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孩子就生長在這樣一個地方,這裡西面一帶都是山區,山窩子裡有一條曲折的小河蜿蜒而下,徑直流向東邊的平原上。而這個小河在這一帶叫做沙洺河,他們住的村子叫做沙坡溝。
剛剛打春的沙坡溝還是一些冬天的氣息,沙洺河上仍然是一層厚厚的冰,唯一不同的是可以聽見冰下面潺潺的流水聲瞭,而河道旁邊幹燥的垂柳在遠遠的看來,竟然泛起瞭一絲絲淺綠,是的,春天來瞭,雖然溫度不見得低多少,但是萬物最先感知。
呂陽今天很是興奮,帶頭沖在最前面,揮舞著手中的書包,像個得勝的旗子,呼喊著往村莊裡跑,而緊隨其後的就是三蛋子瞭,他永遠是呂陽的小跟班,並且決定自此之後死心塌地跟著這個大哥哥,也是格外興奮地喊叫著跑著。而最不開心的當屬銅鎖瞭,他沒想到會被個不起眼的小子打敗,因此鬱鬱不樂地跟在後面磨蹭著往傢裡走,本來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的鐵柱也訕訕地跟他招呼瞭一下後,也甩開瞭膀子找他的新主子去瞭。
呂陽的父親呂更民是個退伍軍人,自從退役後就在沙坡溝種點地,偶爾進山打打獵,也不出去打工,因此傢裡過的緊巴巴的,而呂陽的媽媽王雪琴卻是個十裡八鄉聞名的美人,別看呂陽都十三歲瞭,上面的姐姐呂貞貞今年也十五歲瞭,可是王雪琴仍然半老徐娘,甚有女人味兒,一舉手一投足都能惹的眾人追捧不已。因此惹的呂更民常常苦惱不已。
回到傢中,呂陽徑直到廚房內,先開水缸蓋子,舀瞭一瓢水,咕咚咕咚喝起來,大冷的天也不覺得涼。
「臭孩子,怎麼都大晌午錯瞭才回來,又去哪裡野去瞭。」王雪琴嘮叨著,把飯菜端瞭上來,又對著院子裡做木工活兒的父親呂更民喊瞭一聲,「當傢的,吃飯吧。」
呂貞貞聽到叫聲,放下作業,從裡屋出來,一傢人坐在瞭桌子旁邊。一圈海碗早已舀好瞭玉米面粥,桌上放著幾盤小菜,其中是一盤野兔肉,一盤醃黃瓜,還有一盤炒雞蛋,雞蛋嫩黃嫩黃的,絕對是傢養的柴雞蛋。
一傢人還沒有坐好,呂陽的手已經伸到瞭桌子中間的饅頭框裡瞭,啪地一聲,王雪琴拿筷子打在他的手上,「猴急,猴急,就知道猴急,洗手瞭嗎,你看你那小手黑油油的像是抹瞭一層黑油。」
呂陽很不情願地出去洗瞭手,又疾馳麻黃地跑回來,拿起個大饅頭啃上一口,又抓起一塊兔子肉大嚼起來。
「弟別急,都是你的,姐姐不吃都給你留著呢。」說著呂貞貞把盤子向他那邊推瞭推,放在瞭他的旁邊。
「嘻嘻,還是姐姐好。」呂陽滿嘴東西,從嘴縫裡擠出來幾個字,一臉傻笑的看著姐姐。
呂更民自從退役之後就變得悶頭悶腦的,總是耷拉個腦袋不愛說話,可以說一錐子紮不出個屁來,看起來壯壯實實的,就是說不出句完整話,傢裡啥事兒都是媳婦王雪琴出頭料理,他總是蹲在墻根下一個勁兒地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袋。
他看著一傢子其樂融融地他甚是欣慰,倒瞭一杯小酒,滋溜一口下肚,仍不動筷子,看著全傢人吃得噴香,他是最開心的。傢裡沒啥收入,他時不時的上山打點野味,今天大早晨上山,到半晌回來,手裡提瞭兩隻野兔,一隻給瞭隔壁柳傢,一隻自傢燉瞭。
隔壁柳傢是一傢寡婦,柳鳳兒是這個村土生土長的人兒,傢裡招瞭個上門女婿,可是生下女兒柳莉莉後,他就得瞭一場病死瞭,剩下這對孤兒寡母的相依為命。柳鳳兒與王雪琴關系不錯,整天膩味在一起幹傢務活兒,常常嘮傢常,而柳鳳兒人長得漂亮,自從成瞭寡婦後一雙杏眼更加水汪,身子越長越風韻,惹得很多後生半夜拱門子。可呂更民總能聽見柳鳳兒半夜起來罵街,還放開傢裡的大黃狗,那大黃狗也是滲人,汪汪叫著就沖向瞭大門,嚇的那些二流子尥蹶子就跑。慢慢全村人都知道柳鳳兒的堅貞,村裡也就沒人再來騷擾瞭。
柳鳳兒長得漂亮,加上又會來事兒,看著呂陽出落得越來越利索壯實,心裡更是一百個開心,滿嘴兒叫著兒啊兒啊的,總是半開玩笑地說要把同歲的柳莉莉嫁給他做媳婦。
柳莉莉也出落的跟水蔥兒似的,相當水靈,看的王雪琴一傢也是很開心,內心裡也把這個丫頭當做瞭未來的兒媳婦,因此王雪琴也總是半開玩笑的讓柳莉莉喊她媽媽。倆傢心照不宣,但等著倆孩子初中畢業,一畢業立馬給他們成親,好結成兒女親傢。所以倆傢走的越來越親近,地裡有啥活兒啥的呂更民二話不說,默默就給收拾瞭,由於是把種地好手,農活兒幹的漂亮,地裡的收成也不錯,柳鳳兒傢裡小日子也過得去,加上柳鳳兒編的一手好籮筐,是不是的讓呂更民趕集給捎帶著去趕集賣瞭,她傢的日子比呂更民傢還滋潤。
吃完飯後,也不用去上學瞭,呂陽一溜煙兒地跑去瞭隔壁他柳姨傢裡,他幾乎長在瞭隔壁院子裡,有事兒沒事兒就愛去那邊玩兒,傢裡大人知道倆孩子親近,也不攔著,故意給他們創造機會讓他們在一起多玩兒。而呂貞貞自覺地收拾完碗筷後,回屋學習去瞭,她已經初三瞭,再過小半年就要考高中瞭,因此學習格外用功。
「柳姨,柳姨,莉莉在傢麼。」還沒有進門,呂陽扯著嗓子就喊起來瞭。
「賊小兔崽子,叫媽媽,別總姨姨的喊。」柳鳳兒看呂陽跑進院子裡,甚是開心,一手撩開厚重的棉佈門簾,斜依著門框納著鞋底說道。
看著呂陽進屋坐在瞭炕沿上,柳莉莉趴在桌子上寫作業,開心地問他今天是怎麼把銅鎖摔地上的。
「嗨,還不是爹教我摔跤,我還以為用不上呢,結果三兩下就把他撩地上瞭。」呂陽高興,說起來也豪邁瞭許多。
「就是,我就知道更叔教的好,那銅鎖還急赤白臉地說自己絆倒的,可拉倒吧。」柳莉莉說道。
「怎麼,你當時也在場瞭嗎?」
「是啊,我在大土疙瘩後面瞭,我怕他們欺負你,在後面追著看瞭,萬一你被屈瞭,我好回傢喊更叔。」莉莉說道。
「還是莉莉姐好,恩,以後我就娶你做媳婦瞭。」呂陽插著腰說著,稚氣的臉上浮現瞭一絲大男人似的豪邁。
「去你的吧,我才不做你媳婦呢。沒羞沒臊的。」莉莉俏臉一紅,低頭說道。
「噗嗤,」柳鳳兒看著倆人青梅竹馬的樣兒一笑道:「你小子可不許耍賴,將來我可指著你養老呢。」
「放心吧柳姨,我一定支撐起這個傢,把咱們這兩個傢都養的好好的,將來都住大別墅。」呂陽大聲地說著,擺出一副大男人的架子,卻露出一副稚嫩的聲音來。
「嘚嘚,還是你好好學習吧,柳姨有你這句話就值瞭。」柳鳳兒甚是開心,從抽屜裡拿出糖果,遞給呂陽,「吃吧兒子,莉莉都舍不得吃呢,專門給你留的。」
「啊,謝謝姨,謝謝姐。」呂陽毫不客氣,剝開一顆放進嘴裡。柳莉莉與他同歲,但是生月略大。
看著呂陽吃得帶勁兒,柳姨坐在呂陽旁邊問道:「甜不兒子?」
「柳姨最好瞭,」說著上去樓住柳姨脖子,扭軲轆糖似的攪在瞭柳姨身上,嘴巴還啪嘰朝柳姨臉上親瞭一口。看的莉莉一陣臉紅,都這麼大瞭,還跟個孩子似的,比我跟媽都親密。
「啊喲,小祖宗,不許叫姨,叫媽媽。」柳姨一陣幸福,村裡人重男輕女,她從來就是喜歡兒子,總是毫不遮掩地疼愛呂陽。
「媽,好媽媽。」說著又吧唧吧唧親瞭幾口。
「行瞭,行瞭,沒羞沒臊的,趕緊下來吧,那是我媽媽好不。」柳莉莉泛起一陣醋意,忍不住喝止道。
從柳姨身上下來,呂陽從框子裡抓瞭一把糖果放在口袋裡,說道:「我不跟你們說瞭,我約瞭三蛋兒瞭,我們要一起去河裡捕魚,晚上我給你們送魚。」
說完尥蹶子沒瞭影子瞭。
剩下柳姨跟柳莉莉在傢閑聊。
「今天陽陽跟人傢打架瞭?」柳姨身為關心地問道。
「可不,把銅鎖摔瞭兩個跟頭,銅鎖再也不敢炸翅瞭。」莉莉低著頭一邊寫作業一邊說道。
「噢喲,這臭孩子,也不怕打著瞭,看我不告訴他傢大人。」柳姨心裡直突突。「再說瞭銅鎖可是咱們村主任的兒子,打著人傢瞭咱也擔待不起啊。」
「打他也活該,誰讓他挑事兒呢。」
「你具體說說是怎麼回事兒。」柳姨坐下,認真地聽著。
於是莉莉就仔細的把來龍去脈給媽媽詳細說瞭一遍。
柳姨沉默半晌,忽然沒來由地說道:「二嘎子真那麼嚷嚷的?」
「嚷嚷什麼?」柳莉莉沒有明白過來,忽然像是明白瞭似的,認真點瞭點頭說道:「是的,他還說比他爹的還大呢。」
「啊?」柳鳳兒又是沉默,緊跟著發覺自己臉頰有些發燙,不由自主摸瞭摸臉頰,那是剛才呂陽親她的地方。二嘎子是誰?老嘎子的兒子,老嘎子跟媳婦在街上幹架,媳婦嫌他那玩意兒太大,整的太疼,就不讓他整,結果兩個人就沒羞沒臊的打到瞭大街上。那會兒柳鳳兒還心想,老嘎子那傢夥能多大呢,他那媳婦有這麼好的玩意兒不用還吵架,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傻逼玩意兒。
「你說陽陽那玩意兒我也見過,就跟個鉛筆頭似的,他們怎麼就非說他的那個大呢。」柳莉莉仍舊感覺莫名其妙。她哪裡知道啊,那會兒他們才四五歲,一起光著屁股玩泥巴,他那玩意兒當然跟個鉛筆頭似的。
忽然像是醒悟瞭什麼似的,柳鳳兒又問銅鎖摔的重不重,柳莉莉說看著銅鎖一瘸一拐地回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