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乖乖地立在殿外等候,好奇的目光卻追隨者冰月曼妙的背影上瞭臺階,一直進到燈火通明的大殿內。
殿內的燈火與別處的燈火大不相同,全是由鑲嵌在殿頂的一顆碩大的夜明珠和圍繞在四周稍小的夜明珠發出來的,光色皎潔如月華。滿地鋪著潔白的地毯,上面綴著大團大團的蓮花。地毯上,穿著各色彩衫的絕色美女或立或坐,或著索性長長地側躺著……姿勢各異,全無整肅之容卻又顯得那麼隨性自然。
盡管大殿內有四五十個人,但卻沒有顯出一絲一毫的喧鬧嘈雜來,她們有的手把簫笛吹奏,有的懷抱琵琶輕彈,有的用纖纖十指全神貫註地撥弄箜篌,還有的揮動長長的水袖翩翩起舞,有的托著腮幫側耳細聽……不一而足,奇怪的是,所有的聲音並不互相幹擾,匯合成一股盛大而又和諧的音流。遠遠看去,恍如一群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在合力演奏動聽的仙音,聽得天亮癡癡地醉瞭。
冰月徑直穿過人群,一直走到大殿盡頭。在那裡有一個月牙形的平臺,足足有半人那麼高,上面橫著一張晶瑩透亮的臥榻,臥榻後時一個巨大的滿月狀的屏風,兩個女童分立臥榻首尾,一人手執一根一人高的孔雀翎做成掌扇緩緩悠悠地扇動著。
要不是冰月俯身向榻,天亮根本就沒註意到榻上還躺著個人呢。
冰月附在那人耳邊說瞭幾句什麼話,那人才慢悠悠的翻轉身子向殿外看瞭看。
這是一個女人,長長的黑發也不挽個發髻,卻梳理得順順當當,如瀑佈似的傾瀉在榻上。
天亮猜不出這個女人的年紀,不僅僅是因為那一頭濃密的黑發,還因為她擁有一張年輕秀麗的臉龐,飽滿的額頭高高的鼻梁,下巴豐潤,尤其是彎彎如月牙的眉毛下的那雙秀美丹鳳眼,遠在三百步開外也能感受得到眼波流轉。
之前女人背朝殿外,加之她穿瞭一身雪白的衣衫,整個大殿內就隻有她穿白色的衣衫,其他人穿的都是有顏色的,以致於天亮險些忽略瞭她的存在。現在轉過身來瞭,他才發現那衣衫並不是白色而是透明的,而是她的膚色如白玉一般瑩白,胸脯上兩點櫻桃和大腿中央那一團烏黑分明可見。女人躺在那裡,像極瞭一尊美輪美奐的女體冰雕。
冰月說罷,女人點點頭,冰月便躬身退下,轉身快步走出大殿,站在臺階上沖著天亮招瞭招手:「好弟弟,聖後宣你進殿參拜。」
天亮雖然早猜到那人就是幻月聖後,心裡仍舊還是咯噔瞭一下:「原來這個穿著透明衣衫不穿內衣的絕色女人就是幻月聖後啊!」
還是頭一次遭遇這種場合,天亮惶恐不安地低垂著頭跟在冰月身後一直來到月牙臺前,還沒踏上通往臥榻的臺階,便忍不住抬頭看瞭一眼。
「冰月壇主聽令!」聖後嬌吒一聲,霎時間一雙秀目精光四射。
「屬下在!」冰月怔瞭一下,腰身一挺抱拳施禮。
「給我殺瞭這個男人!」聖後伸出修長的指頭指著天亮懶懶地命令道。
「是!」冰月毫不遲疑,豁然轉身。
天亮一下懵瞭,吶吶地說:「好姐姐!你這是要幹什麼?」
冰月恍如變瞭一個人似的,眼神冰冷異常,「聖後的命令誰都不得違抗,姐姐隻好對不住你瞭。」她不動聲色地說,一步步向天亮逼近來。
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天亮不由得步步後退,嘴裡咕咕嚨嚨地抱怨著:「我本不來的,姐姐卻叫我來,現在卻又如此這般……是何意思?!」
「嗖」的一聲,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已飛到冰月手中,同時秀美的眼眸裡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廢話少說,你出招吧?」
事起倉猝,天亮方寸大亂,沒提防腳跟絆在門檻上,往後一屁股跌坐到門外,爬起來往外就跑。
可惜太遲瞭,通往復道的出口處已有二十來個絕色少女把守著,個個長劍在手,嚴陣以待。再回頭,冰月已如輕盈的燕子從殿內飛到他跟前。
「好姐姐,你放我走,我保證到瞭外面不向任何人說起……」天亮苦著臉求情,他現在才意識到自己陷入瞭天羅地網,可是插翅也難飛瞭。
「對不住瞭,看劍!」冰月長劍一抖,咻地一道流光斬向天明脖頸。
天亮進退不得,情急之下如車輪般來一個大旋身,袖中的鐵骨摺扇抖在手中,「嗤啦」一聲拉開,巧妙地躲開瞭冰月的長劍,幾個動作如行雲流水般流暢優雅,一氣呵成。
「臭小子,想不到你深藏不露,還留有一手!」冰月一驚,身形一頓,舞出一式「漫天花雨」罩住全身滾滾而來。
天亮不敢怠慢,揮扇殺入劍網之中,「捕風捉影」、「撫琴鼓瑟」、「批亢搗虛」……一式接著一式使將出來,隻聽得一片兵刃交碰的丁丁聲,一時間火花迸濺,漫天寒光裹住瞭兩人的翻舞的身影,旁人亦看得眼花繚亂,敵我難分。
「河中府天都的絕學——陰陽六合扇,此人來頭不小,冰月壇主可要小心瞭。」幻月聖後的聲音從大殿中飄出來,繚繞在半空裡久久不絕。
天亮聽得清清楚楚,心裡又是欽佩又是害怕——欽佩的是幻月聖主一眼就看出瞭他的看傢本領,害怕的是她武功深不可測且又喜怒無常。
「好樣兒的,能接住冰月靈劍二十招的江湖後生也沒幾個!」冰月向後飄出三尺,深吸一口氣之後,身形一緊復又攻上來,一劍緊似一劍,劍劍直指天亮的要害之處。
天亮見她毫不留情,心中便有幾分忿怒,吼一聲「當心瞭」便狂攻而上,手中的鐵骨摺扇化作一波波層層疊疊的扇浪逼得冰月連連退卻。
冰月滿面通紅,胸口起伏不止,那咬牙缺齒的模樣如同見瞭與她有深仇大恨的夙仇一般。一路劍法使下來仍然占不到天亮一點兒便宜。
正在難分難解之際,大殿內傳來一聲懊惱的吆喝聲:「雪月壇主何在?」
「屬下在此!」立刻有個女人脆生生地應道。
「去助冰月壇主一臂之力,將那小子的人頭割下來!」幻月聖後沉聲發令。
「遵命!」
天亮心裡一驚,一道白光已叢殿內激射而出,一名身穿雪白衣衫的少女卷入戰團之中,兩把長劍配合無間,砍削劈刺連綿不絕。
要擊敗冰月怕也不容易,現在又多瞭一個雪月壇主,天亮登時感到目不暇接,壓力陡增。激戰已成膠著狀態,他逃又逃不瞭,叫又叫不出,隻得硬著頭皮遊走於兩柄長劍交織成的劍網之中。
一盞茶工夫不到,天亮已是氣喘籲籲,汗流浹背瞭。他忽然又聽到幻月聖後在殿內發號施令:「雨月,霧月,二壇主上前聽令。」
「屬下在!」兩個女子的聲音齊刷刷地回答。
「本座座下四大壇主都出馬,再搞不定一個毛頭小子,就別回來見我!」聖後怒氣沖沖地說。
「是,屬下定然不負聖後厚望!」
話音剛落,兩個絕色少女手持長劍,一個身穿橙色衣衫,一個身穿紫色衣衫,像幽靈般從殿內地飄出來同冰月雪月一道裹住天亮廝殺。
「不要手下留情!」冰月嬌呼一聲。
天亮哪能不知道,她這是提醒他要分外留神。隻是他又累又餓,早已力不從心,盡管使出渾身解數來奮力搏殺,仍舊無法突破密不透風的包圍圈。
冰雪雨霧四壇主,四種不同的顏色,圍著天亮走馬燈地狂攻不休。
天亮左騰右挪,上遮下攔,直累得氣喘如牛。有好幾次僅是險險避過劍鋒,雖未傷著皮肉,卻也嚇得一身冷汗。
一炷香之後,天亮漸感體力不支,心想怕是在劫難逃瞭,急得哇哇亂叫:「好姐姐……姐姐……快叫她們住手,我還不想死啊!」
冰月閃到包圍圈外,傷心欲絕地說:「好弟弟,不是我不救你,聖後的命令,誰也不能違抗,就讓姐姐親手送你一程吧。」
「聖後無情,難道你們跟她也是一般鐵石心腸?!」天亮絕望至極,手忙腳亂地在劍光中騰挪跳躍,奮起最後一點力量使出一招「強龍擺尾」,當當當地擋開三柄長劍之後,將手中鐵骨摺扇往半空裡一扔,仰天長嘯一聲:「吾命休矣!」便閉上雙眼引頸待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