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梅隆王城
我們打點瞭行裝,然後用兩天的時間趕路,來到瞭那所被戰鬥蹂躪的面目全非的所羅門的據點。
與魯恩希安他們在此地戰鬥的場景在我的記憶之中依舊清晰,可是此時此刻,我根本沒有閑暇去體味曾經令人無比澎湃的戰鬥。
因為我們接下來的旅程,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我用瞭不算短的時間找到瞭隱藏在地下深處的那艘太空穿梭機。我戰戰兢兢的試著按瞭啟動的開關,然後聽到瞭令人狂喜的電子回饋聲音。
這艘太空梭是足以搭載千人級別的大型機種,我從來進行過相關的操作,所以光是在駕駛室裡研究操作的細節就花費瞭我整整一天的時間。
好在高度完善的輔助人工智能極大的簡化瞭我的工作量,隻要我搞清楚瞭與AI的交互界線,剩下的工作就可以完全撒手瞭。
在我忙碌的時候,阿紗嘉隻做瞭一件事情,那就是搜刮瞭這個據點所有能吃的東西裝上瞭穿梭機。
當一切準別就緒之後,我打開瞭機庫厚重的合金混凝土頂蓋。陰陰沉沉的紫色天空籠罩瞭出口的視野,但我的心情已經和之前完全不一樣瞭。
機械的震動感摩擦著我躍動的心臟,我們向上空飛去,一直飛著,仿佛不會停歇。
被相位能量影響下的地球,第一次在太空中撒發出朦朧的紫色光譜。這是我與地球的永別瞭,這個星球在我們的身後變得越來越小。在她上面即將發生的事情,從時間軸上變成瞭和我們無限遠的坐標。
太空中如此皎潔的月亮,在我們的視野中逐漸擴大。我的心臟提到瞭胸口,操作著太空梭偏開瞭一個微小的角度,向她身後滑去。
當那第三艘移民飛船的身軀終於凸出瞭月亮邊緣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胸口都快要破裂瞭。初邪真的留下瞭飛船,她在這件事情上沒有說謊。
阿紗嘉感受到瞭我的喜悅之情,她欣慰的看著我,帶著一點俏皮揪瞭揪我的耳朵。女孩的這個動作似乎包含瞭很多復雜的意味,但我已經無法分辨。
那艘巨大的飛船很快籠罩瞭我們的舷窗。這是一艘足以以低溫休眠的密集方式承載千萬人級別的超級飛船,大的像一個城市。它甚至連建造都隻能在遠離地心引力的太空之中,否則自重都會直接摧毀這艘飛船。
我們穿梭機的AI連接到瞭飛船本身的AI頻道,然後我接收到瞭輸入密碼的請求。
於是我輸入瞭曾經用在奧索維CRK 上的密碼。
C ——R ——A ——N ——E
權限迅速轉移,我成為瞭那艘句型飛船最高級別的成員。
穿梭機被艦身的引導力場穩穩的拉進瞭無數入口中的一個。當閘門閉合,發出一聲金屬的悶響之後,我提著的心終於落下瞭大半。
我和阿紗嘉從自己的太空梭走下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躍遷門艦隊飛船的主機庫。
這簡直就是一個平原,要不是照明系統獨特的光,頭頂的天花板甚至會讓人覺得有天空那麼高。
跟隨著墻上種種導向的標簽,光是從停機坪探索通向主控制室的道路,就花瞭我足足半個小時的時間。直到我突然想起來,可以利用飛船上AI的導航。隻是很不行,我現在手頭並沒有能用的CRK 設備。
我們累瞭個夠嗆,好不容易才進入瞭主控制室。我不甘心的讓AI重新進行瞭一下導航,這才發現,其實上來根本用不瞭十分鐘。
我氣急敗壞的向AI進行瞭詢問,然後從就近的機組人員倉庫中找瞭一個CRK打裝上,這才作罷。
就像初邪所說的那樣,飛船的航道已經完全設定好瞭。
看著大屏幕上星圖的軌跡,我不由得有些出神。那條由漂亮的幾何曲線構成的航道盡頭,一顆美麗的星球正在緩緩地旋轉。
初邪在等著我。
我啟動瞭飛船,開始瞭這趟橫跨八個世紀的旅程。
在主控制室的側翼,有專門的為機組人員準備的休眠倉,這將成為接下來我和阿紗嘉的容器。我們兩個人會在裡面孤獨的度過近乎千年的時光,這樣想來還真是讓人有些忐忑,畢竟誰也不知道這期間會不會發生些什麼。
不過我並不恐懼,因為未來對我的誘惑已經完全壓倒瞭那些負面的情緒。
「害怕麼?」我點擊瞭休眠倉上的開啟按鈕,打量著接下裡的「居住環境」。
「有點……」阿紗嘉帶著一點怯怯的感覺說。
「隻是睡一覺而已。不管未來會怎麼樣,至少希望能在這裡有個好夢。」我勸慰道。
「我怕的是一覺醒來,你卻不見瞭。」阿紗嘉嘆氣。
我楞瞭一下,心中化開瞭溫意。很可惜,這地方並沒有雙人休眠倉的設計,否則我倒是很想和阿紗嘉一直待在一起。
「就像你以前說過的,就算我們被意外分離,也要傾盡全力找到對方。」
聽到我的話,阿紗嘉笑著點瞭頭。
我回到控制臺那邊,重新檢查瞭一邊預設的程序和AI應變策略,確保我們這一路上能夠安全的航行。全部檢查完畢之後,我命令AI關閉這艘船未使用部分的能源,希望能盡量節省一下。畢竟這艘船太大瞭,一直開著能源過於浪費,沒人知道在航行期間我們是不是會遇到急需能源的突發事件。
「警告!C-7080休眠艦橋檢測到未定義人員,是否繼續斷電操作?」
AI突然發出的報警聲猛的刺到我的神經。
「未定義人員?是誰?」
這艘船上竟然還有第三個人……想到這一點我就不寒而栗。如果剛才不是特意打算關閉電源,我和阿紗嘉直接進入休眠,這簡直是把脖子送到別人面前砍。
「無法檢測,無身份特征編碼。」
「能定位麼!?」我大聲問。
AI很快就給我的CRK 傳輸瞭船艙的平面圖,一個刺眼的紅點正閃爍在某個承載休眠倉的艦倉中。
我拔出瞭腰間的劍,拉著阿紗嘉走出瞭控制室,然後用密碼權限將它鎖死。隻有我和阿紗嘉知道這個密碼,所以我不擔心會有別的不速之客從這裡奪走控制權。這也是我們最大的籌碼,如果對方是敵人,我們至少也有最後的這張底牌。
本想把阿紗嘉留在這裡,但是我和她都無法再接受分離。她怕我會一去不回,我怕她會出現意外——要相依為命八個世紀,任何一點紕漏都是我們無法接受的。
我們坐著艦橋傳送帶直奔C-7080艦倉。在路上,我一直緊盯著CRK 上的那個紅點,紅點並未移動,就好像一個死人。
艦倉的其中一扇門被我們打開,我和阿紗嘉走瞭進去。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那些堆疊瞭上百米高的休眠倉,但每一次都會讓人咂舌不已。那些密密麻麻的休眠倉在墻壁兩側如蜂窩一樣占據瞭全部的視野,一直延伸到頭頂黑沉沉的影子裡面。這不是生活區,所以默認的照明系統僅僅覆蓋瞭貼地的十幾米范圍,走在這個地方,總有一種被陰影籠罩的不安感。
那個紅點就在前面扇區的拐角,我讓阿紗嘉躲在身後安全范圍裡,將能量提升起來,又加護瞭手中的劍。
或許是被我的能量驚動瞭,那個紅點終於動瞭起來。
「出來!」我率先發聲,以期能占據一定程度的主動。
在喊話之後,我就立刻換瞭自己的位置,並躬下瞭身子。曾經體會過頂級殺手在這種密閉空間中的殺傷力,我不能不小心。
從拐角處最先顯現的,是一把劍。
那把劍佈滿瞭裂紋,像是晶瑩剔透的水晶……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破霜邁著無比緩慢的步子走瞭出來,希斯飛爾的劍尖點在地上,與地板刮劃出瞭刺耳而尖銳的聲音。
「這不可能!你已經死瞭!!」驚恐的聲音脫口而出。
破霜沒有答話,他隻是慢慢的轉過身,正面面對著我。他的鎧甲和衣服都破敗的不像樣子,頭發也纏在一起,毫無優雅可言。
我看到一道橫貫胸口的傷口,還有破霜手臂疤痕。那是梅爾菲斯在最後一擊的時候給他留下的紀念,他斬斷瞭破霜的身體和雙臂,在那天夜裡。
可也正是他身上的傷痕,證明我面前站著的這個男人就是破霜。我無法想象,他怎麼可能從那種致命傷的情況下活下來。
那道幾乎可以連成一線的傷痕,像是融化瞭周圍的血肉,重新粘合在一起的樣子。糾纏錯結的疤痕組織如樹枝一樣蔓延在傷口周圍,猙獰而恐怖。
他能出現在這裡,一定是我們在所羅門據點整備飛船的時候偷偷潛入的,然後又在我們去找控制室的時候,自己跑到瞭這個地方躲。
以此說來,破霜在落下懸崖的之後就沒死。他應該再次爬瞭上來,然後獨自掙紮到瞭那座莊園裡面養傷。至於他是怎麼感覺到瞭我們,又跟著我們上瞭船,就不是我能判斷的事情瞭。
養傷……這個詞聽起來是那麼可笑,像那種致命的創傷也是能養好的麼!?我想要對面前的這個男人怒吼。
「是你和梅爾菲斯讓我嘗到瞭失敗的滋味,還有死亡的恐懼……真的是難得的體驗……應該對你表示意一下感謝。」
破霜開口瞭。他的聲音沒有變,但是卻充滿瞭疲憊和虛弱的感覺。
「貪狼!!」
阿紗嘉猛地喊瞭我的名字,那聲音夾雜著濃重的恐懼,激的我渾身一顫。
一直淡然的女孩此時此刻竟然會發出那種聲音,這讓我非常不安。我緊盯著破霜,向後慢慢退去,靠近著女孩所在的地方。
破霜沒動,他低下頭,用空著的那隻手捂住自己的臉,仿佛在忍受著劇烈的頭痛。
「阿紗嘉?」我呼喚著女孩的名字,向後伸手,和她牽在一起。
女孩的全身都在發抖,甚至連牙關都發出瞭咯咯的聲音,我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
「怎麼瞭!?」我焦急的問道。
阿紗嘉緊緊抓著我的手,幾秒鐘之後才勉強吐出瞭一個詞。
「宮……宮王……」
「你說什麼!?」
「宮王……宮王在他的身體裡!!不……他……他就是宮王!!」
身為裡奧雷特的阿紗嘉識出瞭破霜身上的秘密,而這個事實幾乎完全顛覆瞭我們的認知。
「噬族王女……對麼?」
破霜一步步向我們走過來。他依舊按著自己的太陽穴,眼睛也半閉著。
他應該從來沒見過阿紗嘉。就算當初阿紗嘉在Dreams城堡被擒的時候見過一面,也不可能說得出阿紗嘉的身份。但是此時此刻,他卻問瞭這種問題。
這隻能說明,阿紗嘉的判斷並沒有錯。
「你不是破霜?!」我仍然不甘心的問道。
破霜微微彎下腰,似乎越來越痛苦。他足足用瞭二十秒鐘的時間,才重新支起瞭身體。
「我是破霜,隻不過……」他頓瞭頓,「很快就不完全是瞭。」
腦子在回復運算能力之後,似乎找到瞭一些蛛絲馬跡。
「奧索維當初在暗面,和你一起去迎戰宮王……你們根本沒發生戰鬥,他隻是說服宮王,對你使用「再世之卵」!!」我將信將疑的說出瞭自己的猜測,我知道這是唯一的正確答案。
現在想來,那個時候奧索維的主意真的是天馬行空。在無人可以真正抵禦宮王的情況之下,他推出瞭破霜這個籌碼。破霜身為真雙性人,對宮族而言大概有著無法比擬價值。況且他又擁有人類頂點的力量和所向披靡的希斯飛爾,很容易就可以猜到,宮王對他會是多麼的青睞。
宮族的結構和其他裡奧雷特完全不同,我從曾經接觸過的諾提、淪凈還有流沙身上感受到宮族那無比貼近人性的本質,他們的行事風格和準則根本就不是我能預測的。同樣,宮王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種存在我也無法和其他裡奧雷特之王進行類比。
我可以想象,奧索維說服宮王和破霜達成瞭一個交易。宮王凝結「再世之卵」,而破霜則要擔負起意志被吞噬的風險。兩方都在豪賭,如果宮王賭贏瞭,那麼生機勃勃的地球,將徹底成為他復興宮族的起點。如果破霜賭贏瞭,他將占有一個裡奧雷特王者的全部力量。
愛絲彌蕾曾經說過,她與破霜是真正全身心投入追求力量的唯二之人。對於破霜的這個選擇,我完全不意外。
從之前的種種跡象來看,破霜開始的確成為瞭贏傢。他保持住瞭自己的意志,完全壓制住瞭宮王的存在。我現在才明白,在我和梅爾菲斯與他激戰的時候,他為什麼可以不通過咒語就直接召喚能夠抵禦零斬的契約裝甲,因為那就是直接來自宮王「再世之卵」的力量。
破霜的意志力真的很強,他能夠完美的壓制住宮王的意識,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過這裡面最讓人唏噓的,卻是奧索維。他在短時間之內完美的解決瞭宮族危機,卻直接搭上瞭包括地球之內所有人類的命運,乃至人類最強戰士的未來。這傢夥的大手筆和巨大心臟,真的讓人無法釋懷。
誰又能想到,時隔這麼久,他的陰影竟然再次籠罩在瞭我的身上。
當思路到達這裡的時候,我已經弄懂瞭發生的一切。
「我和梅爾菲斯給你的致命傷,讓宮王有瞭可乘之機……」
在瀕死之時,破霜不得不動用宮王的力量修復身體的破損。而他的精神意志也彌於渙散消解之際,被宮王趁虛而入。此時此刻,破霜的靈魂深處大概還在交戰。
「哈,正確答案……我們……我……將成為……嶄新的我……」
他語言的已經無法正確的使用主格,這是主體意識完全陷入混亂的證明。兩種不同的記憶和人格不斷的攻擊著對方的存在,使得破霜露出瞭痛苦的神色。
「破霜!守住自己的意識!跟我們一起去新世界!!我已經把你公會的人全部邀請上瞭移民船,現在他們已經去瞭那撒琉斯,你不想看看未來麼?!」我對他吼道。
破霜緩緩的抬起頭,我看到他的眼中露出瞭清明。
「謝謝你為他們做的事情,謝謝。」破霜真誠的對我說,他的句子吐得清晰而幹凈。
然後在下一秒,他發出瞭一聲怒吼。一股蠕蟲般的血肉從他的傷口處瘋狂的噴湧瞭出來,凝結成瞭無數揮舞的漆黑觸角。
宮王的意識完全突破瞭破霜最後的防線,融合真正開始瞭。屬於裡奧雷特的、那些不受控制的力量讓他的肉體產生瞭劇烈的變化,他已不再是人類。
「未來……未來在等著我……」不知道是宮王還是破霜,或者已經是統一體的他,呢喃著說出瞭不知所雲的話。
亂舞的觸角漸漸平息下來,以一種穩定而厚重的感覺在破霜背後的空中輕輕遊動著,散發著屬於裡奧雷特王者才擁有的威懾氣場——和我見到噬王之時幾乎完全一樣。
「破霜?」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喚著他。
「……是的……破霜……」他似乎帶著一點迷茫輕輕點頭,「這個名字我會一直用下去。整個暗面都會知道我的名字……我就是宮王破霜……」
我的心一下就灰暗瞭下去。
宮王破霜扭頭看向我的眼睛:「原來你是這麼厲害的傢夥,貪狼……流沙那個孩子……說過,有一個率領著人類殘部,以英勇無懼之姿面對我們宮族深淵精銳的傢夥,原來就是你啊。流沙她啊,對你表達瞭很深的敬佩。可惜我在Dreams的時候,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一個人。沒能好好地和你交往一下,有些遺憾。」
破霜的語言表達越來越流利,到最後已經完全沒有瞭破綻。他提瞭流沙與我們交戰的事情,也提到瞭Dreams……看來融合已經完成瞭。
我忍不住想,如果開始我和阿紗嘉沒有來這個地方,說不定未受幹擾的破霜能夠重新戰勝宮王也說不定?又或者,因為看到我,破霜才能回光返照一樣再次對抗瞭宮王一段時間?沒人知道答案,因為沒人能把時間倒推回去。
我看著面前新生的裡奧雷特之王,心中百感交集。
不過最濃重的,還是恐懼感。因為如果他真的放棄人類的身份成為瞭裡奧雷特,哪怕身為破霜的意識依舊存在,他所要做的事也不是我能阻止的瞭的。
「這一天終於到瞭……流沙,還有大傢,仍然在暗面掙紮。他們無數次期盼著,我能夠帶來新的曙光……我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宮族終於要崛起瞭,總有一天,我會率領著億萬之中,回到暗面,摧毀深淵中那些傲慢和不可一世的傢夥們……」
破霜臉上帶著無盡的悲傷,在隱約的黑暗中嘆息著,我看到他的臉上甚至有淚水流下。
可是這並沒有感動到我,而是讓我感受到瞭更深的恐懼。
因為我已經隱約猜到瞭他即將要做的事情……
在這艘飛船上,他將會蟄伏八個世紀。當他抵達那撒琉斯的時候,屬於新人類的世界,將會成為他復興宮族的溫床和立足點。
他口中的億萬之中從何而來?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就從你們開始吧。」破霜將目光定在瞭我和阿紗嘉身上,「貪狼,你的靈魂帶有讓我折服的光彩,我邀請你成為我們宮族的一份子。流沙很看好你,我也相信她的眼光……如果我能找到回歸暗面和深淵的方法,我可以讓你做王城領主。」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一根如影子一般漆黑的觸角微微卷曲瞭起來,好想要對我做些什麼的樣子。我精神立刻就繃緊瞭,隨時準備進入戰鬥狀態。可是破霜很尊重我的樣子,他並沒有動。
他又看向阿紗嘉:「噬族王女……雖然看上去已經沒有瞭力量,但做我們宮族下一代的初始之母是非常合適的。你們兩個,服從於我,我會給你們兩個的結合以祝福。你們的下一代,將追隨著我,於深淵之戰中迎來榮光。」
我全身都僵硬的說不出話,但是阿紗嘉卻拉住瞭我的手。
「把船毀瞭。」她在我耳邊輕輕說道。
「什麼?」我下意識的問。
「不能讓他到那撒琉斯去……初邪還在那裡等著你,他會將那個星球上所有的人類變成自己可以利用的苗床,那個時候新人類將不復存在。我們必須把船毀掉。」
我驚訝的看著阿紗嘉,驚嘆於她的覺悟。我沒想到她會站在人類的立場上說話。
阿紗嘉看出瞭我的想法,她隻是搖瞭搖頭:「犧牲,是人類凌駕於一切生物,乃至裡奧雷特的特質。我隻是想嘗試瞭一下這個滋味而已,似乎也並不是特別困難。你知道這是正確的選擇,我們不會臣服於他,所以不管如何都是死。」
「你錯瞭,我們還有另外一條路。」我抱過阿紗嘉,用力親吻瞭女孩的額頭。
我將她推開到一旁,舉起瞭手中的劍。
破霜微微昂頭,對我的選擇露出瞭贊許之意。
「我不會死在同一個人手裡兩次。而且,這一次隻有你自己。」
「對。不過這一次,會讓你體會一下我全盛的狀態。」
「蒼綴,契約裝甲!!」
蒼綴毫無猶豫的響應瞭我的召喚,這件寄予瞭我全部奢望的武裝以決絕的姿態覆蓋瞭我的整個身體。
「啊……怪不得……」破霜又發出瞭微微的贊嘆,「你竟然得到瞭血族的力量。殺手團的成員,確實不可能和這種力量相抗衡。不過,數千年之前,我就已經見識過這股力量瞭。這股力量並沒有辦法拯救血族,他們還是消亡瞭。」
「那不代表我就贏不瞭你。」我用比他小一倍的聲音應道。
破霜沒有再說話,他隻是微笑著,舉起瞭手中的劍。
白色的光芒沖破瞭碎裂的水晶劍身,在空氣中形成瞭那道摧枯拉朽的光刃。希斯飛爾傲慢的將自己的光芒席卷瞭整個船艙,甚至一直照亮到頭頂黑黝黝的天花板上。
我發動瞭零移,向破霜的面前滑去。這一次我沒有本能的選擇他的身後,因為上一次他就輕易看穿瞭我的動作,而這一次我必須打破這種固有的習慣。
可是隨即我就知道自己錯瞭,因為破霜身上層層的觸角已經動瞭起來。它們像無數亂竄的利刃,在破霜身周組成瞭密不透風的屏障。
在零移作用消失的瞬間,我就用劍硬接瞭三記觸角的突刺,不得不重新向遠處移動。
破霜根本沒有動用希斯飛爾,他隻是揮舞著那些堅硬的黑色觸角,以各個角度全方位的占據瞭我可能出現的位置,然後在我現身之時毫不留情的刺擊下去。
短短的五分鐘內,我用瞭數十次零移和零斬,切斷瞭他二十多根觸角,卻無論如何都無法貼近能夠攻擊到他的距離。能量的消耗就如流水一樣,而他卻連動都沒有動。
這就是宮王……是宮王和破霜的結合體……
這種絕對力量的差距,現在我終於有瞭直觀的體會。怪不得當初我說要挑戰噬王的時候,蒼綴會對我的貪婪那樣恐懼。
果然贏不瞭的,當腦海中最終出現這個念頭的時候,我的心卻變得一片寧靜。於是我改變瞭最終的策略,勝利也不再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我的攻擊之下,破霜終於按捺不住瞭。當他竄過來的時候,那些觸角如同鎖鏈一樣伸展瞭出去,深深地刺入瞭周圍的墻壁中。
我瘋狂的用零移躲避著他的追擊,但是那些觸角拉扯著破霜的身體,讓他改變移動方向的速度快瞭好幾倍。希斯飛爾的光芒幾次在我的身後閃過,每一次都險些把我一刀兩段。
但我的移動並不是沒有意義的,我看準瞭時機,終於將破霜引領到瞭我預想中的位置。
「來吧!!」我大吼著,突然放棄瞭遊走,在瞬息間移動到瞭破霜面前兩米的地方。
腦海中傳來瞭撕裂般的尖叫聲,那是蒼綴的淒聲悲鳴。她已經讀懂瞭我的念頭。
最近的觸角刺破瞭我的防護罩,在皮膚上留下瞭數道傷口,不過卻沒有真正傷到我。
我將劍高高舉起,對準破霜的頭顱斬瞭下去。這一擊蘊含瞭我全部的能量,期望能夠發生我預想中的劇情。
一根勉強攔在劍刃路線上的觸角被輕松砍斷,幾乎沒有減少這一擊的速度。
破霜手中的希斯飛爾向上一橫,那朵光芒瞬間吞噬瞭我的視野。
一片蒼茫之中,我感到手中的武器重量驟減。
這把新武器毫無懸念的被希斯飛爾斬成瞭兩半,僅剩下不到五厘米的殘留劍刃在破霜的胸口前劃過,隻帶走瞭一片碎佈。
破霜背後的另一根觸角豎瞭起來,在我攻擊動作還沒終結的時候,掃在瞭我的胸口。
一大口鮮血從口中噴瞭出來,我隻覺得眼前一黑。身體向後面飛去,撞在瞭墻上。
身上的骨頭不知道斷瞭幾根,幸虧用瞭一點能量緩沖,不然的話我可能已經脊椎斷裂瞭。
破霜震瞭一下手裡的劍,以超越零級的速度向我撲過來。
下一擊,我就會死,這是我很清楚的事實。武器已經沒有瞭,甚至連重新支起身子都變得非常困難。
不過我還是做瞭,因為這是我必須做的事情。
一根觸手刺入瞭我的胸口,幾乎要把我釘在墻上。
不過距離已經足夠近瞭,在破霜的致命攻擊到來之時,我已經將剩餘的全部能量註入到瞭手中的短棍上面。
黃金色的光芒如奪目的陽光,它抗拒著希斯飛爾的光芒,在我的手裡形成瞭一道奪燦爛的弧形。
我從沒用過弓,所以很難射準。但是這個距離的話,哪怕是我也能命中目標。
AZZA的黃金弓。
這一瞬間,我逝去的朋友在與我並肩作戰。
我的胸口被刺穿的瞬間,我已經拉滿瞭弓。AZZA的影子在對我微笑著,而我對準破霜連開三箭。
宮王破霜,依舊是破霜。他沒有忘記被AZZA一箭射爆戰槍的情形,這道黃金色的光芒,是他心底永遠無法摸去的陰影。
所以他的動作慢瞭一拍,隻來得及用希斯飛爾劈開第一箭。
第二箭正中他的下顎,掀開瞭他的整個下巴,又斜刺進頭顱之中。
然後是第三箭。能量箭貫穿破霜的胸口,將他整個人帶飛出去。
我垂下瞭手裡的弓。能量已經消耗的差不多瞭,身體癱倒在地上。
阿紗嘉沖過來,她一把將我抱在懷裡,用手去捂我胸口處的傷。
噴湧的鮮血,無論如何都止不住。
破霜踉踉蹌蹌的想要爬起來,無數血肉在他的傷口處聚集,試圖修復身體上兩處巨大的創傷。他試瞭兩次,卻再次跌倒在地。頭部的傷勢太重,即便他已身為裡奧雷特,也無法像無事一樣立刻恢復行動能力。
「來不及瞭,阿紗嘉。」我對女孩輕聲說道。
大量的失血讓血壓不斷下降,我的意識逐漸模糊著,視野也變得迷蒙不輕。我用手撫摸著面前女孩的臉頰,貪婪的體味著最後的溫暖。
「啊啊啊啊!!!」
一直清淡如水的女孩,此時此刻發出瞭撕裂般的慘叫。
「我放棄瞭一切!!放棄瞭噬族的未來!!毀滅瞭自己的次元城!!隻為瞭能贏得那短暫的幾十年!!為什麼,為什麼你連我最後的願望都要奪走!?!?」
阿紗嘉的眼淚泉湧,她對著破霜的方向瘋狂的吼著。
破霜沒有回答她,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聽到瞭阿紗嘉的話。他隻是匍匐在地上,讓傷口努力愈合著。
「聽我說……阿紗嘉……」我抓著女孩的手,用力呼喚她的名字,「對不起,我太自私瞭……」
阿紗嘉已經泣不成聲,我從她身上感受到瞭濃濃的人性。
「我想要初邪,也想要你……我太貪婪瞭。我為初邪付出瞭很多,為瞭她的夢想,為瞭她的世界……所以我才自私的抱著一點希望。哪怕在你快要力量消散的時候,都沒能鼓起勇氣對你說這些話。」
阿紗嘉用手按著我的傷口,手不住地顫抖,鮮血將她半個身子都染紅瞭,她說不出話,隻能用盡全身力氣抱著我。
「那個時候真好……遇到你,而你在白雪菲爾德,等著我……」
都說人死之前會將記憶中的事情一一浮現,或許是真的。
「貪狼!!貪狼!!」女孩隻能一遍一遍呼喊著我的名字。她的呼喊,讓我繼續保持著意識的情形。
「光詠,吃瞭我。」我用盡全身力氣在她耳邊說道。
這就是我勝利的方式。我無法戰勝宮王破霜又如何呢?阿紗嘉會活下去,也會重新獲得成為噬王的機會。
我早知道的,這是可以拯救阿紗嘉的契機。她在穹頂之役就提到過,吃掉衷心之人,噬族將獲得怎樣的力量。那種久遠的事情,我本來應該早已忘卻,可是奧索維的字條卻提醒瞭我。
他說「想想曾經做過的事,還有曾經說過的話」。從那個時候我就一直在思索各種的可能性,然後從記憶中找到瞭阿紗嘉活下去的方法。
可是我太自私瞭,我想要享用和初邪的日子……
我原本打算,在阿紗嘉最終消散之前,再為她貢獻出自己的心臟。後來她有瞭魔龍之眼新的力量源泉,我以為自己已經不需要考慮這件事瞭。
可是現在,最後的機會就在眼前。
噬族的力量源泉,是「放縱的欲望」。她無比衷心於我,寧可為我而放棄一切。一次又一次證明自己衷心的傾力付出,將會使她最後的放縱得到無法想象的升華。隻要她放下所有的矜持,放縱自己壓抑著的欲念將我吞噬,就可以獲得無窮的力量。
這是我已經計算過無數次的力量公式。
我要兌現許給阿紗嘉的承諾,用我的命,給她換來登上王座的機會。
我很高興自己並沒有食言。
我知道,如果自己不是瀕死之際,阿紗嘉絕不會吞噬我。所以我拼上瞭全力,讓宮王破霜給我留下瞭致命傷,並同時重傷他,給阿紗嘉留下吃掉我的空隙。
我不害怕,因為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
哪怕她無法戰勝宮王,突然獲得的巨大力量也足以讓她激活魔龍之眼,重新回去暗面甚至深淵。
我腦海中逐漸黑暗瞭下去,如同我們所身處的暗域。時間、空間和五感都在離我遠去,我仿佛看到自己正在下沉。
死亡的時刻已至。
「你逃避不瞭的。吃瞭我的心,阿紗嘉,它永遠是你的。」我對女孩輕聲說道。
女孩捧著我的臉,和我吻在一起。
時光在我的眼前流過,我這一生並沒有做什麼自己真正想做的大事,唯獨擁有的這兩個女人將會是我永遠的驕傲。為她們的感情,還有為我自己的覺悟和選擇……
足夠瞭。
我靜靜的看著阿紗嘉,留戀著她最後的模樣。
阿紗嘉顫抖的舉起自己的手。
「與你的過往,將在王殿中與我永世相伴。」
她最終也沒能從蒼綴手中奪回我的契約。隻有回憶,能成為我們唯一的羈絆。
女孩輕輕吟誦著曾經對我訴說過的夢與期盼,然後將手用力插入瞭我的胸膛。
那顆鮮紅而璀璨的血肉被她捧在手裡,阿紗嘉。光詠留下最後一滴眼淚,將我的心臟送入瞭口中。
我已無法視物,隻能慢慢的闔上雙眼。我似乎看見瞭星河,然後是星河後永恒的黑暗。
後日談
其一
「地球,惠靈頓,新西蘭」
這是一棟二十世紀末的老式建築,對於公共政權而言,能在這個地方重新組織行政議會算是非常幸運的是。畢竟行政委員隻剩下八人,而北半球的軍事調配能力幾乎全部癱瘓。
休斯夾著一疊紙質的文件走在一條陰暗冰冷的走廊裡。為瞭節約日益緊缺的能源,建築裡的取暖設備已經完全停擺,走廊上還能保留照明就已經不錯瞭。
他一邊走一邊用手抓撓著下巴上的胡茬。用瞭將近十年的激光剃須刀因為無法充電而被扔在瞭法國的傢裡,不知不覺的,胡子就已經長到這麼長瞭。
或許應該試試刀片?休斯還是有些擔心那東西會割破自己的嘴唇。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人類不得不重新學著如何去擺弄那些相對原始的工具。
走廊的盡頭,一個穿著密閉隔離戰鬥服的傢夥正等著他。這套衣服是用來應付生化戰的裝備,在這個地方穿這副行頭的就隻有一個人。
「你要的。」休斯將手裡厚厚的文件交在汞先生的手裡,「還有這麼兩摞,一會兒讓人給你送來。」
「辛苦。」汞先生的聲音在全覆式面具的遮蓋下線的沉悶極瞭。
不過他不戴頭盔的時候說話聲音也是這德性,休斯想著。
汞先生拿著材料走進屬於自己的那間辦公室。這裡並不寬敞,不過所有的自動化設備都還能夠運作。這是議會方面一致決意給汞先生的特權,所有的資源都以最大限度來滿足他的需要。
不再有政治手段和相互傾軋,也不再有官僚主義。這是非常睿智的決定,休斯對整個人類高層在危急時刻所展現出的決斷力感到很滿意。
不過,你死我活的戰爭,也要從文件開始處理……
汞先生翻閱著手裡的東西,另一隻手則從CRK 粒子屏上調配著有生戰鬥力。休斯坐在他斜對面的沙發上,看著他在那裡忙碌。
「現在能夠立刻行動的部隊,全球隻有二十萬。想要正面和所羅門戰鬥,損失至少在一半以上。」汞先生的聲音裡完全聽不出任何情緒。
「還好你在那天之前搜集瞭所有回歸者的信息,不然我們連對方有多少人都不知道。」
「這要感謝那個已經飛走的女人。她當機立斷將所有登記人員的數據傳給瞭我。加上回歸之日建立的回歸者檔案,我們才能做做減法,把對方的底摸清楚。」
休斯從來沒見過那個名叫初邪的女人,但是她的形象在休斯眼裡一直都散發著光芒。甚至連貪狼都會對她如此愛慕,休斯很想當面看看初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傢夥。
「你說,我們這場仗要打多久才能結束……」這不是個適合聊天的時間,但他還是忍不住問瞭這麼一句話。
「五到七年,消滅新人類的建制軍事力量。然後用十到二十年的時間,清理隱藏在角落的每一個獨立個體。」
汞先生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從容幹脆,是已經計算過無數次的結果。
「唉……等打完仗,我都已經成老頭瞭。」
汞先生突然停下瞭手裡的工作,他扭過頭看向休斯,那張封閉的黑色面罩如一隻恐怖詭異的昆蟲頭部。
「你不會以為自己真的能活到戰爭結束吧?」
休斯哈哈一笑:「抱著一點幻想也是挺不錯的。」
汞先生點瞭點頭:「我喜歡和樂天主義者一起工作。」
休斯站起身,往房間外面走去。他打開門,突然想起瞭什麼,再次望向汞先生。
「已經好奇很久瞭。你真名到底叫什麼?」
汞先生抬起頭,黑黝黝的面具之下,不知道是什麼表情。
這場幾乎摧毀瞭北半球的技術災難,被命名為「審判日」。
公共政權在海克特。蓋奇的領導下,從廢墟中重新穩定瞭全球的局勢。建立瞭以剿滅新人類為核心目標的「清剿部隊」,並開始為戰爭做好準備。
2078年9 月,回歸者與舊人類第一場正面戰役在凡爾登爆發。戰役持續五十五天,舊人類付出瞭十萬人以上的傷亡,將回歸者擊退至丹麥以北。
2078年5 月,第二場戰役在白俄羅斯邊境展開。清剿部隊用二十八天的時間,將戰線一直拉扯到烏克蘭,以最大可能性殺傷對方的戰鬥。在海克特。蓋奇的親自指揮下,回歸者與舊人類戰損比僅有1 :1.15.
2086年,海克特。蓋奇陣亡。他死於神都之國針對他發動的第十六次暗殺行動。
2088年,公共政權擊潰神都之國最後一批建制武裝力量,戰局進入地毯式掃蕩階段。
休斯死於2093年,死因是變異乙腦病毒造成的呼吸系統衰竭。
2109年,地球上最後三個未成年回歸者被處決,戰爭正式結束,舊人類開始重新投入社會重建工程。
其二
「暗面,心族王城」
高達百米的王殿,被無數躍動的火焰籠罩。如果抬頭看去,就能輕易欣賞到隻有在心族王城才能看到的奇景——白焰火湖。
一大片被翻騰的白火匯成的巨大天池,倒扣在王殿的頂端,仿佛下一秒就會傾斜而下,融化掉它觸碰到的一切。
不過這種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對於現在呆在王殿裡的裡奧雷特們而言,白焰火湖已經在那裡存在瞭上千年,是如同心族圖騰一般的存在。
心族十八城的領主已經在王殿全部到齊,但是心王卻遲遲沒有露面。王座後面那道與深淵相通的高聳傳送門緩緩地湧動著,沒有任何波瀾,甚至連王城領主都沒有現身。
憐幽裹著厚重的長袍,用臉輕輕蹭著領子上的絨毛,站在偏後的位置上。她低著頭,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掩飾什麼。
「憐幽大人,這次還會讓我們出戰麼?」她身後的裡奧雷特近侍問道。
這個裡奧雷特的身高和憐幽齊平,是她最近剛剛從深淵中提拔上來的戰士。他在之前不久完成瞭和某個人類的契約,力量得到瞭極大的提升,憐幽便讓他做瞭自己的近侍。
他的名字叫做炎懼。以其目前的力量,他甚至已經可以作為領主的後補——如果再有領主在戰爭中死掉的話。
不過這個傢夥的野心不大,而且很清楚自己應該服從誰。他聰明卻不張揚,憐幽就是喜歡他這一點才把他一直帶在身邊。
「出戰?我們之前幾次的迂回,已經讓燭恒怒火中燒。下個讓我們的部隊投入戰場的命令,就是我們成為炮灰的時候。」憐幽笑瞭笑,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
這個時候,另外一個領主走瞭過來。
「憐幽,這次把我們所有人都召喚過來,會不會是要對噬族發動總攻?」
憐幽連看都沒有看他:「吾王的決定,我不敢妄加揣則。如果吾王這次能夠逼出噬王現身,一切都會明瞭。」
此時此刻的深淵之中,心王已經集結瞭深淵總督和王城領主兩大主力軍團,推進到瞭噬王的次元城,以期讓噬族掀開自己最後的底牌。最好的可能,大概就是噬族根本連底牌都沒有,後面的仗也不需要再打。噬族將會和血族、宮族一樣,在暗面銷聲匿跡。
就在這個時候,王座之後的傳送門突然躁動起來。
十八位領主和自己的近侍一起站直瞭身體。
可是心王並沒有出現,王城領主也沒有出現。心族深淵總督燭恒猛地從傳送門中躍瞭出來,落在瞭地上。
燭恒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因為這是王城,就算有指令要向暗面傳達,也應該由王城領主做這件事——這本就是王城領主的職責。
十八位領主整齊的單膝跪地,對深淵總督表示臣服。
「回自己的次元城!!調集所有兵力去狂縱之崖!!」燭恒震耳欲聾的吼聲響徹瞭王殿。
狂縱之崖,是心王次元城的名字。這項指令如兜頭的一瀑寒泉,在王殿中砸出瞭冰花。
十八位領主驚訝的抬起頭,看到深淵領主的從肩膀向下,足足三分之一的身體已經不見瞭。濃汁混合著鮮血像破碎的罐子一樣澆瞭一地,撕裂的肋骨從血肉中鉆出來,那顆勉強還在跳動的心臟直接暴露在空氣之中。
「憐幽!!吾王命你接替王城領主的位置!!不要讓吾王失望!你知道代價是什麼!!」燭恒對半跪在地的憐幽大吼道。
「遵命!」憐幽先是一愣,隨即垂首應道。
十八位領主被這句話緊緊扼住瞭心臟。這代表著什麼?
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王城領主已經殞滅,所以才需要人填補他的位置。
深淵之中到底發生瞭什麼?答案很快就要揭曉,因為所有人都要聚集部隊,向深淵進發。
憐幽騎在巨大的心魔馱獸之上,率領近衛隊離開王城,向自己的領地進發著。不過她很快就會回來,因為王城領主的寶座正在等著她。
她的耳邊還回響著之前聽到的那些話。那是燭恒癱倒在王座邊,用盡全部力氣描述才描述出的深淵中的戰況。
心王重傷,深淵總督重傷,王城領主死亡,隻剩下一直守衛著狂縱之崖的深淵軍統領還保有完整的戰鬥能力。如果噬族不是之前死傷慘重,趁著現在發動反攻,狂縱之崖或許都保不住瞭。
心族的敗北,不是因為噬王現身。而是因為噬王換瞭人。
那個曾經被當做籌碼,在瞳族、心族之間隨風搖擺的小姑娘,成為瞭噬王。
那個連次元城都被自己毀掉的女孩,憑借一己之力擊敗瞭心族最強的三位存在。
最初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是噬族王城領主八詭的計劃成功瞭,噬族王女獲得瞭一顆人心。心王對她的出現不屑一顧,因為即便她成瞭人,在毀滅次元城、斷絕瞭深淵聯系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戰勝自己。
但當她出現在戰場上的時候,心族才知道自己完全錯瞭。
她是數千年來噬族唯一一個成功發動瞭噬族「深淵之賜」的存在,她吃掉瞭約定之人的心。已經沒有瞭深淵作為力量源泉,她卻以最極致的放縱,獨立於深淵之外,凝聚瞭自己的力量之源。
阿紗嘉。光詠已經不需要深淵,她的新稱號將被整個暗面所知曉。
「新深淵」。
這是心族從未面對過的敵人,整個種族都被推上瞭破滅的邊緣。已經和噬族征戰千年之久的心族,在「新深淵」完全掌握自己力量的時候,就會被她所吞噬吧……
其他所有的心族都是這樣認為的。
憐幽坐在馱獸之上,忍不住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她豪邁而瘋狂的笑聲席卷著身周從屬們的耳膜,這讓他們不寒而栗。
「憐幽大人?」炎懼不安的探問道。
憐幽無法掩飾臉上的笑意,她捂著自己的胸口,像是喘不過氣。
「憐幽大人,您不擔心吾族的命運麼?」炎懼奇怪的問道。
「命運?擔心又有什麼用?我更相信自己創造的命運。」憐幽嘴角上揚著,大口喘著氣。
「您是因為王城領主之職才如此興奮麼?這不像您的作風……」炎懼問。
「王城領主?那算什麼……」憐幽眺望著遠方隆起的漆黑山巒,她用力握緊瞭自己的拳頭,「我將坐上心王的王位。」
「什麼?!」炎懼大驚。
「看著吧,炎懼……見證這一切……」憐幽的身體因為激動而發抖,「阿紗嘉。光詠,將成為我登上王座的階梯。我種下的種子,終於發芽瞭……」
憐幽努力呼吸著,用手捂著自己的心臟。在那個地方,有一個人留下的傷痕。
其三
「暗面,骸族王城」
薄蝶骸在王座之前輕輕的踱步,她放任自己白金色的頭發鋪灑在一塵不染的地上,腳步中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身為統治整個骸族的女王,她忍不住在大殿中哼起瞭歌,那是她還身為裡林之時學會的曲子。
如果其他人在這裡,她是決然不會這麼做的。不過今天是例外,今天她很開心,而且她也並不害怕此地唯一聽眾會說些什麼難聽的話。
凱因。雷伊諾恩站在二層與一層連接的最後一級臺階上,看著面前的女孩。
「所有暗面的軍團都被影族擊潰,對方的大軍一直壓到瞭自己的王城下面,還這麼高興?」凱因用冰冷的聲音對她說。
自從那批人類穿越暗面和光面,回到瞭自己的世界之後。影族仿佛獲得瞭源源不絕的力量,那應該是來自於舊人類的嫉妒。他們對首當其沖的骸族展開瞭攻擊,並且連戰連捷,一直打到再也無法推進為止。
如果不是瞳族同樣因為新人類的傲慢略有增強,說不定也會吃上大虧。
不過所有人都知道,暗面的紛爭算不瞭什麼大事。在深淵之中,影族已經無法從根本上撼動瞳族和骸族的聯盟。如果不是骸族的女王過於慵懶,骸族也不會被打到兵臨城下的程度。
「不要提這麼掃興的事情!」薄蝶骸故意撇著嘴,伸出手臂,很不客氣的指瞭指災宴之王的鼻子。
凱因閉上眼睛,仿佛不想看她閃耀的雙目:「那又是為瞭什麼?」
薄蝶骸兩隻潔白的手掌在面前輕輕一拍,然後像花瓣一樣緩緩張開,就好像要變什麼魔術。隻不過,她什麼都沒變出來。
「開始瞭,開始瞭。」她的聲音中壓抑著笑音,那是凱因聽過無數次的音樂。
「你是說蒼綴?」
「是蒼綴,也是阿紗嘉。就讓小孩子們先去鬧別扭吧,到最後,還是要全都站到我們這邊來,這不就你要的麼?」
凱因的手掌按到瞭階梯的扶手上,他捏著手掌中的骨質,差點不小心將它握碎。他的獨眼開始微微閃光。
「你是說,這一切都是為瞭我?」
「怎麼?這個禮物不喜歡?」薄蝶骸輕快地說。
「你想證明什麼?」
「我什麼都不用證明。」薄蝶骸向他走過來。
凱因覺得自己的呼吸隨著她一步步的接近一拍拍的減慢,就在薄蝶骸快要站到自己面前的時候,他再也按捺不住,轉身,向二層走去。
「又要逃跑麼?」薄蝶骸的問題中再也沒瞭興奮,重新變回溫柔而平淡的聲音。
凱因沒有回答也沒回頭,他一步步向上走去。
「就快瞭,凱因。你總有無法逃掉的一天。還有八百年,你知道的,到瞭那個時候,你就不得不面對我!」
薄蝶骸的聲音回蕩在王殿之中,久久不散。她看著凱因坐回到二層的座位上,然後也扭過頭,向王座後面的傳送門走過去,口中再次哼起瞭那首歌。
凱因看著薄蝶骸的身影被傳送門中的能量吞沒,雙肩微微放松瞭下來。
他抬起手,學著夜舞的樣子,輕輕拍掌,然後再張開。
「是的,就快瞭……就快瞭……」
其四
「神都,精靈島」
男人捂住自己肚子上的傷口,緩緩的坐倒在身後的王座上。他看起來非常虛弱,也有些憔悴。那不是傷口或者身體不適造成的,他感到自己的心前所未有的疲憊。
他的面前,站著二十多個全副武裝的戰士。在那些戰士的腳下,還有五具屍體。
他清楚地記得,那些站著的人,還有地上已經死去的戰士,是如何在那一天宣誓對自己效忠的。
還有給瞭自己這一刀的那個戰士,他曾經以為,就算是下屬也罷,至少自己是一直把他當朋友對待的。
或許自己做錯瞭什麼,但歸根結底,那不是大傢一起的選擇麼?為什麼他們全都後悔瞭?
「敏昂海姆,你必須付出代價!」為首的第一個戰士對男人大吼道。
男人在座位上直起身體,就像一直以來一樣。他任由自己腹部傷口噴吐著鮮血,不再理會。
「怎麼?改口瞭?」他輕蔑的笑著,看著面前的背叛者,「你當初上島的時候,手捧著我贈與你的食物,匍匐在地上,叫我什麼來著?偉大的黑暗精靈王……是從同一張嘴裡說出來的,對吧?」
「閉嘴!!」那個傢夥吼著,想要用聲音蓋過令自己窘迫的事實。
「還有你,」黑暗精靈王舉起手中的羅睺,將劍尖對準瞭旁邊試圖藏在其他人後面的另一個戰士,「在第三次擴張的時候,也曾經為瞭活下去而緊緊抱住過我的肩膀,我沒記錯吧?」
那個人沒有作答,也沒有看他。
「如果還對身為我戰友的記憶帶著一點尊敬,那就對我說說,你們到底想要做些什麼吧。」敏昂海姆微笑著看著面前的人,挪瞭挪位置,讓自己靠的舒服一些。
「對你的恩遇和拯救,我們並非毫無感恩之心。隻是,我們不想被你繼續欺騙下去!!」
「沒錯!!我們當初輕信瞭你的謊言,留瞭下來,留在這個空無一人的世界裡面,就像是永遠飛不出牢籠的麻雀!!」
我並沒有阻攔你們離開。黑暗精靈王坐在那裡,沉默著,沒有反駁。
這個世界蘊含著巨大的秘密,讓他捉摸不透而又著迷的秘密,所以他才留下來。他並非厭惡外面的世界,隻不過是更喜歡這裡而已。
可是這些因為恐懼而不敢選擇的人們,隻會盲目的跟從著他。這很正常——能夠清晰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人,又有幾個呢?他隻是沒想到,他們會恨他到這個程度。
或許也隻是自己騙自己的謊言吧,自己隻是擋在瞭他們通往這個位置的道路上而已。黑暗精靈王……這麼可笑的名字,其實他根本就不在乎。隻是,很多渴望著權力的人,並不這麼想。
這個小小的王國,就好像小孩子做遊戲一樣的東西,卻總有人把它當真。
「不要掙紮瞭,敏昂海姆。我們發瞭假的警報,其他人都已經去海岸那邊調查不存在的入侵者瞭。別反抗,我們會讓你有尊嚴的閉上雙眼。」
也沒什麼可反抗的瞭。敏昂海姆向旁邊那個被自己殺掉的背叛者看瞭一眼,他刺的很深,肝臟或許已經破瞭。隻是可惜,自己還沒探尋明白這個世界的秘密。
羅睺被充上瞭能量。卡門真的做瞭一把好劍……他這樣想著,用盡全身力氣站起來,舉起瞭手中的武器。
「你打不過我們這麼多人,何必掙紮……」那個曾經深受自己信賴的朋友,冷冰冰的吐著這樣的話語。
精靈島……自己就是因為厭煩瞭人類的醜惡,才這樣命名瞭自己的傢園。可是最終,這片土地還是要染上因為人類陰謀詭計而流的鮮血。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女孩毫無預兆的出現在瞭大廳的入口處。
她身材不高,好像隻有十五六歲的樣子,但是卻有一頭銀色的頭發。血紅的雙眸閃爍著令人眩暈的光芒。
「你是什麼人!?」
她的突然出現嚇壞瞭在場的背叛者們。
面對質問,女孩流露出一絲不安。
「我是……這裡的主人。」她輕聲答道。
「這裡是精靈島的都城!隻屬於精靈島的人!!」
女孩的表情有些動搖:「我不是說這個島或者這個房間,我是說……」
她展開雙臂,畫瞭個大圓:「所有。」
在場的背叛者們因為緊張和焦慮,已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瞭,他們沖過來想要先把女孩抓住。
敏昂海姆仿佛看到瞭一張膨脹的無形劍網,從女孩的身上爆瞭出去。那些對她充滿瞭敵意的人,在眨眼之間就變成瞭細密的碎肉。
這是多麼強大的力量……敏昂海姆贊嘆道,如果能和她打上一架,說不定也是一場值得贊美的葬禮。
可是接下來的事,卻讓瀕死的黑暗精靈王目瞪口呆。
女孩隨手揮瞭一下,地上的空間突然扭曲瞭起來。一地的血肉和被染紅的地毯,在瞬息之間就被空間吞噬瞭,就好像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那些被破壞的桌椅、燈具和窗戶,在剎那間恢復到瞭原型,如同時光倒流。
這是神跡麼?
女孩走過來的時候,敏昂海姆已經再也站不住瞭,他摔倒在地上。
距離答案隻有一步,他看到瞭觸手可及的解脫,卻無力開口詢問。
「想活下去,就聽從於我,讓我成為你的王。」他聽到女孩這樣說道。
王?有什麼不可以的?這個可笑的黑暗精靈王的身份,自己從未有過任何留戀。如果有人能代替自己來帶領那些需要帶領的人,豈不是可以輕松的多。
就算能力不足也沒關系,我可以好好地輔佐她……
敏昂海姆躺在血泊之中,對女孩眨瞭眨眼睛。
於是女孩伸出手,在他的嘴角抹下一滴鮮血,送入瞭自己的口中。
她又伸出自己的手指,用一絲能量把指尖劃破,然後探到瞭敏昂海姆的嘴邊。
一股無法言喻的力量在敏昂海姆的體內燃燒瞭起來,下腹破裂的血肉在一秒鐘之內就愈合的連疤痕都不復存在。無論是因失血而造成的眩暈,還是心跳的逐漸枯竭,都在女孩的一滴血中消散瞭。
這是隻有這個世界的神才能夠做到的事情。敏昂海姆站起身,熱淚盈眶的看著比自己矮瞭一個頭的女孩,他知道自己找到瞭一切的盡頭。
他俯下身子,對面前的女孩表示瞭臣服。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志,貫穿瞭肉體的屏障,直達自己精神的海洋。敏昂海姆感受到瞭女孩的存在,那是完全凌駕於自己之上的俯瞰。
「你到底是……是誰?」他顫抖的問道。
女孩將手放在瞭他的肩膀上,輕輕開口。
「我是「龍腹」「流淌的荊棘」「不死」蒼綴,爾等血族唯一的王……」
其五
「那撒琉斯,結晶大陸,奇諾諾城」
經過整整兩年的建設,這座初始之城已經蔓延到瞭鐵灰山脈的腳下。城東的躍遷飛船殘骸已經被拆的差不多瞭,上面的金屬原材料一點都沒有浪費,全都變成瞭這座城市的一部分。
一條清澈而歡快的河流從鐵灰山奔騰而下,緩緩穿過瞭奇諾諾城的中心。在她的裙邊,坐落著一棟純白色的古典建築。
如果歷史學得好,會很容易看出這棟建築的哥特風格。隻是很不合適宜的,高聳臺階上的一根根立柱卻采用瞭古希臘式的設計。
這棟精心建造的建築,被當作瞭議院開會的場所。
會議室裡,一眾議院正抓耳撓腮的等著遲到瞭許久的那個傢夥。
「抱歉抱歉抱歉!!」
初邪推開門,風風火火的沖瞭進來,身後跟著那個名叫蘇裳的女孩。
議員們無奈的和她打著招呼。她一屁股坐在會議桌最盡頭的那張椅子上,打開首飾盒,用裡面琳瑯滿目的小工具開始修剪指甲。議員們忍不住在心裡嘆息,這女人完全沒有抱歉的意思。
可是誰也不敢說什麼,因為他們的潛意識裡一直覺得,自己離瞭她什麼都幹不瞭。
「先說個好消息,」一個議員點著CRK 的操作屏,「冒險基金會去年投資的第一批冒險者已經開始盈利瞭。昨天下午,我們收到瞭他們價值四百萬克斯的充能水晶礦石。」
「才四百萬,離還債還早著呢,用不著高興。」初邪沒好氣的澆瞭盆冷水,「光是那十五臺打印母機,利息就夠他們還上兩年的。」
「那也總比打水漂強。這樣看來,有那條礦脈,南邊的新城應該就可以穩定下來瞭。十五臺母機,換一個城市,這可是大賺啊。」
「喜歡出去建城的人多,喜歡管事兒的人少。真是越建越來勁,我還嫌管不過來呢。」初邪嘆氣。
那個議員很知趣的沒有接話茬,趕緊閉上瞭嘴。
初邪用指尖敲瞭敲桌面,似乎決定瞭一件事:「行。既然在期限內產生回報瞭,那就給他們降息百分之二十。就算喜歡自己建城,也得像這幫人一樣靠點譜嘛。拿出去好好宣傳一下,做正面素材。哦,降息的事情就別說瞭。」
「明白。」議員笑著。
「這夥人有什麼名號沒有?」
「他們自稱塞憐。」
初邪愣瞭一下,就好像心口被打瞭一拳。
議員們看著她突然僵住的表情,大氣都不敢出。
「哦……」她很快恢復瞭思考,「降息百分之五十吧,就這麼定瞭。」
「這有點過頭瞭吧?」
「沒事,那群人都是好人,他們能建一座好城。」初邪微笑著說。
議員們一個一個的掏出自己預備的事務。本來應該由大傢一起討論的決定,像以往一樣,習慣性的變成瞭針對初邪的請示會。這讓女孩不耐煩的打起瞭哈欠。
一直到中午,議員們才作罷。他們紛紛整理著手裡的材料,開始琢磨午餐該吃些什麼。
「喂喂喂!幹什麼?這就要走瞭?」初邪突然站起來,輕輕拍瞭拍桌子。
議員們停下瞭手裡的動作:「事情處理完瞭啊。」
「我的事兒還沒處理呢!」初邪站在那裡,肅然道。
聽到這句話,議員們連忙重新就坐。很久沒有遇到初邪自己掏出提案的時候瞭,他們對提案的內容立刻就提起瞭好奇心。
初邪從蘇裳手裡接過瞭一張東西,扔在瞭會議桌上。
「這是什麼?」離得最近的議員探起身,費勁巴拉的將紙拉到瞭自己面前。
「辭呈。」初邪站在那裡,認真的說道,「從今天起,我正式請辭讓出議會的這個席位。謝謝大傢兩年來的支持和鼓勵,我很榮幸和大傢共事。後會有期!」
初邪說完,手一揮,帶著蘇裳就向外面走去。
議員們在一瞬間就炸瞭鍋。他們連忙站起來,有的人甚至連椅子都推到瞭。
「你要玩什麼鬼把戲!?」
「別鬧啊!」
「回來回來!把話說明白!!我再也不拿造紙廠那事兒煩你瞭還不行麼!?」
初邪在門口停下腳步,被議員們團團圍住。
「怎麼瞭!?我半年前就說過!!半年以後,我就撒手不管的!!」女孩橫眉怒視著面前的議員們,「別給我裝那個天真無辜的表情!!」
「我們知道,我們知道,但是你別一時沖動啊,還有很多事情要交接啊。」
「交接個屁!!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大吼的女孩很容易就鎮住瞭所有的人。以她的威信,沒人敢和她吵架。況且道理本來就在她這邊……
這個時候,一個德高望重的中年議員推開前面的那些傢夥,靠瞭過來。
「初邪,就算你走瞭,你又準備幹什麼?」他沉聲問道。
初邪倒是挺尊敬面前的男人,她沒有再大呼小叫:「不幹瞭,我要去玩我自己的。」
男人沒有指責她的任性,而是提出瞭一個非常嚴肅地問題。
「那保羅那邊怎麼辦?」
兩年之前,當躍遷艦隊抵達那撒琉斯的時候,保羅的飛船單方面的切斷瞭與這邊的聯絡,打破瞭原先的計劃,獨自降落到瞭海另一邊的大陸。半年之後,冒險者們帶回瞭消息,保羅已經在東大陸建立瞭屬於自己的國傢。
他們的國徽上清清楚楚的標記著TWP 的縮寫樣式,首都約赫利爾。
保羅建立是權力高度集中的帝制國傢,名為托雷沃龐帝國。
這是與西大陸——結晶大陸的城邦資本聯合制完全無法兼容的政體。
初邪那個時候很容易就懂瞭,保羅從現身與自己談判的時候,就擬定瞭宏偉的建國計劃。
聰明人一眼就可以看出,這兩片大陸的人們,終有一天會因為價值觀、利益乃至危機感而相互為敵。
「就算我在,也無法處理TWP 帝國的問題。」初邪平靜的說著,然後把蘇裳推到瞭前面,「你們要靠的人,是她。」
議員們全都沉默瞭,他們知道女孩會解釋。
「從今以後,就是魔法的時代瞭。保羅已經幫助苦苦在帝國建立瞭專門研習和傳授魔法的高等學校,高級的軍團級法陣,將是未來戰爭最具有決定性的因素。我們的科技水平會不斷衰弱,隻有握住魔力這種武器,我們才能保護自己。」
「以我的理解,保羅隻要還活著,就不可能對我我們宣戰。戰爭很久之後才能到來,所以我們要傾盡全力發展自己的魔法科技,與之抗衡。」
「可你自己就是最強的法師……你來組織我們的魔法學院才行。」一個議員說。
初邪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用不到我的!我會的,她已經都會瞭!」
蘇裳露出瞭一絲不安的情緒,但是卻沒有動搖,因為這些話是初邪早就對她說過的。
初邪像是擺脫瞭韁繩的野馬,開開心心的甩開瞭身後無言以對的議員,走出瞭議會大樓。
她躲進浮車裡,開回瞭被嚴密保護著的,自己的小屋。
蘇裳一直跟在她後面。
「我沒想到你會全都交給我……我甚至連實戰都沒有過……這種沉重的責任,你放心交給我麼?」她輕聲問初邪。
初邪坐在自己的床上,整理著一個行李箱。她將衣服塞好,然後合上瞭箱蓋。
「卡門會幫你的,我已經和她說好瞭。等孩子大一點,她自己就跑來找你啦。」
初邪忍不住點著自己的CRK ,打開瞭不久之前收到的來自卡門的照片。
是卡門的自拍,她那張魅力十足卻慵懶無比的臉占據瞭小半個屏幕。那是一片翠綠的原野野,最遠處的樹林邊孤立著一棟小小的房子。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梅爾菲斯正坐在河邊,手裡拿著一根吊桿,目光呆滯的釣著魚。
一個目光尖銳的小寶寶騎在梅爾菲斯的脖子上,兩隻手死死的抓著他的頭發。
「這傢夥,怎麼還活著啊!都多久瞭……到底死不死啊……」初邪憋不住嘴角的笑意,毒舌道。
「我害怕。」蘇裳看著她解脫般的笑容,忍不住脫口道。
「怕什麼,卡門那個人雖然咄咄逼人,但人其實……」
「不……」蘇裳走過去,蹲在初邪的身邊,用力抓住她的手,「你要走瞭,你要去等他,對麼?我們唯一能夠全身心依賴的人,就要消失瞭。所有人都會害怕,我也不例外。」
初邪摸瞭摸蘇裳的手背:「我隻不過是一個精神寄托,你們總要學會自己走路。沒有那麼難的,我們已經學瞭足夠多的教訓,隻要不做傻事,大傢都能過上想要的生活。」
「再給我們一點時間不行麼?你可以從旁看顧我們,如果我們走的不對,你還能……」
初邪堅定地搖瞭搖頭:「我不能再等下去瞭……再等下去,他……我不想讓他看到變老的我,死也不行。剩下的日子,我要在八百年之後,留給他。」
蘇裳哭起來,那是無助和空虛的眼淚,那是失去母親的孩子心中必然會升起的不安。不過她很快就會堅強起來,她一貫如此。
初邪拎著那隻小巧的行李箱,推開房門,獨自走瞭出去。那撒琉斯的母親、奇諾諾城市聯邦的建立者,一夜之間消失。自這一天起,沒人再見過她。
她走的幹脆極瞭,對普通人來說,沒有任何征兆。
聯邦的人們度過瞭很長一段焦慮和不安的時光,混亂的局面也不斷出現著。又過瞭一段時間,正如初邪所想的那樣,人們漸漸學會瞭自己走路,並且走得很好。
八百年,她給自己準備的藏身地點必須足夠隱秘,才能保證安全。所以她沒有對任何人透露任何線索。哪怕保羅的帝國占領瞭結晶大陸也好,都不會影響她的計劃。
世界被她拋在瞭腦後,初邪感覺痛快極瞭。她終於不需要每日每夜的想念著那個一直伴著自己的男人瞭,我們將在八個世紀之後重逢。而這種重逢,也是一種浪漫。
隻是女孩並不知道,遙遠的星空之中,那艘孤獨飛船上所發生的事情。
那撒琉斯 2877 年
韋爾奇走在一個山坡上,用袖子擦著滿頭的大汗。
菲狄歐娜沒好氣的給他遞過去一張手帕:「說瞭好幾次瞭,別老用袖子!很難洗的!」
韋爾奇對她燦爛的笑著,一看到這笑容,菲狄歐娜就再也提不起生氣的勁兒瞭。
「想不到路竟然這麼難走!」韋爾奇抱怨道,「下次一定要讓初邪撥款,把這倆城市的路好好修修。」
「是你自己不租浮車的……」菲狄歐娜埋怨道。
「沒錢啊!!窮人的命苦!!」韋爾奇用手錘著自己的腰,仰天長嘆。
第一年,韋爾奇和教會的其他成員全身心的投入到瞭城市的建設工作裡,直到第二年才有瞭多餘的精力發展自己的教會。他和菲狄歐娜幾乎走遍瞭結晶大陸的每一個城市,建立瞭教會的基礎網絡。如今,他們正在前往一個還沒有教會成員常駐的新城市。
新世界,牧師也不能像以前一樣瞭。每個人都在付出必要的勞動,能傳教的機會也就隻有晚飯前後的空閑瞭,這是好事,因為這最能檢驗一個神職人員的虔誠度。
他們靠著自己勞動的所得,籌集路費,將連教堂都沒有的教會傳遍整個大陸。
「幸虧有羅格納幫忙,不然的話真的要累死瞭。」菲狄歐娜拍瞭拍旁邊的巨狼。
出人意料的,這頭被遺留下來的深淵噬魔倒是和韋爾奇特別合的來。於是它就充當瞭韋爾奇和菲狄歐娜的免費運輸車,背負瞭兩個人大量的行李——這對它來說並不算什麼。
兩人一獸好不容易爬上瞭山坡。韋爾奇再也走不動,一屁股坐在瞭草地上。微風一吹,清涼的感覺讓人特別舒暢。
他向後一靠,準備在羅格納身上打個盹,卻一下躺瞭個空。
韋爾奇轉頭一看,羅格納正呆立在旁邊,並沒有像以往那樣俯下身子。
這頭魔獸的樣子,就好像被人當頭打瞭一棒。
「喂,大狗,沒事吧?」菲狄歐娜擔憂的摸著它的甲殼,低頭問道。
羅格納在沉寂瞭半分鐘之後突然動瞭,它的喉嚨裡發出瞭威脅性的顫抖,用爪子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寫起瞭什麼東西。
韋爾奇驚訝的靠過去,讀起瞭地上模糊不清的字跡。
「第三艘飛船……宮王……」
他默念著上面的字跡,額頭上沁出瞭冷汗。
羅格納不知道用什麼手段,接收到瞭它真正主人阿紗嘉。光詠在兩年前發出的信息。這條信息穿越瞭八百年的時空,剛剛抵達那撒琉斯。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韋爾奇抓著羅格納的甲殼,用力晃動著巨獸。
羅格納突然身子一震,將韋爾奇震到瞭一旁。它掃視瞭身旁兩個陪伴瞭已久的同伴,眼神之中似在道別。
幾秒鐘之後,它爆發出一聲興奮的吼聲,轉眼之間消失在突然暴起的能量旋渦之中。
韋爾奇緊緊地握著拳頭,他一把拉起驚魂未定的菲狄歐娜。
「我們去奇諾諾城!這件事必須讓初邪知道!!八百年後……媽的!!」
然而,當他們花瞭數日,筋疲力盡的趕回到聯邦主城的時候,絕望的發現,初邪已經消失在瞭所有人的視野之中……
其六
「地球,澳洲,大沙沙漠」
一個小小的城鎮,在大沙沙漠枯黃色的包圍中,看上去非常顯眼。
鎮子不大,邊緣甚至還有當地土著生活用的帳篷。不過城鎮中心倒是有五座現代化的建築,雖然也隻有五六層的樣子。
撒拉弗坐在其中一棟的某個房間中,擺弄著面前的儀器。
那臺儀器非常古怪,完全超越瞭現代人類的想象力。除瞭撒拉弗之外,或許根本沒有人能說出這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幾秒鐘之後,答案被揭曉瞭,有人的聲音從裡面傳瞭出來。
「能聽清麼?」一個年輕人的聲音傳過來。
「嗯,信號不錯。」撒拉弗笑著。
「真是厲害,我們一直都在害怕,這東西會失效。」年輕人說。
「這是不可能的,畢竟是我做出來的東西。」撒拉弗用戲謔的語氣回應著。
塞安波通訊器,可以無視空間距離進行即時通訊的超科技裝置。它輕而易舉的將遠在三百六十光年外的信息傳遞到瞭這個老頭的面前。
「這兩年,在那邊過的怎麼樣?」他繼續問。
「按你之前的指示,我們三個在東西兩個大陸搜集瞭很多情報。不過目前看來,一切和你計算中基本一致。保羅建瞭帝制的國傢,如果動手的話相對簡單,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打算瞭。初邪那邊,一直在發展城市,支持度太高瞭,下手是有難度的。如果你什麼時候需要殺她,要考慮的因素有三個……」
撒拉弗拿出半截鉛筆和一張破紙,準備記錄傳遞過來的信息。這三個戰士是他特意培養出來的,又花費不少力氣制造身份,才混入瞭躍遷艦隊裡面。雖然戰鬥技術沒辦法和真正的超級戰士相提並論,但好歹等級都被他強行提到瞭零級。
就在這個時候,通訊器裡突然傳來瞭一聲驚恐的吼聲。
緊接著,密集的能量爆炸聲響瞭起來。十幾秒的時間,第一聲慘叫回蕩在瞭撒拉弗所在的房間裡。
然後是第二聲,還有第三聲。
撒拉弗搖瞭搖頭,將那半截鉛筆和破紙收回瞭抽屜裡面。
十幾秒後,另一個人的聲音響瞭起來。
「早上好啊,老頭。」
撒拉弗無奈的笑起來,笑的肩膀發顫。
「也就隻有你能給我些許驚喜瞭,奧索維。」
「是的吧?打算怎麼感謝我?」
撒拉弗笑著:「你從深淵裡出來瞭?還跑到瞭那撒琉斯?這已經完全超出瞭我的想象。」
「你自作聰明的跳下瞭河,想要一招定勝負,反而把自己坑進去瞭。後悔麼?」
奧索維在哪一邊替撒拉弗嘆息著,反而更像是在諷刺。
「有點後悔,結果最後還是輸瞭,所以隻能趕緊抽身。」
「抽身?那這三個人又是怎麼回事?」奧索維不依不饒的質問著他,那語氣就好像在對老朋友說話。
「你都把人殺瞭,還問這個幹嘛。你要是真想知道,有一百種方法從他們嘴裡掏出想要的答案。」
「哎呦,還是你瞭解我。」
「我如果瞭解你就不會問你之前的問題瞭。你到底怎麼跑到那兒去的?算我求你,我年齡都這麼大瞭,你是不是也表示一下尊重?」
通訊器裡傳來奧索維爽朗的笑聲:「其實很簡單。阿紗嘉。光詠摧毀次元城的時候,我恰好是在噬族的深淵裡面。她借用那股力量破開通道,去瞭地球,我隻不過是搭瞭順風車而已。再後來,偽造身份,偷偷登上躍遷艦隊就很容易瞭。」
撒拉弗長嘆一口氣:「這麼說,我自以為是的做著計劃的時候,你一直都在地球上。怪不得我的計算出瞭差錯。」
「是呀。」奧索維的聲音中充滿瞭欠揍的得意感,「隻是給原來的手下寫瞭一張小小字條。」
「唉!」撒拉弗搖瞭搖頭,「不得不承認,這一次,還是我結結實實的輸瞭。」
「你少來,你如果沒有後招,我把自己的頭擰下來。」奧索維沒好氣道。
「我已經進瞭河,失去瞭計算能力,想要走出來就必須用很久很久。你又何必對我那三個人出手?」撒拉弗的語氣中帶上瞭不滿。
「誰讓你打初邪的主意。我的時間快到瞭,怕你以後給她找麻煩,所以必須趁現在解決他們。」
「時間到瞭?」撒拉弗皺起瞭眉頭,「那歐的詛咒……又要生效瞭?」
「沒錯。也不知道這一回什麼時候才能醒……好在這次,不會有你這個大麻煩來打擾我瞭。」
「睡吧,奧索維。下次再戰。」
「嗯。晚安瞭,老頭。」
通訊器恢復瞭沉默。撒拉弗將它從桌上擺到瞭角落裡,今後的日子裡,它再也沒有響起。
其七
「暗面,噬族王城,墮鎏之地」
噬族王城領主八詭,拖著沉重的巨大身軀,站在誓約禁壁的外面,沉默的等候著裡面的人出來。他的身後是無數噬族的精英裡奧雷特,每一個都剛剛浴血歸來。
他的身邊,是深淵總督碎頜與深淵軍團統領飲嵐,他們也沉默著就好像在隨著八詭一起禱告。
陰沉黑暗的墮鎏之地,隻有盈盈的能量火把在地上輕輕跳躍,還有頭頂的紫河發出著沉悶的奔流之聲。
不知過瞭多久,誓約禁壁的大門被轟然推開。
月喉從裡面走出來,他慢慢將門扇拉開到極致,然後俯下瞭身。
身披雍容王袍的女孩從裡面走瞭出來。她身後的禁壁之中,無數鎖鏈在空中密密作響。
所有噬族一同俯下瞭身體,面對著女孩單膝跪地,他們的嗓音在墮鎏之地轟鳴著。
「「獨音」「噬心之嗣」「新深淵」阿紗嘉。光詠,吾等噬族唯一的王!」
「新深淵」……阿紗嘉品味著自己的稱號,發出瞭細微的感嘆聲。曾經的某個稱號不見瞭,被它取而代之。她這時候才明白,沒有吃掉那個人之前,自己的存在就好像無風無浪的空白。她看到,原來深淵安排的命運中,自己必將啖下那個男人的心臟,然後成為可以和深淵比肩的存在。
「阿紗嘉。光詠!!殺瞭我!!」一個淒厲的聲音在誓約禁壁之中響起。
一個身體殘破的幾乎看不出原來形狀的裡奧雷特被無數鎖鏈糾纏在誓約禁壁的正中。
那是曾經的心王。兩年,噬族在噬之女王的率領之下,終於擊破瞭狂縱之崖的所有防線,逼迫心王與自己決一死戰。可是有誰能猜到,噬族也會口下留情,將他變成俘虜呢?
噬之女王沒有回頭,她揮手,命月喉關閉瞭那扇曾經關押過自己的厚重大門。
她的父親,上一代的噬王,在她歸來的一剎那,執念消散,永遠的歸於瞭深淵。墮鎏之地也好、誓約禁壁也好,都被新的女王所繼承。
心族的王已經不再瞭,有的隻是一個需要殺上無數次的俘虜。戰爭也結束瞭,心族想要誕生新的王,還需要內鬥很久。
本可以一口氣將整個心族全部鏟滅,但是光詠沒有這麼做。
在她即將下定那個決心之前,一個心族裡奧雷特的身影讓她放棄瞭最後的傾力一擊。
那個裡奧雷特的名字是炎懼,他喚醒瞭噬之女王一絲埋藏著的回憶。
心族已經不重要瞭,心族從來就沒重要過。因為噬之女王要做的事情始終就隻有一個,那就是屠盡整個暗面和深淵茍延殘喘的每一個宮族。
心族,隻不過是一個煩人的絆腳石。
她等待著,等待用自己的雙手,在宮族之王現身暗面的時候,將他毀滅。
在那艘船上,她的力量雖然在急劇的成長,但短時間終究還是無法和持有希斯飛爾的破霜抗衡。她不得不放棄復仇的最佳機會,用魔龍之眼躲回到暗面,重新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光詠走上瞭墮鎏之地的階梯,回到瞭八詭為她準備的王殿之中。
噬族的王殿,再也不用像其他種族一樣,建立在渡口之間。新生的噬之女王,身為讓所有裡奧雷特都為之仰視和恐懼的「新深淵」,她毫無困難的行走在暗面與深淵之間,從未擔心自己摧枯拉朽的力量會讓自己落入「冰面」以下。
光詠在自己的寬大王座上找到瞭一個舒適的姿勢。她取出瞭一直帶在身上的魔龍之眼,輕輕在手中把玩著。
她早已不需要這件東西,哪怕是瞳族的聖物。
八詭邁著沉重的步子,從旁邊靠過來。他註視著自己的女王,臉上掛著油膩膩的微笑。
「我餓瞭。」光詠沒有抬頭,隻是簡單地扔出一句話。
八詭的大手一揮,上百名裡奧雷特舉著無數精致的餐盤與美食,流水一樣瞬間擺滿瞭光詠面前的桌子。
光詠直起身子,將魔龍之眼隨手丟在桌子上,拿起叉子開始進食。
八詭往她旁邊的位置上一坐,大模大樣的也抓起瞭桌子上的食物。
他是噬之女王唯一會允許與自己分享食物的裡奧雷特,甚至不需要任何許可。
八詭也絕不會和她客氣。
兩人仿佛在比速度,因為稍微慢一點,對方就會把自己愛吃的東西吃個精光。
比賽總是以光詠的勝利告終,這倒不是因為八詭在讓她。
八詭用手背擦著油光鋥亮的嘴巴:「瞳族要求我們把魔龍之眼交還回去。甚至連災宴之王親自在骸族王城也提到瞭這件事情。你是不是考慮考慮?」
「對他們說,八百年以後再來拿。」
「你留著它也沒什麼用。」八詭無奈道。
「如果他們不同意,那就給他們戰爭。」
八詭笑著,應諾。
「血族……血族那邊有消息瞭麼?」光詠又問。
八詭搖著頭:「血王蒼綴封閉瞭自己的次元城,也沒有在暗面的黑城出現。需要對她發動進攻麼?」
「還不是時候。」光詠的眼神鋒利起來,她擺瞭擺手,「宮族被我們覆滅之後,才輪到她。而且,旗鼓相當的戰爭,才會有意思。我給她時間。」
「如你所願,小姑娘。」八詭呵呵笑著。
「在你眼裡,我還是小姑娘?」光詠面無表情的抬起頭,看向身旁的巨型胖子。
「你是小姑娘,也是我的女王。你是我的驕傲和榮耀。」八詭輕聲說。
光詠瞇著眼瞥瞭他,像是對他的答案並不滿意,但八詭並不在乎。
暫時已經不用考慮戰爭,肚子也被填飽。光詠將身體靠在王座的扶手上,微微有些出神。
「八詭……你覺得,我現在像人,還是裡奧雷特?」噬之女王輕聲問旁邊的王城領主。
「裡奧雷特……貨真價實的裡奧雷特。」八詭毫不動搖地說道,「在我有生之年,從未見過本族的「深淵之賜」,更無法想象「新深淵」的存在。你就是深淵,那自然就是再也純粹無比的裡奧雷特。」
光詠點點頭,微微閃亮的長發從肩膀上滑下去,垂落在雍容華貴的王袍上。
「可是,我為什麼會如此的想念他……」
「因為他的心在你這裡。」
其終
「暗域」
這好像是古羅馬風格的建築,我無法分辨它們的細節,隻覺得有些陌生。
我坐在街頭露天的咖啡館邊,輕啜著一杯味道濃厚的咖啡。
喝這樣的咖啡會很難睡著的,我這麼想著。
在我習慣生活的地方,很少有這樣露天的咖啡廳。這應該是歐洲的某個城市吧,我猜測著。
路邊的行人十分悠閑,帶著一種從骨子裡洋溢出來的輕松感。他們遛著狗、推著嬰兒車,有人在長椅上喂著鴿子。
我看著他們,有些出神。這種日子好像已經很久沒享受過瞭。
一個坐著輪椅的女孩向我靠過來,她在對我笑,那笑容很熟悉,我在一瞬間有些恍惚,卻看不清她的臉。
就在我努力想要認清她的時候,她已經來到瞭我的桌邊。她伸出手,在我的桌上放瞭一枚金幣。
很奇怪的金幣,八成是假的吧?
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世界變成瞭一片黑暗。
一片黑暗,仿佛從我出生開始,就是這樣的顏色,一切隻是輪回。
我仿佛做瞭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我夢到瞭一片黑色的海,沒有盡頭的海。頭頂的天空也是黑色的,似乎和黑色的海水融為瞭一體。我在這片無盡的黑暗中漂浮著,心裡無比寧靜,像是一個失去瞭生命的死者。眼前可以看到點點的繁星,所有能夠指向的東西都十分遙遠,沒有目的也沒有止境。
忽然之間,我看到瞭一枚燃燒著的火球。它發出隆隆作響的聲音,以不可阻擋的勢頭向我逼瞭過來,並在瞬息間熄滅,然後將我吞噬進瞭煙塵之中。
我迎來瞭一片寂靜,直到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遙遠的像是穿越瞭無數日夜和距離。
「他不可能還活著。」一個陌生女孩的聲音。
「可以打個賭。」又一個慵懶的男聲哼道。
我用盡全力,微微睜開瞭眼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