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找死還不容易?!」雪雨霧三壇主齊聲嬌喝,隨之人劍合一,三柄長劍拖著三色的流雲淩空分別射向天亮上中下三路。
閉上眼的那一剎那,天亮突然頓悟瞭生命的短暫虛幻,直如《金剛經》中所雲:「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內心無比地悲涼。
感受著撲面而來的劍氣,天亮似乎聽見瞭鮮血迸濺的噝噝聲。「爹地娘親,哥哥妹妹,如果有緣,來生再見瞭。」他在心裡默默地想……「住手!」冰月驚呼一聲,搶在雪雨霧三壇主前頭橫插進來,用身體翼護住天亮。
眼看就要刺中冰月壇主,三壇主花容失色,半空裡生生運起勁道往後一撤,翻瞭幾個筋鬥才在三丈開外站穩瞭身子。
「姐妹們,我求求你們饒他一命吧!」冰月顫聲央求道。
「冰月姐姐!你雖是四壇主之首,但這是抗命不遵,看你怎麼跟聖後交待?」雪月壇主大惑不解。
沒有利劍刺破皮肉的劇痛,隻有女人的發香撲鼻,金剛睜開眼來看見冰月擋在自己面前,心頭一熱感激地說:「謝謝姐姐!」
冰月轉過身來,拉著他的手說:「你先別謝我,快與我進殿去向聖後求情。」
天亮垂頭喪氣地跟在冰月的身後進瞭大殿。
兩人來到月牙臺前,不待聖後責問,冰月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天亮一愣,怎奈自己是敗軍之將,忙歪歪身子跟著不情願地跪瞭下來。這一次,他學乖瞭很多,一直將頭垂在胸口上,再也不敢抬頭望向臺上的那個歹毒的女人瞭。
冰月向著盛怒的聖後深深地拜一拜,就此匍匐子地上不敢抬起頭來,惶恐地說:「啟稟聖後,屬下未能完成任務,罪該萬死!」
「哼!」聖後哼瞭一聲,一雙丹鳳眼因氣憤至極而睜得圓圓的,冷冷地說:「依我看,你豈止是未能完成任務,簡直就是不將本座放在眼裡。」
「屬下不敢!」冰月的肩頭驚恐地顫抖著,「屬下自幼孤苦,幸得跟隨聖後學成一身本事,聖後慈恩浩蕩,如同再生父母一般,屬下忠心日月可鑒,哪裡敢有半點藐視聖後之心?」
聖後的臉開始松弛下來,「為瞭一個臭男人違抗本座的命令,你怎麼解釋?」她探身問道。
「啟稟聖主,天亮擅闖幻月宮,也是屬下出的主意,」冰月見聖後氣消瞭不少,繃緊的心弦心情也跟著松弛下來,說起話來不慌不忙的:「隻因我幻月宮正在用人之際,屬下見他天資聰穎且善解人意,希冀有朝一日能為聖後所用,立些微薄的功勞也好——豈料卻惹得聖顏大怒,過錯全是屬下造成的,請聖後責罰屬下,屬下絕無怨言!」
「唉……」聖後嘆瞭一口氣,擺擺手說:「罷瞭!罷瞭!你們四位壇主都是本座手把手教出來的得意弟子,就像本座的親兒女一樣,又曾為幻月宮立下過汗馬功勞,本座怎麼舍得責罰你呢?這樣做豈不是自毀前程麼?」
「謝謝聖後開恩!」冰月松瞭一口氣,用手肘碰瞭碰呆木瞭的天亮,小聲提醒說:「還不快快謝過聖母不殺之恩?」
天亮這才回過神來,忙不迭地伏下身去,感激涕零地說:「謝謝聖後赦免之恩,在下沒齒難忘。我這就離開幻月宮,永不踏入半步。」說罷起身拱拱手,轉身便往外走,心想:這種蠻不講理的地方絕不是久留之地,越早離開越安全。
「站住!」幻月聖後一聲斷喝。
天亮嚇瞭一大跳,定在殿門前進也不是退也不好,側著耳朵聽候發落。
「你當幻月宮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幻月聖後臉色一變,沉聲說。
天亮心裡一緊:這下完瞭,想走也走不掉啦!
幻月聖後接著說:「我剛才赦免的是冰月壇主,至於怎麼發落你本座還沒想好呢!」
「屬下有個建議,不知聖後……」冰月搶著說。
幻月聖後似乎很感興趣,迫不及待地打斷瞭她的話:「說來聽聽。」
「此等庸俗男人,可謂『留之無用,棄之可惜』,不如交由給屬下來看管,觀察幾日再做定奪,不知聖後意下如何?」冰月從容地說。
「唔……這樣也好。」聖後若有所思,輕輕地點瞭下頭。
「謝過聖後!」冰月趕緊起身拜謝,轉身快步走到天亮身邊啞聲說:「快走!」說畢逕自走出大殿消失在瞭殿門左邊。
天亮趕緊抬腳跨出殿外,屁顛屁顛地跟上去。兩人一前一後沿著大殿左側長長的走廊直往殿後走。他這次多瞭個心眼,一邊走一邊留心宅院與宅院的位置和可供標記的事物特徵,以免將來逃跑時情急之下找不到回去的路。
殿後是並排四間考究的廂房,門口垂手立著兩個的婢女,看樣子也不過二八年紀。高大的松柏就是院墻,繁茂的枝葉讓人幾乎忽略瞭它們的存在。
一路無話,冰月領著天亮踏進的是最左手那間。
房間不大,用幾折精心雕刻著山水畫屏風隔開為內外兩室。外室擺放著女兒傢用的梳妝桌和碩大光潔的銅鏡,還有幾張靠背椅圍著一張圓形的餐桌,一看就知道是日常起居的地方。內間放著一張紅木雕花秀塌,紗帳輕攏,軟被生香,應該就是冰月的閨房瞭。
最吸引天亮眼球的,要數墻上掛著的裝飾軸圖,內外兩室加起來大概有十幾張。細看下來,副副皆是唐代周昉的真跡。畫上的那些仕女神采豐厚,衣裳簡勁,色彩柔麗,個個面容姣麗,裸露著半片酥胸,乳溝深深,眼神勾魂攝魄,宛如真人一般就要走畫上走下來投入天亮的懷抱,與他翻雲覆雨一番,看得他兩隻眼直勾勾的落在上面下不來瞭。
「傻看什麼呢?光看肚子會飽的麼?」冰月輕輕地拍瞭一下他的肩頭,笑盈盈地說。
「啊……就是看看……看看……」天亮臉頰呼啦啦地燙成一片,連忙收回眼光來,「你這麼一說,我還真餓得慌!」他苦著臉說。
冰月莞爾一笑,啪啪啪拍幾下巴掌,門外那兩個婢女便走進屋來,一齊走到冰月跟前畢恭畢敬地彎下腰去:「請壇主吩咐!」
冰月用徵詢的目光看看天亮,關切地說:「弟弟,走瞭這麼長時間的路,又同我們打鬥許久,想必你是餓壞瞭,要吃什麼就盡管說來,我好吩咐下去。」
「好姐姐!我現在可是饑不擇食,隨便給我什麼都吃的下,你隨意叫幾個傢常菜就行瞭。」天亮說話時,肚子不爭氣,咕咕咕地唱起瞭空城計。
「嘻嘻,你倒好招待!」冰月伸手摸摸天亮的臉,扭頭吩咐那兩個婢女:「四個小炒,一壺酒,包子饃饃,各來一籠。」
婢女應聲退出。
屋裡就剩下瞭兩個人瞭。天亮雙腿一軟坐到椅子上,舒適地伸瞭一個懶腰說:「要不是姐姐,今兒險些把小命都丟瞭。」
「好弟弟,你今天也真夠嗆,」冰月掩上門,滿面笑容地朝天亮走來,嘴裡說:「待會酒菜上來瞭,好好飽餐一頓,再美美地睡上一覺……」一屁股坐到瞭天亮的大腿上。
「就在這間屋裡嗎?」天亮望向屏風,屏風後面可是冰月的閨房啊。
冰月在他臉上輕輕地吧唧瞭一下,笑道:「你也看見瞭,幻月宮上上下下都是財狼虎豹,還是在姐姐這裡安全,我能保護你。」
天亮相信這話,剛才在冰月替他求情的時候,他從幻月聖後那無可奈何的表情上就看出來瞭:冰月深得聖後寵愛,享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優待。
「可是……聖後就那麼討厭男人麼?」天亮此刻仍心有餘悸。
「你怕什麼?再怎麼說,聖後也是個女人。」冰月斜牽著身,雙臂吊著他的脖頸吃吃地笑。
「還女人呢!」天亮哼瞭一聲,「想想剛才的情形,我怎能不害怕?我看她就是個喜歡草菅人命的大魔頭,要不是姐姐憐憫,我還有命坐在這裡嗎?」
「噓!」冰月伸出食指按住他的嘴唇,「這話可不能亂說,要是傳到聖後耳朵裡,就是神仙下凡也保不住你瞭。聖後能放過你,就說明她並不討厭你呀!」
「是嗎?」天亮不信。
「聖後也有聖後的苦衷啊!你想想……」冰月眨巴著眼睛,一雙長睫毛忽忽地閃動著,「幻月宮上上下下幾千人,個個都是年輕貌美的女孩,俗話說『哪個少女不懷春』,正值春情勃發的大好年華,要是聖後不能三令五申令出必行,那很快就會成為一盤散沙的。」
「噢!照你這麼說,我還得好好謝謝她瞭。」天亮沒好氣地說。
「那你怎麼不先謝謝姐姐呢?」冰月不悅,生氣地嘟起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