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瞭水月灣包房,肖石走在昏暗的走廊裡,臉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忿忿然。他打瞭周海敏,第一次,他打瞭一個女人,即使以前有女犯罪嫌疑人或女流氓拒捕,他也僅僅是“制服”,而不是毆打。
肖石認為她該打,當年辛苦逮住的死刑犯,鐵證如山的死刑犯,她一個莫名其妙的“絕癥”,就搞成瞭死緩,現在不僅沒絕死,還大搖大擺的在外邊晃悠,肖石想想就來氣。現在又僅憑第一面的印象,就認定他是“小白臉”,從而歪曲他的人品,甚至還要利用姐姐大做文章,他覺得這個女人不僅無情無義,簡直沒人性。
大廳燈光依舊,音樂緩緩飄蕩,氣氛柔和依舊,隻有服務生站在吧臺裡,擦著那些永遠擦不完的杯子,象是無所事事,又象是執著著一件該做也很值得做的事。
凌月如端著一杯咖啡,正慢慢的呷著,忽然看見他一臉不善的出來,頓時一驚,忙上前道:“弟弟,你怎麼啦,臉色這麼難看?”
肖石看著姐姐,嘆瞭一口氣道:“別提瞭,你那個所謂的律師朋友,她已經接受瞭肖凌親戚的委托,是原告的律師,她根本不是來幫我的,是來和解的,還勸我接受金錢,把妹妹讓出,是可忍孰不可忍!”
凌月如呆望著他,愣愣的道:“怎麼會這樣,真的假的?”
“真假你問問她知道瞭!”肖石喘瞭口氣,又道:“凌姐,她現在認定瞭我們之間有不正當關系,而且已經決定搞到法庭上去,從人品方面認證我不適合收養肖凌,我真不知道她是怎麼當你朋友的!”
凌月如睜大眼睛,呆呆的望著他。臉上是一付難以置信的表情,好半天才道:“不是吧!她憑什麼認定你人品不端?就因為我們關系不正常?可這跟人品也扯不上關系呀!再說小敏也不是這樣的人!”
姐姐的話有道理,肖石歪頭想瞭一下,服務生正偷眼看著他們。他瞥瞭一眼,回頭道:“我也覺得奇怪,可事實如此,我一語戳穿瞭她,她已經親口承認瞭,估計肖海平可能承諾瞭比較可觀的委托金。”
凌月如看瞭他一眼,沒說話,但對他的的推斷並不認同。周海敏的委托金很高不假,但她不是個貪財的人。又不缺兒,沒理由為瞭區區委托金代理這樣一個沒來由的民事官司。
好象明白姐姐在想什麼,肖石扶住她的肩頭,真誠的道:“凌姐,你這麼幫我,我已經很感激瞭,但我不想你因為我失去一個朋友或者名聲受到玷污!反正我也不在乎官司的輸贏,你還是別管這件事兒瞭!”
悠揚的音樂聲仍在響著,凌月如微白瞭他一眼,不悅道:“如果她真象你說的那樣,我還能當她是朋友嗎?”
肖石苦笑瞭一下,沒說話。
凌月如輕嘆一聲,湊前一步,拍瞭拍他的臉頰,輕聲道:“傻第第,放心吧,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姐姐,會全力支持你!”凌月如並不清楚具體情況,也不知道兩人間發生瞭什麼。但她相信,肖石不會錯。
肖石很感激,一股暖柔柔的情緒從心間湧過。被全無保留的信任,這種感覺,絕非語言所能表達,他和周海敏的矛盾已經結成,而姐姐是無辜的。看著姐姐美麗自然的面龐。他笑瞭笑,不自覺的攏攏瞭她鬢邊沒有絲毫凌亂的發稍。
姐姐也笑瞭,很美,兩人溫柔對視。凌月如攬上他的腰,兩人身體相貼。“你先走吧,我再去跟她談談,回頭找你。”
“嗯。”肖石點瞭點頭,有些不舍的走瞭。
凌月如凝神想瞭想,平靜瞭一下自己的情緒,轉身返回水月灣。
天清氣朗,嫣紅的陽光透過有色玻璃,映照在大理石地面上,幻出一片紫溶溶的顏色。周海敏站在窗前,手裡夾著一支女士香煙,慢慢的轉過瞭身。
“小敏,到底怎麼回事?你真的接受瞭……呀!小敏,你的臉怎麼啦?”凌月如看到瞭她又紅又腫的左臉,忙扯住她的手臂。
周海敏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笑,仿佛是在自嘲,一縷煙霧隨之沁出。“沒什麼,拜你那個弟弟所賜,挨瞭一巴掌!”
凌月如望著她的臉頰,不自覺的咽瞭口吐沫,睜大眼睛道:“你是說,他打你瞭?”
“你不信就算瞭!”周海敏看瞭她一眼,回身將沒抽幾口的香煙掐滅,又拎起自己的手提包。
凌月如暗嘆一聲,無奈搖瞭搖頭,又上前道:“小敏,到底怎麼回事?”周海敏轉過身,耐著性子道:“月如,我們交往不少年瞭,雖然關系不能說很深,但始終很真。你當我是朋友呢,就聽我一句,離他遠點兒,這種人不值得你喜歡。”言罷向門口走去。
“喂!”凌月如跨一步,扯住她的手臂,極盡真誠的道:“小敏!我弟弟是什麼樣的人,我非常清楚,我相信你們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你要當我是朋友,跟我好好說說,你們之間到底發生瞭什麼事?”她和肖石的關系,現在不是分辯的時候,但她相信,這絕不是問題的關鍵。
“弟弟!哼!這種弟弟你也相信?”周海敏望著凌月如焦急而真誠的眼睛,不屑的搖瞭搖頭,又正色道:“月如,我是律師,接受任何代理都會認真取證,從不信口開河,你要是不信,等到瞭法庭,我自然會揭穿他的真面目。”提到法庭,周大律師恢復瞭一貫的冷靜和自信,轉身飄然而去。
“小敏……”
周海敏去遠瞭,凌月如嘆瞭一口氣,無力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端起面前的一杯咖啡,皺眉思索瞭起來。
她絕不相信自己和肖石的關系會有什麼文章可做,就算有些小小的不道德,但肖石未娶。她未嫁,到瞭法庭,這種事兒沒有任何說服力,兩人可以澄清事實。甚至直接否認,而且周海敏也拿不出證據。那到底是為什麼呢?她相信這裡一定還有其他問題,而且肯定是誤會。
肖石和周海敏都是超級固執的人,解除這樣兩個人間的誤會,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她相信,隻要花點精力,在兩人之間跑一跑,想解釋清楚也不難。不過她有瞭一個大膽的想法。決定暫時不解除二人間的誤會,而是讓二人大幹一場。
誤會早晚都會解除,但機會難得,官司輸贏又不會損失什麼,弟弟既然已經決定瞭要報考律師,周海又是一個出色的大律師,與其這樣,不如讓他在成為真正的律師前,放手先和這位律政佳人在法庭上大幹一場。
周海敏挨瞭打。正在氣頭上,肯定會用盡一切手段來打贏這場官司。凌月如相信,隻要弟弟擺正心態,以學習的態度對待這場官司,以成心對憤怒,一定會收獲不小。如果意外讓周海敏摔個不大不小的跟頭,說不定可以先把名字在司法界掛個號。
真是撿來的便宜,真是天助弟弟!凌月如開心的喝下瞭一口已經半涼的咖啡。
“噗——!”凌月如突然把喝到嘴裡的咖啡一口吐出。
她伸著舌頭,惡心無比。一個煙頭已經臃腫散花,正悠閑的泡在咖啡裡…….
………………
“嘭!”周海敏狠狠的摔上車門。起動瞭車子。
車子沖上路面,開得飛快,周海敏盯著前路,一張俏臉嚴肅而陰冷。被人打瞭一巴掌,這真是奇恥大辱,她發誓。一定要讓這個濫男人得到報應。
周海敏沒有說謊,一開始她並沒有接受肖海平的委托,直到肖海平憂心忡忡的說出一個事實,才改變瞭她的初衷。現在,我們把時間推回頭一天的下午。
斜斜的陽光映著中年男人的臉,周海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靜靜聽完瞭肖海平的委托陳述。她瞥瞭這個暴發戶一眼,帶著幾許輕蔑,這種情況下,任誰都不會同意把孩子還回去。這沒有什麼餘地。
周海敏平靜的道:“肖先生,很抱歉,通過你的陳述,我認為即使上訴,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我希望你能放棄。”雖然她樂於接受高難度的挑戰,但不意味著會蠢到代理一個必輸無疑的官司,而且她聽說肖石這個人,是個很出色的刑警。
“一點機會也沒有嗎?他可是非法收養啊!”肖海平憂心的望著這位S市的名律師。
“沒有,從道義上講,就不會受到法庭的同情,而且時間已經過瞭八年你的侄女長大瞭,雖然還沒有成年,但法庭也會尊重她的意見。”周海敏回答得很幹脆。
肖海平心裡一沉,不自覺的舔瞭舔嘴唇,講瞭半天瞭,周海敏甚至沒讓人給他倒一杯茶。略做遲疑,肖海平眼珠一轉,又道:“周律師,那個人不配收養我侄女,他可能是個變態!”
“變態?!”周海敏正在喝水,聽後不禁一驚,忙放下杯子問道,“肖先生,我雖然不認識那個人,但也聽說過他,還是個很不錯的警察。你這麼說,請問你有什麼根據?”
肖海平直起眼道:“我找他的時候,他正把玩著我侄女的內褲!”
周海敏聽後一愣,收養孤女八年之久的男人,居然是一個把玩女性內褲的變態?這太令人吃驚瞭。“你怎麼知道那是女人內褲?”
“因為是粉紅色的!”肖海平雙眼一亮,看到瞭成功委托的希望。
“你又怎麼知道是你侄女的?”
“他沒結婚,傢裡除瞭我侄女,也沒有其他人。”
周海敏稍做考慮,道:“或許他正在收洗完的衣服,恰巧收到這條內褲,趕上你敲門,就來開門瞭,這是一種無意識習慣行為,生活中經常會有這種事,這很正常。”周海敏說完,又端起水杯,悠閑的喝水。
肖海平又道:“問題是我侄女住在學校,平時不在傢,怎麼會有洗完的內褲?”
周海每再度停住,把眼光掃向肖海平沒有一絲胡須的下巴。這個事實不能說明什麼,但肖石的警察業績和這個內褲行為聯系起來,倒是勾起瞭她的好奇心。
肖海平見瞭,不失時機的道:“周律師,如果你能幫我要回孩子,委托費方面我可以……”
“肖先生,我還沒有接受你的代理要求,即使接受瞭,我們也有自己的規定,不勞你費心。”周海敏冷冷打斷,又坐正身體道:“這樣吧,請你先回去,我核實一下情況,明天給你答復。”
“哦,那好,麻煩周律師瞭。”肖海平站起身,放心瞭不少,從拒絕到核實,總是進瞭一步。
“還有——”周海敏盯著這位暴發戶,平靜的道:“如果我最終沒有接受委托,肖先生也要支持咨詢費,我希望你清楚。”
“哦,這個,沒問題。”肖海平一愣,木木的點瞭個頭。
肖海平走後,周海敏立刻向助手張唐下達瞭調查肖石的命令。張唐出身國安局,黑白兩道兼通,三年前在招待任務中吃瞭官司,被她救下,後主動要求到事務所當助手。三年來,周海敏大部分取證過程,都是由他一手完成的。
第二天一早,周海敏剛上班,就收到瞭簡單的報告:肖石,男,26歲,孤兒出身,未婚,與一女警有戀愛關系,前刑警隊破案高手,功勛赫赫,一個月前因毆打上司主動辭職,現在松竹路修自行車為生。八年前第一案,因拒捕自衛手斃兩名人犯,但動機有些懷疑,此後,非法收養瞭該案中一名孤女。現住XX小區,同住的還有一女教師,關系不明。另外,還與某富傢女關系密切,但尚待調查。
報告很短,但內容很豐富。肖石的出身,業績,經歷,甚至修自行車,都勾起瞭周海敏極大興趣。更重要的是,從男女關系上看,她判斷肖石是一個濫男人,聯系到內褲事件,所謂收養孤女的動機和行為絕對值得懷疑。
見周海敏看完瞭,張唐道:“周主任,目前我隻調查到這麼多,要不要繼續?”
“嗯,很好,辛苦你瞭。”周海敏很滿意,張唐從不讓她失望。“你繼續調查,把重點放在男女關系和性取向方面,有什麼發現隨時向我報告。”
“明白。”
張良走後,周海敏撥通瞭肖海平的電話,接受瞭他的代理委托。她決心大幹一場,把女孩兒從“濫男人”手裡解救出來,盡管這個案子可能會很難。
當然,那時她並不知道,報告中的富傢女,是她的好友凌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