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的攻擊陣型是這樣安排的,直屬於他的軍隊有五千人。其中一千五百人的騎兵,有四小姐率領,他們在敵軍潰逃的時候才能派上用場。太陽光冷漠無情地撒在戰場上,刀手們像螞蟻一樣爬上瞭山坡,武器和鎧甲的閃光明亮奪目,無論是進攻方還是防守方地士卒,他們的眼神都逐漸變得狂暴起來,恐懼不安地心情促使他們想要面對敵人,殺死對方。
殺出木墻之後,來到瞭第一道壕溝前,進攻的刀手們將事先準備好的木板鋪在壕溝上,人們從木板上跑過壕溝,向敵方的防守陣營奔去。在第一道壕溝後,蒙古兵在這裡安排瞭一隊弓箭手,進攻方在壕溝上搭建木板的時候,他們躲在後面朝刀手發起瞭一輪箭雨,六郎這邊進攻方的前鋒隊也準備瞭大量的盾牌,雖然,這輪箭雨也造成瞭一些傷亡,不過,那個損失是微乎其微的。
畢竟是居高臨下的沖鋒,地形也算不上險惡,需要防守的地方太寬廣瞭,目前蒙古兵的人數根本就不夠用,刀手前鋒部隊舉起盾牌,抵擋蒙古軍的疾射,在他們的掩護下,後面的士卒就動手清理擋在自己面前的防護工事,在他們身後,進攻方的弓箭手也開始發揮瞭威力,壓制蒙古軍的弓箭手。
箭矢如蝗,在空中來回飛舞,不時有雙方的士兵中箭倒下,傷重待死的士卒們倒在山坡上,嘴裡發出淒慘的呼叫,那呼叫聲隨風在原野上空飄蕩,令人聽瞭毛骨悚然。活著的士卒們顧不得死去的或者正在死去的同伴們,他們的嘴裡發出沒有意義的呼喊,奮不顧身地朝前方沖去,殺死敵人,或者被敵人殺死,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這就是戰場上一個普通士卒的宿命。
蒙古兵利用瞭各種防護工事阻擋著進攻方的進攻,讓刀手推進的速度快不起來,他們在這一線準備瞭大量的弩機。蒙古兵們單膝下跪,一膝半蹲,上身直立,雙手托平弩身射擊。弩箭的威力比弓箭要大,在幾十步的射程內,準確度也有保障,這些弩箭帶給瞭進攻的刀手新軍大量的殺傷。
就算有不少傷亡,因為刀手們卻已經開始玩命,對他們的進攻影響不是很大,他們很快將第一道壕溝後面防護工事清理幹凈瞭,眼看,就要和防守的蒙古軍短兵相接瞭,然而,他們還沒有靠攏,刀手就潮水一般向後退去,退到瞭第二道壕溝的後面。進攻的刀手方沒有猶豫,在刀站首領的命令和驅使下,他們向前繼續沖去,敵人的不戰自退讓他們看到瞭勝利的希望。
看到先鋒部隊取得瞭絕對的優勢,六郎傳令:“發動總攻!是必將蒙古大軍全殲在臥牛崗下!”
隨著一聲令下,戰鼓聲響徹原野,刀手們隨著軍旗的指揮,向著遠處山坡上的蒙古兵沖瞭過去,密密麻麻,黑壓壓的一片,看上去聲勢格外驚人。喊殺聲在原野上空轟然飄蕩,敵我雙方的士兵糾纏在一起,犬牙交錯,在山坡上忽上忽下的移動,就像兩股浪潮碰撞一般。
蒙古兵的進攻因為失敗瞭,形成瞭大潰逃,不過,他們仰仗裝備精良,在戰鬥的間隙,重新修建瞭工事,不過,由於時間的關系,他們也隻是把沒有被損壞的障礙物重新擺放起來。所以,當第二梯次的軍隊攻上去的時候,他們的進攻速度要快瞭許多,兩軍隔著壕溝一陣對射之後,很快,就形成瞭短兵相接的局面。
刀手們在奮勇戰鬥著,隻有殺死對面的敵人,自己才能活下去,最初,或許還抱著建功立業,升官發財的心思去戰鬥,到後來,隻是單純地想要活下去而已。
你死我活,這就是在戰場上生存的不二法則。
關鍵時刻,無敵和幾位頭領也起到瞭很好地帶頭作用,無敵在戰場上親手斬瞭十幾個潰敗下來的膽小的刀手的人頭。那十來顆臨陣退縮被斬下的人頭對刀手們的刺激太大瞭,各級刀手們帶著自己的親兵驅使著手下的士兵不停地向山坡上攻去,一個人倒下瞭,另一個人就填瞭上去,隻準前進,不準後退,要是誰調轉身來,以後背面對敵人,必定會被督戰隊射殺,或者砍下腦袋。
在不前進就必須死的壓力下,他們個個奮勇爭先,悍不畏死,瘋狂地揮舞著武器,收割著敵人的生命,直到最終倒下,被後續的同伴或者敵軍踩為肉泥。
位於第一線的無敵身邊隻有五百來人,他們面對著三千敵軍的圍攻,個個面無懼色,奮勇還擊,沒有人調轉頭來向後跑去,即便,在他們身後並沒有督戰隊。沒有成傢的刀手自然沒有什麼牽掛,腦袋掉瞭碗大的疤,反正戰死之後,自己的靈魂在天國得到永生,神君會保佑自己。
成瞭傢的刀手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傢屬已經安排妥善,作為士兵的傢屬,要是自己戰死瞭,也算一份光榮。隻要跟著樣六將軍,就有好日子過,楊六將軍是神君下凡,他必定能帶著我們開創一個地上天國,那時,人人有田耕,有飯吃,有衣穿,有屋住,孩子們有書可讀,所有的人都是兄弟姐妹,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再也不會受蒙古貴族的剝削和壓迫。
刀手們對六郎描述的地上天國的情況深信不疑,為此,他們現在不害怕戰鬥,不害怕犧牲,為瞭美好的未來,為瞭自己傢人,為瞭自己的後代,就算是戰死在沙場又何妨!
反正是賤命一條,何處黃沙不埋人啊!
由於胸中燃燒著如此猛烈的火焰,眼中閃爍著如此狂熱的希望,故而,這五百刀手狀如瘋魔,面對優勢兵力的蒙古大軍的強攻,依然死戰不退。
不時有同伴在身邊倒下,他們視若無睹,冷靜異常地揮舞著刀,按照訓練時的陣型去戰鬥,或者死去。雙方都已經殺紅瞭眼,平時遭受這麼大的傷亡,那些刀手們早就往後逃跑瞭,然而,現在他們忘記瞭恐懼,忘記瞭逃跑,隻知道戰鬥,戰鬥,至死方休。
不過,他們的人數實在是少瞭一點,鏖戰一陣之後,終於漸落下風……
這時候,六郎親率的中軍掩殺過來,六郎手提紫玉金彤劍沖入敵陣,一溜天電織網下來,直殺得蒙古兵哭爹喊娘,四下逃串,來不及逃走的,都成瞭天電織網之下的鬼魂。六郎的神威,更加鼓舞瞭刀手們的作戰士氣。
碧眼狐貍惜惜趁機又在蒙古兵身後放起火。
殘存的一萬多蒙古兵迅速被沖天的大火包圍瞭,黑煙滾滾中,火苗肆無忌憚地跳躍著,士兵們全身著火,左奔右突,沒有方向地四處亂竄,大火燃燒起來的黑煙遮擋瞭他們的視線,他們找不到逃跑的方向,無處可逃,時不時,就和身邊的同伴撞到瞭一起,跌倒在地,然後被亂兵踐踏致死。
火場中,傳來瞭一陣陣的慘叫,以及絕望的求救聲。
六郎的中軍一邊放箭,一邊進攻。
箭矢如雨,帶著淒厲的呼嘯聲,劃空而去,刀手們根本不需要瞄準,隻需要不停地拉弦放箭就是瞭,奔跑的敵軍沒有任何的防備,幾乎每一根箭矢都不會落空,山坡前密密麻麻地躺著大量蒙古軍的屍體。火焰在山坡上沖天而起,大量的黑煙迷蒙瞭整座鼓山,黑煙隨風而散,如同一條黑龍圍著山坡盤旋,在即將爬到雲端之時才消散。
蒙古兵都督目瞪口呆地望著遠方,敵軍的營寨在滾滾的黑煙中若隱若現,火焰隨著山風蔓延,士兵們的慘嚎聲時斷時續地隨風飄瞭過來,漸漸地,慘叫聲趨於沉寂。
自己的三萬大軍,頃刻間就要化成灰燼嗎?
寂靜慢慢吞噬瞭整個戰場。
在蒙古兵都督身邊,是最後一個三千來人的方陣,而且都是騎兵,這是他最後的本錢。
因為提前探明起義的刀手大軍集結在臥牛崗,所以他隻帶瞭三千騎兵,現在,是率領這些騎兵逃走?還是發動最後的反攻,與敵人決一死戰?
這些士兵們默默地望著遠方的火場,為火場中的同伴感到哀親人在那支隊伍中的雙眼已經變得赤紅瞭,當然,更為自己並不在那一隊中感到慶幸。
士氣降到瞭最低點,在大傢的沉默之中,沮喪,絕望,不安的情緒占據瞭上風。
大火依然在燃燒著,隻不過,離熄滅並不遠瞭。
現在,漫天遍野都是瘋狂撲下來的刀手,蒙古兵軍中不知是誰喊瞭一聲:“和他們拼瞭!”
等不及蒙古兵傳令進攻或者後退,蒙古大軍的騎兵前哨,就不甘寂寞的朝著湧下山來的刀手們沖過去。
無敵從地上撿瞭一把刀,自己原來那一把早就砍的卷刃不能再用瞭。
在他身後,傳來瞭一陣山崩海嘯般的呼喊,刀手們按照隊形如同一片巨浪朝蒙古兵的騎兵方陣撲去。
太陽下山瞭,天色漸漸暗下來瞭,絢爛的晚霞在西邊的天際,那將是白晝最後的輝煌。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喊殺聲一直沒有中斷,不過,經歷瞭這麼長的時間,終究也變得疲軟瞭,重傷待死的士兵們的呻吟聲逐漸成為瞭這場戰鬥的主旋律。
無敵沖在最前列,他機械式的揮舞著手中的鋼刀。
在他面前,橫七豎八地躺著敵我雙方士兵們的屍體。
他們中,有的依舊雙目圓睜,保持著戰鬥時的表情,死亡突如其來地降臨在他們身上,令他們猝不及防;有的雖然大睜著雙眼,眼中卻充滿瞭驚恐,這證明黑白無常找到他們之時,他們清晰地瞧見瞭無常們的面孔;有的則緊閉著雙眼,就像累到瞭極點,躺在地上睡著瞭一般,生命的結束,對他們來說,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趁著戰鬥的間隙,無敵急忙調整自己的呼吸,以便恢復體力,在他身上,沾滿瞭鮮血,有大部分來自於敵人,也有不少來自於自身。他感到四肢疲軟無禮,雙眼發花,他知道這是用力過度的原因,他深吸瞭一口氣。將橫刀插在身前地泥地上,雙手駐著刀柄,打量四周。
晚霞下的原野,紅得就像染上瞭一層鮮血,血色黃昏之下,戰鬥依然在繼續,卻進入瞭收官的階段。
蒙古騎兵已經被分割成數段,戰馬沒有瞭沖刺的優勢,就隻能被刀手們慢慢蠶食。已經無法收攏陣型,被人數眾多的刀手分割開來,形成瞭各自為戰的局面。到現在這個階段,已經無路可退地時候,還是沒有士兵投降,也很少有人被俘虜。
刀砍斷瞭,就用徒手,手被砍斷瞭,就用牙齒咬,由信仰構成的忠誠心支持著蒙古兵戰鬥到最後一刻,就算是戰死的那一刻,他們也沒有放棄這樣的念想。
不遠處。一名蒙古兵高級將領陷入瞭十來個刀手的包圍中,他高喊著砍翻瞭一個刀手之後,也被一擁而上地刀手們淹沒瞭,臨死前的那一刻,他臉上的表情慷慨激昂,面帶微笑,就像要去一個極其尊敬的人傢中作客一般。腦袋被一個刀手當成一筆功勞砍下來之後,依然掛著這樣的表情。
對他來說。這樣的死亡算是死得其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