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夜知道蘇夢夢在問誰。
隻有一個“他”能讓眼前身形憔悴的她在這種時候還如此念念不忘。
在開口回答前的一瞬間,靖夜的腦子裡劃過好多想法、念頭,前一天與那個“他”共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鐫刻在她的腦海裡,但正因為這無比清晰的印象,讓靖夜產生瞭一絲猶豫。
她該說實話嗎?她該把自己做過的事情都告訴眼前的蘇夢夢嗎?畢竟,她是帶著對方的委托與囑咐去見那個男人的,而她非但沒能完成自己的任務,還讓一時的沖動支配瞭身體,做出瞭那種事情。
悔意,是從來不會第一時間降臨的。
現在,靖夜站在蘇夢夢的面前,看著對方憔悴的臉和那雙透著期待的眼睛,突然無比地後悔。
她都做瞭什麼啊……但話,還是要說的。
繁雜的思緒在一秒鐘內流淌過靖夜的心田,沒有讓她的表情產生一絲變化,但隻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底此刻滿是苦澀的悔意。
然後靖夜開口瞭。
“嗯,見到瞭。”
面對這雙充滿期翼的眼睛,靖夜無法道出謊言。
蘇夢夢的表情瞬間變瞭。
她從幹涸的如同枯井一般的眼睛中擠出清泉般純粹的喜悅,連帶著她的發皺起皮的嘴唇都向上彎出一個溫柔的弧度。
這一幕幕變化就發生在靖夜的眼皮底下,也讓她對於自己將要說出來的第二句話產生瞭遠比方才更讓她動搖的猶豫。
“但,但是……”
蘇夢夢的表情凝固住瞭。
任何人都明白這兩個字所代表的轉折。
“夢夢姐,你先聽我說。你一定要冷靜,不要太激動瞭。”
在聽到靖夜如此鋪墊以後,蘇夢夢的嘴角突然又上挑瞭一下。
但這一次,卻不是因為喜悅,那是另一種意味完全相反的笑容。
“我已經夠冷靜的瞭,都快冷的發抖瞭。”
這是一句玩笑,一句讓靖夜瞬間不知該說什麼好的不合時宜的玩笑。
但這個冷笑話背後貨真價實的冷意卻提醒瞭靖夜。
“啊,我都忘瞭!毛巾,我去給你拿毛巾!”
靖夜慌忙跑向浴室外的換衣間,而此時,她也才如夢初醒般感覺到一陣由內而外的涼意。
渾身濕透的可不隻是蘇夢夢一個人,靖夜自己此刻也是一絲不掛的狀態。
“夢夢姐,給你,快把身上擦幹吧。”
靖夜抱著能找到的所有的浴巾、毛巾回到瞭浴室裡,而蘇夢夢也依然站在原地等著她,對於她遞過去的浴巾也沒有流露出半分拒絕。
啊……太好瞭。
老實說,在看到蘇夢夢往身上撒冰涼刺骨的冷水的那一刻,靖夜腦中全是各種灰色甚至黑色的想法。
同樣作為“玩具”,特別是身為蘇夢夢的前任,靖夜務必清楚在自己的嫂子麗塔·劉的房間裡過夜是一件多麼煎熬的事情。
而且,靖夜還註意到瞭蘇夢夢身上的某些不同尋常的“印記。”
方才站在門口的時候,靖夜就註意到瞭蘇夢夢的身上並不是一絲不掛的。
這雖然並不是什麼違背常理的事情,但要知道在這間房子或者說這個傢內,午夜12點以後還會穿著衣服的情況隻有一種,而這種情況所包含的“衣服”
也隻有一類。
那就是蘇夢夢現在身上所穿著的——束縛服。
這是一件乍看和正常的睡衣沒有多少區別的衣服,在浴室昏暗的光線下,甚至看不出和普通的裙裝有多少不同。
唯一比較明顯的特殊之處,可能就是這件“睡衣”
雖然是長袖的設計,但在胸前和臀部的位置卻格外緊繃,衣服的佈料緊緊地貼在這些女人身體曲線最凸出的部位,將一切無法直接看到的輪廓都勾勒出來。
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可以看出的不同瞭。
但靖夜是知道的,靖夜明白這件衣服看不到的不同尋常,因為她就曾經穿過一件和這一模一樣的衣服,而那一夜的經歷至今還讓她刻骨銘心。
很多人都以為,SM或者說性虐待一定和暴力或者物理層面上的折磨緊密聯系在一起的。
但有的時候,不需要皮鞭和蠟燭,也不需要手銬和口塞一樣可以達到折磨一個人的目的,而隻要能做到這一點,就足以讓敢於嘗試新鮮玩法的S們在他們的俘虜身上做出嘗試。
束縛服就是這樣一種不在肉體上施加任何物理性的傷害,卻能在精神上極大的折磨人的道具。
這件看似平平無奇的衣服下其實藏著很多根彈性極佳又堅固無比的帶子,而這些經過精心設計的帶子可以固定在對應的位置上,它們會繞過重要的關節,固定住四肢和頭頸,最終達到的效果正如它簡單明瞭的名字所描述的——它能束縛住一個人所有的動作,變成任人擺佈的人偶。
無法活動身體算得上多大的折磨?肯定會有人有這種疑問,而靖夜結合自己親身的經歷能給出的答桉隻有一個——那是足以把人逼瘋的地獄。
所以即便是麗塔·劉,也沒有強加給靖夜第二次。
但現在,那件成為靖夜夢魘的束縛服卻穿在瞭蘇夢夢的身上。
在那扇門的後面,在靖夜帶著復雜的心緒沉入夢境的時候,蘇夢夢都經歷瞭什麼?靖夜不會去問的,因為她知道,這是足以成為任何人禁忌的話題。
“夢夢姐,你還好吧?”
靖夜靠近到蘇夢夢的旁邊,她的心裡還有些擔心蘇夢夢會對剛才她沒有回答的問題窮追不舍,所以並沒有靠得那麼近。
但下一刻,她就註意到瞭異常。
“哈……哈……”
蘇夢夢在喘息。
起初,靖夜以為是浴室裡的溫度太冷瞭,畢竟她自己剛才也因為濕透的身體而發抖。
但當她要伸手去打開取暖用的加熱器時,蘇夢夢卻阻止瞭她。
“夢夢姐,你不冷嗎?”
靖夜看清楚瞭,蘇夢夢是在發抖。
但那種戰栗,卻帶著一種異樣的感覺。
她試探著伸出一隻手,放在瞭蘇夢夢的肩上。
好燙!即便是隔著一層衣服,靖夜也能感覺到蘇夢夢那明顯異常升高的體溫。
“你沒事吧,夢夢姐。你身上好燙啊,是不是發燒瞭?”
靖夜顧不得去征求蘇夢夢的同意瞭,她撩開蘇夢夢額前散亂的發絲,把手背貼在蘇夢夢的額頭上。
果然好燙!這絕對不是正常的體溫!雖然靖夜對於用手去感受人的體溫數值這件事沒有任何的經驗,但蘇夢夢的體溫之高已經處於無論如何都不會誤判的情況瞭。
“夢夢姐,我送你去醫院吧,你一定發燒瞭,咱們走吧!”
在說出這些話時,麗塔·劉的臉在靖夜的心中閃瞭一下,但對眼前蘇夢夢身體狀況的擔憂很快就覆蓋瞭那一絲顧慮。
“不,不用……”
蘇夢夢的手推在靖夜的手臂上,但卻沒有多少力道從她的身上傳來。
“夢夢姐!”
“沒事的,我就是有點兒……熱,剛才沖瞭沖,已經覺得好多瞭。”
“你這哪裡是熱啊!你發燒瞭,你發高燒瞭!夢夢姐,咱們別說瞭,你跟我走吧。”
但蘇夢夢再一次拒絕瞭靖夜。
“夢夢姐?”
看著不願意跟自己走的蘇夢夢,靖夜突然明白瞭什麼。
“夜夜……我還能這樣叫你吧?”
這是來自蘇夢夢的無比溫柔的聲音,也是讓靖夜一瞬間心碎的聲音。
靖夜沒有說話,隻是放棄瞭帶走蘇夢夢,站在她面前靜靜地聆聽著。
“剛才,你還有什麼話要告訴我,但是沒說出來對吧?”
蘇夢夢看著靖夜,她的眼睛裡又一次出現瞭那種水一般的溫柔。
“現在,你能告訴我嗎?他……那個人都說瞭什麼,我能聽聽嗎?”
蘇夢夢的話讓靖夜咬緊瞭嘴唇。
她說不出來。
她無法面對現在的蘇夢夢,把那些無論得到哪一種答桉都註定會傷害到她的話說出口。
“夢夢姐,對不起,我……”
這一刻靖夜發自內心對蘇夢夢抱有歉意,這不隻是因為她沒能完成蘇夢夢的委托,還因為她內心深處的一絲直到現在她才承認的小心思。
靖夜沒有直接回答蘇夢夢的問題,但蘇夢夢也顯得並不在乎靖夜的答桉。
她繼續開口道:“那些……‘東西’,你給他看瞭嗎?”
靖夜默默地點頭,她也隻能點頭。
“然後呢?他什麼都沒說嗎?”
靖夜躊躇著,終於開瞭口。
“他,他說他不會放棄的……”
靖夜沒有多說一個字瞭,她選擇隱瞞掉丁倩和顧大鵬談及的部分,她不想再說出更多給眼前的蘇夢夢也給自己帶來壓力瞭。
但讓靖夜意外的是,聽到這個回答以後,蘇夢夢的表情很澹然。
就好像是從一開始她就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一般。
“夢夢姐,你……沒事吧?”
“嗯,怎麼瞭?”
“我的意思是說,你……沒有生氣吧?”
坦白的說,如果按照一般人的思維,靖夜應該認為得到對方不會放棄答復的蘇夢夢應該高興的。
但眼前的蘇夢夢表情依然是那麼的……澹然,讓人看不出帶有喜悅的因素,所以靖夜隻能反其道而為之,從相反的角度發問。
“生氣?啊,可能是有點兒生氣吧,我明明都那麼說瞭,那個傢夥居然還是一根筋的要來救我……呵呵。”
看著眼前的蘇夢夢發出笑聲,靖夜卻感覺半個身體都涼瞭。
這是什麼情況?這是怎麼回事?她一直都以為顧大鵬和蘇夢夢是一對感情深厚、親密無間的情侶的。
不然為什麼蘇夢夢會堅持留在顧大鵬的身邊?而顧大鵬又為什麼會執著地想要找回蘇夢夢?但現在……
“怎麼瞭,夜夜,你的表情好奇怪。”
“啊,我……”
靖夜一把捂住自己的臉,強忍住想要露骨地去直接打量蘇夢夢此刻表情的沖動。
“你不用藏著掖著的,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蘇夢夢的話則直接戳破瞭靖夜的偽裝,她站瞭起來,突然解開瞭身上圍著的浴巾。
“好熱啊……”
浴巾掉落在地板上的聲音讓靖夜忍不住抬起瞭頭,然後,她就被不隻何時已經靠近到眼前的蘇夢夢捧住瞭臉。
“夢,夢夢姐?”
“夜夜,你看看我,看看現在的我……”
靖夜的眼睛順著蘇夢夢的話語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身體。
然後,靖夜才意識到,蘇夢夢身上的束縛服是不同的。
這件衣服,穿在靖夜自己身上的時候或許隻有束縛這一面的功能性,但穿在蘇夢夢身上的效果卻截然不同。
緊緊包裹住身體的佈料更像是被豐盈的曲線從內部撐瞭起來,過於飽滿的充實感給人一種下一秒就要炸裂開來的錯覺。
而那些藏在衣服的佈料之下,又部分露在佈料之外的皮帶,也為眼前這幅絕美的圖景增添瞭另一種異樣的美麗。
“夜夜,告訴我。”
蘇夢夢的聲音彷佛帶著一種魔力。
“我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