瞭,死瞭,都見不到他們瞭。我曾經也是個豪情萬丈之人,總覺得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但現在,真的隻能輕如鴻毛瞭。現在死亡還有一點距離,我還體會不到那種瀕死的絕望,但是那種冰冷的內心感悟,也相差無幾。我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能感覺到鼻息噴在地板上,好像沖出一片潮濕的陰影,又轉瞬散去。

  小媛,你走瞭吧。如果你也沒走,我的死就真的毫無意義瞭。

  過瞭許久,於廖和張向南從裡屋走瞭出來,於廖得意地問:「怎麼樣,南哥?生意先做瞭,事情慢慢解決,不虧吧。而且你想想,咱們做瞭生意瞭,就是夥伴。我不會背後捅你刀子的,要不然誰還敢買我的貨?」

  張向南顯然已經被他說服瞭:「好,我給你一個機會。不過貨,我現在就要。」

  於廖搖搖頭:「這個真不行,我得從廠子提貨……拉過來,稍微有點風險。」

  「有什麼風險,」張向南顯然比較急,「我現在就要!你今天必須把貨給我帶過來,否則這生意別談瞭。」

  於廖有點無奈,隻好示意福哥去拿貨。他對張向南說:「現在天快亮瞭,我不敢太張揚。這樣吧,說好瞭兩批,我先拿一批。你拿到貨,先給我五十萬訂金,剩下的,回頭我送到你的地盤,如何?」

  張向南想瞭想:「可以,那就說定瞭。快去拿貨。交易完,我們走人,你去找刀疤臉。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我帶著這個小子、你帶著刀疤臉,咱們三堂會審。」

  於廖伸出手,邀張向南握手言和:「好!」

  兩夥人馬此刻正是算是相安無事瞭,屋裡的氣氛融洽起來,隻有我一個人,心如死灰。我的腦海中,如同幻燈片一樣回放著人生的種種片段——但我知道,一切都結束瞭。所以每一張幻燈片,都似乎是黑白的。

  就算找到瞭刀疤又如何?於廖的緩兵之計已經成功,他不會再給我任何機會瞭。

  我被綁到瞭茶幾腿上。於廖走到我面前,一左一右地扇我的耳光:「你小子可以啊……玩我……我草你媽……你個傻逼……不知天高地厚……」

  他打瞭不知道幾下,打完我已經是頭暈眼花,臉上熱熱的,低頭一看好像是流血瞭,不知是鼻血還是嘴裡的血。反正滿口都是血腥味。他搓搓手,說:「那個費青也是你的女人吧……」

  我搖搖頭,但說不出話來。

  於廖眼睛一瞇,一種殘忍無恥的氣場在他臉上顯露無遺,他回過頭:「把那個小個兒妞拉下來,老子要給南哥看看藥效。」

  金剛在後面馬上不幹瞭,他跑下樓跪在於廖面前:「於哥……於哥……費青跟這事兒沒關系啊,她一直都很聽話……」

  啪。於廖一個巴掌打過去:「沒出息的東西,玩姑娘還玩出感情來瞭。養你這種廢物這是他媽的瞎瞭眼。尤勇!給我拖下來!」

  張向南倒是饒有興致,坐下來,點上一支煙,隻等看好戲。費青很快就被拉下來瞭,嘴上貼瞭腳步,手被反綁著,滿臉的驚慌。她下來,看見我和金剛都被打翻在地,本能地掙紮起來。但是她那麼弱小,掙紮又有什麼用呢。

  我記得有一種花叫「落雪泥」,象征欲望。落雪泥這三個字,恰如其分。污泥落雪,縱然本原澈如水,也因情欲墮如泥。沾瞭泥的雪,再清白也是玷污瞭。隻怨我,一時糊塗,終於招致這麼悲涼的結果。相比而言,小媛是幸運的,她逃離瞭,也自由瞭。她隻要一天不回來,就一天沒有危險。

  我不由流下淚水,卻隻是招來又一頓毒打和嘲弄。費青被扯掉衣物,尤勇擔當先鋒,戴上安全套,抹好藥物,兩個人按住費青,讓他一下插入。根本沒有淫水潤滑,隻是粗暴的插入,使得費青慘叫起來,即使膠佈封著口,也難以掩蓋那種痛苦和恐懼的聲音。

  楊菲在旁邊似乎很不舒服,對張向南說她要出去。張向南看瞭看,說:「咋啦?不舒服?別不看啊,看看,看這個藥多給力!」

  楊菲被張向南緊緊拉住,竟然也沒什麼辦法,隻能坐下瞭。隨著幾下抽插,費青已經被藥力驅使,像小媛一樣,身體變得緊繃,膠佈封著的口裡唔唔唔地響著。

  尤勇似乎對這種施虐的場景別有快感,死命掐著費青的乳房,罵著:「騷逼……爽不爽啊?恩?恩?插死你……」

  他越插越快,一分鐘的光景,費青終於放棄瞭抵抗,眼睛閉上,逐漸抖動起來,臨近瞭高潮。她嬌小的身體,就如同一個玩具,被尤勇扶著腰盡情抽插,水聲逐漸響徹屋中。屋裡是一堆暗自聒噪的看客,有的猥瑣,有的靜默。如我,則閉上瞭眼,不願意再看。

  很快,費青便高潮瞭,我能聽到她的聲音改變,潮吹呲呲從交合處射出。水聲、肌膚拍擊聲、和人群的細語聲,交織成一首哀樂。我在一片黑暗中,不願聆聽,卻也無可奈何。

  過瞭一會兒,張向南也興致勃勃地上瞭。看來,上次刀疤那個螺母,果然也沒能廢瞭他。這下,兩個人一前一後地抽插起費青來,也解開瞭她的雙手。隻是可憐如她,已經沒有一點力量反抗瞭。她高潮雖沒有小媛那麼頻繁,但也直逼天際,不一會兒就昏死過去。

  金剛真的是對費青動情瞭。但他和我不同,一直在那兒坐著,眼中無神,好像在看著費青被幹,又好像什麼都沒在看。

  張向南在那兒操得正爽:「於哥,你這個妞不錯啊,我帶走行不行啊。我跟你說,我挺喜歡這樣不禁幹的姑娘的,不賣,我自用,哈哈哈。」

  我抬眼看瞭一眼楊菲,她已經扭過頭,沒有在看瞭。

  這時,於廖忽然站瞭起來。我一看,是貨到瞭。

  福哥和另外一個人,帶著墨鏡,提著一個小箱子進來瞭。那個箱子不大,充其量能裝個百八十瓶。這就是一批,那這個藥真的是暴利啊。

  於廖拍拍箱子,對張向南說:「這一箱是八十瓶,平均一瓶一萬二,你一瓶起碼能賣三萬。而且這還隻是時價,一旦進瞭市場,隻會水漲船高。我肯定會保證市場上貨的稀缺,給哥們足夠的賺頭。你放心,山東一省,我隻賣你張向南一傢。」

  張向南將已經奄奄一息的費青按在地上,正從後位奮力抽插著:「好!這藥……確實不錯……楊菲啊,給於哥轉賬。」

  楊菲點點頭,跟著於哥進瞭屋子,進行轉賬。張向南幹得興起,招呼弟兄們分撥去分工錢,他還要再玩一會兒。

  過瞭五分鐘,現場已經完全轉入瞭一種輕松的氣氛,兩傢一團和氣,彼此交談,領錢的領錢,撤退的撤退。張向南越插越快,行將射精。而楊菲和於哥交易完成,推開門說:「向南,咱們走吧,弄好瞭。」

  「好……」

  「我操你媽!」

  是金剛。他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改錐,忽然從原地跳起,躍到張向南身邊,一把將改錐刺進瞭他的脖子。張向南完全懵逼瞭,改錐刺在他咽喉處,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幾個人紛紛把金剛按住,原地開始狂揍。但張向南估計是死定瞭,他顫抖著,滿臉是瀕死的恐懼,從費青的身上摔下來,無法呼吸,眼睛瞪得滾圓,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會死。

  兩邊人馬瞬間緊張起來,各自舉起武器,卻也不敢輕舉妄動,眼睜睜看著張向南倒在地上。楊菲嚇得花容失色,跪在地上扶住張向南,回頭喊:「愣著幹什麼!快打120啊!」

  「110……」這時候一個人慌張地說。

  「什麼110,120!!」楊菲急哭瞭,尖聲嘶喊著。

  「不是……警察!警察來瞭!」

  警察?

  我的腦子仍是空白的。這一場接著一場,一幕接著一幕的活劇,讓我應接不暇。於廖看見張向南如此,也慌瞭神。屋裡的小流氓們,丟下武器紛紛逃竄。於廖大喊別慌,帶著幾個親信試圖控制住局面。然後此刻荷槍實彈的特警已經破門進屋。

  於廖還在做最後的掙紮:「各位警官……我們這兒,就是普通械鬥……用不著特警吧……」

  帶頭的警官大喝:「少廢話,全部放下武器,抱頭蹲到墻角,傷者帶走!快!」

  真的是警察……我不是在做夢吧……

  真的,有點懵逼瞭。

  直到老劉走進屋來,帶著已經有些沒力氣、暈暈乎乎的我出去,我才肯定起來。這大概不是我悲觀至極時產生的幻覺,這一切是真的。現場控制住之後,老劉才在去醫院的途中,告訴瞭我事情的經過。

  原來他拿到我給的樣本後,去找瞭原來在警隊的同事,托關系在毒物化驗所化驗,比對成分。最後發現,這是一種新型的藥品,但是和另一個案子涉及的藥物成分相當接近。

  那個案子中,一名夜場女子因為用藥過度,在賣淫過程中死去,幾名嫖客慌張之中,將妓女分屍、棄屍,幾個月前被發現。立案為2。02碎屍案。經當地警方調查,發現女子所用藥物為一種叫「shakeass」的新型成癮性藥物,又名FLB-1。這種藥物曾經就在市面上出現過,但當時是靜脈用藥,需要在酸性環境下才轉化成有效成分,否則可能變成另一種化合物,毒性會增大。以前有夜店裡面的人專門負責配置,叫「現配雷」。因為這一點,再加上該藥成癮性較差、制作純度不高、制作成本高,它後來其實是消失匿跡瞭。但這回有人拿這種藥物來配置春藥,因為陰道是酸性環境,所以可以放入陰道化合。通過這種方式,FLB-1盡管成癮性不高,但是配合性交易使用,也擴散開來,坑害瞭不少人。

  警方經過追蹤,鎖定瞭幾個重點的嫌疑人,也註意到瞭於廖這條線,但是,並沒有真的發現他就是制藥、販藥的核心。直到這次,我拿到瞭這種新型藥物的樣本。這次的新藥微調瞭分子式,使得藥物的代謝變緩慢,半衰期延長,血藥濃度更高,而且對生殖器官局部神經的刺激大大加強瞭。一旦投入市場,危害將更加巨大。

  老劉馬上和警方配合,開始跟於廖這條線,幾天下來基本鎖定瞭他就是FLB-1、FLB-2的制藥核心,有自己的工廠制藥。但是這小子很賊,廠子的位置掩護得非常好,一直讓警方抓不到切實的證據。直到今天,於廖因為昨天成功交易,有些得意忘形。又由於張向南的事情,形勢所迫、不得不當場交易,才被守在附近的警方抓住機會,人贓並獲。

  我笑瞭笑,對老劉說:「原來你就是傳說中的柯南啊。」

  老劉搖搖頭:「我隻是熱心的昌平群眾而已。」

  我在救護車上躺著,看瞭一下時間,忽然想起瞭什麼。小媛!現在所有壞人一網打盡,小媛安全瞭啊!她不需要出國瞭,可以待在國內瞭啊。我能不能再趕到機場,去把她留下來?

  我喊住救護車司機,讓他停車。車一停下,我都來不及和老劉解釋,跳下車,連忙攔瞭一輛出租車。

  「快,師傅,去機場!」

  我如夢初醒,所有希望好像重新點燃起來。人在充滿希望時的狀態,是無比樂觀的。盡管現在時間已經超過瞭登機時間,但是萬一航班延誤瞭呢?萬一她沒能上飛機呢……

  在我的催促之下,司機油門勁踩,一路狂飆。平時看見左擠右躥、脾氣暴躁的出租車司機,總是嫌棄的。但是現在,我忽然發現,原來這都是他們可愛的表現。

  到瞭機場,我一路狂奔。衣衫臟亂,滿臉青紫,鼻子還捅著紗佈的我,引起路人紛紛註意。但是我就像是在草原上奔跑的一隻獵豹一樣,隻能感受到自己和兩邊流動的空氣。這種感覺,不就是重獲自由的感覺麼?

  我走到咨詢處,連忙問小媛那趟航班是否已經飛走瞭。航站樓的工作人員幫我看瞭一下,說這趟航班確實是延誤瞭,還有2分鐘起飛。

  2分鐘?!我趕緊沖向安檢處,玩命地向安檢人員解釋。但是他們死活不讓我進去,並告訴我,2分鐘你不可能趕上的。

  我的情緒有點崩潰,差點跪在地上求他們。一個工作人員奈何我不得,幫我問瞭登機口。

  我盯著她,希望她給我一個完美的答復。

  ……

  ……

  她掛瞭電話,沖我搖瞭搖頭:「飛機已經起飛瞭,如果有什麼事情需要和上面的乘客溝通,您隻能等飛機落地瞭。」

  哦。我一下子好像失去瞭全部的力氣,扶著航站樓的玻璃墻,走向瞭大廳。2分鐘,我們的緣分,隻差瞭大約2分鐘。

  我面對著航站樓的巨大玻璃幕墻,看著一架飛機從眼前飛走。巨大的轟鳴聲好似一個耳光,冷冷抽在我的臉上。我們都太渺小瞭。

  也許,上帝是愛我們的,甚至是寵溺的。隻不過,我們有時候許錯瞭願望,卻不自知。

  我扶著墻壁,痛苦流涕。這是真正暢快的痛苦。我第一次無視他人的目光,無視這個世界紛雜的幹擾,在那裡痛苦不止。

  再見瞭,小媛。

  三個月後,一切都塵埃落定。於廖涉嫌制毒、販毒、組織黑社會、強奸等多項罪名,等待判決,必死無疑。他手下小弟,也各有判決。張向南命大沒有死,但是他也一樣要面臨判決,而且金剛刺壞瞭他的聲帶,他不能再說話瞭。老劉還帶給我一個小道消息,說張向南因為性交時受到驚嚇,估計再也硬不起來瞭,還有小便失禁的後遺癥。

  兩幫人馬手下小弟,也將各有判決。

  黃暫,涉嫌迷奸、強奸,遭到多個女性指證,也收監入獄,估計不死也得脫層皮。

  王胖子和黃暫一樣,一起接受判決。其父親被查,烏紗已掉,具體刑事責任,將待有關部門查明後再行審判。

  費青受到驚嚇,而且對藥物反應較大,接受瞭一段時間治療,現在已經出院。出院後,我還沒有見過她。金剛在看守所裡待瞭一段時間,但是最後認為案情較輕,又是學生,提前釋放瞭,但是學校還是開除瞭他的學籍。他我見過一次,說是非費青不娶——隻要她不嫌棄他。

  老劉,老劉算是一個大贏傢。他拿瞭公安部門一筆不菲的獎金,在北京開瞭一個小飯館,和他老婆一起經營。我這個案子,竟然成瞭他偵探生涯金盆洗手的案例。

  我,提前從學校肄業。因為學生時代知識還算紮實,又托老劉幫忙,找瞭一份還算不錯的工作。目前朝九晚五,也算開始瞭新的生活。

  這樣很好,一切人都似乎求仁得仁。惡人得到懲罰,小媛得到自由,費青得到愛情。

  而我,得到瞭救贖。

  我倒是沒有因為這一切事變,就變成綿羊。看著街上行走的美女,仍然會胡思亂想。回想起當初看到的淫亂場景,還會偷偷手淫。但是,確實沒有談戀愛的打算。開始一段新的感情,對我來說似乎還是很難。

  小媛。小媛杳無音訊。她的QQ、手機號、郵箱,全部失聯瞭。她好像隨著那趟航班,人間蒸發瞭。不過也是,她已經漂洋過海,完全有理由開始自己新的人生。

  今天尚是一個不錯的日子,我和老劉約瞭,在簋街吃飯。我頗有興致,騎著自行車,決定從南鑼鼓巷經過,直接騎到簋街去吃飯,貪一點閑散的生活情趣。

  南鑼鼓巷上人很多,如往常一般繁華。紅男綠女相互依偎,我也不禁有點情欲上揚,甚至都有點想撩個妹子瞭。就這樣,我一邊掃視,一邊騎著車經過巷道,似乎新生活理應從今天開始。

  忽然,一個面容從我眼前閃過。

  我停下車,在原地愣瞭一下。是我的錯覺麼。

  我的心跳,驟然快瞭起來。那種感覺,好像心臟忽然被一個路人揪瞭一下,然後他就轉身消失在茫茫人海。我回過頭,四處看,但是,終究沒有再看到。

  我久久立在原地,沒有離開。就像是,整個人,一下子凝固在瞭這條街道上,成為瞭某張相片的背景。

  真的……是幻覺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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