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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普度金輪

第110章 普度金輪

  遊罷全山,中元殿前平湖上面,已現出一片晴天,皓月已被赤杖仙童引來,照得全景清澈如畫。各地仙館,明燈齊放,光華燦若繁星。靈翠峰、仙籟頂兩處飛瀑流泉,一個激射起數十百丈擎天水柱,一個如玉龍飛舞,白練高掛,給那十裡虹撟與仙府前面紅玉牌坊所發出來的寶光一映,千尋水霧,齊化冰紈,映月流輝。那凝碧崖前和遠近山巒上,那些叁天矗立合抱不交的松杉喬木,桫欏寶樹,映著寶光月華。蒼潤欲流之中,更浮著一層寶光。並有鷲鳩鶴,五色鸚鵡之類,翔舞其上。而兩崖上下的萬行花樹,百裡香光,競芳吐艷,燦若雲霞。湖中青白蓮花,芳叢疏整,隻十來片,每片二三畝不等,疏密相間,各依地勢,亭亭靜植在平勻如鏡的碧波之中,碧莖翠葉,花大如鬥,香遠益清,沁人心脾,神志為旺。偶然一陣微風過處,湖面上閃動起千萬片金鱗,花影離披,已散還圓,倍益精妙。加上數百仙侶徘徊其中,天空澄霽,更無纖雲,當頭明月格外光明,與這些花光寶氣,瑤島仙真,上下輝映,越覺景物清麗,境域靈奇。

  眾仙賓因仙府前殿、虹撟平湖、玉坊飛閣氣象萬千,以靈桂仙館一帶最為清麗,尤其那數百株桂樹,都是月殿靈根,千年桂實,經用仙法靈泉栽植,每株大約數抱以上,占地畝許,茂枝密葉,繁花盛開,奇香馥鬱,宛如金粟世界,令人心醉神怡,徘徊花下,不舍離去。盛會不常,日後難得再來,多想留連片時,候到月上中天,始去前殿赴宴。

  掌教妙一真人夫婦和謝山、葉繽,還有三五長老陪著新來的這幾位仙賓,回歸太元洞,在殿中坐談。玄真子微運玄功推算,向妙一真人道:“神僧神尼已將恩師遺旨所說的嬰兒度引同來。留宴大約無望,事完即同飛錫。現已快由李善人傢起身,我們速率眾弟子,去到凝碧崖上空迎候吧。”

  妙一真人隨傳法旨,命眾弟子奏樂,手捧香花,排班出迎。在座仙賓,凡是佛門中人,或神僧神尼同道相識,或是末學後輩衷心敬仰,俱都隨出迎接。那各派仙賓以及海外散仙雖不一同出行,也多齊集殿前平臺之上恭候禪駕。謝山在旁,忽然靈機一動,正想開口,妙一真人已先笑道:“謝道友,也想同走麼?”

  謝山笑應:“這位天蒙老禪師卻是聞名已久,想求他指點迷津,因見諸位道友俱在殿臺恭候,所以躊躇。同往迎接,正是心願。”

  妙一真人低聲笑道:“天蒙老禪師不為道友,今日還未必肯降臨呢。一同去吧。”

  謝山聞言,心中又是一動。妙一真人說完這句話,便和本派同輩群仙相次由平臺上起身,各駕遁光,越過虹撟平湖,往紅玉坊外凝碧崖前上空飛去。楊瑾、葉繽二人本是並立一處,也隨謝山一同飛起,到瞭凝碧崖上空。

  斜陽初沉,明月未升,半天紅霞,燦如翠綺,正是黃昏以前光景。妙一真人率瞭兩輩同門弟子,各駕雲光,雁行排列,停空恭候。此時謝山遙望前面神僧來路,尚無動靜。俯視峨眉,就在腳底。滿山雲霧迷茫,遠近峰巒浮沉在雲霧之中,如海中島嶼一般,僅僅露出一點角尖。梵唄之聲,隱隱交作,不時傳來幾聲疏鐘,數響清磐,越顯山谷幽靜,佛地莊嚴,令人意遠。不禁想起佛傢法力不可思議,一經覺迷回頭,大徹大悟,立可超凡入聖。

  想到幼年所遇高僧,也曾說過自己原是佛門弟子。自入玄門,修煉多年,每值靜中叁悟,不是不能推算過去未來。惟獨對於過去諸生,詳情因果竟是茫然。

  事隔多年,忽於武夷山中石洞以內,發掘到古高僧錦囊偈語,有“峨眉再見,回首即是歸路”之語,方若有悟。事後虔心叁詳,那海底枯佛分明是自己漢時遺體,為躲仇傢和保持那古燈檠,留待今生遇合,物歸原主。今日聽著下方僧寺疏鐘清磐,禪唱梵音,又似有甚醒覺。此為近三百年來未有之景象,甚是奇怪。莫非將來仍要歸依佛門,還我本來面目不成?

  謝山念頭一轉,側顧葉繽,站在近側,也在低眉沉思,容甚莊肅。前面的妙一真人和玄真子,正在對談。因相隔較遠,語聲甚低。彷佛聽玄真子道:“人都羨慕師弟有今日成就,哪知福緣善因,早在千年以前種下呢。”

  白雲大師元敬在旁插口道:“此子既不應在我門中,年紀偏又是個三月童嬰,禪門中幾位至交,不是衣缽早有傳人,便是功行將行圓滿,不能待他成就。此子將來外道強敵不知多少,如不得一法力高強的禪師為師,任他生有自來,根器多厚,也難應付。師弟,你這前生慈父,作何打算呢?”

  妙一真人道:“這一層我早想好瞭,少時自知分曉。”

  餐霞大師問道:“此子之師,可是謝道友麼?”

  妙一真人點瞭點頭。白雲大師笑道:“這個果然再好沒有。我真非善知識,已經拜讀玉匣仙示,隻差把話寫明,竟未想到,豈非可笑?”

  後頭是一段問答,謝山全聽得逼真。聞言驚喜交集。照此說法,分明長眉玉匣仙示,早已註明,自己果然還要返本還原,重入佛門。方在推詳,忽聽身側不遠的知非禪師和無名禪師同聲贊道:“西方普度金輪,忽宣寶相,定有我佛門中弟子劫後皈依,重返本來。如非累世修積,福緣深厚,引度人焉肯以身試驗,施展這等無邊法力?”

  這峨眉金頂,每值雲霧一起,常有佛光隱現。現時隻是一圈彩虹,將人影映入其中,與畫上菩薩的腦後圓圈相似,並無什強烈光芒。亙古迄今,遊山人往往見此奇景。信的人說是菩薩顯靈,不信的人多說是山高多雲,日華回光,由雲層中反射所致。但是宇內盡多高山,任是雲霧多密,均無此現象。尤其是身經其境的,那輪佛光總是環在人影的腦後,和佛像一般無二,絕不偏倚。千百年來,信與不信,聚訟紛壇,始終各是其是,並無一人說出一個確切不移之理。

  可是當夜所見佛光,卻與往常大不相同。眾仙停處本在高空,腳底盡管雲霧迷茫,上面卻是碧霄萬裡,澄凈如洗,並無纖雲。那佛光比眾仙立處還要高些,恰在青天白雲之中突然出現。七色彩光也較強些,宛如一圈極大彩虹,孤懸天際,看去相隔頗遠。可是局中人所見迥異,若非悟道則一無所見。眾仙知道佛傢普度神光的來歷,專為接引夙根深厚的有緣人之用。

  這類佛法,關系自身成敗,輕易不肯施為,能運用這等佛法的,已叁上乘功果,行與菩薩羅漢一流。那金輪乃行法人的元靈慧珠,功力稍微不到火候,固易為魔侵擾,又無異舍身度人。而所接引的人,根骨越厚,前生道行越高的人,今生的陷入也更深,甚或背佛叛道,決非佛門弟子,往往最難回頭。而這類事,又須全出自願,進退取舍,系於一念,絲毫不能勉強。連當面明言告以前因後果,剖陳得失利害,均所不能。一個不領好意,或是到時夙因早昧,視如無關,行法人雖不為此敗道,也要為此多修積數百年功果,惹出許多煩惱,末瞭還須隨定此人,終於將他引度入門,完瞭願心,方得功行圓滿,飛升極樂。所以如非交厚緣深,誓願在先,便是佛門廣大,佛法慈悲,也無人敢輕於嘗試。

  隻是晃眼之間,謝山突覺閃來一輪佛光,芒影強烈,上映天衢,相隔似近在咫尺之間。將全身罩住,智慧倏地空靈,宛如甘露沃頂,心地清涼,所有累劫經歷,俱如石火電光,在心頭一瞥而過,一切前因後果,全都瞭瞭。當時大徹大悟,金輪便已不見,身識依舊,外緣不變,但靈神瑩澈,一粒智珠活潑潑的,心光亮澤,感受清澈,安然閑立,一念不生,彷如另一世界。

  佛法神妙,不可思議。這些情景,由謝山動念起,直到悟徹前因,重返佛門,隻在剎那間,元靈已回歸前世法身。涅飛升隻是彈指之間,各自換瞭一副面目。在場眾仙隻優曇神尼感應到佛光啟蒙。那佛門中道行稍高的十來位,餐霞、白雲、俠僧軼凡、屠龍師太等,深知此中微妙,也隻見佛光,略現即隱,也未知罩向誰的身上。除已經拜讀玉匣仙示的主人傢外,眾仙雖斷定殿前眾中必有有緣人在等接引度化,看彩虹隱得這等快法,被引度人十九皈依,暫時卻看不出來是誰。

  陰魔與天蒙禪師的交易,本就有繼承謝山法身之要,寒月禪師就在元靈出竅剎那接入陰魔無相法體,由謝山法體會穿上三屍元神,接收一切。眾仙為特強彩光曜映下,無有意會。隻芬陀大師覺察謝山法身閃影,知是陰魔,更要為他瞞天過海,在遙遠空中,以重低音轟隆幾聲佛號,引開眾仙心識。聲到人到,緊接著一陣旃檀異香自空吹墮。

  眾仙知道神僧神尼將降,妙一真人方令奏樂禮拜,已面前人影一閃,一個龐眉皓首、懷抱嬰兒的枯瘦長身瞿曇,一個相貌清奇的中年比丘,身後還隨定一個相貌古拙、面帶忿怒之色的老和尚,在當前出現。也未見有遁光雲氣,隻是凌虛而立。眾仙十九認得芬陀神尼和曉月禪師。那領頭一個,自是久已聞名的千歲神僧天蒙禪師無疑。眾仙忙即一同頂禮下拜不迭。神僧、神尼也各合掌答謝道:“貧僧、貧尼有勞諸位道友遠迎,罪過,罪過!”

  妙一真人道:“弟子等恭奉師命,開辟洞府,發揚正教。自知德薄才鮮,道淺魔高,群邪見嫉。如彼兇謀得逞,這千百裡內生靈也同膺浩劫,齊化劫灰。不特弟子等有負恩師天命,更緣由我起,惡禍之源,罪同作孽,所以天嫉英才。多蒙老禪師與芬陀大師大發慈悲,使滔天禍劫消弭無形,功德無量。弟子等實身受之,感德未已。復荷蓮座飛降,弭增光寵。謹以香花禮樂,恭迎臨貺。伏乞指示迷津,加以教誨,俾克無負師命,免於隕越,不勝幸甚!”

  天蒙禪師微笑答道:“真人太謙。今日之來,原是貧僧自瞭心願。你我所為,同是份內之事,說它則甚?且去仙府說話。”

  妙一真人等躬身應諾,隨向側立,恭讓先行。一時鐘聲悠揚,仙韻齊奏,祥氛散漫,香煙繚繞,甚是莊嚴。平臺上早有多人仰候,見瞭兩位僧尼,也都紛紛禮拜。瑛姆和極樂真人李靜虛及靈嶠諸仙也相繼出見。眾仙因這僧、尼行輩甚尊,道行法力之高不可思議;尤以天蒙禪師為最,得見一面已是緣法,不便冒昧忝列。外客除卻靈嶠三仙、屠龍師太、神尼優曇、半邊老尼、瑛姆、極樂真人李靜虛、百禽道人公冶黃、陰魔謝山、鄭顛仙、知非禪師、易周、俠僧軼凡、乙休、凌渾、楊瑾、嵩山二老等,馀者多自知分際,料知有事,俱都不曾隨入。便是主人這邊,也隻玄真子、妙一真人夫婦、白雲大師、元元大師和四個隨侍輪值的弟子在內。

  群仙落座,那曉月禪師卻始終漠然。芬陀大師道:“此人近來入邪日深,為魔所制,為逞一己之私,已是喪心病狂,激引兀南公、軒轅老怪等為首邪魔為盟,傾覆三清道統。天蒙師兄便用佛法隱晦神光,移形幻相,現出童嬰是天蒙師兄弟子轉劫,冬眠九世,蔭護尊親。此人還不悔悟,要玉匣飛刀裁決。事關是貴派傢法與令師遺命,悉聽尊便,不與我二人相幹瞭。”

  曉月禪師那信精子冬眠的奧妙,卻不料群仙目睹嚴師婆死關護法,陰魔嚴人英認祖歸宗,滴血認親,印證瞭連山大師創舉,對冬眠現像,深信不疑,更不敢侮謾天蒙老禪師法力,令曉月禪師更無地自容,憤懣之馀,向前師告地狀,焚心瀝血,灑向玉匣飛刀藏處。

  豈知玉匣飛刀本是由靈嶠宮操控,由長眉真人討來,以遺命糾察弟子。二女仙淫心熾熱,全由陰魔枕邊擺佈。雖然陰魔已承認童嬰是他孽種,那隻會愛鳥及屋,更同淫共勉,感同身受,克意保全,更與兀南公、軒轅老怪的共工體制勢不兩立,豈容曉月禪師得直,借妙一夫人醜聞,插手峨眉這藩鎮。兼且靈嶠宮屬牝雞司晨,也無需諮詢赤仗仙童,即發動玉匣飛刀。

  血影才起,忽聽悠系鳴玉之聲。那藏飛刀的玉匣本在中元殿頂一個壁凹以內,這時突自開裂,飛出一道光華,隻有尺許長,卻寒光閃閃,冷氣森森,耀眼侵肌。先由殿頂飛出,疾逾電掣,繞殿一周之後,略停瞭停,然後忽沉忽浮,緩緩往曉月禪師立處飛去。曉月禪師本是面帶悲忿,還存萬一之望,望那偏心薄情的前師所留下的玉匣飛刀能主持正義,卻被這飛刀來勢把最後一絲孺慕粉碎無遺。

  把心一橫,奉獻靈血入那前古共工氏用太乙元精和萬年寒晶融和淬煉的斷玉鉤,與飛刀靈氣抗衡。

  前古共工氏的斷玉鉤雖是古代異寶,比靈嶠宮的近代煉物強多,可是靈嶠宮二女仙合運的功力高他甚多。飛刀雖若遇有極大阻力,其行絕緩,卻仍步步進迫。曉月在憂懼危疑中,一眼瞥見妙一真人夫婦目註飛刀,面有笑容,大有得意快心之狀。心中惡毒之極,無從發泄,暗忖:“反正難免兵解,就是遭劫兵解,憑玉鉤的共工馀蔭,自己道行法力,轉世修為,一樣速成。並還可以不必再轉人生,當時尋一好廬舍,立可重生修煉。不過仇敵法力功候太高,再行轉劫,功力相差,更難追步,此仇越發難報。此事由這童嬰而起,倒不如趁此時機,將此子殺死,就勢拼著原法身不要,再去投生轉世。”

  身旁斷玉鉤便化成兩鉤金紅色極強烈的光華,互相交尾飛出,直朝嬰兒飛去。其勢比電還疾,法寶又極厲害,相隔又這麼近,似此突然發難,便有大法力的人遇上,多半驚惶失措,難於抵禦。在座諸仙賓,俱覺此舉太狠,激於義憤,好幾位都在厲聲呼叱,知道救已無及。

  陰魔謝山卻早已骨肉情深,防曉月轉恨,順血緣基因之便,化入親兒體內,借童嬰後天肉身,化先天玄氣為後天真氣,暗中護持。鉤光到處,嬰兒頂門上突升起一朵金蓮花,竟將鉤光托住。嬰兒一雙漆黑有光的炯炯雙瞳,也自睜開,一點也不害怕,反伸出一雙賽雪似霜的小胖手,不住向上作勢連招,似想將鉤取下,卻不敢之狀。天蒙禪師與陰魔有交易,當然不得說破,更要圓謊,隨睜眼喝道:“洪兒,適才憐你年幼,已將你多生修積功力還原,並賜你我佛門中的大金剛願力。將來防身禦魔,尚無利器。你既想在證果以前借用此寶,便即取下,何必遲疑?”

  三月嬰兒答聲:“弟子遵命,敬謝恩師。”

  隨說,小手一抓,寶光立化為一柄非金非玉,形制奇古,長約二尺的連柄雙鉤,落到手裡。立即縱身下地,直朝妙一夫人奔去,妙一夫人即知是陰魔作怪,隨手便抱瞭起來,任陰魔在懷中愛撫,心中無限溫馨,愛煞這小色鬼,更眷戀他的神通廣大,不避眾目睽睽,當眾親熱。

  除天蒙、芬陀外,連妙一真人這綠毛君,都為這“孕藏多生的母子親愛”所感動,一噓同情之嘆。有心水清的見李洪三年後出道,反而不及童嬰神妙,更嘆惜小時瞭瞭,大未必佳,亦有疑之是抱著他的天蒙禪師法力所致。

  那曉月禪師失卻斷玉鉤,更犯眾怒,就許形神皆滅,無望再轉人生。萬分惶急。那柄飛刀本是飛來極緩,這時沒瞭鉤氣阻礙,比初現時飛得還快,就這一睜眼的工夫,飛刀已電掣而至,到瞭曉月離頭丈許,倏地展開,化為一片三丈方圓光幕,將全身罩住,外圈漸有下垂之勢。隻要往下一圍,不特通體立即粉碎,化為一股白煙消滅,連血肉都不會有殘馀,便自身嬰兒元神也同時化為烏有。

  曉月禪師枉自修煉功深,饒有神通變化,平日妄自狂傲,不肯低首下心向人,到此存亡絕續,危機瞬息的境地,也是心寒體顫,六神皆震,想要自裁兵解,也勢已不能。料定不免於難,便把雙目閉上,暗運玄功,打算死中求活,將元神縮小,靜俟飛刀上身時,乘隙將元神遁走,作那萬一之想。對天心縹緲,天道無憑,把善惡之別切底連根撥起。人在恨中,未有悟出世情的最深點是力,為仇怨播弄,一時沖動,犧牲靈血打通哈哈老祖的僵體,致使這老賊以自衛組隊,重播“共榮圈”陰霾。

  天蒙禪師不是不知曉月禪師含冤受屈,放之更為患無窮,但以生死攸關,不願陷深孽海,右手外向,五指上各放出一道粗如人臂的金光,將飛刀化成的光罩,似提一口鐘般凌空抓住,不令再往下落。玄真子、妙一真人諸舊同門師兄弟,見天蒙禪師保駕,知曉月禪師劫運未臨,必須表現友情,討好眾生,在那裡下罪己詞,向長眉真人求恩原恕,賣好做作。曉月禪師隻覺寒氣森森,逼人肌發,卻是虛懸,尚未下合,聽天蒙禪師忽朝自己微笑道:“一誤何堪再誤?長眉真人已允門下諸道友之請,緩卻今日懲處,你自去吧。”

  說時,奮臂一提,刀光便似一團絲般應手而起,被那五道金光握住,絞揉瞭幾下,金光銀光同時斂去。禪師手上卻多瞭一把長約七寸、銀光如電的匕首。由妙一真人躬身將那飛刀接過,恭恭敬敬拜至殿的中心,雙手捧著往上一舉,仍化一道銀光,飛向殿頂原出現處。又是一聲鳴玉般響聲,便自回匣,不見一點痕跡。曉月禪師死中得活,想不到如此容易,一時心情竟是恍惚,也不知是喜是憂,是愧是怒,呆在那裡。瑛姆不知內情,喝道:“你已幸逃顯戮,還不革面洗心,自去二次為人,呆在這裡有何益處?”

  這“革面洗心”刺痛曉月禪師的悲憤心靈,舊友知非禪師的搖頭嘆息,瑛姆和屠龍師太的怒目相視,狀甚鄙夷。曉月禪師更恨玄天無眼,偽善宰恃,我欲無言。隻朝中座天蒙禪師合掌說道:“多蒙老禪師佛法相救,但我罪孽深重,無可回頭。他日天道重光,再謝大德。”

  屠龍師太最是疾惡,前在峨眉門下,便與曉月不和。一個勇於善;一個智於善,皆偏離那仁於善,無法合群。仁是團結:說好的話是同聲同氣,說氣話是同流合污。勇、智二者皆過猶不及,如通天教主曰:“好智不好學,其蔽也蕩;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

  同是離群失落,因相憐結伴,卻因各自固執而成仇。在此黨爭惡化,白刃交鋒時,勇者有用武之地,如通天教主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誅之。”一將功成萬骨枯,當然必須有屠龍師太這些爛頭卒:行就行先,死就死先,企就企兩邊的送命資源。最忌的是揭他們畫皮的智者,必須極力封殺,免礙奪權大計。

  有權才有我,所謂“民為主、善信生享”都是身外物,我身不在,一切不在。撥一毛就少一毛,利瞭天下,使眾生其多瞭空間。空間有限,天下善信空間多,道者空間就少得可憐瞭。非肉俎砧板上,自然“我”不為也。若任智者廣開民智,無異舍身喂虎,必需有赤紅血衛兵力出頭,此乃屠龍師太的任務瞭。

  所以屠龍師太見他已是日暮途窮,一幹舊同門對他表現得如此恩厚,依然不能感化,聽那行時口氣,還是剛愎倔強不肯回頭,仍要卷土重來,為仇到底。不禁憤怒,大喝:“無知叛師孽徒慢走!你以為隻有師父傢法始能制你?限你三日之內,如無悔過誓言,我便尋你作個瞭斷!”

  曉月禪師早因她不分善惡定位,任憑口號播弄,盲刀亂舞,受創甚深,見她阻攔發話,氣火狂飚,便厲聲喝道:“無恥潑尼!你也是被逐之徒,靦顏來此,也配口發狂言,仗勢欺人,還逞什麼威風?”

  話還未完,忽聽天蒙禪師道:“屠龍休得多此嗔念。他自有個去處,管他則甚?曉月,你還不到地頭,何不快走?”

  曉月禪師聽到“走”字,好似聲如巨雷,震撼心魄,大吃一驚,又好似著瞭當頭棒喝,心中有些省悟,敵旺勢逆,螳臂焉能擋車,身不由己,便往殿外飛去。芬陀大師嘆道:“此人求‘真’太甚,以致孤芳自賞,為魔力所暗制。不合妄用機智,自信道力過深,欲巧惜妖師之力,覬覦教祖之位。並還想俟妖師數盡以後,將他門下妖黨一齊度到峨眉門下,使其改邪歸正,自為教祖,光大門戶,為千秋萬世玄門宗祖。起念雖由貪嗔,用心設想也未始沒有他的道理。卻不知哈哈老妖得道七八百年,為南疆邪教宗祖,盡管走火入魔,暫時身同木石,元神仍能飛行變化,運用自如。所煉害人害己的陰魔,滴水穿石。他又如何能不落在老妖暗算之中?誤用妖師秘傳十二都天神煞,害人未成,為陰魔反制。由此明知是害,也不計滅亡。我等隻好略盡心力,稍微警惕。成敗禍福,仍然視他一念轉移。且由他去,他人沾手,隻能越幫越忙。”

  說完,隨即起立,同向妙一真人道:“天蒙師兄與寒月師弟因緣已瞭,我兩人尚有一事未辦,還須先行,要告辭瞭。”

  葉繽此時因原來的忍神尼已敗毀,蚩尤魔法封禁失效,軒轅老怪怎麼親也不及莖親,但謝山的烙印殘存,激蕩互撞,無所適從,有許多話要芬陀請教,並欲拜師。一見芬陀要走,忙即趕前跪下。芬陀大師含笑拉起道:“道友心意,我已盡知,但貧尼與你緣分止此。行得匆忙,無暇多談。從此禮佛虔修,誠心侍奉,自能解脫。何庸多說?”

  陰魔化身馮吾,也未逃過芬陀大師的法眼,系於數代淵源,滅魔大業,勢必要助長聲勢,誘她忠誠獻身陰魔,卻不知陰魔施行淫虐,創傷深切無比。葉繽原已悟徹自我,當然明白“誠心侍奉”的對象,卻忘不瞭那刻骨慘痛,一心皈依我佛求解脫,便苦笑答道:“弟子已知無緣,隻請和老禪師一樣,略示禪機,賜與法名如何?”

  說時,殿外雲幢上,鐘聲正打到未一響上。大師笑問道:“你既虛心下問,可知殿外鐘聲共是多少聲音?”

  葉繽躬身答道:“鐘聲百零八杵,隻有一音。”

  大師又道:“鐘已停撞,此音仍還在否?”

  葉繽又答道:“本未停歇,為何不在?如是不在,撞它則甚?”

  大師笑道:“你既明白,為何還來問我?”

  葉繽會意大悟,知業障如鐘,已經鑄成,任是千變萬化的杵,也隻同一結果的音;千災萬劫都是同一根源,劫有停時,根源還在。因是“謝山概念”作祟,才身心失調,錯過良緣,根在軒轅老怪的蚩尤魔法。知魔頭在,永無寧日。遂立心滅魔,不再發問。

  妙一夫人見雙方話完,不得不把陰魔李洪那嬰身放下,引導他朝眾仙賓分別拜見。眾仙見陰魔李洪生得面如冠玉,唇紅齒白,目如朗星,肖像妙一夫人,根骨特異,稟賦尤厚,神完氣旺,髓純骨堅,宛如明珠寶玉。內蘊外宣,精神自然流照。小小童嬰,竟能達金花聚頂的天人境界,修為深厚得可把那前古共工氏的異寶斷玉鉤光托住。

  在座諸仙也有自知,能攀登這境界者不多,非千年修為無可元氣出竅。卻不知是強運後天真氣摹擬先天真氣,才覺其難於出竅。專修先天真氣的陰魔,錯爍肉身,少瞭五行媒介,才發揮無礙。得血神經後,悉先後天的關系,借童嬰的肉身聚化,即達後天真氣的千年現象。不過肉身越長,三屍元神越固,自主越強,運用越難成效。孩子越大瞭就代溝越闊,非得再育肉身,或培植忍神尼、謝山法身,或以九天都篆陰魔大法操控女奴,才可發揮無阻。

  諸仙駭於表現,無不稱奇棒贊,公認未來仙佛主宰,心中不無顧忌。靈嶠二淫仙合運玉匣飛刀,敗於天蒙禪師指上金光之下,知神州不可輕侮。靈嶠宮雖然傲視仙界,睥睨群綸,但也超越不過天蒙禪師與連山大師。二者竟然俱是這個孽種的其師其祖,非籠絡不可矣。等陰魔李洪過來拜見時,甘碧梧首先攬至膝上,由身邊取出一塊古玉辟邪,給他佩在頸間,說道:“目前諸邪猖獗,此寶雖無多大威力,卻能防禦左道中的陰雷魔火諸邪不侵,用以防身,不無小助。客中無以為贈,聊以將意。異日有暇,望在便中過我靈嶠荒居,或能有所補益呢。”

  陰魔奸淫瞭她個透徹,裡裡外外都撩個通化,有幾多條淫筋穢毛,也清清楚楚。這淫婦不外借贈寶為名,誘他父子上靈嶠宮。宮內陰多陽少,侍女眾多,都是欲海強力榨蔗機,女淫陣更是英雄。軟紅十丈,入是不易,出則未之有也。陰魔淫功無敵,歡迎挑戰,看看金剛定海棒,搗你全宮上下每隻牝穴一個稀巴爛。更投其所好,表現出淫糜的好色遺傳基因,借獲寶的喜悅,現依戀情懷,膩入淫婦懷中,呵氣炙燙淫婦玉乳碩蒂。雙手以身遮掩,伸下淫婦兩膝間的狹谷,輕撫蔓撥,直挑玉谷盡處的幽洞,把淫婦逗得浪濤洶湧。

  靈嶠宮處地極東,習俗本是放蕩,對淫褻行徑,從不避眾。遠來峨眉,隻入鄉隨俗矣。及受陰魔李洪這欲界絕代高手挑逗,那得不原形畢露。攬實這小小童嬰肉緊揩擦,聊勝於無。丁嫦恐她於眾目睽睽下,失常在欲火下,借贈寶把陰魔李洪攔截過來,同赤杖仙童阮糾,各贈瞭一件碧犀球,用以行水,能使萬丈洪波化為坦途;三枚如意金連環,也是專破左道白骨箭類陰毒邪法之寶。

  陰魔李洪學瞭用法,重回妙一夫人懷抱,陰魔法身也逸出童嬰身外,回聚謝山法身,送天蒙禪師、芬陀大師出洞。妙一真人這才手指李洪,轉向陰魔謝山道:“日前拜讀傢師玉匣留示,才知此子本是佛門弟子。道友適才皈依佛門,也須有番修積,門下又無弟子,雖有兩位令愛,不久便去小寒山忍大師門下清修,如今此子拜在道友門下,實是一舉兩得,不知道友心意如何?”

  陰魔謝山一聽,正好骨肉團聚,悉心培育親兒。芬陀大師更關切連心,接口笑道:“此子本你前生師,夙有因緣,無異一體。”

  陰魔謝山聽出弦外之音,知瞞不過這老尼,便起身答道:“謹謝大師教益。隻請暫緩,容我拜師受戒之後,如何?”

  邊說邊往天蒙禪師座前走去。哪知剛一跪將下去,本在低眉默坐的天蒙禪師忽然伸手向陰魔謝山頂上一拍,喝道:“你適才已明白,怎又糊塗起來?本有師父,不去問你自己,卻來尋我,是何原故?”

  陰魔謝山迷於原來謝山的今世,竟未往深處推求。及被天蒙禪師拍頂一喝,猛然驚醒,何用求師,立即膜拜在地道:“多謝師兄慈悲普度,指點迷津。”

  禪師微笑道:“怎見得?”

  陰魔謝山起身,手朝殿外一指。眾人隨手指處一看,原來靈嶠三仙適在禪師等未降以前,施展仙法接引的明月,已應時而至,照將下來。凝碧崖前七層雲霧,連同由平湖後半直連正殿平臺那麼寬大高深的洞頂,也被用移山法縮向後去。

  殿外當空碧天澄霽,更無纖雲。那一輪寒月,正照波心。

  天蒙禪師道:“你且說來。”

  陰魔謝山恭答:“波心寒月,池上青蓮;還我真茹,觀大自在。”

  這是二人的啞謎。眾仙隻悟是:波心寒月是幻影;池上青蓮自詮為出於污泥而不染,卻離不瞭根源;‘茹’者根也,喻六識的最深處,即人生追求所真想要的。每個人的有他自己的真茹,一層一層的追下去,甚至終生也不知道;或同一件事,在甲是真茹;卻在乙是水中月。看他的志在那裡,隨他自己外,誰也分辨不來。得到瞭,而不是有著畢業就是失業那種“失落”的感覺,就是真茹瞭。不過真茹隻是入門;而《觀大自在》卻是崎嶇長路。誰能不用適應環境,可隨意挑選人際關系,不受資源的有限,而舍棄執著耶!

  但隻芬陀大師知“寒月”是那原來謝山的前世,是天蒙禪師的同門師弟,陰魔是問取承繼名分,如青蓮不染,達大自在樣不受拘束。禪師喝道:“咄!本來真茹,作甚還你?寒月是你,理會得麼?”

  這句啞謎是全權授予瞭。當然群仙隻道點出錯誤。真茹是本身深處,自己的,隻會被埋,無可離身,何來身外回還!有“我在”就是實體,得“照處”就是大自在,是因我在。有“觀處”就是那達不到之處,是不自量力莐念。陰魔謝山道:“寒月是我,理會得來。”

  承教瞭,謝山的法體會操控得不遜原來。禪師笑道:“好,好!且去,且去!莫再纏我。”

  貨銀兩訖,交易完成,再不相幹。當然亦是群仙所意會,功行圓滿,飛升極樂。陰魔謝山也含笑合掌道:“你去,你去!好,好!”

  你去瞭,再無拘束瞭。說罷,兩位神僧尼便往外走。妙一真人等知難挽留,隻得恭送出去。天蒙禪師笑道:“何必如此?”

  自合掌當胸,全身邁出一片金霞,籠罩崖前邊處,地面頓現出一團佛光,從地底升出一朵金蓮,放出萬道金光,千條霞彩,祥氛瑞靄,花雨繽紛,緩緩升起。芬陀大師也佛光蔭身,直立凌空,面向天蒙禪師,環繞禪師法身外十丈,漫空團轉。天蒙禪師法身,萬花爆射,十丈圈內,閃爍亮點,密不容針,彈出每個細胞,以法身回大地,補欺心幻屈曉月禪師之垢。

  陰魔謝山心知其意,以丹代入謝山法體,先天無相法身微化隨行,收集每個細胞而儲藏,為他日虛擬法體,化入曉月禪師元靈,拯救曉月禪師出哈哈老祖的牢籠。天蒙禪師物化,自平地上升,去勢更是神速,直上雲霄。隻見祥光略閃,微聞旃檀異香,便不見蹤影。真寒月大師亦於武夷同時物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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