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裡的氣候是變幻無常的,沙漠裡的景物是永不平靜的。戈壁中風沙的猛惡,照例是常人難以想像的,這裡是玉門關西南一百二十裡的六道嶺,由玉門關直通樓蘭的路上,基本全是戈壁瀚海,彌漫黃沙,一望無際的黃沙直達天際,連棵小樹的影子都看不到。
沙漠裡的氣候,忽冷忽熱,一會兒飛沙走石,一會兒又雪片紛飛。
這天的風勢格外猛惡,隻見勁風怒吼,黃塵高湧,浮沙被狂風卷起,滿空飛舞,地面上全被飛起來的浮沙塵霧籠罩,一片昏茫愁慘景象。黃沙古道,兩匹快馬在一陣急行後,也不得不礙於風沙的猛惡而停下來,六郎和慕容雪航都很少走過這種風沙滿天的路徑。他們從望江城一路追隨那神秘的住客,可是就在剛才突然不見瞭他們,因為漢子道他們早晚都會到龍騰客棧接頭,於是六郎就和慕容雪航直奔龍騰客棧。
經過打聽,知道前面的六道嶺有一座“龍騰客棧”這傢客棧地處大宋與樓蘭、回鶻的三國界線上,也是雙方暗哨經常出沒、接頭的地方。
看到當前的天氣實在惡劣,六郎隻好跳下馬背,自言自語說:“鬼天氣作梗,看來今天天黑前是趕不到龍騰客棧瞭,這討厭的風沙,必須找個地方背風。”
他與慕容雪航牽馬躲到一處背風的沙丘下,抬眼看看前面,風沙遮掩道路,天地一片昏茫,什麼也看不見,四野黃雲,上與天接,天低得來快要壓到頭上。這時日光已經不見,西方天空也變成暗赤顏色。
二人正自琢磨該如何避開這討厭的風沙,猛然聽見沙丘側面有人說話,原來這裡不知何時已經匯集瞭一幫馬隊,看樣子也是過來躲避沙暴的。慕容雪航心細如絲,她發現這些人,袖角都印著長條型的黃色標記,心中一動,那黃條標記乃是藏族部落在五色城駐兵赤黃騎的特有標志。她先前在驪山的時候,曾經與吐蕃兵打過一些交到,所以知道一些吐蕃軍紀的事情。
偷聽瞭幾句,慕容雪航就斷定瞭這些人身份絕對是斯羅手下無疑,六郎也知道知道西海五色城的藏族騎兵是宋軍的友軍,該首領大王斯羅早就就收瞭宋廷改編,出任河西路招撫使。
斯羅麾下有五色神騎,各騎兵馬都驍勇善戰,眼下這些衣袖上標有黃色圖標的人眾,想必就是赤黃騎的下屬。聽他們說話聲音中還夾雜女聲,又聽到那些膘肥體壯的漢子稱呼女子師小姐,慕容雪航大膽猜測,這個女子就是赤黃騎督將軍師嚴的女兒。
二人靠近他們,發現人群中真有一位劍袖征群的美貌少女,想必她就是師嚴將軍的愛女,隻是自己不知到人傢姓名,見她不僅生的姿容秀美,而且周身正氣,腰中懸掛一口長劍,更為其人增添幾分英姿,難怪這些人都不住的討好小姐。
師傢小姐正自發脾氣,埋怨手下誤入這等鬼怪天氣的重圍之中,眼看天色已晚,如果風沙不住,就要在這裡過夜,自己一個黃花姑娘,跟一幫漢子一同露宿荒郊,面子上實在抹不開。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單獨執行任務就如此不順當。
師小姐身邊一名勁裝男子,不住的安慰她說:“師妹,沙漠的天氣,我們永遠沒有辦法估摸,不過你放心,以我多年的經驗觀察,這些風沙到日落時候就會減弱。我們即可快馬直行,趕到龍騰客棧。”
師小姐聽後,才稍加寬慰,忽然發現六郎和慕容雪航頂著風沙,牽著馬匹過來,頓時警覺,玉手握住腰中劍柄喝問:“什麼人,給我站住!”
六郎連忙解釋:“大傢不要誤會,我是路過的商旅,在此躲避風沙,看到天色不早,生怕遇到搶匪,看見諸位好漢均帶著兵器,所以就想借光做個伴。
那名勁裝男子說道:“我們有公務在身,恕不能為你保駕護航,還請自重,離我們遠一些,免得傷瞭和氣。”
六郎又說:“各位大哥行行好,我由中原到西域做一次販賣不易,雖然賺得一些銀兩,可這都是我的全部傢當啊!萬一遇到劫匪……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些銀兩,各位大哥可以分一些算作酬勞。”
說著掏出腰中的銀子。
勁裝漢子有些不耐煩的說:“你這人煩不煩,當我們是押鏢護航的嗎?還不快滾,小心把你當成奸細對待。”
師小姐攔住發火的勁裝男子,柔聲說:“衛賓,人傢這位公子說的合情合理,幫不幫忙不要緊,總不能動不動就嚇唬人傢吧。看他文弱的模樣,哪裡會是回鶻的奸細?我們捎他一段路程又何妨。”
說罷沖六郎和慕容雪航招手說:“你們倆不要怕,過來吧,請問你是不是也要趕往龍騰客棧?若是的話,待會兒風停瞭,我們一道走。”
六郎心中暗笑,與慕容雪航暗中默契地點點頭,當即沖師小姐以禮感謝。環視四周,那些持刀帶劍的漢子,對他似乎充滿敵意。過瞭一會兒,風沙稍住,師小姐便和眾人抓緊時間飛馬急行,六郎和慕容雪航也跟著他們在漫漫黃沙中疾馳瞭約一柱香時間,風沙又開始猛烈起來,好在已經遠遠看到龍騰客棧門外高懸的風燈。終於來到切近,衛賓招呼大傢下馬,對著裡面呼叫小二數聲,不見有人答應,礙於風沙太大,眾人自行將馬匹拴入馬棚,一起進入龍騰客棧,進門才知道,原來這裡正發生著一場激烈的糾紛。
龍騰客棧樓下十分寬闊,約三四十號人圍在一起,吵吵嚷嚷,眼看已經劍拔弩張,中間地方,桌椅散亂,一具屍體橫臥血泊之中。師小姐和衛賓分開人群過來瞧看,衛賓見吵鬧的雙方都有認識的朋友,原來是五色城震白旗的兄弟和玉門關的李德明手下的密探發生瞭爭執,導致雙方動手,結果誤傷一條性命,死者是被一名震白旗的兄弟誤傷,西涼的密探要殺瞭那名鎮白旗的人為死者報仇。震白旗的首領占清風要維護自己兄弟。已經向對方道歉,對方卻不依,憑白無辜的損失一名兄弟,他非要對方抵命不可,西涼軍中的首領名叫易千山,原是李德明身邊的近衛軍統領,現在任玉門關的情報督軍,這件事情讓大傢感到十分辣手。最近這些日子,因為望江城的事情,五色城與西涼之間產生瞭很大矛盾,照理說,李德明興師平叛完畢之後,應該將望江城還給斯羅。但是他這麼多天過去,一點收兵的意思都沒有,所以雙方盡管都打著大宋的番號,卻是火藥味十足。
占清風對大傢說:“誤會就是誤會,我也不想再多做解釋,我們是接到密令,在此劫殺西夏一品堂的密探,礙於軍務緊急,誤傷瞭西涼的朋友,還請衛賓兄弟給調解一下。”
衛賓對易千山道:“易大哥,大傢都是公務再身,我也明白那位兄弟死的無辜,但是大局為重啊,真若是有回鶻密探至此,我們應該協助易大人捉拿才對,怎能自起刀槍,讓回鶻人鉆瞭空子?”
師小姐也附和說:“易將軍,衛賓說的不錯,你們不要感情用事啊,現在大敵當前,我們應該團結一致,商量一下如何對付回鶻密探才是。”
易千山頭腦也略微冷靜,吩咐手下收起兵器,與占清風握手言和,安排瞭死者屍體。四位首領招呼大傢坐到一起,衛賓問易千山回鶻密探的事宜,易千山說:“我們接到密令,說回鶻一品堂的密探今天會在龍騰客棧碰頭,所以就早早來此等候,結果碰到震白旗的幾位兄弟,因口角導致誤會,占清風趕到時,為時已晚。”
衛賓道:“看來回鶻的密探還沒有到。”
占清風說:“他們如果要來,遲早都會來的。”
六郎對他們之間這些繁瑣的關系搞不清楚,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剛才急著拼命,轉眼間有握手言和,不過有一件事倒是聽明白瞭,那就是回鶻的密探馬上就要到來瞭。
衛賓看看外邊問道:“看來西夏的密探還沒有到嗎?”
占清風說:“他們如果要來,遲早都會來的。”
他話音剛落,外邊一陣駝鈴響聲,店門打開,依次走進四位衣衫怪異的來客,最前面一個赤發金睛,手中持著一根鹿頭杖;第二個身形五短,瘦小枯幹,身後背個大酒葫蘆,手中拎把龍頭桿棒;第三個書生裝扮,手搖紙扇,滿面笑容。末一個青面無須,一雙鷹目精光畢露,左手上戴著一隻鳳翼指虎。四人走進客棧,看看屋中眾多的賓客,四人略微遲疑瞭一下,仍然昂首走到一處空閑座位,吩咐店小二過來伺候飯菜。
這四位來客名號逍遙四仙,綽號分別是:飛天狐,入地鼠,笑面蛛,青眼狼。四人均是來自波斯,依仗各自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根本沒有把在場的諸人看在眼裡。酒菜上來後,大吃大喝,誇誇其談,那青眼狼生性好色,進門時就發現慕容雪航美艷絕倫,師傢小姐清麗迷人,特意在鄰近師小姐的座位就座,吃飯時一雙色迷迷的鷹目就在慕容雪航和師小姐的美靨和胸脯上來回轉悠。看的慕容雪航一口飯菜也吃不下去,厭惡的轉過身子。
六郎心中大怒,但是想到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也隻好暫時忍耐一會兒。可是那青眼狼不住地對著師小姐進行目光騷擾,讓師小姐十分反感。
六郎就坐在師小姐身邊,另一邊是她的師兄衛賓,六郎看出師小姐的心思,便提出與師小姐交換一下座位,自己挨青眼狼坐下。師小姐心存感激的看瞭六郎一眼,心道:“自己師兄和這麼許多手下都在當場,竟沒有一個向他這樣理解自己的心意,又看六郎沖自己微微一笑,不由得臉上呈現羞紅。
那青眼狼早想與師小姐說上幾句熱乎話,一直沒有插上嘴,心中惱怒,憤然說道:“居然瞧不起老子?”
他的語氣粗魯,嚴詞惡劣,引得師小姐那些手下不滿,其中一個惱道“那裡冒出來的破爛貨,模樣都沒長利索,就出來說大話,就不怕這裡風沙嗆瞭你的臭嘴?”
青眼狼脖子一抻,眼睛一瞪,就想過來動手,飛天狐咳嗽一聲,暗示老四不要生惹事端,青眼狼暗下心中怒火,坐下生悶氣。眨眼間雙方飯菜都用完,誰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店小二和掌櫃也不敢過來問叨。
外邊風沙略止,龍騰客棧裡的空氣卻仿佛凝固一般,殺氣正在一點一點的燃燒,好多人因為手掌握刀的時間過長,汗漬在手心和刀把之間滋滋低響。龍騰客棧的大門終於再次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