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這上中午,辛曉蕓專門開車來縣高看王雪姐弟一趟,見表姐弟都準備好瞭,笑說:好瞭,姨的好幹兒子幹女兒,明天晚些時候,姨和我的—雙金童玉女兒就到省城瞭,姨要在省城認我的雪雪作幹閨女,姨紅包都備好瞭,雪呀,明天叫聲姨媽,姨這一生就和你母女瞭,姨要好好疼你,為我雪女兒找—大官好女婿。說瞭拉過王雪香一口腮又說:姨這就回去,把車加滿油,明早,姨一早開車來接你們來。這下午嘛,你姐弟就好好休息休息,坐車也好累。看王雪表姐弟笑靨似花笑應瞭,才招著手兒開車返回。
意外的是,事事都有意料不到的意外,周一早八點瞭,王雪表姐弟已諸事停當,還不見辛曉蕓開車來接,為什麼呢?不去瞭嗎?表姐弟直等到八點半,才見辛曉蕓開車來,辛曉蕓—下車就拉住王雪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雪呀!真真是不湊巧的很,姨本來早七點就要來接哩,不料六點半接到縣委緊急通知,要各局一把手九點鐘去縣委大院集合,參加地區一重要會議,任何局委—把手不得缺席。這不,姨趕去縣委簽瞭到,就嘗急急趕來告訴你姐弟,隔天姨再約你表姐弟吧,沒辦法,但省城是必要去的,至遲到下周一或下周一,雪兒,月兒,別怪姨。
王雪笑說:姨,怎麼會怪姨哩,公事為大麼,反正我姐弟就在縣高讀書,還有二年哩,什麼對候去省城,隨時聽姨地。
辛曉蕓走後,王雪嗔看著表弟打一把說:死你,又那麼親姐一夜,瘋死瞭你,親的姐這一大早就犯睏,不去也好,姐要去再睡會,死,不許你挨姐…
柳月笑說:姐,我不想到省城,咱姐弟肯定要被分開睡麼,就早兒提前親夠姐,誰知就不去瞭,弟保證,讓姐休息夠,一周內不再挨姐的身體,姐,你睡去吧,我估計姐快睡醒時,給姐弄好洗澡水。
姐弟倆正說著,王雪打—呵欠正要去睡,孫娜腳步匆匆跑瞭來,老遠就喊:雪姐雪姐,校門口來一個女生,就是咱初中時的同學,姐那個同村同學孟麗,也是我的好同學,來找姐哩。孟麗比初中時又瘦瞭,瘦的可人秀氣。
孫娜一路跑一路喊叫,到瞭拉住王雪又問:姐,見不見孟麗?不知孟麗有啥事,問他他說見你才說,看表情鬱鬱悶悶地,可是來縣城閑逛丟瞭錢?丟瞭啥東西?
王雪問:你怎麼回他瞭?
孫娜說:我說姐和月要去省城,不知走瞭沒?他一聽急的直跺腳,讓我快來看看,我就趕瞭來。
孟麗沉穩秀氣,從不盲撞,必是有啥要緊事,王雪一下子睏意也跑凈盡,轉身對柳同說:月,你和娜娜快去校門口接孟麗來,我去打飯,孟麗肯定還沒吃早飯哩。
王雪打來瞭最好的飯,豬油炒蘿卜,花卷饃,柳月孫娜己帶孟麗到瞭,看孟麗病懨懨樣子,臉似乎都沒洗。王雪放下菜飯對孟麗說:麗,現在啥事也不許你說,你給姐把飯吃瞭,吃完飯姐再聽你說事,月,給麗打瓶開水去,快。
柳月打來開水,孟麗也吃完瞭飯,孟麗端起開水飲—口,看王雪—眼拉過來抱住胳膊,就落下瞭淚。
麗,麗,好妹妹,快說,有啥事,王雪撫著孟麗,希求知道什麼,心裡那麼急急。
孟麗說:姐,姐,馮瑛,馮瑛快死瞭,肝癌,現在市醫院,他傢人也不管他瞭,托人給我說,要我一定見見姐和柳月,他臨死前,要見你們倆一眼,就死也暝目瞭,姐,三天瞭,不知馮瑛還活著沒…
王雪柳月一聽,兩人不約而同驚訝出聲,王雪抖著聲著說:我的天哪!他不是在哪裡代課麼?
柳月突然走魂似地,一下子走到孟麗面前,叉著嗓子問;麗,麗,快說,馮瑛在市裡哪傢醫院?柳月覺得,現在馮瑛為什麼得病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須立刻去看看。
孟麗掏出一頁紙遞給柳月說:這上面是地址,馮瑛給寫的。王雪奪過一看,歪歪扭扭一行字,是馮瑛的字體,可知這歪歪扭扭,馮瑛病的有多厲害,王雪看著—聲聲唉唉嘆說:好好的人,這都是,因何而至…
孫娜說:姐,要去就快在,去晚瞭見不到人瞭,又問孟麗:麗,他那個死傢,咋就不管馮瑛瞭,哪有這樣的傢哩。說著想起同學之情,哽咽起來。
孟麗搖搖頭說:一言難盡,不都為個戶口,農轉非…
王雪看孫娜說:娜,我和月就去瞭,先去看看,又問孟麗:麗,你去不去?
孟麗苦笑下說:姐,我本該去,可我一身病,除非是馮瑛這生死事,否則麗哪有力氣來縣城哩,況且我媽也不知道我來,我就不去瞭,隨後,馮瑛是生是死,姐給麗一消息,馮瑛有生則麗去看他,萬一,他死瞭,姐,麗爬著也去墳前,給他燒張紙去…說著抹眼淚。
王雪呀一聲說:麗,咋都這樣瞭,你咋就弄瞭一身病?畢業後不好好的?
孟麗搖搖頭說:姐,別問瞭,麗命不好,去市裡相瞭幾傢親,恨的氣的麗差點死瞭,現還是好的,姐,快去看馮瑛吧,但願老天睜眼,馮瑛還有命在,等姐一句告別哩……
於是四個人—起起身,孟麗回傢,孫娜回校,王雪柳月趕去市裡。路上,王雪問柳月:你此前不是說,馮瑛在市裡代課教小學二年級,還拿到瞭民師指標,後又說,馮瑛結瞭婚,嫁瞭一國標市民的兒子,還說已經懷瞭孕,怎麼現在得瞭肝癌,傢人也不管瞭,到底怎麼回事,報喜不報憂?死傻你?
柳月嗐—聲說:我僅從他信中隻言片語瞭解,具體怎麼個回事,其實我一無所知,拿到民師指標後,他信中還要我祝福他哩,豈知,結果是患上瞭肝癌,躺到瞭醫院裡。
兩人趕到醫院見到馮瑛時,馮瑛看去已奄奄奄一息,看見王雪柳月到,馮瑛淚泉一樣流出來,就那麼淚流不止,可知連出聲說話的氣力都沒。王雪拉住馮瑛骨瘦如柴的手,淚流如雨,想問點什麼,見馮瑛說話困難,也打消瞭問的念頭,馮瑛看著王雪,嘴蠕動著,似乎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王雪看馮瑛直看身後的表弟,一隻手向上掙持著,他懂馮瑛的心,回頭低喊一聲:月,過來,瑛要你哩。
柳月上前握住馮瑛另一隻手,馮瑛的淚又汩汩而出,柳月感覺,馮瑛骨瘦如柴的手在劇烈地抖,而這隻手,一年前,在他的懷抱中,是那麼柔軟秀美,人,就是這麼恍如隔世麼?在初中的小河邊,他拉著馮瑛的手,在出租屋裡,他為馮瑛畫裸體,在琴溪岸,馮瑛和孫娜快活的笑聲,潔白的肢體,在山麓草地上,陽光下馮瑛躺在他懷裡,幸福的呼吸,在開學兩個月前,馮瑛和他抱著,做愛中的那麼如癡如醉,哥,給妹—顆哥的種,妹要為哥生一個兒子,哥和妹相愛的後代,妹要做哥的妻…柳月想著,心痛欲碎…
你們,是患者傢屬麼?忽然,王雪身後傳來聲嚴肅的詢問。王雪回頭一看,是一位高個子女大夫。
是,大夫,我們是患者傢屬…王雪起身答。
唉!哪有這樣的傢屬,下瞭三次病危通知,連一個人不見來,好瞭,今天你們來瞭,患者的病,這裡已經無能為力,要麼你們眷轉往上級醫院,要麼,就接患者回去,等待最後…
大夫,王雪拉女大夫一旁問,真的肝癌麼?在這裡不能等待最後麼?王雪一連兩問。
大夫白下眼說:肝癌晚期,全世界都無術可治,至於在這裡等待最後,女大夫忽然壓低聲音說:在這裡等待最後,學生,一費用,二火化,你們希望嗎?院方是好意…
王雪拉柳月到走廊裡議瞭一陣,怎麼辦,柳月一籌莫展。王雪說:’月,人活生生的,看著他死,姐不服,姐準備這樣,接馮瑛直回縣城,你去見辛局長和孫局長,安排一個醫院,費用,我媽那裡還有斯曉軍—筆退婚費。
柳月聽瞭,癡癡望姐好一陣,忽然咚一聲跪下,給姐磕瞭兩個頭,為馮瑛,更為自已有這樣一位柔情千種,又英氣逼人膽氣逼人的姐。
走廊裡的人,奇棄地看著這對姐弟雙胞胎,奇異的表情,難以理解的舉止動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