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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五十

  王敏看看左腕上的手表,道:「都12點瞭!晨鳴你餓不餓?」

  「嘿嘿,有點餓!」

  「那我到後面看看去,看有沒有咱倆吃的。」

  「嗯!」

  正說著,屋門處傳來杏花的聲音:「咋沒你倆吃的!」隨著聲音,杏花一手端著一個搪瓷盆進來瞭。「把桌收拾收拾,給我找個地。」

  王敏趕緊將一個方桌清空,「放著吧,燙著瞭吧?」

  「沒有,我這墊著搌佈呢!」杏花道。

  我一看,一盆豬肉粉條,一盆燉肉丸子,兩個盆的菜都冒尖兒。

  「杏花,一會兒你也在這吃吧!」

  「不瞭,一會兒我和我姐他們一塊吃,後頭還沒忙活完呢,我知道你們也懶得上後面去,我就給你們端過來瞭。」又對我說道:「晨鳴,跟我後面拿饅頭去。一會兒,你就和你敏姨在這吃吧,吃完,東西放先這就行。」

  「哦!」我答應道。

  跟著杏花來到後面那排房子的夥房門口,並沒有見到翠花的身影,好幾個人進進出出的忙碌著。不多時,杏花端著一個大號的搪瓷盆,盆蓋上還摞瞭六個大饅頭,從夥房出來交給我,又遞給我兩雙筷子,塞到我手縫裡,「行瞭,盆裡是燒茄子,小心點,別把饅頭掉瞭。吃飯前,先上水缸那洗洗手再吃,別直接拿臟手就抓饅頭。」

  「哦!知道瞭!」我答道。

  端著飯菜往回走,到瞭閱讀室門口,王敏趕緊把飯盆接瞭過去,「趕緊坐下吃吧!」

  「我杏花姨說,得先去洗洗手!」

  「哈哈,對對!我剛洗完!就那犄角那兒就有水缸!缸裡還有不少水呢!」王敏朝窗外一指。

  學校隻有傳達室後面有個壓水井,但為瞭師生方便用水,也在幾個教室前面和老師辦公室邊上放瞭幾個大水缸,一進學校的時候,我便看到瞭。閱讀室就靠著學校的東墻,東墻根靠南的背陰犄角處,就放著一個一米多高的大水缸,缸蓋上放著一個水瓢。缸邊上還有一個破舊的臉盆架,一個破舊的搪瓷臉盆架在上面,臉盆裡有半盆清水,應該是王敏剛舀出來得。於是,我也沒再舀水,就活著這半盆水,也湊合著把手洗瞭。

  回到屋裡,王敏在桌邊還沒有動筷,伸手遞給我一個饅頭,「晨鳴,餓瞭吧!趕緊吃吧!」

  「嗯!姨,你也吃!」一手接過饅頭,另一隻手已經夾起一個丸子大嚼瞭起來!

  王敏隻掰瞭半個饅頭,「我這半個就夠瞭,剩下的都是你的。」

  我滿嘴飯菜,隻點瞭點頭。看著王敏斯文得吃飯,我還真覺得我這樣假裝大吃大嚼,是不是有點太過沒出息瞭,趕忙收斂瞭些。

  我邊吃邊胡亂踅摸著,發現我剛才看的那本《現代攝影藝術》被挪動瞭位置,我心想肯定是王敏剛偷偷看來著。少女思春,這不到三十的少婦也一樣啊!

  於是,我故意問道:「姨,你是不是剛看那本包牛皮紙的書來著?」

  王敏抬起眼,有點驚訝地道:「你咋知道?」之後頓瞭一下,「沒啊!」

  其實,「你咋知道」已經出賣瞭她,我心裡一陣好笑,又對她說道:「你說那書小孩兒不能看,我舅媽說我不是小孩兒瞭。再說,劉建軍他們傢有錄像機,有好多錄像帶裡頭都是不穿衣服的,連褲衩兒都不穿,他就喜歡看。」

  噗嗤一聲,王敏倒笑出聲來,「那小胖子還喜歡看這個啊。」

  「嗯,他還拉著我看呢,有時看武打片,有時他傢沒人,就讓我跟他一起看光屁股的。剛才他還讓我借他錢,他好去順子他哥那兒租這種錄像帶。」

  「這小胖子!你別跟他學啊!」

  「嗯,我也覺得沒武打片好看。」我滿嘴飯菜嘟囔道。

  「哈哈,對對,本來也沒啥好看的!」

  「其實,有時有的女的光屁股也挺好看的,但我不喜歡看光屁股的男的。」

  「那為啥啊?」王敏故意套我的話道。

  「我也說不清楚,男的長啥東西我都知道,女的不一樣。看著倆老外抱一塊,男的肉棒子往女的尿尿的地方一個勁兒杵,覺得挺好玩兒的!」

  王敏臉一紅,「以後少看這種片子,等你以後娶媳婦兒就都知道瞭。」

  「我可不要媳婦兒!」

  「為啥啊?」

  「夏天擠著睡覺多熱啊!」

  「哈哈,對對對!」王敏把菜往我這邊推瞭推,「我吃飽瞭,剩下的你吃得瞭,就都給吃瞭吧!」說完,她端起自己的茶杯子喝瞭幾口水。

  「嗯!」我繼續大吃大嚼起來。

  沒幾分鐘,我風卷殘雲般似的把飯菜吃得一幹二凈。

  王敏微微驚訝道:「還真都給吃瞭,我們傢幾口人都吃不瞭你這麼多。」

  「嘿嘿!」我傻笑瞭幾聲。我端起碗筷,「我把碗給我杏花姨拿過去吧!」

  「好!端著小心點啊!」

  「哦!」

  我端著碗筷徑直奔來到後面夥房前面,正看到翠花端著一大盤饅頭從夥房裡出來。

  「舅媽!」

  「喲,都吃完啦?吃飽沒?」

  「吃飽瞭!這空碗擱那兒啊?」

  「就擱那個大盆裡。」翠花往身後一指,「下午別瞎跑玩兒去,下午說不定還有雨呢!晚飯咱還這兒吃。」

  「哦,晚飯還有肉丸子嗎?」

  「有!富餘著呢!」說完,翠花往西邊一間教室走去。

  我把碗筷往屋裡的水盆裡一放,再出屋的時候,果真如翠花所說,西邊一片濃重的黑雲漸漸壓過來,日頭也暗瞭下來,空氣中刮起一股股涼風。

  我小跑著返回瞭王敏那裡,剛進屋,看見王敏正挪動一張方桌。

  「姨,你挪它幹啥?」

  「我看要變天,我想把燈打開,結果這燈管一明一滅的,估計憋瞭!我上去看看能不能卸下來,一會兒再找根新燈管去。」

  「哦!我上去看看吧!」說完,我已經爬上瞭桌子,手向上伸瞭伸,指尖離燈管還有一大截,「姨,夠不著啊,還得搬個凳子上來。」

  「得,下來吧,這幾把凳子都窄,不穩當,你跟我上前面問問有沒有梯子,我記得有來著。咱再找根新燈管,估計邊上那屋裡就有。」

  「好!」

  我下瞭桌子,隨著王敏來到前面傳達室,「劉叔,咱這有沒有梯子啊?我們那屋燈管憋瞭,正好你知道哪有新燈管嗎?」

  劉叔有點兒端肩膀,腿腳也一瘸一點得,手裡也捧著一個大玻璃杯,瞇著眼睛想瞭想,「燈管就在你們邊上那屋,那屋就是放這些爛七八糟東西的,梯子?前幾天小石拿到操場北邊,那不是有幾間沒蓋完的宿舍嘛,說是安窗框子。後來活沒幹完,東西也都沒拿回來,這點活,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瀝瀝拉拉多久瞭,這兩天這孩子又沒來上班,放假瞭,學生放羊,他也放羊瞭,小敏啊,你跟你爸說說他。」

  「知道嘞,您歇著吧!」

  「你們去那看看,直接從學校後門出去,要在就在那兒呢!」

  「好嘞!」王敏道。

  這時,遠方傳來隱隱的悶雷聲,風也陡然大瞭起來。我對王敏道:「姨,你去找燈管吧,我一人去搬梯子就行。」

  「你一人行嗎?」

  「你忘瞭我剛才的二指禪瞭,搬個梯子能多重?我跑著去還快。」

  「行,那你去吧!看點兒路。」

  我飛也似地沿著甬道向學校後面的操場跑去。甬道的盡頭有個敞開的鐵柵欄門,柵欄門上的插銷虛插著,欄桿上繞著一坨鐵鏈子,上面還掛著個鎖頭,其實這道柵欄門和將軍鎖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就這鐵柵欄之間的縫隙,稍微瘦點的人擠都擠進來瞭,反正小學校裡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我出瞭柵欄門一看,操場還真不小,不過就是普通的露天場地,擺弄得平整些,四邊跑道上的白灰痕跡已經非常模糊,中央場地上的雜草倒不是太多,操場北邊砌瞭一個一米多高的水泥平臺,應該就是主席臺,正對主席臺的操場南側,有兩座用木板和鐵架子搭起來的看臺,看樣子,坐兩三百個小學生是綽綽有餘。操場四周也沒有圍墻圍欄啥的,隻是四周都中瞭不少楊樹,樹一看大多都不怎麼粗,也就是這幾年種的,可能由於南邊臨著村裡的大路,所以樹林子密一些,北邊主席臺後的地勢稍高一些,影影綽綽得可以看見老劉說得宿舍。

  突然,一個炸雷轟隆隆得響瞭起來,緊跟著幾個雨點子就落瞭下來,我趕緊順著小樹林子裡的小道朝宿舍奔去。

  不一會兒,穿過林子,就看見一排紅磚房,這應該就是那天晚上翠花述說「杜鵑和大老王那事兒」的地方瞭,房子四周也沒圍擋,不遠處的後頭有一條小路蜿蜒著通向後面一座小山坡。挨著房簷,搭瞭石棉瓦的小棚子,底下拿防雨佈苫蓋著一些水泥砂石料。房子的窗框和門的確是新換的,就是沒有玻璃,糊著一層薄塑料佈。一架非常老舊的手工做得木頭人字梯就撂在窗根底下。

  我拎起梯子,掂瞭掂分量,得有三十來斤,這點分量對現在的我來說不算啥,但梯子的破舊程度有點慘不忍睹,有點要散架的意思。拎著梯子往回走瞭沒幾步,雨水就像突然從天上潑下來似的,一下子就大瞭起來。

  我趕緊把梯子又放回窗臺底下,一推門就鉆進瞭「宿舍」裡,把濕瞭多一半的背心一脫。

  現在「宿舍」裡的情況要比翠花口說的情況要好很多,沒她說得那麼多破爛,烤火的那個破油桶靠墻放著,裡頭還有幾塊沒燒凈的木頭塊子,窩鋪也還在,但沒啥稻草,破褥子上鋪著一領略小的舊炕席,一個臟不溜秋的枕頭,炕席上沒啥塵土,估計是「小石」在這裡休息時用的,地上擺著幾張長凳,一張寬大點的凳子被用來當成瞭茶幾,上面還放著幾個空的二鍋頭瓶子,有一個瓶子口還插著半截白蠟,旁邊一個小紙包裡還有點花生米的碎皮。

  雖然光線很暗,但我的眼睛看東西還是很清晰得,這張凳子使我眼前一亮,這應該是條早年間的黃花梨春凳,凳面得寬40多公分,較普通長凳寬的多,長一米零點,包漿渾厚,上面的花紋細膩豐富。放到20多年後,光這點木料也值不少錢,現在在這山村小學校裡無人問津。

  我坐在拿手正甩著手中半濕的背心,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房後面傳過來,一個身影也三步並兩步地鉆進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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