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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最長一夜(四)

第二百四十五章、最長一夜(四)

  禦馬監。

  張忠的面色被幽幽燭火映得忽明忽暗,更顯詭異。

  “張公公,這旨意咱傢可是為你討來瞭。”徐智手捧一卷黃綾聖旨,昂然而進,洋洋得意。

  原本毫無表情的臉上突然堆滿笑意,張忠起身作揖道:“徐公公勿怪,苗公公不在此廂,在下雖說代管禦馬監,畢竟名不正言不順,不得不謹慎些。”

  “明白,明白。”徐智大度地拍瞭拍張忠肩膀,“你的功勞,王公公那裡都記得,今夜之後,那個”代“字便該去掉咯。”

  “那就要靠王公公還有徐公公您栽培瞭。”張忠阿諛著塞過去一張銀票。

  “喲,這是作甚,不是見外麼。”徐智老臉上菊花綻放,由著張忠將銀票塞入懷裡,才慢悠悠道:“好說好說,過幾年,便是進司禮監也是一句話的事。”

  “一切拜托您老瞭。”張忠深施一禮,有些為難道:“徐公公也別嫌小的多事,這聖旨能否借過一觀……”

  “你呀……”徐智沒好氣道:“就是個老鼠膽子,咱傢還能拿份假聖旨誆你不成。”

  看著張忠面上訕訕,剛剛拿人手短的徐智也抹不過面子,將聖旨往他手裡一塞,“看便看瞭,快些還與咱傢,這可不能有閃失。”

  “那是自然。”張忠雙手接過聖旨,打開細看。

  徐智百無聊賴,踱步到瞭院內,看著盔明甲亮的禦馬監勇士,連連點頭,“果然不愧天子扈從,軍威雄壯。”

  點著前排一個身穿鎖子甲的高大將領,徐智問道:“猴崽子,你是領頭的?”

  那人施瞭個軍禮,回道:“是。”

  “一會兒多賣力氣,少不得你的好處。”徐公公還不忘拉攏一番,“叫什麼名字,先在咱傢這掛個號。”

  那個高大將軍面上浮起一絲與忠厚面容不符的狡黠,“卑職桂勇,現領騰驤左衛指揮使一職。”

  “桂勇,好名字,嗯?怎麼有些耳熟……”徐智回味著這個名字,卻想不起來哪裡聽過。

  “標下以前在宣府當差。”桂勇提醒道。

  徐智恍然想起,“對瞭,你是那個坑瞭車霆的小子……”

  徐智驀然驚覺,這小子該是苗逵的人,和東廠劉瑾和丁壽也有些不清不楚的關系,扭身看向張忠,“怎麼回事?”

  面對徐智質疑,張忠一反方才唯唯諾諾的模樣,“還能怎麼回事,徐公公,你們司禮監都是豬腦子,明知道苗公公與朝中那幫大頭巾不對付,還能把主意打到禦馬監……”

  晃瞭晃手中聖旨,張忠繼續道:“連假傳聖旨這種事都幹得出來,你們都吃瞭狗膽啦?”

  徐智氣得直哆嗦,翹著蘭花指對著張忠道:“你敢詐我?”

  張忠嗤笑一聲,不屑回答,命令道:“小的們,動手,記得把那張銀票給爺們取回來。”

  眾人轟然稱是,刀鋒出鞘,冷若冰霜。

  徐智忽地一聲大喝,足尖一點地,整個身子如流星般向張忠撲去。

  張忠腳下一滑,向後飄開數尺,避開徐智攻勢。

  徐智腳下不停,兩隻寬大衣袖鼓風而前,聲勢不凡。

  張忠連退數步,逼至墻角,退無可退,高聲叫道:“快來人。”

  “誰也救不瞭你。”徐智獰笑道:“把聖旨交回來。”一隻手臂忽地暴漲,直抓張忠頂門。

  一道人影如鬼魅般斜掠而出,寒光一閃,徐智一聲驚叫,倏忽而退。

  左臂寬大衣袖齊肘而斷,露出一截枯瘦手臂,徐智心有餘悸看著眼前人,恨聲道:“羅祥。”

  羅祥也不答話,猱身而上,手中巴掌大的新月彎刀明光閃閃,切、劈、斬、批、剞、剜、剔,隻一瞬間便幻化出無數刀影。

  徐智身後院外大軍虎視眈眈,他無處可退,暴喝一聲,也是拳腳相迎,電光火石間攻出數十招。

  張忠縮在墻角,看著兩道人影糾纏一處,呼喝聲不停,也看不出誰勝誰負,不由暗暗心焦。

  桂勇等人守在屋外,雖人數眾多,卻無處插手,隻得嚴陣以待,以備萬一。

  張忠忽覺臉上一疼,伸手一摸,卻是一滴鮮血,“我受傷瞭!”張忠心驚,又摸瞭一把,卻什麼也沒摸到。

  再看桂勇等人也往外退瞭幾步,屋內纏鬥的二人處不住有血花碎肉四散飛出,整個房間已是血跡斑斕,望之可怖。

  一聲痛呼,徐智疾退,面色蒼白,被割去衣袖的左臂血流如註,赫然少瞭半截前臂。

  地上殘存的徐智左手隻剩下一截白骨,即便從業多年的屠戶庖廚也無法剔得如此幹凈。

  羅祥伸出血紅舌頭,將彎刀上碎肉血沫舔舐幹凈,陰測測地望著徐智,“徐公公,可還要再打一場?”

  徐智身子發抖,連退數步,顫聲道:“你……你不是人,快,快帶我走,帶我走!”

  後面的幾句話是對桂勇等人嘶喊,桂勇揮瞭揮手,自有軍士上前給徐智上瞭鐐銬,包紮傷口。

  徐智沒有絲毫反抗之意,待被押出禦馬監,再也看不見羅祥那張肉臉,反而長出一口氣,如釋重負,有劫後餘生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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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督府。

  華燈高舉,酒宴闌珊。

  張懋舉著酒杯,聲若洪鐘地對著許寧道:“本兵大人,本爵再敬你一杯。”

  “老國公何必客氣,下官愧領。”許進客套著滿飲杯中酒。

  張懋陪飲一杯,將酒杯放下,道:“此番賴得諸位謀劃,為郭老弟出瞭這口怨氣,這份人情老夫記下瞭。”

  “老國公言重,那丁壽小兒囂張跋扈,文臣武將俱受其害,老夫與內閣諸公不過是順應民意,以清君側而已。”許進道。

  張懋咧嘴大笑,“一樣的事到瞭你們嘴裡,偏能說出別樣道理來,這就是學問啊。”

  言罷張懋轉身對著身側一個高瘦老者,道:“老弟,勛兒的婚事何時辦啊?”

  武定侯郭良面色蠟黃,一副病容,聞言笑答:“此番事瞭,便與顧傢商定日子,犬子大婚之日,少不得請老哥哥與許本兵添份熱鬧。”

  “那是自然。”兩人答道。

  三人觥籌交錯,又是一番痛飲。

  “天色不早,怎地宮裡還沒有消息傳來。”郭良望著一旁時香,憂心說道:“莫要出瞭變故。”

  “你老弟就是心思太重,這般天羅地網,他劉瑾怎麼翻身,許本兵以為如何?”張懋問另一側的許進。

  許進點頭稱是。

  此時一名小校來至廊下,“稟國公爺,宮內有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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