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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七章 捕盜官並力驅寇 響馬賊窮兇露刃

第四百九十七章 捕盜官並力驅寇 響馬賊窮兇露刃

  劉瑾宅邸。

  「下官柳尚義見過丁大人。」捕盜禦史柳尚義約莫四十歲左右年紀,狹長的臉龐略呈灰白之色,一雙眸子狡黠明亮,裡外上下透著一股子精明幹練。

  「侍禦不必客氣。」丁壽隻是稍微看瞭柳尚義一眼,目光便被他身後立著的兩個隨從所吸引,一個年過四旬,頭戴方巾儒生打扮,瞧著像是個幕僚清客,另一人體格魁梧,懷抱單刀,眼簾半垂,整個人像是睡著瞭般,讓人琢磨不透。

  「兩位公公都在啊?」與柳尚義客套兩句,丁壽又笑著對堂上坐著的東西二廠督主打招呼。

  「隻等你哥兒一人瞭,快快來坐下議事。」谷大用依舊是笑口常開,見牙不見眼。

  丘聚捧著茶盞,眼皮微抬,冷漠目光從丁壽身上淡淡一掃,便「嗯」瞭一聲,算是打過招呼,繼續低頭品茗。

  素知丘聚性子,二人又向來不太對付,丁壽也懶得和他計較,大剌剌向劉瑾拱瞭拱手,便尋瞭個空位自己坐下。

  「壽哥兒才來,柳大人不妨將事再對他說上一遍。」劉瑾倚在羅漢榻上,懶洋洋拍瞭拍圍板扶手。

  「遵公公吩咐。」才剛入座的柳尚義急忙起身應諾,從袖中抽出一張畫影圖形,在丁壽身旁案幾上鋪陳開來,指著畫中人道:「緹帥請看,這便是強賊王大川。」

  丁壽乜眼看著畫中形象,鋼須闊口,滿臉殺氣,脫口道:「好一副兇相!」

  「緹帥慧眼如炬,此賊及其黨眾殺人越貨,無惡不作,因其兇悍難制,畿魯官軍聞其名而喪膽,無有敢以身當之者。」

  柳尚義先是痛陳王大川賊眾兇悍,隨即慨然道:「下官蒙公公提拔,朝廷恩典,授予捕盜重任,上任伊始便將此賊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督促部屬袁彪等四指揮及地方州府多番圍剿,雖屢有斬獲,奈何此賊悍勇,總是脫出生天。」

  柳尚義重重一拍幾案,語聲隨之激昂瞭幾分,「更有甚者,王賊數次流竄至真定廣平等府,那甯仲升對賊過境坐視不理,錯失殺賊大好良機,實實教人扼腕!」

  劉瑾微微側首,徐徐道:「甯杲的事回頭再分說,先將眼前事情瞭結。」

  聽出劉瑾話中不滿之意,柳尚義驚出一身冷汗,垂首道:「公公說的是,下官失態。」

  隨即柳尚義指點著王大川畫像,道:「此賊雖是幾次僥幸死裡逃生,但其黨羽折損眾多,下官安排軍兵扼守各處要沖,王賊及其餘黨無路可逃,唯有棄馬由小路逃竄,誰料竟膽大包天闖進瞭都門。」

  「京師重兵雲集,莫說京營幾十萬人馬,便是廠衛及巡捕兵馬司等官校便數以萬計,王大川此舉無疑自尋死路,柳侍禦這消息可確?」丁壽明知故問。

  「若是王大川等人未進京城,我楊校廢瞭自己這對招子!」抱刀大漢忽然嗔目插言,讓丁壽驚訝的不是他張嘴便來的江湖切口,而是倏然睜開的一雙眼眸,竟是詭異的冰藍色,好像是兩塊寒冰直直嵌入瞭眼眶之中。

  「休得多言。」柳尚義怒叱手下,楊校身旁的書生也暗中牽住他的衣袖,搖頭示意。

  柳尚義轉身謙遜施禮,陪笑道:「楊校是轄境義民,不識禮數,請緹帥莫怪,不過他在尋蹤覓跡一途頗有專長,下官願為擔保。」

  「侍禦不必客氣。」人傢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丁壽便是想遮都遮不過瞭,隻得隨口敷衍道:「隻是京師之地人煙湊集,要從中找出一個人來,無異大海撈針啊。」

  丘聚將手中茶盞放到一旁,悠悠道:「孩兒們回報,近日許多江湖人物陸續匯聚到一個叫顧北歸的人宅子裡,便從他那裡查起。」

  谷大用跟著點頭,「老丘說得不錯,那顧老頭在江湖中是出名的」有求必應「,王大川那猴崽子若是走投無路,想必會將主意打到他那去。」

  別啊,你們要是一去,那還不是捉賊拿贓,堵個正著麼,顧傢父女保不齊懷疑是我點的他們,二爺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啦!丁壽心中焦急,忙道:「那顧北歸交遊廣闊,在四九城也算有些分量,若是無憑無據就貿然登門,萬一屆時尋不到人,怕是不好交待……」

  「東廠奉旨偵緝天下,搜一個江湖人物的宅子要給什麼交待!?若是人不在也就罷瞭,倘若顧北歸真敢窩藏匪類……」丘聚一聲冷笑,「有求必應?哼,咱傢讓他叫天不應!」

  瞇眼瞧瞧丁壽臉色,谷大用小眼睛轉瞭轉,打個哈哈道:「其實哥兒說得也不無道理,咱傢聽說那顧北歸也是有些人脈,單就武定侯府就與他交情不淺,還是慎重一二為好……」

  「賊情如火,耽擱不得,若是容那些猴崽子在天子腳下犯瞭案,萬歲爺要你我這東西二廠還有何用?」

  「這個……」谷大用啞口無言。

  丘聚眼角餘光一瞥,不屑譏笑道:「區區一個江湖人物,機緣巧合結識瞭幾個貴人,便想要一步登天上的臺面,哼,咱傢便讓他清楚,爛泥就是爛泥,便是鍍瞭層金粉,也抹不到墻上去!」

  這話究竟是說顧北歸還是二爺我,丁壽越咂摸越不是滋味,他素來是面子裡子都不肯吃虧的角色,動嘴皮子更沒怕過誰,當即擰眉便要反唇相譏。

  「好瞭……」劉瑾忽然從中插話,讓話到嘴邊的丁壽不甘心地閉上瞭嘴,隻得憤憤瞪瞭丘聚一眼。

  「老丘說得不錯,要是讓那些賊人在京裡搞出動靜來,萬歲的顏面不好看,科道的那些清流筆桿子也不會消停,早些打發瞭才是。」劉瑾悠悠說道。

  丘聚蹭地起身,摩拳擦掌道:「您老明鑒,我這便帶人去抄瞭顧北歸的老巢……」

  劉瑾眼皮微抬,掃瞭一眼一臉振奮的丘聚,緩緩道:「可王大川若是不在顧傢呢?」

  「不在?」丘聚微微皺眉,「再搜就是,九城大索,將京城內外翻個遍,不信查不出他的蹤跡來!」

  劉瑾微微一笑,「打草驚蛇,咱們可就失瞭先手,京師內人口百萬,藏幾十個人可是再容易不過瞭。」

  丘聚攢著眉頭,「那劉公公您的意思是……」

  「京師地面治安向來是錦衣衛和兵馬司的差事,總不能讓他們白吃朝廷俸祿,壽哥兒你就受些累,與柳侍禦將那些賊人拿辦瞭事。」劉瑾隨意吩咐道。

  「他?」丘聚乜眼瞧著丁壽,皮笑肉不笑道:「怕是丁大人抹不開與顧傢的情面……」

  劉瑾長笑一聲,「小孩子麼,難免瞻前顧後想得多些,所以還需要你們這些老人多加幫襯。」

  丘聚唇角微微勾起,面帶得色道:「公公放心,督察錦衣衛,本就是東廠職責所在,丘某義不容辭。」

  劉瑾揮揮手,「你們老跟在他身邊提點,這小子什麼時候才能成器!再則區區一個王大川,也無須你們東西二廠提督親力親為。」

  心中預感有些不妙,丘聚蹙眉不語,旁邊的谷大用也按捺不住起身問道:「那照您老之意又該如何?」

  「兩廠一衛前番在昌平合作得還算默契,你們手下的番子這回也暫且由壽哥兒指派調度吧……」

  「什麼?!」丘、谷二人同時面色大變,前次在昌平州他二人均不在場,丁壽越俎代庖還說得過去,如今身在京城之內還要由錦衣衛來插手調撥麾下番衛,看在外人眼中,豈不是緝事廠被錦衣衛強壓一頭!這教宮中資歷遠在丁壽之上的兩位大璫情何以堪!

  「怎麼?」劉瑾眉頭微皺,略帶不滿。

  「哈……哈哈……,沒什麼,一回生二回熟,前次那些個猴崽子多虧瞭壽哥兒指揮有方,老谷我面上也添瞭光彩,這次嘛……您老真是知人善任,哈哈……」谷大用轉瞬又是笑口常開,隻是笑容實在難看瞭些。

  「這麼做……似乎是不合規矩!」丘聚咬著牙關,一字一頓緩緩言道。

  「老丘,你是想和咱傢議論規矩?」劉瑾眼皮微抬,眸中精光閃爍,直射而出。

  谷大用一把牽住丘聚手腕,暗暗搖頭,丘聚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微微躬身,「不敢。」

  「那事兒就這麼定瞭!」劉瑾歪歪頭,掩嘴打瞭個哈欠,神情疏懶,滿是倦怠道:「乏瞭。」

  「下官告退。」眼見三位權閹方才險要翻臉,柳尚義本能感覺此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急忙躬身告退,到瞭丁壽身前又施一禮,「下官隨時聽候緹帥吩咐。」

  「告辭。」丘聚略一拱手,扭身便走,行至丁壽身前,重重一聲冷哼,艴然拂袖而去。

  「老丘就這脾氣,公公您別介意,待我勸勸他便好瞭。」谷大用含笑告退,待到丁壽身前,笑貌依然,親熱地拍著丁壽肩頭道:「哥兒全看你的瞭,再立個大功勞,讓咱傢坐享其成。」

  「借谷公公您吉言。」丁壽笑著恭送走瞭這位笑面佛,轉過頭來便是一臉苦相,「我說公公,您老這不是平白給小子我樹敵麼!」

  「你若連這點小事都應付不來,將來還鎮得住他們麼?」劉瑾端坐榻上,形如虎踞,困意全無。

  「有您老這定心丸在,小子何須胡思亂想琢磨那有的沒的。」丁壽嬉皮笑臉地坐到瞭榻前腳踏上,揚頭笑道:「這回謝謝您老啦,想來此番無再人敢擅闖顧宅去找麻煩。」

  劉瑾低眉垂目,斜眄著丁壽道:「那王大川果然在顧北歸宅中?」

  丁壽略一猶豫,便點頭交瞭實底,「非是想要瞞著您老,其實便是柳侍禦不來,小子也準備擒瞭那王大川的……」

  聽丁壽述說原委,劉瑾嘿然不語,丁壽心頭打鼓,小心解釋,「非是小子因私廢公,實在是有諾在先,再則王大川黨羽散佈各處,若要一網成擒有些麻煩,這才……」

  劉瑾抬手打斷,「無須與咱傢說這些,事情既然交給瞭你,那王大川是擒是殺你便宜行事,咱傢隻要求一點:萬不能驚瞭聖駕。」

  你們這個不讓牽連傢人,那個不讓驚動皇帝,王大川那幫子人又不是泥雕木塑,站直瞭不動任由老子安排,這不是成心教我為難麼!丁壽眉頭不覺皺成瞭一個川字。

  「聽小川說顧傢那丫頭人品相貌俱都不錯,你要是真個中意,便早些收進府裡,別耽誤瞭人傢姑娘。」劉瑾撫著丁壽肩頭,又叮嚀瞭幾句。

  「這次的差事要是辦砸瞭,別說收人,怕是面都見不到瞭。」丁壽沒精打采地抱怨道。

  見丁壽一副愁眉苦臉,劉瑾啞然失笑,「你小子無利不起早,怕是覺得這個差事沒有好處才不肯用心思吧?」

  丁壽急忙辯駁,才一張嘴便被劉瑾擺手打住,老太監略一思忖,便道:「去歲錦衣衛都指揮使葉廣病歿,他巡捕營提督的差事便一直空著,你在西北來回折騰一趟,也有些苦勞,這巡捕營便由你兼管提督吧。」

  巡捕營?!丁壽頓時眼睛一亮,弘治時有感於京師近邊盜賊猖獗,殺人搶掠,連赴京朝覲的官員都朝不保夕,在兵部陳言下於團營中挑選精壯官軍設立巡捕營以弭盜安民,巡邏地界囊括京城內外,南至海子,北至居庸關,西過蘆溝橋,東抵通州,雖是馬步官軍皆由團營選出,但其職官卻獨立在營軍之外,指揮自成一系,更不消說隻局限城內的兵馬司瞭,有這麼一支人馬在手,二爺的許多事情可就方便多瞭。

  丁壽心花怒放,面上卻裝模作樣地委屈道:「公公您哪兒的話,小子可不是為瞭討官才辦差的人……」

  「好啦,休要在咱傢面前演戲,有這個心思,不妨想想怎麼緝賊拿盜。」劉瑾沒好氣地白瞭丁壽一眼。

  丁壽搔搔鼻子,擠眉弄眼道:「公公您還別說,這巡捕營一到手,小子靈光乍現,還真想出一個點子來,隻是覺得……有點餿。」

  「哦?說說看。」劉瑾不禁被丁壽的做派勾起瞭幾分興趣。

  「您老讓我不要驚動聖駕,那除瞭萬歲的其他人驚動一番該是不妨吧……」

  ***    ***    ***    ***

  順天府。

  大興縣令杜萱低頭出瞭官轎,抬眼望著自己曾經的辦事府衙,神色復雜,感觸頗深。

  「杜兄先到瞭!」接踵而至的宛平縣令雷子堅上前見禮。

  「雷兄安好。」杜萱躬身還禮。

  「杜兄在府衙內人頭熟,可知此番太尊忽然召見,究竟所為何事?」雷子堅低聲問道。

  杜萱面帶苦笑,「杜某貶黜大興縣後,與府衙舊人往來不多,消息並不比你老兄靈通,如今也是一頭霧水。」

  雷子堅有些失望地「哦」瞭一聲,望著頭頂上順天府的高大匾額,心頭惴惴,莫不是丟瞭人犯屍身的事被上峰見罪?

  「也不知今日是喜是憂……」

  「不管是憂是喜,你我都得硬著頭皮迎上去,走吧。」杜萱勉勵地拍拍雷子堅肩頭,同時也給自己心中打氣。

  雷子堅無奈點頭,與杜萱聯袂而進,由衙內差辦引著,直接進瞭二堂。

  二堂內早已聚集瞭一群人,正各自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杜、雷二人一見,竟多半都是京師地面的熟人,巡捕營分巡城內的把總、各城的兵馬司指揮與副指揮,更教二人心驚膽戰的是看見還有幾個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也在其中。

  見二人進來,眾人中有熟識者立時上前見禮寒暄,私下詢問,都是接瞭上司傳諭到順天府候命,相互竟也不知突然被傳召所為何事,不由一個個心中更加沒底。

  正當眾人胡思亂想,堂後忽然傳來一陣爽朗笑聲,隨即一人快步走瞭出來。

  「諸位受累久等,辛苦辛苦。」來人毫不見外地作瞭一個羅圈揖,滿臉帶笑,甚是客氣。

  待看清來人相貌,堂上眾人頓時淡定不得,一個個手忙腳亂倉皇下拜。

  「屬下見過衛帥。」

  「標下參見提督大人。」

  「下官不敢當大金吾如此重禮。」

  眾人爭相禮拜,丁壽執意不肯受,挨個將人拉起,你推我搡,眼見堂上亂成一團,隨後緩步踱出的順天府尹胡汝礪微微蹙眉,輕輕咳瞭幾聲,「緹帥,既然人已到齊,可以說正事瞭吧?」

  「正事?好,談正事。」正嘻皮笑臉地丁壽面色倏地一肅,轉身回到堂前與胡汝礪並肩而立,正和他較勁下拜的杜萱冷不防被他松開手臂,險些一頭栽在地上。

  「胡大人請。」丁壽與胡汝礪禮讓著相互入座,轉對一臉錯愕的眾人笑道:「諸位也都請坐吧。」

  一幹人等面面相覷,實在摸不準這位爺翻臉跟翻書一樣的脾氣,胡汝礪擺擺手,「坐吧。」

  「謝二位大人賜坐。」眾人這才安心坐下。

  丁壽笑吟吟對著眾人道:「此番請諸位前來,是有一件事煩需大傢幫襯。」

  「有事衛帥盡管吩咐,屬下肝腦塗地,義不容辭。」郝凱胸脯拍得當當響,他如今才接手西司房,正是急於表現的時候。

  其他人等也七嘴八舌,紛紛應和。

  丁壽含笑一一點頭致意,等眾人稍微安靜,先咳嗽一聲清瞭清嗓子,才接著道:「說來這事與在座諸位也脫不開幹系,大傢都曉得京師人口眾多,百業匯聚,遊食無業之人甚眾,奸宄之徒藏匿其中,作奸犯科,鼠竊狗盜之行不勝枚舉,實是京畿治安一大憂患。」

  「大人所言甚是,那些無籍刁民遊蕩京師,不事生產,因饑變盜,因盜為奸,禍亂都門,捕之不絕,著實讓下官等頭疼。」杜萱連聲附和,其餘人也都負有京師治安之責,俱有切膚之痛,隨著連連點頭。

  「既然大傢皆感同身受,丁某便與諸位合力,將這麻煩一次根除,如何?」丁壽兩掌一擊,欣然言道。

  眾人相顧愕然,京中遊民是禍患不假,但要根除卻又談何容易,幾朝以來為瞭這群人惹出的麻煩,讓多少前任被朝廷申飭,遭禦史彈劾,你丁南山有何異能可以一勞永逸?

  見眾人都豎起耳朵,一臉慎重期冀地望向自己,丁壽得意一笑,「即日起,將寓居京邑的市井遊食無業之人一概屏出,如此一來,豈不省瞭許多麻煩……」

  在座之人齊齊色變,雷子堅直接從椅子上跳瞭起來,「萬萬不可,城內流寓遊民眾多,倘行事操切,恐激民變,萬請大人慎重行事。」

  「哼,如有刁民借此生事,足見其早有不軌之心,你們隻管拿辦即是,難道諸位的本職都忘瞭不成?」丁壽冷冷言道。

  雷子堅被訓斥得一臉訕訕,不敢再有多言,眾人也都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東直門大街及門外小街住的多是郊外盆窯小販及貧苦百姓,各色人等雜居,其中自少不瞭藏污納垢,東城兵馬指揮對此心知肚明,可要是真個清查起來,費時費力的暫且不說,沒瞭那些雞鳴狗盜之徒,弟兄們日後定會少瞭許多進賬,他實無心去做這自斷財路的苦差事,看看周遭同僚面露難色,想也多是一般心思,這位思來想去先是按捺不住,大著膽子開脫道:「稟大人,京師戶數百萬,寓京之工商百業乃至僧道樂伎更有數倍之多,往來無常,遷徙不一,是否遊食流民無從根查,且僅靠我等衙門人手實在是力有不逮,求大人體諒。」

  「無從查起?你們兵馬司發給各傢的由帖是幹什麼用的?隻要按著由帖登錄逐一清查怎會無從溯源!」丁壽聲音冰冷,帶著森森寒意,「你們莫要告訴我不過十數年的工夫,弘治爺創立的由帖之制便已敗壞不堪瞭?」

  京城內外軍民雜處,胡同街巷密如蛛網,賊盜犯案後一腦袋紮進哪個民居雜院裡,官府便無從尋找,弘治帝朱佑樘眼見京師治安惡化,偌大的北京城都快成賊窩瞭,設立巡捕營的同時,也在兵部奏請下建立瞭由帖制度,由兵馬司給每傢每戶一小由帖,揭之外門,各填衛所、府縣軍民、年甲、人丁、鄰裡等情況,如有異言異服者,自能覺察,法司問理盜賊也務令招出由帖、事理,以憑追究,有縱容罷閑官吏、遊民、僧道諸色人等居住者坐以枉法之罪,近似保甲之法。

  那兵馬指揮冷汗涔涔,急忙否認,「不不不,兵馬司按時清查,絕無荒廢。」

  「哦?這麼說是旁的緣故咯,究竟是嫌麻煩不願出力呢?還是覺得本官好欺哄應對?」

  一聽這話旁邊郝凱等幾個錦衣衛騰地站起,殺氣騰騰瞪向東城兵馬司那個倒黴指揮。

  「大人明鑒,卑職絕沒這個意思啊!」東城兵馬指揮嚇得「噗通」一聲跪倒,以頭搶地,連連喊冤,兵馬司指揮不過六品,官卑職小,無論如何也得罪不起眼前這位,若是被尋個由頭拿進瞭北鎮撫司,丁壽想收拾他不比碾死隻臭蟲麻煩多少。

  「卑職是想著,哦,對瞭,那個您老曉得兵馬司平日受巡城禦史指派辦差,身不由己,並非有心推脫搪塞,求大人開恩明鑒。」這位兵馬指揮也有些急智,才磕瞭四五個響頭,便想起個擋箭牌來。

  「都察院那裡無須你來煩心,我已與屠都堂打過招呼,這幾日自有禦史會同爾等辦差。」丁壽淡淡道。

  「既如此卑職責無旁貸,甘為大人效死。」那兵馬指揮立即再磕瞭個響頭,借機表明忠心。

  「這話說的,本官也是為朝廷效力,為陛下分憂,你們幹的又不是我丁某的私事。」

  「是是是,卑職失言,求大人恕罪。」兵馬指揮連往自己嘴上抽瞭兩巴掌。

  「起來吧。」丁壽身子都懶得動彈,隻是微微抬瞭抬手指。

  這兵馬指揮如蒙大赦,千恩萬謝才敢起來,在眾人前丟瞭如此大臉,隻覺臉上火辣辣的發燒,不敢去看周圍同僚目光,隻是默默歸座,暗中打定主意今後把嘴巴縫上,再也不他娘的多嘴多舌瞭。

  「諸位還有什麼話說?」丁壽和顏悅色,好像方才事沒發生過。

  眾人相顧環視,錦衣衛與巡捕營自不消說,這位爺是頂頭上司,如何吩咐照做就是,兵馬司這幾個經瞭方才那個下馬威,也不敢再囉嗦半句,隻有杜萱和雷子堅可憐巴巴望向順天府尹胡汝礪,老大您不發話,我們兩個如何敢應啊!

  胡汝礪也在邊上觀瞭半天猴戲,這時才慢悠悠道:「緹帥此舉也非一人獨斷,不日司禮監便會有王命傳下……」

  我靠,這話你們怎麼不早說啊!早知是劉瑾的意思,別說是往城外面攆人瞭,就是屠城我們幾個敢不照做麼!一幹人恨得牙根癢癢,齊齊離座躬身道:「謹遵大人吩咐。」

  「順天府衙役配合兵馬司的巡更鋪對轄內各城坊裡甲逐一清查,什麼酒保、磨工啊這些傭工幫閑、引車賣漿之徒都要查個清楚明白,務必將北京城裡這些低端人口……咳咳,這些市井遊食之人清出都門,錦衣衛的坐城、捕盜校尉們也都散瞭出去,私下敢有非議挑撥者當即緝捕歸案,巡捕營負責將篩查出的人等引至城外,如有在城中生事者,立刻彈壓!」

  眾人躬身領命。

  「大金吾何必多此一舉?」待堂上眾人散去,胡汝礪輕撫短須,攢眉發問。

  「不先立個威,隻怕下面人不會盡心辦事,」丁壽長長一嘆,無奈攤手道:「胡大人,實不相瞞,此事丁某可出不得差錯啊……」

  ***    ***    ***    ***

  顧府。

  龐文宣焦灼地在廳前轉著圈子,一見顧北歸從外面進來,立時迎瞭上去。

  「老爺……」

  顧北歸把手一擺,一臉肅穆道:「進去說。」

  龐文宣警覺地看看周圍,點點頭,「老爺請。」

  二人進瞭書房,未等顧北歸安坐,龐文宣便急切問道:「武定侯爺那裡怎麼說?」

  「這次京師清查是司禮監傳出的中旨,順天府、兵馬司、巡捕營和錦衣衛都有參與,並非走個過場這麼簡單。」顧北歸兩手撫著書案,輕輕搖頭。

  「咱們府上他們也要清點?」

  「莫說咱們這等人傢,就是王公貴戚、當朝顯要的府邸,也是一個不落,全數清查。」顧北歸輕聲嘆道。

  「搞出這麼大的陣仗,當真就為瞭清理幾個遊民?」龐文宣滿是不信,「那些權豪勢要之傢就能容得被人登門攪擾?」

  「容不得又如何,當今大明天下,還有誰能拂逆瞭劉瑾的意思!」顧北歸勾起的嘴角中帶著幾分苦澀,「況且人傢還打著為他們好的招牌……」

  龐文宣一臉不解,「這雞飛狗跳,生事擾民的,哪裡好瞭?」

  「權貴之傢人丁眾多,門下仆從如雲,萬一被宵小巨盜潛匿宅邸,暴起傷人,豈不是有身傢性命之憂?」

  龐文宣譏嘲一笑,「這也有人信?!」

  「那崔百裡殷鑒不遠,便是有人想要不信,還能說些什麼?說的多瞭,怕還被人懷疑別有用心,」顧北歸自失一笑,「許是接著緹騎就提早來登門瞭……」

  「如此說來,這事是板上釘釘瞭?」

  顧北歸頷首。

  「那咱們府中的客人怎麼辦?他們可沒登記到由帖上,有的人……底子也不幹凈。」

  顧北歸面色凝重,悵然嘆道:「別無他法,如今隻好覥顏逐客咯……」

  ***    ***    ***    ***

  寬敞大廳之上座無虛席,賀壽後還逗留在顧傢的四海豪傑匯聚一堂。

  「事情大抵便是如此,朝廷陡然頒此法令,顧某也是措手不及,但既在大明治下,便要遵循皇朝法度,眾位兄弟若要客居京師,便要先到兵馬司備案,更添由帖,不便之處,請諸位海涵。」顧北歸拱手作禮。

  此言一出,堂上頓時響起一片哄聲,郉老虎摸著一邊微微上翹的八字胡,撇著嘴陰陽怪氣道:「顧兄還不如直接教我們兄弟去自首算瞭,去官府報備,豈不是自投羅網麼?」

  其他有案底的江湖好漢們紛紛應和聒噪,場面一時雜亂不堪,顧北歸面色如常,待聲音稍息,才又說道:「承蒙諸位看重,為顧某賤辰遠道而來,敝人本該竭誠款待,一盡地主之誼,雖說事出突然,總是顧傢招待不周,幸得如今京師九門並未有門禁之令,諸位如若想提前返程,顧某自當準備程儀,略表寸心。」

  滄州鐵拳門門主周敬之聞言皺眉,「顧兄這話從何說起,我等此來本為賀壽,累得老兄多款待幾日已是足感盛情,這官府突然弄出這一出來也非你老兄的幹系,如何連回程的盤纏也要你來置辦,傳揚出去我等在江湖上還有何顏面見人!」

  座中一些本為打秋風而來的客人心中暗罵,你周老兒在滄州有田有產,自看不上這些三瓜倆棗的,又何必替我們多嘴!盡管心中怨氣沖天,但鐵拳門弟子眾多,周敬之一雙鐵拳力能殺獅斃虎,傢傳絕學九九八十一路千鈞棒法更是威力瞭得,眾人再是不滿,也隻在心中暗罵。

  「謝周兄體諒,顧某也曉得此舉對諸位朋友多有不敬,隻是未盡款待之情,於心不安,諸位若是看得起顧某,萬請莫要推辭。」

  顧北歸言語至誠,眾人聽瞭暗暗點頭,顧北歸不愧為一方大豪,這話裡話外說得漂亮,瞧這意思大傢若是不收他這贈銀,反是看不起人傢啦。

  魯中四義老大楊頭霍地站起,抱拳道:「顧大爺不愧有」賽孟嘗「之名,兄弟佩服,今後在江湖上誰要敢說您半句不是,我們兄弟先一個不答應!」

  堂上眾人紛紛起身表態,就是那些心中有小算盤的,也隻得隨聲附和。

  顧北歸一一還禮,眾人都是出身江湖,不願與官府多做糾葛,便是周敬之等身傢清白的,亦不願留此受官差盤查,紛紛收拾行裝,準備告辭,顧北歸致歉之餘,又親手將盤纏逐個交付,神情懇切,毫不做偽,引得眾多好漢又是一通交口稱贊。

  人去樓空,偌大顧府突然空曠冷清瞭許多,顧北歸仰首望天,神情蕭索,半晌才黯然一嘆。

  「老爺,」龐文宣悄悄湊前,低聲道:「後面還有一人未得安排呢……」

  ***    ***    ***    ***

  顧府後宅一間偏僻靜室。

  王大川圍著一箱銀子緩緩轉瞭一圈,拿起一錠銀子掂瞭掂,又丟瞭回去,猛抬頭道:「這是多少?」

  「五千兩。」顧北歸淡淡道。

  「數目怕是有些不對啊?」王大川似笑非笑。

  「已是顧某竭盡所能,其他江湖朋友遠沒有此數。」

  王大川咧嘴大笑,「別拿那些廢物與老子相比,王某殺的人怕是比他們見過的都多。」

  顧北歸輕輕蹙額,「既然王壯士曉得自己負案累累,如今京內盤查甚急,不趁早拿銀脫身,更待何時?」

  「休用那些鷹爪孫來嚇唬我,王某人既然能從官軍重重堵截中殺出來,再闖出北京城想也不是什麼難事,大不瞭拼個魚死網破……」王大川一腳將烏漆箱蓋踢攏,不屑道:「可沒瞭銀子,命還有個鳥用!」

  顧北歸面色一沉,「王壯士鐵心是教顧某為難?」

  「不敢,您老傢大業大,是場面上的奢遮人物,」王大川棒槌似的手指在多寶格上的一個青花瓷碗上敲瞭敲,耳聽著叮叮的磬玉之音,陰森一笑,「就好比這細瓷器,咱老王不過爛命一條,溝裡的一塊破瓦片而已,萬不如您老金貴……」

  「可要是將王某人逼得急瞭,咱們破瓦撞細瓷,是誰的損失大呢?」王大川嘿嘿冷笑,他忌憚顧北歸功夫瞭得,這幾日已收斂許多,但眼前銀錢數目與他期望相差甚大,利字當頭,難免故態復萌,言行又放肆起來。

  顧北歸輕吐一口濁氣,緩緩道:「王壯士不妨……」

  話未說完,突然隻聽「哐」的一聲巨響,屋門洞開,一個紅衣美婦玉面含煞,立在門前。

  「夫人?!」顧北歸不覺站起身來。

  「修羅仙子?」王大川既然來敲顧北歸的竹杠,對顧傢人也做瞭一番打探,一聽話頭便曉得來者身份,憶及此女當年江湖上的赫赫兇名,不由打起瞭幾分精神應對。

  「夫人,你怎麼來瞭?」顧北歸心中納悶,他曉得鳳夕顏對他平日交接江湖豪傑的做派嗤之以鼻,這些事從來都是避著她,怎地忽然從天而降,待瞧到門邊探出的半張嬌靨,頓時心中雪亮。

  「薇兒,好端端驚動你娘作甚?」顧北歸沉聲呵斥。

  「別怪孩子,難道眼睜睜看著你這個當爹的把傢業敗光,還討不到旁人一句好話!」鳳夕顏一口回嗆瞭過去。

  顧北歸面色尷尬,「此話從何而來,王壯士隻是心直口快,並無真個惡意。」

  王大川幹笑幾聲,「不錯不錯,兄弟隻是一時走窄瞭道,想請顧大爺周濟一二,心中還是銘感盛情的。」

  「周濟?我適才聽到的可像是勒索?」鳳夕顏連聲冷笑。

  「是什麼無所謂,隻消老王拿夠瞭銀子,立時扭身便走,絕不再打擾貴府清靜就是。」王大川性情陰狠桀驁,實是不慣與人多客氣。

  「顧傢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吹來的,朋友有難,該幫手的自然會幫手,可要是以為顧傢軟弱好欺……」鳳夕顏玉面上仿佛罩瞭一層寒霜,冷聲道:「你不妨打聽打聽,我們當傢的行走江湖時,怕過誰來!」

  王大川額頭上一條青筋蜿蜒凸起,森然道:「好,鳳女俠既然將話說到這個份上,咱們便走著瞧,屆時顧大爺可莫要後悔……」

  「賊子無禮!」對方這般明目張膽地要挾父親,顧采薇忍無可忍,嬌叱聲中一步搶出,玉掌輕揮,飄雪穿雲掌一招「雲飄四海」,徑向王大川拍去。

  這一式飄逸生風,王大川隻見漫天掌影,不敢怠慢,立時旋身錯步,高大身形頓如陀螺般飛旋至墻邊,他也知自己孤身一人,動起手來於己不利,如此一來可先免卻背後之憂,同時手按腰間刀柄,隻要厲斬刀一出鞘,定要這小娘皮好看。

  背靠墻壁,厲斬刀才抽出一半,王大川忽覺手腕一緊,已被人死死摁住,抬眼隻見顧北歸不知何時已至近前。

  「小女無狀,王壯士也不必動刀啊……」

  「嗆啷」一聲,厲斬刀重又入鞘,「我……」王大川一個字還未吐口,眼前紅影閃動,一身紅衣的鳳夕顏翩然而至……

  「啪」!窗欞碎裂,王大川的肥大身軀破窗飛出,結結實實摔在瞭庭院當中,整個院落都發出「蓬」的一聲重響,好似悶雷。

  貼地一滾,王大川重又躍起,隻是雙腳甫一落地,忽然腳下打個踉蹌,重重咳瞭一聲,緩緩將掩嘴的大手從唇邊移開,垂目但見掌心處一塊殷紅,心曉自己已然受瞭內傷,不禁悲從中來,呼道:「奶奶個熊,你們一傢三口合夥打我一個,還他娘講不講江湖規矩!!」

  王大川經年為盜,刀叢劍雨中也有幾番死裡逃生,卻從沒如今日敗得這般窩囊,厲斬刀還沒出鞘就被人當狗一樣扔瞭出來,想想自己都覺得憋屈。

  「你上門勒索時可曾想過江湖規矩?如今還是考慮下自己的腦袋吧……」聞聲趕來的龐文宣見瞭王大川這等慘樣,未免一通幸災樂禍。

  「文宣,不得對客人無禮。」顧北歸等三人魚貫而出。

  都這步田地瞭,即便顧北歸口頭客氣,王大川也不敢掉以輕心,他敢登門敲詐,一是慮及拿住顧北歸的軟肋,對方投鼠忌器,不敢將他如何,再則也是信得過自己的一身本事,自保無虞,如今來看,還真他娘是高看瞭自己!

  盡管王大川自認此番是栽定瞭,但其人生性兇悍,斷不會甘心坐以待斃,翻腕間抽刀在手,立時又鬥志重燃,眼中兇光凜凜,環顧四周,喝道:「來吧,老王的腦袋就在這裡,你們哪個敢取!」

  「不見棺材不掉淚,我今日便成全瞭你。」鳳夕顏蓮步輕移,就要上前。

  「夫人且慢。」顧北歸展臂攔在鳳夕顏身前。

  「適才顧某與傢人多有冒犯,還請王壯士恕罪。」顧北歸復又拱手一禮。

  王大川冷哼一聲,厲斬刀依舊橫在胸前,全神戒備,不敢絲毫懈怠。

  「文宣,將屋內銀子抬出,送王壯士出府。」顧北歸吩咐道。

  「當傢的,你……」鳳夕顏聞之愕然。

  「外間之事你不要插手。」顧北歸聲音堅定,不容置疑。

  「哼,薇兒,我們走。」鳳夕顏不甘心地跺跺腳,領著女兒負氣而去。

  看著重新擺在腳邊的銀子,王大川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若是方才之前他還以為顧北歸此舉是為瞭破財消災,可雙方既然翻瞭臉,對方非但不趁自己受傷之際趕快滅口,還要送銀子讓自己離開,著實讓他吃不透顧北歸的心思瞭。

  「情急逐客,非顧某所願,這些銀子雖不如王壯士所期,但已是顧傢竭力籌措,山高水長,來日若有與王壯士再會之日,自當彌補今日之失。」

  王大川望著一臉坦誠的顧北歸,又低頭看瞭看腳下的銀箱,幹澀地道:「你不擔心我出去後告發於你?或者他日再來尋仇?」

  顧北歸哂然一笑,「王壯士想如何做是尊駕私事,顧某隻求無愧於心。」

  王大川靜默片刻,驀然收刀,上前深施一禮,「顧大爺,老王我今日算是徹底服瞭您啦!」

  註:清理北京外地人口這事看著難度系數大,但大明朝真有人這麼幹過,還是丁二的同行,「錦衣衛掌衛事都督同知陸炳假竊威福,矯下逐客之令,凡寓京邑者,概責屏出」(《明世宗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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