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得救瞭。
雅琴病倒瞭。
大傢三三兩兩來看望雅琴,但都沒有呆多久。雅琴很虛弱,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她隻和吳彬多談瞭幾句。
過瞭整整一個星期,雅琴才慢慢好起來。這天上午,她吃瞭些東西,和文若通瞭話,也不知說瞭些什麼,反正是不歡而散。
雅琴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就打瞭鵬程的電話,問他有沒有空,可不可以過來一趟。
鵬程很快就開車過來瞭,手裡還拎瞭一罐雞湯。
兩人坐在沙發上。雅琴一面喝著湯,一面對鵬程說:“哎,我正在給文若辦長江學者,就到吳彬他們學校,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不錯,他們學校是教委二類,輕松一些,競爭不那麼殘酷,挺適合文大少爺的。”鵬程想瞭想,問,“你事先沒經過他同意吧?他現在怎麼個態度?”
“他不買我的帳,說不需要保姆。”雅琴幽幽地回答。
“問題就在這兒。”鵬程苦口婆心地勸雅琴,“雅琴啊,這兩年你做管理,習慣於發號施令。我們男人不喜歡女人總管著我們。文大少爺吧,比較自負,又好面子,還有點逆反。你得哄他,騙他,引導他,不能命令他,明白不?要做他的脖子,帶領他的腦袋轉,而不是直接做他的腦袋,替他去轉。”
“嗯,我聽你的。”雅琴放下湯罐,把頭靠在男人的肩上,“鵬程,你幫瞭我這麼多,我什麼也沒給你。”
“別這麼說。”鵬程挽住女人的腰,“上輩子,你是地主傢的小姐,我是你傢的長工,你心眼好,從廚房裡偷東西給我吃,我欠你的。”
兩人沒有再說話。不知不覺地,雅琴漸漸倒進瞭鵬程的懷裡,鵬程沒有動作,隻是緊挽著女人的腰,手心裡一陣陣冒汗。
“鵬程,你不知道,我心裡有多苦。”
不知為什麼,雅琴低聲抽泣起來。鵬程有點不知所措,他把女人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輕拍著女人的後背說:“我知道,我知道,會好起來的,都會好起來的。”
再堅強的女人,也有脆弱的時候。雅琴依偎在男人的懷中,感覺那麼安全,那麼可靠。她閉上瞭眼睛,無限憧憬地說:“要是能回到過去,回到校園裡,該多好啊!”
鵬程也被感染瞭:“是啊,那時候咱們多年輕,你說話都是細聲細氣的。”
“你那時候特傻,隔三差五往我宿舍門口放一束花,也不留個條子什麼的,我一直以為是文若送的。”
“唉,命中註定的,命中註定的。”
兩人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回憶著往事。雅琴感覺到鵬程的身體在顫抖,她自己的臉也在發燒,一股異樣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雅琴伸出手,撫摸著男人毛茬茬的下巴,然後又往下,解開瞭男人襯衫的兩粒扣子。一隻柔軟的手撫弄著男人強健的胸肌。男人一動不動,汗流浹背。
雅琴見男人沒有反對,探起身,輕輕吻住瞭男人的雙唇。
“你還喜歡我嗎?”是女人在問。
“嗯。”男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女人受到瞭鼓勵,她騰出雙手,像藤條一般,纏住瞭男人的脖頸,柔情萬種:“要是真的能回到從前,你還會追我嗎?”
鵬程大口喘著粗氣,意亂情迷,已經快要把持不住瞭。他用盡最後一點理智,艱難地開口說:“雅琴,等一等,等一等,我們有件事想告訴你。”
“你們?”
“對,我們,我和徐倩,我們想結婚,徐倩好像懷孕瞭。”
“什麼?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雅琴驚呆瞭。
“是這樣,徐倩有點怕你,所以一直沒敢說。”
雅琴沒有再說什麼,她離開男人,整好衣衫,雙手捂住面頰,淚水從指縫間汩汩而出。
“雅琴,你怎麼啦?你別哭呀!”鵬程慌瞭。
“沒事兒,我是高興才哭的。”女人一面擦著淚,一面笑著說,“我總覺得虧欠瞭你,現在好瞭,有另一個女人來照顧你,我也就放心瞭,你走吧,好好過日子,再也別來找我瞭。”
雅琴回公司上班瞭,她直接搬進瞭副總經理辦公室。
徐倩結婚瞭,她的肚子快掩飾不住瞭。婚禮很隆重,是請婚慶公司操辦的。
這是女人一生中最美麗的時刻,每隔一個小時,新娘就換一身盛裝,引來陣陣喝彩。袁芳沒有堅持到最後,她拉著程教練悄悄地走瞭。提前離開的,還有雅琴。
程教練沒有多問什麼,他一言不發,把大切諾基拐上舊京通公路,開瞭一會兒,就到瞭八裡橋。程教練把車停在路邊,扶袁芳下瞭車。兩人坐在河堤上,俯瞰著通惠河的流水。正值早春四月,芳草新綠,雜樹生花,微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小芳,我知道你想有一個傢,我也知道你覺得我不合適。”
“程,我不想騙你,我更喜歡讀書人。”
“小芳,首先,我不覺得讀書就能怎樣。你看那漢奸馬立誠,一夜美國人餘傑,來生要當偽軍的焦國標,還有誨淫誨盜的李銀河,哪個不是什麼講師教授?其次,我不是不讀書,我隻是不讀沒用的書。我知道你看不起健身房,覺得這不是正經事業,我不這麼看。”程教練望著不遠處靜靜佇立著的八裡橋,“我們土爾扈特蒙古人,是草原上的雄鷹。乾隆年間,我們的先輩,跟隨偉大的渥巴錫汗,從遙遠的伏爾加河東歸。我們不曾出過什麼狀元舉人,可我們世世代代為國盡忠。你看那邊橋下,我的曾祖父就犧牲在那裡。那年,英夷和法夷進犯北京,僧格林沁王爺在此阻擊,我們蒙古騎兵甘冒炮矢,奮勇當先。小芳,你在聽嗎?”
“嗯,我聽著呢。”
“那時,我們武器太落後,隻有馬刀和弓箭,和大汗西征時沒什麼兩樣,可我們毫無畏懼,前仆後繼,直到全軍覆沒。現在好瞭,我們什麼都有瞭,有瞭衛星,有瞭原子彈,可沒瞭精氣神兒。你看你們讀書人,有多崇洋媚外,把洋人供得跟大熊貓似的,我告訴你,在我看來,他們就他媽的是果子貍!你們看不起我,我還看不起你們呢!你們漢人明明是中國人,好好的一句話,非要夾進去幾個英文單詞!”
“沒有,我沒有。”袁芳辯解著,“徐倩原先這樣,現在也改瞭。”
程教練沒有理會她,繼續說下去:“我覺得,你們漢人就是文人太多!沒用的書讀得太多!讀得一個個上不得馬,拉不開弓!你看這電視裡,男不像男,女不像女,一堆娘娘腔,我看著就惡心。我是個小人物,做不瞭驚天動地的事。我承認,我不如吳教授和鵬程,吳教授教化人的靈魂,鵬程美化人的環境,我呢?我可以野蠻人的體魄。”
袁芳側著頭,靜靜地看著這個強壯的漢子,好像從來就不認識他。
“程,沒想到,你想得那麼多。”
“是,我想得很多。我相信,現在的讀書人,肯定是把古人的書都讀錯瞭。就說孔夫子吧,他教導我們要通騎射,曉駕馭,擱到現在,就是說每個人都要服兵役,都要能放槍,都要會開坦克。他老人傢還說,狄夷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說白瞭,就是要警惕帝國主義的狼子野心。你看,這些警句,被你們的於丹於教授講出來,全都變成瞭心靈的雞湯,這不是放屁嗎?等我攢夠瞭錢,我要把健身房做大,還要開少年武館,我要讓我們所有的雛鷹,都茁壯成長為真正的雄鷹!我要讓我們的男孩,都像衛青,霍去病,窩闊臺!我要讓我們的女孩,都成為花木蘭,穆桂英,梁紅玉!”
通惠河水流淌著,從郭守敬鑿河開始,它已經流淌瞭幾百年,它還要繼續流淌下去。斜陽西下,波光粼粼。兩個年輕人依偎在一起,心兒貼得是那麼近。
袁芳站起來,她不再悲悲戚戚,她有瞭勇氣,有瞭依靠。她的柔情,如同小河裡正在漲起的春波,似乎一直蕩漾到岸上來。她拉住程教練的手,向坡下跑去,穿過荊棘,奔進樹叢。心中的火焰越燒越旺!
他們停在瞭一片樹高草深的地方。袁芳的心口因激動而起伏,清秀的臉龐充滿紅暈,她松開手,勇敢地直面男人:“程,你要不要我?”
“要?要什麼?”程教練不解地問。
自從那次用蠻力侵犯瞭袁芳之後,姑娘再也不讓他近身,他也自覺理虧,不敢再胡來,此時此刻,程教練不由得有些無所適從。
袁芳不再說話,她脫去灰色的風衣,丟在腳下,然後解開粉紅色的百褶裙,褪下白色的內褲。
沐浴著春天的暖風,美麗的姑娘站在男人的面前,下身赤裸。程教練不敢直視,他的眼裡,充滿瞭欲望,愈燒愈急,愈燒愈旺!
相愛的人兒緊緊擁抱在一起,親吻著,撫摸著!此時無聲勝有聲!
袁芳推開程教練,轉身扶住一棵小樹,俯下身體,撅起瞭雪白的屁股。
還有什麼可猶豫的?程教練撲瞭上去,抱住姑娘光潔渾圓的屁股。噗地一聲,一根粗壯堅挺的肉棍,把他們緊緊連接在一起,從肉體,到靈魂。
暮色已經降下,落日最後的餘輝,映著絢麗的晚霞,把樹林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倒影在河面上。暝色四合,霞光消逝,這片林子和迤邐的斜坡,全都變得模模糊糊。一陣清風,從河上吹來,樹葉和篙草發出沙沙的響聲。
洞房花燭夜。
鵬程和徐倩躺在床上,他們都穿著睡衣睡褲。
徐倩一面擺弄著丈夫的耳垂,一面調皮地問:“春宵一刻值千金,你真的憋得住?”
“當然!你媽和我媽都特別囑咐,三個月的時候最危險,要格外小心流產。”
多麼體貼的男人啊!徐倩溫柔地鉆進丈夫的懷裡,小聲說:“哎,你有沒有註意,袁芳和雅琴提前就走瞭。”
“我看到瞭。袁芳比較悲觀,她看到咱們結婚,肯定是想到她自己的離婚,心裡苦。”
“嗯,那雅琴呢?”
“她沒離婚,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她的候補男人沒瞭,所以心裡也苦,對不對?”
“瞎說什麼呀?誰是她的候補男人?”
過瞭一會兒,徐倩又問:“哎,你們倆到底發展到什麼程度?”
“沒什麼程度,我追她,她嫌我學習差,看不上我,我不是都跟你說過好幾百遍瞭嗎?”
“我不要陳芝麻爛谷子,我是問,她男人出國以後,你們孤男寡女,就沒有擦出點火花?”
“沒有,絕對沒有,朋友妻,不可欺。”
“我怎麼聽說是朋友妻,不客氣?告訴我嘛,我不會吃醋的!”徐倩撒起嬌來。
“真的沒什麼,就是摟瞭摟腰。”鵬程扭不過妻子,松瞭口。
“你很不老實!就光摟瞭摟腰?親嘴沒有?”
“嗯。”
“什麼?嘴都親瞭?脫褲子沒有?誰先主動的?自己脫的還是互相脫的?”
“沒有!沒有!你有病啊?新婚之夜討論這個?快睡吧,累瞭一天,別動瞭胎氣。”鵬程關掉燈,替妻子掖瞭掖被角。
徐倩確實是累瞭,她枕在丈夫的臂彎裡,甜甜地睡去瞭。鵬程卻睡不著,他瞪著天花板,心裡默想著:雅琴,你現在在幹什麼?
雅琴現在正在辦公室裡看文件,反正傢裡也是她一個人。昏暗的臺燈,把孤單的身影拉得老長。有人敲門,這麼晚瞭,會是誰?原來是是總經理老約翰。
“雅琴,這麼晚瞭,還不回傢?你忘瞭,你的病剛好。”老約翰關切地問。
“我反正回傢也沒事。您呢?怎麼沒去酒吧?”
“唉,我接總部一個電話會議,他們根本沒有時差的概念!”老約翰一面抱怨著,一面把雅琴的外套拿起來,給女人披上,“回傢休息吧,我送你去停車場,別累壞瞭。”
雅琴感激地點點頭,穿好外套,熄滅臺燈,跟著老約翰走出去。樓道裡,寂靜無聲,隻有他們兩人。
老約翰和女人的並排走著,他誠懇地說:“雅琴啊,提你做副總,其實我很內疚。這麼重的擔子,壓在你一個女子肩上,是我們男人無能啊!可我實在找不出比你更優秀的人選瞭。”
“謝謝你,約翰。”雅琴心裡很舒服,她輕輕挽住瞭男人的臂彎。
兩人都沒有再講話,他們就這麼安靜地走出大樓,來到瞭停車場。黑夜像隻蒙瞭眼睛的鳥兒,它不停地撲騰著,好像非要弄出些不安分。老約翰替雅琴拉開車門,囑咐她:“雅琴,路上小心,明天晚點上班。”
“好的,晚安,約翰,你也路上小心。”
雅琴正要坐進車裡,老約翰突然一把抱住她,“雅琴,等一下。”
“怎麼?還有事嗎?”
“雅琴,我愛你!”
“什麼?你愛我?你愛我什麼?”雅琴嚇瞭一跳,看看四周,沒有人,她推開男人。
“雅琴,我愛你美貌,高雅,幹練,成熟,我愛你的優點,我愛你的缺點,我愛你所有的東西!”
“原來是這樣,謝謝你的恭維。”雅琴笑瞭,繼續問到,“那麼,你拿什麼愛我呢?”
“我,我拿我的心!”
雅琴坐進車裡,關上車門,搖下車窗,說:“約翰,我們都不是孩子瞭,你都有孫子輩瞭吧?我的女兒也上學瞭,早點回去吧,晚安。”
“不,雅琴,我需要你,難道你不需要嗎?”男人還不死心。
“不,我不需要。”車發動起來瞭,車開走瞭。
老約翰對著尾氣叫喊著:“你不是不需要!你是還沒有準備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