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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六十一)

  “你是…爸爸…?”

  雪怡的眼睛瞪得很大,喉嚨抖顫使聲線顯得沙啞,原來通紅的臉頰變成青白,醺醉的酒意在極度驚嚇一下子完全清醒過來。

  “雪怡…”

  我倆之後再沒發一言,隻目不轉睛地望著對方。在這種情況下大傢都沒什麼可以說,隻盼望是一場惡作劇般的噩夢。但那過份真實的感覺,讓人清楚一切都是現實。

  “卡擦。”就在天地萬物都彷佛靜止下來之際,外面響起房卡擦過的聲音,房間大門被推開,是小蓮和詠珊。她們合力扶著醉得腳步浮浮的文蔚,看到房裡的光境一同錯愕起來。

  “你們…”

  我的視線片刻被她們攝住,看到三個女孩都平安無事松一口氣。然而就在註意力稍一分心的瞬間,呆若木雞的雪怡突然向著門口拔足狂奔,強行推開門前的三人逃離現場。

  “嗚!”

  “雪怡!”我本能地追瞭上去,雪怡沒有等候升降機,直接跑到走廊盡頭推開防煙門從樓梯逃跑。我走到去樓梯口時她已經下瞭兩三層,我沒有再追,因為我知道即使給我追到,也隻會把女兒趕上絕路。

  踏著頹然腳步回到房間,把文蔚安放在睡床上的小蓮上前質問我:“我叫你別要在這裡耽誤,為什麼你都不聽?”

  “對不起…”我垂下頭,知道自己壞瞭事,小蓮繼續問道:“你有沒對她說過什麼?我想辦法圓個謊話。”

  我沉聲道:“我什麼也沒有說,但雪怡發酒瘋,說瞭自己是援交女…”

  “這…”這個答案無疑是超過瞭小蓮的預期,即使聰明如她,也沒法在如此情況下找到合理解釋化解。女孩想瞭一想,回頭去追雪怡:“我試試去路上截她!”

  到小蓮也離開之後,房間裡隻剩下我和兩個女孩。文蔚仍在床上昏睡,詠珊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垂頭跟我道歉:“對不起…世伯…”

  “沒,這不是你的責任…”我走到沙發坐下,盡力平復心情。看看表,已經是十一點,即使給小蓮找到雪怡,兩人大慨亦不會回來這裡。為瞭不讓妻子獨個在傢裡憂心,我再次站起,向詠珊交帶好好看著文蔚便先行離開酒店。

  “詠珊,蔚蔚拜托你瞭。”

  “嗯,世伯…”

  路上我的心沒一刻安靜下來,這三個多月我最擔心的事情發生瞭,當雪怡發現我知道她援交後會有什麼舉動,我是從來不敢想像。

  那秀娟呢?我是否應該告訴她女兒援交一事?作為雪怡的母親,秀娟是有權知道,我一直瞞著她是對她的一種不忠。如果早點跟妻子商量,她以同性身份去開解雪怡,也許事情不會落至如此田地,我因為害怕被揭穿曾跟女兒做那齷齪的事,猶豫不決而壞瞭大事。

  很自私,我實在很自私。

  回到傢裡,秀娟早已在等,她未知道事態嚴重,特地把煲好的雞湯給我煮熱,我愧對妻子,苦澀著臉向她道歉:“對不起,秀娟…”

  妻子笑著搖一搖頭,把熱湯遞給我,沒有過問我今天到過什麼地方,我禁不住反過來問她:“你怎麼不問我今天在幹什麼?”

  秀娟取笑我道:“這個還用問?可以令我傢爸爸這麼緊張的,世界上隻有一個人。”

  “秀娟…”

  “我有沒猜錯?那天你聽見雪怡說去除夕派對心情變得那麼差,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妻子坐在沙發上瞇起雙眼說:“我不是一個精明女人,但女人的直覺還是有一點,我發覺你最近看雪怡的眼光,跟以前不一樣瞭。”

  “我看雪怡的眼光跟以前不一樣?”我心驚肉跳,幾乎連手上的湯碗都拿不住。

  “雪怡長得那麼標致,你就是怕女兒給別人騙走瞭吧?”秀娟笑著說,我松一口氣,原來還是在亂猜,老婆絕對沒有女人的直覺。

  “這怪不得我,誰個做父母的不擔心子女。”我嘆口氣道,妻子笑得更為開朗:“放開一點,我當年也是被壞人騙走,現在還不是過得不錯?所以你不用太過擔心女兒。”

  “被壞人騙走?你是說我騙你?”我抗議道,秀娟吃吃笑說:“不是嗎?你敢說你沒騙過我?”

  “不敢…”

  “哦,那即是做過很多虧心事瞭,快給我如實招來。”秀娟威脅我道。我跟小蓮說過的話沒法做到,我的確是不敢坦誠認錯,看來找天真的要她和文蔚睡在老婆旁邊,才可以負荊請罪。

  “雪怡大瞭,有自己的生活,我們也管不瞭那麼多,反正我相信我們的女兒不會走歪路。”聽到秀娟對雪怡充滿信任的話,我實在難以想像當她知道真相時的反應。

  “怎樣?還在擔心女兒嗎?今天她說可能玩通宵,有人一定睡不著的瞭,要不要老婆陪你看電影?愛情片、動作片、還是恐怖片?”妻子翻開幾隻影碟,我苦惱問道:“有沒親情片?”

  “有,這一套,‘我的母親是我的殺父仇人’。”

  “看別的,拜托,看別的…”

  結果這個晚上我盼望的事情沒有發生,女兒沒有回傢,就連小蓮也沒有來電告訴我已經找到雪怡。我和妻子坐在沙發上對著螢光幕,直到電影播完也一直呆望空白畫面。

  秀娟沒看一半已經挨在我旁邊睡著,這個曾答應過要讓她一生幸福的女人,我真的不想告訴她其實並不幸福。即使讓全世界知道真相殘酷,也唯有妻子是希望騙她一世。

  我一夜未眠,到瞭早上八點,身邊的妻子才迷迷糊糊醒過來,捽一捽眼問道:“老公,幾點瞭?”

  “八點…”我盡量保持笑容,秀娟從沙發望向裡面:“雪怡沒有回來嗎?”

  我苦澀搖頭,妻子舉起手打呵欠說:“這有點過份瞭,待她回來要好好教訓一下。”

  “對,是要好好教訓…”

  “你沒睡好嗎?要不要回房睡一會?”

  “不用瞭,老婆…”

  這個時候我心裡隻想,隻要女兒平安回來,便什麼也都不再重要。

  我到洗手間洗個臉讓自己清醒一下,看著睡眠不足的通紅雙眼和烏黑眼圈,臉容憔悴,彷佛一個晚上老瞭幾年。

  回到外面秀娟正準備早餐,新年第一天沒有半點迎新的喜悅,三個人的傢欠瞭一個,原來感覺是可以差天共地。

  雪怡不要有事,女兒你一定不能有事。

  好不容易煞到中午,小蓮終於來電。我急不及待接下電話,答案還是叫人失望。

  “小蓮,找到瞭雪怡沒有?”

  “沒有,她的電話一直關機。”

  “沒有…”

  “世伯有空嗎?我在你傢附近。”

  “可以,我過來找你。”

  來到相約的公園,小蓮穿著一條淡綠長裙,表情疲憊,看來是為雪怡奔走瞭一個晚上。

  “蔚蔚沒事嘛?”

  女孩搖搖頭道:“沒事,隻是喝多瞭,今早醒來已經送瞭她回傢。”

  “那太好瞭,不過你和詠珊兩個可以從東尼手上帶走她真不簡單,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我擔心問道,小蓮著我放心說:“不怕,昨天是酒店總經理出面要人,她是蔚蔚契爺,聽到她出事幾乎要把的士高翻轉瞭。還警告東尼敢碰我們一條汗毛,的士高以後也不想要跟酒店續約。”

  “蔚蔚有契爺?”我好奇問道,小蓮白我一眼說:“你們這些老男人不是最喜歡認上過床的女孩子作乾女兒?我們經常在那酒店流連,經理看上蔚蔚成瞭熟客,一星期總要睡她一次。”

  我的頭有點痛,原來這是所謂養兵千日,用在一朝。

  無論如何知道各人平安,總算放下心頭大石,現在隻有剩下雪怡。

  “你放心吧,雪怡不會有事,你的女兒比你想像中的更要堅強。”小蓮兩手搭在圍桿遠眺著海面,目光若有若無的不知道望著哪一方向:“昨天一時情急,我也擔心她會想不開自殺,但連最難過的日子都煞過去瞭,我相信沒有其他事雪怡是跨不過去。”

  “最難過的日子?”我緊張起來,重覆昨日的問題:“小蓮,你們之間到底發生瞭什麼事?昨天你說這段日子受過的委屈和教訓,是怎麼的一回事?”

  小蓮沒有直接回答,把話題轉到另一邊:“那時候設計你去派對,目的當然是要折磨你。你是一個沒有勇氣的廢物,我知道以你的性格,是一定不敢走到雪怡面前。”然後望著我幽幽的道:“但我也有一刻會想,萬一真的給雪怡發現,也許不是一件壞事。事情總要有結束的一天,雪怡在世界就隻剩下你和伯母,父母的愛,或許可以帶她走出迷宮。”

  “小蓮…”

  “不說太多瞭,別以為我跟你很好,在我眼中你仍是禽獸不如的男人。”小蓮揚起眉毛,臉上擺著一副輕蔑表情。

  “對,而你在我眼中,永遠是善良的小蓮。”我慨嘆道。

  小蓮不理睬我,自顧自轉頭離開,留下我獨個望著茫茫大海。

  “雪怡…”

  這個下午雪怡沒有回來,我甚至有種從此以後再也看不到女兒的恐懼,每分每刻,腦裡都是她的臉影。

  整天杳無音訊,本來沒怎在意的秀娟亦開始擔心起來,撥過好幾次女兒電話也沒有接通。終於晚上九點,等瞭幾個世紀的門鈴才響起得救般的鈴聲。我從沒有過如此急躁,沖上去打開傢門,期待那並不是一個令人落空的願望。

  “我回來瞭,爸爸…”

  是垂著頭的雪怡,看到女兒,我的眼眶一瞬間註滿淚水。

  “你回來瞭…雪怡…”

  每個曾有子女出走經驗的父母都會知道,孩子平安回傢已經是最好結局,你不會責怪半句,甚至不敢過問他到過哪裡,生怕觸動年輕人纖細的情感。特別當對方是女孩子,這種問題便更難開口。

  雪怡身上穿著的仍是昨天的米老鼠粉藍外套和絲質長裙,沾上污泥的裙邊顯示昨夜她也許是在街頭渡過,我心痛不已,連忙著她往沙發上休息。

  “吃過晚飯沒有?昨天的湯我翻熱給你好不好?”秀娟態度和善問道,雪怡沒有回答,像個木偶娃娃的坐在沙發上不作一聲。我想逗她說話,又怕刺激到她的情緒,兒女走瞭歪路,有時候父母是比他本人更誠惶誠恐。

  “湯可以瞭,小心熱。”不久妻子把雞湯奉來,雪怡沒有做聲接過湯碗,放在青白的嘴邊呷瞭一口,忽然一條眼淚從眼角湧出,直流在乾燥的臉蛋上。

  “沒事吧?太熱燙到瞭嗎?”妻子大吃一驚問道,雪怡猛力搖頭,繼續一口一口喝著熱湯,眼睛淚水沒有停地不斷流下。她沒有拭抹,隻讓眼淚滑過臉頰,滴落在身上米老鼠的圖案上。

  “雪怡,你沒有事嘛?”不知就裡的秀娟看到女兒這個樣子比我更擔心,雪怡把湯全部喝完,抬起頭把湯碗遞給母親時,那滾滾而流的眼淚更是有如雨下:“對不起,媽媽…”

  “你幹麼道歉瞭?別嚇媽媽啊,雪怡你沒事吧?昨天發生什麼事瞭?”秀娟被女兒這個不尋常的表現嚇得手忙腳亂,雪怡看瞭母親一會,把目光又放在我臉上,幾秒後,咽嗚地說:“女兒不孝,有負爸媽期望,這一年多裡…我…我…我在做援交……”

  “援…援交…”妻子聽到這個詞語目定口呆,幾乎不能站穩。我也是吃驚不已,如何沒有想到雪怡回來,第一件事便是向我倆告白。

  “對不起…爸爸…媽媽…你們還會認我是女嗎…你們還會原諒我嗎…對不起…爸爸…媽媽……”

  雪怡泣不成聲,而我和秀娟則隻有發呆,一時間沒法接受這既成事實。

  這天是我傢最傷心的日子,妻子沒再說什麼,連安慰雪怡的話也沒有半句,把碗筷收拾好便獨個回到睡房。我明白她的心情,如果不是早知道實情,大慨我的反應會比她更強烈。女兒是援交女,世界上沒有幾個父母能以平常心去接受。

  “洗個澡便好好睡,有什麼話明天再說。”我叮囑女孩一遍,回房安撫秀娟,和猜想一樣妻子在床上以淚洗臉,我上前去坐到床邊,搭著她的手默語無言。

  “援交女,是不是跟男人上床那些?”秀娟明知故問的向我問道,我苦澀點一點頭,妻子忍不住放聲大哭:“那不即是妓女?我做錯瞭什麼?為什麼會生一個當妓女的女兒。我以為她至多在外面偷偷認識男朋友,怎知道是去賣淫。”

  我盡力安慰道:“你別激動,先冷靜下來,雪怡現在的情緒很不穩,不要讓她知道你在哭。”

  “別激動?知道女兒賣淫哪一個做母親的可以不激動?昨天才說相信她不會走歪路,今天就告訴我她在做雞瞭,我傢有虧待她嗎?有缺少錢她花嗎?為什麼要做出這種有辱傢門的事?我要去打死她!”

  秀娟愈說愈激動,從床上站起想要沖到女兒房間。我趕緊按停妻子不讓她走出睡房,她從案頭拿起鬧鐘雜物拋向房門,嘶聲大叫:“你滾!立刻給我滾出去!馬傢沒有這樣一個敗壞傢聲的女兒!”

  我用力按著妻子肩膀吼叫:“冷靜!別讓一時沖動壞事,你舍得失去雪怡嗎?那是我們唯一的女兒!”

  母愛比天高,口裡沖動,其實最傷心的便是她,秀娟聽到我的話整個人軟瞭下來,無力地挨著我飲泣:“嗚嗚…那怎麼辦?老公,我們以後怎麼辦?”

  “沒事的,我相信雪怡,她一定是有苦衷,她是我們女兒,我們要相信她…”

  我強忍眼淚說。

  秀娟聲淚俱下哭瞭一段很長時間,到筋疲力盡,我把她安放床上蓋好被單,摸摸額頭微燙,看來是太激動至有點發燒瞭。

  到客廳倒一杯開水放在床頭,總算暫時平伏。我輕步來到雪怡房間之前,木門半掩,靜稍稍推開幾分,女兒躺在床上,藉著窗外月光倒影,看到那一雙明亮的眼睛仍是張開。我放輕力度,輕輕拍門問道:“可以進來嗎?雪怡。”

  雪怡身體給被單蓋著,手臂搭在被單之上,她緩緩點瞭一下頭,我吸一口氣,收拾心情步進女兒房間。

  “媽媽…很生氣吧?”雪怡的語氣毫無抑揚頓挫,我嘆息道:“傷心當然有,畢竟是叫人吃驚的事情。”

  “爸爸,昨天你為什麼在哪裡?”雪怡繼續向我問道,這是進來前預料之內的問題,我坐在女兒的木椅上回答說:“昨天在助養院碰到小蓮,下瞭一場大雨她感冒瞭,我送她回傢。後來打電話給你,聽你聲音好像喝醉有點擔心,於是和她去的士高看看情況。”

  “小蓮…有沒有跟你說些什麼?”

  “沒有,她什麼都沒有說。”

  “爸爸…”雪怡頓瞭一會,再問道:“你是不是很久之前…已經知道…我在援交?”

  “雪怡…”女兒這個問題叫我很難為,我不知道這是否坦誠一切的好時機。萬一反過來刺激瞭她的情緒,恐怕變成弄巧成拙。

  “為什麼這樣問?”我沒有回答,把問題拋回給她,雪怡淡淡然說:“我覺得爸爸你的反應很冷靜,好像不感到意外。”接著從床上爬起來望著我說:“是不是小蓮告訴瞭你什麼?”

  “沒有,小蓮真的什麼也沒說。我也很意外,但當時的情況你和蔚蔚的安全更重要,其他的事都沒心情去多想。”

  “是這樣嗎?”雪怡沒有在這問題上追究,幽幽的轉問道:“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失望…應該說是心痛。”我面向雪怡,認真道:“你是我女兒,我很清楚你的性格,你不會為物質出賣身體,到底是什麼原因?雪怡,我是你父親,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是站在你一邊,告訴我好嗎?讓傢人一起幫助你解決問題。”

  “對不起…爸爸,雪怡叫你失望瞭…”

  從鬱結語氣我明白雪怡不會告訴我什麼,也許今天亦不是時候,我沒有勉強,祥和說道:“沒有失望,馬雪怡永遠是我傢的驕傲,別胡思亂想,好好休息,再大的問題也有解決方法。”

  “晚安,爸爸…”

  “千萬別做傻事,爸爸媽媽永遠支持你。”

  “我不會的,放心,爸爸,我愛你和媽媽…”

  “我也愛你,雪怡。”

  我站起來替雪怡把被蓋到肩膀,女兒合上眼簾,結束這晚父女的對話。

  回到自己睡房,我輕嘆一聲坐在床上,心情糾結非常。正如小蓮所說,事情總要有結束的一天,把問題放到桌面上也許不是壞事,早一天公開,女兒便早一天可以脫離火海。但雪怡的憂鬱表情卻令我覺得於心不忍,甚至有種即使知道瞭也不一定能夠拯救她的想法。

  ‘雪怡在世界就隻剩下你和伯母,父母的愛,或許可以帶她走出迷宮。’

  迷宮,到底一個怎樣的迷宮?我發覺這才是最難猜的一個謎。

  之後一天因為是元旦補假,雪怡不用上課,我和妻子亦毋須上班,三個人聚在一個傢裡,卻有種不知道怎樣面對其他人的隔閡。秀娟在廚房煮早飯,我在沙發看報,雪怡仍在房裡沒有出來。大傢都沒有交談,過往熱鬧鬧的傢庭靜得不自然。

  “可以瞭。”秀娟把三個人份的早餐放在餐桌,平日愛吃的饞嘴女兒沒有蹦蹦跳跳地出來。我知道妻子心情仍未平伏,刻意想讓她們母女有交談機會:“你拿給雪怡吧。”

  秀娟像小孩子般甩過頭去:“不拿!怎麼媽媽煮早餐還要送到面前?”

  “別小孩子氣,去逗逗女兒。”

  “不要,錯的又不是我。”

  妻子想法很正常,女兒援交如何是錯,反過來要父母安撫無疑是不合情理。我自問是個心軟爸爸,也便不怕失去父親尊嚴地把餐送上。

  “雪怡,起床沒有?早餐煮好瞭。”我拍拍掩的木門,雪怡經已醒來,側著頭呆望窗外風景,我微笑道:“精神有沒好一點?”

  “沒事瞭…”

  “那來吃早餐吧,是你最愛的芝士香腸和煎雙蛋,卡路裡是高瞭一點,但餓瞭半天吃多點也沒關系。”

  “我…不餓…”

  “別這樣子,媽媽一番心意,不吃完也吃一點。”

  “爸爸,替我向媽媽道歉好嗎?”

  “沒事,已經道瞭很多遍,連爸爸的一份也搭單原諒瞭,哈哈。”

  “謝謝你,爸爸…”

  “父女一場別客氣,來吃吧,要不要爸爸喂你?”

  “不用瞭,謝謝爸爸。”

  “幹麼老是謝謝,我可是帶你來這個世界的男人,當然有義務讓你吃得飽。來,香腸涼瞭芝士便不香,味道差遠瞭。”

  結果又哄又寵,雪怡還是沒吃一口,看我原封不動把碟子拿出去,秀娟面色明顯變差,不發一聲把所有食物都丟掉在垃圾堆裡。

  之後一整天情況都沒改變,看到女兒情況我十分擔心,放下生果和清水在睡床旁邊,幾小時下來才喝瞭一小口。

  “我忍無可忍瞭!到底現在是誰做錯,還要給我面色看,這麼利害就以後不要吃我煮的東西,一世躲在房間連廁所也不要上!”妻子是溫馴女人,但女兒援交的打擊加上冷淡態度,令多年不曾生氣的她怒氣沖天。我很明白她心情,在兩面不是人的情況下隻有各自討好,希望雪怡可以早日復原。

  接著一天我倆都要上班,知道雪怡應該沒心情上學也沒打擾她,隻說一聲便讓她好好休息。

  下來的日子沒有改善,雪怡每天隻吃一份水果和喝一杯水,從早到晚不發一言,情況令人擔憂。我以為這將會令妻子的怒氣到達臨界點,沒想到她卻意外地態度軟化。

  “明天去臺灣一星期?”我對秀娟在這種時候提出離傢始料不及,妻子鬱悶著說:“對,公司有個展覽會要去臺灣,本來是由其他同事負責,我申請跟她對調瞭一下。”

  “為什麼要這樣?現在是傢裡最需要你的時候。”我不明問道。

  “你錯瞭,現在應該是我需要回避的時候,我知道雪怡是聽到我那天說要趕她走的話所以生我氣。你說得不錯,她一直是個孝順女,不會無緣無故去做那種事,一定是有苦衷,我做媽媽的沒去瞭解便說那種話是很傷她心。所以我應離開一下,讓你可以跟她好好談談。”秀娟心軟下來,替女兒作出解釋。

  “老婆,這種事還是由女人來比較合適吧。”

  “你這個爸爸跟女兒的感情一向比我好,我想她會肯跟你說。”

  “但這樣也太委屈你瞭吧。”

  秀娟嘆一口氣說:“誰叫我們就隻一個女兒,看著她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她就是我的全部,為瞭雪怡我什麼都可以不要。”

  “你太偉大瞭,秀娟!”我感動地抱著妻子,她反來揶揄我道:“你不是嗎?

  二十四孝好爸爸,為瞭女兒你還不是命都可以不理。“

  “這個當然,但你說什麼也可以不要,那老公呢?”

  秀娟沒好氣說:“這個當然更不用考慮!如果一個老公可以換回一個女兒,我立刻買飛機票送你走,不會有半點留戀。”

  “好絕情啊,老婆。”

  “這是事實,為瞭女兒,就是把你分一半給別人也沒所謂。”

  “喂,說到哪裡去瞭,太過份瞭吧,老公在你心裡真是一毛錢也不值瞭?”

  “五分都還要想呢。”

  “你太看小人瞭。”

  “這是合理價錢!”

  秀娟主動讓步,我雖然知道是委屈瞭她,但為瞭女兒總算是無可奈何中的一個嘗試。當晚替她收拾行李,說來結婚多年,這還是妻子首次獨個遠行。我在整理旅遊證件時問道:“這麼倉猝,來得及拿入臺證嗎?”

  秀娟作個眩暈的表情:“老公啊,枉你是公務員,免簽臺證多少年瞭?你連這個也不知道嗎?”

  我靦腆道:“有這樣的事?我也太久沒去臺灣瞭。”

  秀娟扭我耳朵說:“不是太久沒去臺灣,是太久什麼地方也沒去,我們一傢人上次出國是哪時候瞭?”

  我算算指頭,吞吞吐吐道:“沒多久吧…不就是剛去過番禺的動物園嗎?”

  “番禺?那是雪怡高一時的事,都幾年瞭?”

  “有、有這麼久嗎?日子過得真快啊…”

  “你這個人老是忙忙忙,傢人的福利也沒怎理過。”妻子抱怨說:“雪怡說瞭幾次想去日本旅遊,你計劃一下,過陣子她情況轉好,我們一起出外散心。”

  “老婆,你真的很愛雪怡。”我感慨道:“她一定會沒事,到時候我們一傢人開開心心去遊行。”

  “那女兒交給你瞭,老公。”

  “我會盡力的,老婆…”

  牢牢抱著秀娟,我一生人沒做過幾件值得自豪的事,最正確的,就是娶瞭這位賢妻。

  離愁別緒,雖說隻是幾天分別,但對每天相對瞭二十多年的夫婦來說仍是很不習慣,這個晚上我和妻子相擁而睡,以互相的身體溫暖對方,希望回程之日,已經是雨過天青之時。

  次晨秀娟早上七點便出門去機場,我替她把行李搬到樓下搭計程車,臨出門前雪怡突然從睡房步出,一臉愧色的向母親說:“對不起,媽媽,一路順風,到步後給我和爸爸發訊息。”

  這是一星期來首次看到女兒步出房間,秀娟錯愕之餘瞬間雙眼通紅,點頭說道:“沒事,我會給你們帶手信,保重身體,好好休息。”

  送瞭妻子上車,我打算找小蓮幾個幫忙開解雪怡,始終她們做著同一件事,可以說的話肯定比我要多很多,能夠說服女兒的機會亦比較大。

  可是在我致電小蓮的時候,她表示這幾天她們在下課後都有探望雪怡,但聊的話始終不多,看來這件事對女兒的打擊是比想像中大。

  父女獨處,我希望能給雪怡剖開心靡,但女兒並沒因為母親不在而改變態度,還是一整天呆在房裡。我明白她並不是怪責當日媽媽的話,而是無法面對我這個爸爸。

  “雪怡,這是爸爸親自下廚,有超過二十年沒進過廚房瞭,給點面子試試爸爸的味道。”晚上下班我特別到市場去買菜,有瞭秀娟這位賢內座我從不須為三餐操心,已有多年沒有買菜煮飯。這天為瞭女兒跑進廚房,一試是否寶刀未老。

  我把小桌搬進雪怡房間,鋪好熱騰騰的飯菜,率先嚐第一道菜:“對爸爸沒信心嗎?好吧,我來證明味道不差,好好看,色香味美,惹…嗚…怎麼苦的?”

  我吃瞭一口,發覺根本不能下咽,不服氣挾另一味,靠,臭的!

  “這個喂貓也不吃啊…浪費食物瞭…”我自謔式的苦笑道:“以前爸爸總說你是地獄廚神,原來我才是暗黑將軍。”

  換瞭平日女兒聽這種爛笑話已經笑破肚皮,但這天雪怡面無表情,隻呆呆地問我:“爸爸,聽到我那天的話,你會不會看不起我?”

  我裝傻地把苦味菜挾著口道:“那天的話?沒什麼,年青人玩瘋瞭很平常,爸爸媽媽那個時候說的更過份。”

  “你…會不會覺得雪怡是個很賤的女人?”

  “怎麼會?都說你永遠是我傢的心肝寶貝,而且那時候是喝醉瞭吧?酒後之言又怎可以當真?爸爸醉瞭也說帶你去火星探險,結果還不是騙人的話。”我努力安慰,雪怡沒再說什麼,隻垂著頭顱不語。

  親自下廚的菜色無功而回,雪怡連一口也沒有吃,算瞭,其實我也隻是吃瞭兩口,之後還嘔心地全部吐在馬桶裡。

  從雪怡的話我知道不可急躁,要慢慢開導。女兒對那天的事仍耿耿於懷,一時沒法接受是可以理解。在父親面前表現淫亂一面,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是很羞恥的一件事。相較不認識的嫖客,傢人才是最難過的一關。

  晚上我獨個睡在床上,少瞭妻子溫暖,一個人份外寂寥。想著雪怡的事便更無法入眠,輾轉反側地在床榻上轉來轉去,始終沒法進入夢鄉。

  “不知道雪怡有沒蓋好被。”孤枕難眠,掛念女兒情況,步出睡房看看雪怡是否睡得安寧。然而在經過小走廊的時候聽到一種微弱聲音,起初以為女兒身體不適,慌忙想跑進去,但聽清楚,那並不是痛苦的喊叫,相反是一種女性歡愉的音韻。

  ‘不會吧…’我心房猛跳,屏息靜氣來到雪怡房前,細心傾聽,那聲音更為清晰,沒錯,這是女人在纏綿時的…呻吟。

  “嗯…嗯嗯…嗯嗯…嗚…嗚嗚…嗯嗯……”

  我不敢相信聽到的聲音,女兒的私隱我知道不能侵犯,但無比欲望叫我沒法抑壓好奇。靜悄悄地推開沒有關上的木門幾分,偷望房間裡動靜。

  藉著一彎明月,可以看到女孩躺在睡床,湖水藍的被單隻蓋著雙腳,身上穿著的居傢睡裙隨著磨蹭動作變得凌亂。一隻手略帶激動地扶著床沿,另一隻手則伸到下體。睡裙裙擺被掀至小腹位置,暴露出那印上小熊圖案的純綿內褲。當中隆起的形狀顯示右手正插在裡面,並有規律地上下跳動。

  “啊…啊啊…嗯…嗯嗯……”

  毫無疑問每個成年人都會知道這是一個怎樣的舉動,女兒在自慰。

  “嗯…嗯嗯…嗯嗯…啊!啊啊……”

  “雪怡…”

  PS:秀娟姨姨:這是把我調走,讓父女可以大爽特爽的節奏麼?不如直接寫我飛機撞山,以後不阻他們嬉戲吧,反正你們男人最愛死老婆!(鄙視)

  小雞湯:不錯的提議…(抄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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