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望東臺。
隻見蒙面麗姬徐徐飛退,飄至演武場上方,方才回身降落,身姿婀娜宛若凌波仙子。
直到此刻,祝仲方才如夢初醒,猛然站起,驀覺頭昏眼花,瞬又跌坐回椅中,鼻口依然血流不止。
蒙面麗姬將腕一揚,纏裹手掌上的帕子忽然片片破碎,化做漫空蝶舞,卻是嫌棄沾染瞭污穢,將之毀去。
整個過程迅如電光石火,殿中人大多沒瞧清楚,小玄卻是在蒙面麗姬足尖離地的剎那,北溟玄數隨念即生,接下蒙面麗姬如何飛空,如何制敵,如何得手皆瞧得明明白白,但覺賞心悅目美不勝收。
「可惡!竟敢偷襲傷人!」鐘晉怒喝,念頌真言,催動狴犴銅獸直撲對面兩人。
逍遙郎君微點瞭下頭,蒙面麗姬將腰畔法囊輕輕一拍,輕喝瞭聲:「疾」,猛見兩人跟前多瞭隻怪物,方才踏入場中,已跟勢若奔雷的狴犴銅獸撞做一處,但聞「哐」的一聲大響,怪物紋絲不動,狴犴銅獸卻滑錯開去,兩隻前足重重地釘入地面,劃破數尺石板方才止住沖勢。
眾人這才瞧清,截住狴犴銅獸的是個上半身為蟹、下半身為人的怪物,舉著兩隻巨鉗似的螯,通體青黑身形雄闊,十分之威武。肢節、腰膀處皆有規則的縫隙,顯然是機關一類。惹眼的是在它的胸腹處嵌著個凸出的圓形物事,上刻晦澀難明的古拙圖文,泛著層淡淡的藍光。
「敢情這傢夥便皇帝所說的那隻『蟹霸王』瞭!」小玄心忖。
鐘晉微一錯愕,急馭狴犴銅獸再度猛攻,蟹怪舉螯相迎,震耳欲聾的巨響接連炸起,間中還夾雜著極其刺耳的金鐵刮擦聲,臺上許多人捱受不住,紛紛捂住耳朵。
兩隻怪物體形大小相仿,位處演武場邊沿激鬥。那蟹霸王背靠邊線,隻要後退一步便即出局,然而任狴犴銅獸如何瘋狂撲擊,始終就如怒潮中的礁巖巋然不動。
鐘晉心中震詫,他這狴犴銅獸乃是以天相宗絕頂的禦甲術煉就的甲兵,用料異樣繁復珍罕,能開山裂石摧金碎鐵,自煉成以來罕逢對手。今趟赴會,既是要為師弟討回顏面,亦是沖著奪魁而來,豈料僅於第二場便遇見瞭強敵,一輪猛攻,竟然占不到絲毫上風。
而逍遙郎君卻是面含微笑,一手背負身後,一手袖內掐訣,玉樹臨風般立在那裡,無比的輕松自如。
甫一交手,臺上眾人便已瞧出孰強孰弱,知曉鐘晉來頭的人更是暗暗吃驚。
「難不成這廝還未盡全力?區區一個淫賊,怎會有這等厲害的機關?」鐘晉愈來愈驚,又思今日若敗,報仇不成事小,天相宗叫朝廷看低事大,不禁五內如焚,突爾將心一橫,靈力急提,五指捏瞭個古怪印訣,卻是不顧以性命共修的甲兵就此虧損,催盡平日所藏所蓄,將攻擊力催升至極限。
陡見狴犴銅獸通體亮芒大放,攻勢驟然疾猛逾倍,犀象大小的巨軀赫然拔地而起,泰山壓頂般狂拍狠掃,聲勢無比駭人。
蟹霸王巨螯左格右擋,但已招架不住所有的攻擊,肩膀身上接連給擊中,足下石板盡數破碎,兩腿一寸寸地陷入地面。
「叫你知曉吾天相宗神兵的厲害!」鐘晉獰聲厲喝。
「果然還是天相宗的甲兵更強!」臺上的賀天雕道。
賀震元卻沒開口,眼睛盯著蟹霸王的下盤,那裡也太穩瞭,與眼前的劣勢並不相稱。
小玄也覺哪裡不對,他瞧的卻是逍遙郎君的嘴角,直至此刻,那裡似乎仍掛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天相宗之甲兵,也不過爾爾!」逍遙郎君忽道,笑意一收,手從袖出,掐瞭個新的印訣。
鐘晉正痛快,突見蟹霸王胸腹處的凸物蕩出一圈水波似的湛藍芒彩,芒彩中閃耀著數枚他完全陌生的符印,然後就瞧見兩隻巨鉗似的螯擊中瞭狴犴銅獸的肚子,赫然擊破瞭硬勝金鐵的體表,深深地搗入銅獸的身軀內。
他大吃一驚,尚未明白怎麼回事,場上形勢已經反轉,蟹霸王將狴犴銅獸掀翻在地,兩隻巨螯輪翻出擊,接二連三撞入其軀體,搗出一個個可怖的大洞。
場邊的鐘晉怒喝著變換印訣,竭盡全力扳回局勢。
這時蟹霸王兩腿已從陷坑裡撥出,龐巨的軀體幾乎整個騎到瞭狴犴銅獸上,高擎巨螯毫不留情地朝下砸落。
鐘晉心中萬般不解,他那堅不可摧的的狴犴銅獸此刻怎麼就似紙紮泥糊一般。
狴犴銅獸四肢亂抓亂撓,猶在拚死掙紮,蟹霸王又一螯結結實實地砸落在它的額心,將其整個腦袋轟入地面。
額心處紋刻著一枚符印,連接著內裡的關鍵結構,正是狴犴銅獸的神經中樞。
「完瞭!」鐘晉暗叫,心有不甘地又換瞭幾個印訣,口中接連頌念,但是狴犴銅獸始終紋絲不動,已完全脫離瞭他的控制。
塵埃落地。
「本場比試,東海郎君勝!」北臺上殿頭官高喝。
場面太過暴力,許多人驚魂未定,直至這時,三面臺上方有稀疏的喝彩聲響起。
「這蟹霸王比蕩魔堡的三首神犬還要可怕!」小玄心中怦怦直跳。
鐘晉面色灰敗,怔瞭半晌,返身就走,也不理睬還在臺上發呆的師弟,逕直出瞭天武殿。
北臺上的皇帝略微側首,對立於一旁的卜軒司道:「天機島機關甲天下,不知這逍遙郎君的機關,可還入得國師之眼?」
卜軒司眉心微蹙,沉吟須臾方道:「依臣之見,這逍遙郎君的機關並不高妙,雖然剛猛,輾轉進退卻嫌簡拙,至於為何這等強橫霸道,應該另有所倚,當屬機關之左道。」
皇帝哈哈一笑,道:「天地廣大無儔,因有無限之變化,方才多姿多彩,豈可事事以正邪左右框之。」
卜軒司心頭一跳,頓首道:「陛下所見甚是。」
接下的一場比賽很快結束,逍遙郎君再度取勝,輕松進入第二輪。
他攜姬回到北臺之上,皇帝即時賜酒三杯,自已亦痛飲一巨觴,甚是開懷。
逍遙郎君躬身拜謝,三杯酒一飲而盡,忽聽旁邊的卜軒司道:「仙君勝得漂亮。天地之中,機關術流派萬千,但無非出自」形、意、械、自然「四大脈系,不知逍遙門之機關術源自哪一個?」
「逍遙門的機關之術不足一提。」逍遙郎君即道。
卜軒司微微一笑,心裡甚是得意:「果然斤兩有限。不過,於吾天機島前,又有誰敢多言機關之術。」
豈料逍遙郎君很快便又跟瞭一句,微笑道:「機關術終非大道,逍遙門隻是用做皮表。吾門真正所倚者,其實另有奧妙。」
皇帝嘴角一笑,微點瞭下頭。
卜軒司一怔,天機島以機關術立世,素來最忌機關術乃旁門左道之類的閑言碎語,不禁心中大怒:「這廝竟借貶低機關術來壓低吾天機島,著實奸詐可惡!」
原來自逍遙郎君登上迷樓,皇帝接連盛宴以待,與之相晤極歡,於宮掖內外贊不絕口。直至上月底,竟有消息傳出,皇帝有意要再立一位國師,改目下的單國師為左右國師。
卜軒司將信將疑,待到得知皇帝以逍遙真人之號作為仙靈大會的獎賞,心忖這簡直就是為逍遙郎君量身定做,終明傳言八九非虛,心裡暗暗焦灼,早有尋釁之念。
天機島機關術甲天下,他本想倚所長在皇帝跟前讓對方難堪,孰知卻給對方不動聲色地反將一軍。
「待會場上遇見,定然叫你知曉機關術的無窮奧妙!」卜軒司惱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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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繼續進行,於逍遙郎君之後,再無連勝兩場之人,直至國師卜軒司登場。
眾人終於見識到瞭絕頂的機關術。
卜軒司禦馭的是一個奇詭物事,初如棺槨,轉眼就變瞭形狀,時如輪軸,時如刀鍘,時如走獸,時如飛禽,上刻獨異符文與圖案,疾捷剛猛變化莫測,摧枯拉朽的拿下兩場勝利,毫無懸念地進入第二輪。
小玄目瞪口呆,心中震憾:「原來機關是可以這樣子的……」
「這是什麼鬼玩意!」賀天雕聲音微顫。
「比三年前,又多瞭幾樣變化……天機九變,怕是完成瞭。」賀震元沉聲道。
「這……這就是天機島三大絕頂機關之一的天機九變麼?」賀天雕喃喃道。
卜軒司回到北臺之上,皇帝亦賜酒三杯,贊道:「國師神威,無愧為吾朝之護國上人。」
卜軒司口中謙謝,三杯飲落,眼角掠瞭逍遙郎君一眼。
逍遙郎君卻隻顧與身邊眾美飲酒說話,悠然自若一如之前。
「一個比一個可怕,這仙靈大會不好玩啦!」小玄面色難看,屁股已有些坐不住,幾乎就想帶著大寶開溜。
誰知就在這時,北臺上殿頭官已高聲宣召:「有請簽中第三十一數者出場!」
小玄心頭一跳,可是事到如今,也隻好硬著頭皮上瞭,飛下高臺,來到演武場邊上。心裡打定主意,見勢不妙,便即投降認輸,以免傷著大寶。
對面是個持拐老叟,身材瘦小,目露精光,乃華山散人,隻報瞭名號,叫做嬉雲叟,拘役的竟是一頭不知年月幾何的黑毛大猿,赫比之前的蟹霸王與狴犴銅獸都要高巨,兩隻臂腕上束著條長達數丈的鎖鏈,鏈上懸著一顆南瓜般大的鐵球,在小玄出場前已輕輕松松的勝瞭一場。
「迷淵宮派門下崔小玄,望前輩賜教!」小玄恭敬道,朝對面作瞭一揖。
「迷淵宮派……」嬉雲叟沉吟瞭下,似乎不曾聽過,道:「小朋友耍甚寶貝?」
「機關。」小玄答。
「又是機關……」嬉雲叟眼睛翻瞭翻,似乎甚是不屑,道:「如今皇朝倚重天機島,一個個便都煉造起機關來瞭,殊不知機關雖然剛猛疾捷,但終究是死物,如何能與靈獸相爭!」
「前輩所言甚是,在下隻是來湊個熱鬧。」小玄道,瞧著巨猿臂腕鎖鏈上的大鐵球,不禁暗暗擔心。
「那就開始吧。」嬉雲叟道。
小玄場邊立定,口中默念禁咒,將大寶從如意囊召出,旋見一個圓滾滾的人形怪物出現在場上,沒手沒腳大腹便便。
眾人微愕,嬉雲叟也一怔。
蹲坐在場中央的巨猿發現瞭大寶,遂悠哉遊哉地爬到跟前,俯身打量瞭片刻,伸出根指頭輕輕戳瞭下,大寶搖晃起來。
臺上發出一陣笑聲。
兩者體形不成比例,況且大寶模樣憨拙可笑,跟威風霸氣的大猿照面相峙,顯得異樣滑稽。
西臺上,紗幕後。
有個妃子忍俊不禁:「你們瞧,那個沒手沒腳的怪物可像是不倒翁?」
引得眾嬪妃笑聲一片。
又有人道:「這小哥是誰呀?模樣倒好,怎麼上場的寶物卻是這等醜怪,這麼小的個子,還沒手沒腳,不怕叫那隻大猴子一腳踏扁瞭去!」
坐在一角的龔才人忽然輕咦瞭聲,悄悄對糖妃道:「我明明瞧見你把那怪物藏在假山旁的,啥時候給他拿回去瞭?」
糖妃笑而不語。
「啊!」龔才人忽叫瞭起來:「我知道啦,定是與他偷偷幽會過瞭!」
「要死呀,這樣大聲!」糖妃壓著聲道,在龔才人臂上悄掐一把,有些著慌地朝臺廊正中望去。
那裡坐著許多大小嬪妃,當中簇擁著個盛裝麗人,額束皁羅頂戴鳳冠,身著翟衣大綬,腰直背挺十分端莊,一雙丹鳳妙眼湛然有神,隻是從旁望去,便已令人不敢逼視,正是當今皇後。
龔才人悄吐瞭下舌,見皇後與眾嬪妃皆註目演武場,沒人留意這邊,方才放下心來,口中卻道:「怕她做甚,若論荒唐,這宮掖之中又有誰及得上她!」
羅才人即時跟道:「就是,若非那賤人做表率,宮中豈會亂成這樣子。」
糖妃打瞭個眼色,示意她們莫再繼續說。
龔才人卻俯過身去,貼到她耳邊道:「姐姐也知道,那賤人早就與國師有私,昨兒聽聞,如今又勾搭上瞭那逍遙郎君,真個好不要臉!」
「當真?」糖妃吃瞭一驚,不由朝北臺上的逍遙郎君望去,見其正與皇帝談笑風生。
「篤定不假,這可是鄧公公親口說的,還說雍怡宮裡的差不多都知道瞭,唯獨皇上蒙在鼓裡。」龔才人道。
「無怪聽弄紅說,那賤人近日精神得很,天天玩些新名目,原來是暗地裡又偷瞭漢子!」羅才人啐道。
「真不怕死!」糖妃悄聲道,「皇上近來天天與那逍遙郎君在一起,也不怕捅出漏子……」
「那賤人的老子手裡有先帝爺賜的八寶紫金鐧,可勸天子。皇上向來懼她,便是知曉,多半也奈何不得。況且皇上得那逍遙郎君進獻許多新藥奇具,日夜嘗新試鮮,正歡喜得緊呢,哪有工夫理睬!我還聽說皇上今趟舉辦這仙靈大會,為的便是要立那逍遙郎君為新國師,與卜軒司並列左右。」龔才人道。
「罷瞭,井水不犯河水,她浪她的,我們自在我們的,隻要莫來撩惹生事,盡隨她去。」糖妃低聲道,話雖如此,心卻虛瞭,對旁邊兩人道:「這會別說瞭。」
龔才人卻扯扯她衣角,小小聲道:「快快從實招來,到底啥時候的事?」
羅才人會意,也悄聲道:「對呀,居然到現在還藏著掖著!」
她們三個雖然尊卑有別,但素來極為要好,又共兼些說不得的隱密之事,私下裡便有些沒大沒小。
「就遇見那天晚上唄。」糖妃輕聲道。
「好呀,姐姐背著我們跑去吃獨食。」羅才人低聲道,作狀不滿。
「也不知人傢咋想的,我先探個路唄,下回自然帶你們一起。」糖妃悄聲道,「我們三個哪時不做一處的。」
原來帝有暗疾,宮中早已糜亂,上起皇後,下至婢侍無不覓私偷食。三妃寂寞,亦與禁衛、太醫等私通。三姐妹為瞭壯膽,時常結伴尋歡,感情自是倍加篤密非同尋常。
「那……」龔才人把聲音壓得極底,「你們那個沒有?」
糖妃搖搖頭。
「不信。姐姐快與我們說說,仙傢弟子究竟是啥滋味。」羅才人咬著水唇道。
「真沒有。」糖妃道。
「為啥,你沒撩撥人傢?」龔才人乜眼道。
「沒有才怪!」羅才人笑嘻嘻道。
「那晚出瞭點狀況,這會不方便說,回頭再告訴你們。」糖妃遲疑道,想起當夜撞見的異像,心頭不禁怦怦直跳。
旁邊兩人皆感奇怪,但見她神色有些不對,遂都閉上瞭嘴。
場上的巨猿越來越肆無忌憚,咧著嘴推瞭幾下大寶,又一爪捉扣住它那短短的脖頸,將之整個從地上拎瞭起來,豈知奇變遽生,一首黃色的符不知從哪飄瞭出來,倏在巨猿兩眼極近處炸開,驟見一道眩目的白光閃耀,整個天武殿都亮瞭一下,許多人急閉起眼,猶覺目中刺痛。
巨猿怒吼一聲,手上一滑,已給大寶爭脫開去,眾人睜眼望去,見巨猿雙目緊閉眼角流淚,照四下猛撲狠抱,大肚怪則在場中蹦嘣跳跳,身子靈巧無比,半點沒給粘著觸著。
「好狡猾的小子!竟以符錄偷襲!」嬉雲叟輕喝,口中斥嘯指揮巨猿猛追大寶。
小玄有口難辨,誰會相信他無法完全掌控自己的機關,適才那道突然出現的符,他連名字都叫不上來。
「適才閃光的是何符?」北臺上皇帝忽道。
「似是截教金遁系的大金光符。」旁邊的卜軒司即答,心中暗凜,以機關發符,可謂聞所未聞,轉念一想,多半是將符先行藏於機關之中,不過取巧小技耳。
「這機關竟會以符擾敵,有趣有趣。」逍遙郎君微笑道。
巨猿目不能視,全仗主人驅役,撲縱雖疾捷兇猛,卻仍捉不著大寶,不禁暴跳如雷,兩臂揮舞,拎起鎖鏈上的大鐵球朝四下亂轟亂砸,登將地面擊得磚碎石飛一塌糊塗,砰砰之聲響不絕耳。
小玄瞧得膽戰心驚,所幸大寶躲閃極速,始終毫發未損。
嬉雲叟心中焦灼,瞥見小玄站得離場邊甚近,而巨猿正在不遠的地方,心中一動,突爾嘯聲驟變,隻見巨猿將臂一揮,臂腕所系鎖鏈猛朝旁側甩出,大鐵球直奔場外掠去,正是小玄站立之處。
臺上眾人俱吃一驚,糖妃等三個更是面無人色。
鐵球巨大,加之沖勢急劇,怕是有過千斤的力道,挨著擦著必定骨肉俱糜。
小玄猛見巨球襲來,北溟玄數隨念即發,登見原本疾轟而至巨球緩瞭下來,竟然慢若蝸行,那來勢方位無不瞧得明明白白,遂朝旁跨一步,輕輕松松就避瞭過去。
大鐵球幾乎是與小玄擦肩而過,嬉雲叟心叫可惜,迅役巨猿揮鏈再擊,豈知又是落空,當即繼役巨猿用大球接連猛轟,欲迫大寶來救。
小玄心暢神怡,又覺有趣,便不逃開,隻在場邊左右閃避,每次僅與鐵球堪堪擦過,間不容發如同兒戲。
直至這時,臺上才響起一片叫聲,卻是有人驚呼,有人喝彩。
「那老頭好耍賴!」糖妃嗔道,猛然發覺自己甚是失態,所幸這會大傢的註意力都給吸引到場上,沒人註意。
大寶一直遠遠地躲著巨猿,即便小玄受攻依然不肯靠近,嬉雲叟卻在暗中提防,眼角忽見不知從哪又來瞭道符,落葉般悠悠晃晃地朝巨猿背後飄去,心知有異,忙以嘯聲警示靈獸應對。
巨猿即時拋下小玄轉身,隻聽「嗤」的一聲細響,身子已撞著瞭什麼物事,黏黏糊糊的極不舒服,惹得它一陣亂扒亂扯。
嬉雲叟人在場外,瞧得十分清楚,卻是一張巨大的蛛網狀物事罩住瞭自己的靈獸,但見網絲又粗又韌,泛著薄薄的碧色光芒,顯然有甚性相不明的法力或毒物加持其上,心中一凜,急聲喝斥巨猿掙脫。
「天羅地網!果然湊效哩!」小玄又驚又喜,來此之前,他已給大寶喂下瞭許多各色各樣的「食材」,其中以脂蟾膠份量為冠,盼的就是大寶能產出這種陷敵奇符。
巨猿手腳發沉,就連鼻口也給黏絲捂住瞭許多,呼吸頓時困窒,驀地暴怒起來,肢爪四下裡狂抓狠撐,豈料身上的蛛絲黏韌至極,反倒給愈纏愈緊,突爾失去平衡重重一跤摔倒在地。
「隻守不攻,如何取勝!」小玄見巨猿瘋狂掙紮,心忖早晚逃脫,口中連頌早已設定的禁咒,卻是去激啟大寶背後的「天」字符印。
經過這些日的不斷驗證,他已知曉大寶背後四字符印各有對應:「地」字對應的是防禦類符,「黃」字對應的是輔助類、治愈類符,「玄」字對應的是召喚類符,而「天」字對應的則是他眼下最需要的攻擊類符。
「快快給我來道攻擊符!」小玄心中急祈,隻是時至今日,這煉符玄機產出的符始終無法預知及掌控。
巨猿滿地翻滾,兩條手臂終從網中掙出,即去撕扯已勒入皮肉的黏絲。
就在此刻,大寶背上的「天」字符徐徐亮瞭起來,嬉雲叟突然看見巨猿上方現出一把模糊不清的墨色巨刃,竟達五、六丈之長巨,刃身佈滿符文,入眼震憾之極。
阿修羅王之刃!嬉雲叟瞳孔收縮,雖知自己的靈獸已修煉至銅皮鐵骨,但卻毫不懷疑,這把傳說能斬蛟梟龍的符刃可以輕易將之兵解。
小玄亦給唬瞭一跳,他並不知曉空中巨刃的來歷,但從其上散發的強大威煞判斷,給蛛網困住的巨猿已是命懸一線。
巨刃迅速清晰,隱隱夾雜著風雷聲,嬉雲叟突地大叫:「住手!認輸瞭!」
巨猿與他相伴瞭數百年,雖然平日裡少不瞭責罰打罵,但已情同父子。
小玄趕忙頌咒喝止,拘住瞭四下蹦竄的大寶,然而為時已晚,巨大的阿修羅王之刃完成瞭由虛至實的跨越,森寒的鋒芒在巨猿驚恐的臉上投下一道極細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