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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三十六)

  月亮慢慢地從雲幕後面露出圓臉,寂寞地在夜空中滑行,屋頂平臺上銀白如,周圍的景致清晰瞭起來。

  「再來一回吧?」我伏在季彤耳邊小聲說,手拿一塊月餅塞進她嘴裡。

  「又行啦?」她檢查瞭一下,「再怎麼來?」

  「咱倆換個姿勢。」我離開她的身體,雙膝跪在毯子上,抬起她的一條腿摘腳上的鞋,又脫下牛仔褲的一條褲腿,白色的褲衩也被我扯瞭下來,松松垮垮套在另一條腿彎裡。

  「來,上來,騎我腿上,」我直起上身,膝蓋點地,屁股蛋兒坐在兩隻腳跟,陰莖從兩股間斜斜地伸出來,雄赳赳地支楞著光頭,「別怕,我抱著你,掉下去。」

  季彤一條腿拖著褲子爬過來,兩手抱著我的脖子,小心地叉開腿蹲下,慢慢坐到我大腿上面,「呼……」她長長地籲瞭口氣,向前挪瞭挪身子,「好瞭,吧。」說著,她伸直瞭兩腿,大腿用力夾緊我的胯,身體隨著我的動作上下起。

  「名器呀!你的『逼』絕對是名器啊,」我喘著氣向上挺送,季彤忽地收緊下體,陰道口內隆起幾道明顯的肉圈,死死地箍住陽具根部,「你那男的真,放著這麼好的『逼』還不知足,換瞭是我,讓你搾乾瞭也值啊!」我一手攬季彤後腰,一手托起她的屁股,狠勁地向她兩腿中間沖撞。

  「別…別說話……使勁!」她大口喘著氣,白眼直往上翻,斷斷續續地說,……好好地快活……快活……」她一面呻吟,一面把我的頭摟在胸前,兩手胡揪扯我的頭發,身子瑟瑟抖動,如風中的一片樹葉。

  她兩腿盤到我身後,勾結起兩腳的腳尖,身子貼住我的恥骨,使勁地磨擦女。

  我察覺出她已經臨近爆發,龜頭的愉快感剛剛起步,我不由得加快瞭速度,馬加鞭地把季彤推向高峰。

  「……哎!哎呀!…來瞭來瞭!」季彤漲紅瞭臉昂著脖子,全身肌肉緊縮,著「哎呀」一聲,像被電擊一樣弓起腰,小腹猛地一抖,她不由自主地夾緊大,陰道內外一陣亂顫。

  緊收的陰戶像一張小嘴,含著雞巴猛咬龜頭,我繼續抽插,每次用力都直直撞在她的盡頭,我快意地悶哼出聲,看著季彤在高潮中狂亂地甩著頭發,每一毛孔都洋溢出淫慾的亢奮。

  「過不過癮?」我抱持住她的後腰,手指用力摳住她的兩瓣屁股,恥骨在女上撞得「噗噗」直響。

  季彤正沉醉於甜美的抽搐快感之中,周遭的一切變得模糊遙遠,起先她沒有清我說什麼,直到我再問一遍,她才睜開瞭迷茫的雙眼,費力地喘著粗氣點瞭頭,「快!快……來吧!我還……要!」她語無倫次地說,又一波快感襲來,說不下去,聲音卡在喉嚨裡「格格」發顫。

  我的腦袋被她摟在懷裡,鼻子嘴巴被乳房摀住幾乎窒息,我憋住胸膛裡一口,拼盡全力用最快的速度沖擊,季彤的身體像佈娃娃般,被我強壯有力的胳膊持著,在歡樂的浪巔起舞。

  「哎……媽呀!」季彤叫瞭一聲,尖細的嗓音在夜空中傳得老遠,她劇烈地動著肩膀,陰道突地「咬」住陰莖,先是猛烈地抽搐瞭一會兒,然後無力地松,她的手腳放松下來,上半身軟綿綿地趴在我肩頭,大量的愛液「忽」地湧出身。

  我有些不安地停止抽送,扶起季彤在毛毯上躺下,她臉色蒼白,雙目緊閉,中微微有些氣息,我拉起毯子一角蓋在她身上,跪坐在一旁看護著她。

  半晌,季彤悠悠醒來,她深吸瞭幾口氣睜開兩眼,發現瞭身上的毯子,莞爾笑,伸手擰瞭我一把:「你真狠,差點把我操死,」她臉上露出滿足的微笑,瞭一眼我的胯下,「射沒射?」

  「還沒,」我喘勻瞭氣,俯下身吻她,「給我咂咂吧,我知道你會這個。」才激烈跳動的心臟此刻平息瞭,胯下依然脹得難受。

  「先讓我歇會兒,」她慵散地閉瞭閉眼,示意我抱起她的頭,「待會下樓回,我給你咂出來。」

  月亮漸漸滑向西天,季彤躺在我懷裡,像公園草地上的小情人。我把月餅掰小塊喂她,她閉著眼,隻顧張開嘴讓我往裡填,憨態可掬,神情好似初戀的花少女,全然不像年過三十的失婚少婦。

  不一會兒,月餅和一瓶葡萄酒都完瞭,我收拾瞭東西,扶著季彤下瞭梯子,踉蹌蹌地走回傢裡。

  ***    ***    ***    ***

  季彤的酒意湧瞭上來,滿臉酡紅,一個勁地喊熱,轉眼間扒光瞭身上,把一件衣服和絲襪拋得到處都是。她光著腳丫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一會兒打開冰箱杯汽水喝,一會兒從餅乾桶裡掏點心吃,燈光下,一身珠圓玉潤的細皮白肉晃晃去,醉態撩人。

  我艱難地咽瞭咽口水,再也按捺不住,胯下脹得說不出的難受,雞巴幾乎要裂瞭。我脫去上下衣褲,紫紅的龜頭憋得渾圓,一滴清澈的液體掛在尿道口,隨著身體的晃動,像鼻涕一樣拉著長長的細絲飛甩出去。

  季彤正仰著脖子剛喝完一杯牛奶,冷不防被我奪走瞭空玻璃杯,她剛要說,身體已經被我一把按倒在沙發靠背上。

  她臉朝下趴著,小肚子壓在沙發後靠上,屁股撅得高高的,兩腿並攏伸直,起腳尖踮在地上,上身倒栽進沙發裡,雙手深深地陷在松軟的座墊裡支撐體,她「格格」直笑,可是嘴裡不情不願地哼哼著:「不要……不要嘛……」

  我按住她屁股,彎下腰仔細觀察,隻見季彤兩腿夾得緊緊的,從後面望去,白的大腿縫中間脹鼓鼓地凸出兩瓣淺褐色的肥肉,肥腴的軟肉之間夾出一線充誘惑的嫩紅,濕潤潤的,嬌艷欲滴,我湊上前伸出舌尖舔瞭舔——騷氣撲鼻,道不太好。

  「你這犢子……嗯嗯……舔啥呀?」季彤哼哼唧唧地支起上半身,高挽的發散落兩鬢,醉意盎然。

  我立起身,站在她背後,叉開腿調節一下高度,手扶住暴漲的陰莖在陰唇中撩瞭撩,然後猛一挺身,一槍搠瞭進去。

  「嗷!」季彤大聲地呻吟,脊背向後彎曲,用力地挺起前胸。我雙手穿過她腋下,一左一右抄住她的乳房細意揉搓,同時挺動陽具在她身後抽送。

  「啊!啊!啊!」季彤痛快淋漓地呼喊著,酒精的魔力使她丟下瞭平日的端羞澀,全身心地沉溺於淫慾的快樂,她在接連而至的痙攣抽搐中失神低吟,陶於痛苦和甜蜜交織的美妙感覺。

  我手捧住季彤的腰肢用力沖擊,她那肥厚的臀尖抵消瞭一部分力量,我的恥頂撞上去軟綿綿的,沒有骨頭硬碰硬的不適,而且她並攏的大腿夾緊瞭下陰,道緊密如處,龜頭插在深處往復抽插時既滑爽又磨得過癮。

  誰知操弄瞭沒多久,隨著季彤的一陣劇烈的抽搐,我又感到龜頭如同被一張嘴含住不停吮吸,頓時,腰眼一麻,泄意翻湧,幾乎一噴如註,我暗叫不好,忙閉目仰頭,盡力排除腦海中的淫念,隻留下陰莖蟄伏在季彤體內靜息不動,久,內心漸漸平靜,射欲稍稍退卻。

  我不由得感慨:極品啊!真是極品!

  眼看著季彤兩膝發軟,臉朝下趴進沙發裡,稀薄的淫液順著大腿內側流淌,道水漬縱橫交錯,我知道她已經越過瞭歡娛的極限,於是橫下心來,不再刻意壓抑自己,放開膽大操大弄。

  季彤從魂魄飄杳中醒轉來,勉強撐起身子咬緊牙關忍受著,終於,隨著一聲喝,我猛然捧起瞭她的腰胯,身子向前一縱,在她體內爆發瞭。

  女人跌進沙發裡,身軀蜷縮著微微喘息,優雅的胴體曲線如一道起伏有致的石山嶺,靜靜地橫陳在我眼前,我忍不住伏下身,從季彤的大腿外側一直吻進的腋窩,她笑得很無力,惓怠地推我,閉上眼休息。

  我在浴缸裡放好瞭溫水,輕輕托起季彤浸進水中,兩人情意繾綣地依偎在一,撩起清水洗乾凈各自身上的汗漬污跡。

  躺在床上的時候,季彤酒已醒瞭大半,她側伏在我身上呢呢喃喃地說瞭半,直到凌晨三、四點才睡著。

  ***    ***    ***    ***

  第二天一睜眼已是日上三竿時分,原打算去青浦的大觀園玩玩,可是十點多,恐怕是去不成瞭,我意興闌珊地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嘆氣,季彤卻是興致勃地說個不停。

  聽人說,美滿的性生活能使女人容顏不老,我心裡嘀咕著,半宿的折騰讓我背酸軟,季彤卻顯得容光煥發,臉盤兒都像胖瞭一圈,我不禁聯想到那個皇後藥渣的黃段子,忍不住獨自笑瞭起來。

  「笑啥?」季彤好奇地望著我的笑容,一個勁地追問原委,我拗不過她,隻把那個笑話照說一遍,她聽完,「噗哧」一聲樂瞭,趴在我胸口上「嘻嘻哈」地笑個沒完。

  聽著她意味深長的笑聲,我心裡一動。我抱住季彤雲鬢散亂的頭輕輕往下按按,同時向上挺挺小腹,她明白瞭,撩瞭撩耳邊的頭發,杏眼含春地望著我微一笑,朝下挪瞭挪身子,低下頭一口叼住瞭我的寶貝,黛首輕搖,緩緩地上下弄著,鼻孔不時噴出一股股熱氣,吹拂在我小肚子上。

  我閉上眼,享受著季彤口腔內火熱、濕潤的呵護,她的技術實在並不高明,顎很狹窄,牙床不時擦刮著龜頭,但她很專心,有板有眼地吞吞吐吐,舌尖繞龜頭飛快地打轉,一會兒停下來,用門牙輕輕咬住陽具的肉棱子,嘬起肉嘟嘟嘴唇用力地吮吸幾下,轉眼間,陰莖在她嘴裡暴漲起來。

  就在我舒服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茶幾上的電話機「鈴鈴鈴」地響瞭起。季彤驚駭地抬起頭和我對看一眼,不知所措地望向電話。

  我定瞭定神,推開季彤爬下床,沒好氣地抄起電話聽筒:「誰呀!?」

  「黃軍!快回醫院!重大事故!」錢大師兄的聲音中透出驚慌失措。

  他一定正甩著頭發手忙腳亂,我扭頭看瞭一眼季彤,她坐在床上擁著毯子瞪好奇的眼睛,「交通事故?」我問電話裡的錢醫生。

  「哎,對對,回來再講,快點!」大師兄有點不耐煩,急急忙忙掛瞭電話。

  我放下電話聽筒,爬上床捧起季彤的臉親瞭親,「對不起,我要去一次。」小聲說。

  她眨眨眼睛:「什麼事?」

  「狼來瞭,」我平靜地穿上衣服,「學瞭五年,為的就是今天。」

  「不去不行嗎?不是有人值星期天的班嘛?」季彤掀開毯子要下床。

  我按住她:「有人在流血,我於心何忍?」我頓瞭頓,「你在這兒呆著吧,能我一會兒就回來瞭。」

  「行,晚飯等你回來。」女人一臉無奈。

  ***    ***    ***    ***

  醫院門口,急診室的工友小陳遠遠地朝我招手,「黃醫生!開刀間!開刀!」他大聲地喊。

  助動車擦著他一掠而過,我一擰油門躍上急診室門前的坡道,在眾人的驚叫中一頭沖進病房大樓跟前的車棚,把看車的老馬嚇瞭一大跳。

  當我舉著洗乾凈的雙手走進手術室,不由得一愣,手術臺上躺著病人,鼾聲天,一圈高矮胖瘦的「天使」圍著他或坐或站,口罩捂得嚴嚴實實的,隻露出小不等的幾對眼睛。

  「是黃軍嗎?」坐在對面的矮胖子抬起臉盯著我,是鮑主任的聲音。

  「是我,鮑主任。」我略略點頭,向前湊瞭湊。

  「手怎麼啦?」他盯著我的左手,「能上臺嗎?」

  「沒問題,跟人打瞭一架,多戴副手套就行瞭。」我輕描淡寫地說著,泡手新潔爾滅殺得傷口火辣辣地疼。

  「小赤佬,嘿嘿嘿…」老鮑無可奈何地搖瞭搖頭,望瞭望周圍哄笑的同事,快穿衣服吧,去幫趙主任,」他朝對面比劃瞭一下,「小錢啊,你來幫我吻合管。」

  我先向護士玫玫要瞭一隻手套戴在左手,然後穿上手術衣,再給雙手戴上一七號半,束緊袖口後坐到趙主任身旁。

  「小黃啊,你看看這是什麼骨折呀?」猝不及防地,趙主任開始提問。

  我飛快地瞥瞭一眼墻上的X光片觀察燈,上面插著一張片子:「脛骨……脛平臺骨折。」

  「嗯,那麼這個病人是什麼類型呢?」趙主任目光炯炯地看著我。

  「是……是外髁劈裂型。」我死死地瞪著X光片,唯恐看漏瞭什麼。

  「哦,應該怎樣處理呢?」看來他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我胸有成竹地回答:「石膏外固定或者切開復位內固定。」——這是《外科》書本上的標準答案。

  「啊呀!」趙主任大驚小怪地叫起來,隔著臺上的病人望向老鮑,「老三,子可教也,」他指瞭指我,「這個小傢夥反應倒是蠻快的,回答也很流利,雖是在胡說八道!」

  「騰!」我的臉漲得通紅,局促不安地看看鮑主任,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老鮑眼皮也沒抬,隻是搖瞭搖頭,繼續自己手上的活計,隻有錢大師兄朝我瞭閉眼微微頷首,半是鼓勵半是安慰。

  「小黃啊,我不是課堂提問呀,」趙主任痛心疾首地說著,「光會背書有什用?你看看,」他的手指在已經切開的手術野上空轉著圈圈,「有病人你不,去看片子?虧得今天的片子拍得清楚,你總算沒有講錯分型,但是你要記,任何影像學的檢查都會發生誤差,隻有目視最可靠,懂不懂?」

  「懂。」我點頭答應,暗自松瞭口氣,還好錯得不算離譜。

  「還有,我問治療方法,你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什麼『石膏外固定』!完是照本宣科!」趙老頭越說越生氣,「你也不看看病人的年紀,能不給他復位?去!看病人多大啦?!」

  我戰戰兢兢地探過頭去,看瞭看躺在手術臺上的病人面部:「三四十歲…」

  「哼!又胡說啦!三四十歲!你應該回答『中年男性』!你是醫生,不是老姓!明白不明白?」

  「明白明白。」我腦門上熱汗直流。

  「那麼中年男性病人能不復位嗎?」

  「呃……不,要復位的,還要內固定。」我的話說得哆哆嗦嗦。

  「為什麼?」老趙依舊瞪著眼看我。

  「因為如果不復位就加以外固定,將會造成脛骨平臺關節面不齊,病人正在年,活動力強,很可能並發創傷性關節炎。」我偷偷向側後瞄瞭瞄,錢師兄一縫著血管,一邊微微點頭示意,鮑主任發覺瞭,從操作臺下踢瞭他一腳:「專心點!不要開小差!」

  「嗯,不錯,書上沒有提及適應徵和禁忌征,你就自己編一套,編得蠻像回嘛!好,好……」趙主任點著頭,弄得我哭笑不得,「臨床醫生就應該學會融貫通,要知道,你面對的是作為個體的人,不是書本上籠籠統統的病,醫生的一個決定都可以很微妙地影響病人一輩子的生活,要慎之又慎,曉得伐?」

  老前輩的教導語重心長,說得我頻頻點頭。

  ……

  我和趙主任這邊進行得很順利。

  他頎長的手指靈巧地揭起劈裂的脛骨外上髁,輕輕一提,向上推瞭推,將楔的骨片嚴絲合縫地按在上帝安排好的位置上,我操起二氧化碳氣鉆打瞭兩個完的孔眼,老趙贊許地點點頭:「嗯,手藝還過得去,」他把不銹鋼釘和旋刀塞我手裡,「幹吧,小心點,弄碎瞭骨頭我剝你的皮。」

  我小心翼翼地用螺絲刀頂起鋼釘對準小孔,右手腕慢慢地擰轉,第一次卡住,我連忙反轉幾下退出,一縷殷紅的鮮血從小窟窿裡流瞭出來,老趙用紗佈醮醮,鼓勵道:「再來,膽大心細,一次成功。」我感激地看看老上級,定定心次嘗試,這回終於進去瞭,一旋到底,第二枚鋼釘同樣成功。

  我扔下手裡的旋刀,一屁股坐在圓凳上長長地籲瞭口氣,後背上汗如雨下。

  「小朋友,第幾次幹這個活?」趙主任問,眼裡帶著笑意。

  「第一次,以前光讓我縫皮瞭。」我重新站起來,抓起吸引器管幫著上級清手術野。

  「哦,不錯嘛,」老趙從護士手裡接過持針器開始縫骨膜,頭也不抬地對老說:「老三,這個小黃以後跟我啦,哈?」

  「不行不行,小錢剛出徒就給你搶去瞭,王兵又走瞭,黃軍再給你?我這組沒年輕的啦!」

  「你日子不好過?我都快揭不開鍋啦!小錢明年春天要考研究生,肯定不回瞭,是吧,小錢?」

  錢師兄尷尬地看看兩位主任,一言不發地低下頭。

  「他一走,我這裡一個主任帶兩個副主任,再下去就是洪良啦!他連住院都是,呵呵!三個光桿司令……」趙主任苦笑著搖搖頭。

  「第三組老蔡那裡……」鮑主任試探地問。

  「拉倒,」老趙一撇嘴,「他老早就破產咧,去年他帶的王建中去澳大利亞,連快到手的副主任職稱都不要瞭,今年年初又跑瞭一個研究生,回去讀博士,也是要走呀,現在他就靠進修醫生和實習生撐門面,天天跟我哭窮,打他的意?想都不要想!」

  說完,趙主任悶著頭幹活,再不出聲,四個人一語不發,房間裡靜悄悄的,有刀剪碰撞的聲音和巡回護士走動發出的「唦唦」腳步聲。

  「霍喲……總算完成瞭,」直到縫完最後一針,看著我給病人的右腿打上石,趙主任才重重地坐到凳子上,頭上的帽子已經濕透瞭,大顆大顆的汗珠順著角和臉頰向下滾。

  玫玫跑上前用紗佈替趙主任擦汗,老頭子歉意地笑瞭笑,閉上眼輕輕喘息。

  「你不要緊吧?」鮑主任扭過頭,關切地問:「讓月娥給你打一針吧?加點塞米松退退燒?」

  「也好……,」趙主任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扶著墻壁向手術室外走去,我趕摘瞭血染的手套挽住他的胳膊扶到外間,脫瞭手術袍在休息室的沙發上躺下。

  手術室的護士長孫月娥,也就是老鮑的太太,端著藥盤走瞭過來,她嘆瞭一氣,把鹽水瓶掛在吊鉤上,俯下身,一邊在趙主任的手臂上找靜脈,一邊紅著睛埋怨:「何必呢?阿大,你這是何必呢?發瞭燒還硬撐,怕自己老不死是不?」

  「呵呵……」趙阿大有氣無力地打著哈哈,「性命交關呀,我哪好不來?他……幾個小的靠不住……」

  「唉……,」孫護士長不再說話,打好瞭靜脈針直起腰對我說:「黃軍,你在這裡看著趙醫生,有事情就叫我。」說完,她走瞭出去,掩上瞭休息室的房。

  趙主任昏昏沉沉地睡著,呼吸又深又長。我鋪開病歷紙,伏在桌上開始寫手記錄,不時側耳聽聽老趙的動靜,看看滴液的速度。

  寫完記錄,我走出休息室,正在往病歷夾裡插記錄,洪良從另一間手術室裡來,白袍白帽,血污狼藉。

  「你怎麼也在?」我有些奇怪,往他身後看看,還有程師父,「他們都來?」

  「哎,差不多,一共三個病人開三臺,」洪良剛脫瞭手術衣和口罩,就被我把拉進休息室裡。

  「你老老實實地坐在這裡,照顧好趙主任,出一點差錯我剝你的皮。」我聲俱厲地說著,小東西被我嚇得臉色發白。

  我依次走過三號和五號手術室門口,果然,洪良出來的那間裡面病人已經被上瞭擔架車,護士和護工舉著輸液瓶推車正往外走,隔壁的五號卻忙得熱火朝,骨科和外科的醫生分成兩撥,站在病人的頭腳忙碌。

  重新刷瞭三遍手,我再次進入原先的手術室,換瞭乾凈的罩衣和手套,湊到主任和錢師兄旁邊,他們做的上肢帶蒂皮瓣移植已近尾聲。

  「趙主任怎麼樣啦?」鮑主任抬眼看著我,眼神張惶。

  「護士長打瞭靜滴,先鋒五號加瞭地塞米松,現在睡瞭,洪良在那陪著。」

  「喔……好,好。」老鮑放下心來。

  「主任,你下去休息吧,縫皮有我和『孔方』就行啦。」

  「對對,老師,你快下去吧。」錢在一旁附和著。

  「啊……也好,我先出去坐坐,你們有問題叫我。」老鮑猶豫瞭一下,站起走瞭出去。

  半小時後,我和錢醫生終於忙完,他夾著病歷夾隨著病人上樓去瞭,我脫下衣手套走到大廳裡,發現鮑主任一個人坐著,頭仰在沙發靠背上,紙煙叼在嘴,一縷青煙繚繞上升。

  「做完啦?」他聽見我的腳步聲,睜開眼,指瞭指我左手的傷口:「去吧,洗洗,好好泡五分鐘,不知道病人是陽性還是陰性。」

  「哎。」我答應一聲,走回水龍頭邊開始第三次洗手。

  「小黃啊,今年多大啦?」鮑主任端起桌上的咖啡邊喝邊問。

  「剛過二十八歲。」我將雙臂插進泡手桶裡,新潔爾滅一直淹到手肘。

  「二十八歲,哦……」他長長地嘆瞭口氣,看瞭眼端坐一邊的護士長太太,三十年前我也是二十八歲,是吧,月娥?」

  老護士長攏瞭攏花白的頭發,看著自己的丈夫,但笑不語。

  「那年你二十五,喔喲……你嫁瞭我三十年嘍!三十年啊!」鮑主任握住孫娥不再細嫩的手,放在掌心裡揉搓。

  護士長笑著漲紅瞭臉,局促不安地看看站在遠處偷笑的我,想抽回手,卻被鮑緊緊地攥住瞭。

  「月娥,我們……」鮑主任張開嘴,正要對老妻說什麼,被跑進來的玫玫打瞭。

  「鮑醫生,喏,給你,」玫玫手裡拿著兩條「中華」,「剛剛那個病人傢屬你的。」

  「送給我的?」老鮑愣瞭愣,隨即一擺手,「去,還給他們!君子愛財,取有道,有所取有所不取!還給他們去!」

  玫玫站在原地發呆,不知如何是好,護士長沖她一揮手:「還不快去?人傢走就講不清楚瞭!」玫玫猛地醒悟過來,快步追瞭出去。

  「小黃啊,千萬記住,」鮑主任遠遠地對著我,告誡得驚心動魄:「Thi is the cake on mouse─trap,吃下去容易,吐來難,懂不懂啊?」

  「我懂的,『香餌釣金鰲』。」我神情肅穆地說,暗自慶幸禮品不是給我。

  ***    ***    ***    ***

  走出病房大樓,已經是下午五點鐘瞭,我取瞭車打著火,有氣無力地向傢裡去,肚子裡「咕咕」亂叫,我這才想起來兩頓飯沒吃。

  回到傢裡,季彤正在做飯,見我餓得直打晃,她趕緊給我盛瞭一碗飯,就著炒的肉絲茭白吃著。

  季彤的手藝不錯,至少比章娜強多瞭,我大口大口地挾菜扒飯,轉眼一飯一下肚,我放下碗筷,站在一旁陪著她說閑話。

  不多一會兒,晚飯成瞭,我幫著季彤端菜盛飯,兩人對坐桌邊,說說笑笑地完一餐。

  季彤在廚房洗碗的時候,孫東打來瞭電話,告訴我國慶節開個人畫展,邀我捧捧場,添點人氣,沒想到我剛答應他就要我預購作品,我又好氣又好笑地:「財迷!我還沒看見東西就下訂金?你當我是巴子啊!」

  「嘿嘿嘿…」他在電話裡討好地笑著,「便宜點,賣給你便宜點還不行嗎?可是藝術啊!」

  「去去去!兩塊玻璃夾一層油漆,一天做二十塊,你也敢說是藝術?米開朗羅知道瞭還不急得上吊!」我連罵帶誚。

  經過一輪討價還價,我花瞭七百買下兩幅未見過面的新潮藝術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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