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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回 蓮花情劫

第10回 蓮花情劫

  雲海山巔峰,清聖莊嚴,隻見一座巍峨佛寺屹立雲海之中,日有驕陽普照,夜有星月擁戴,千萬雕塑宛如佛界護法,拱衛四周,正是佛門總壇所在——雷鋒禪寺。

  初心泯滅,佛身負罪,萬松染血,震撼三界。

  界明入魔,宣告佛界蒙劫。

  如此巨變生,佛宗再度敲響雲鐘,雄沉而又威壓的雷音梵唱響徹雲霄,預示著山雨欲來。

  大雄寶殿之上,千僧萬佛經聲彌漫,似乎在哀嘆界明之遭遇,又似替慘死的生靈超度。

  佛界最高之梵文蓮臺之上,一名莊嚴佛者道:“界明之事,諸位有何意見?”

  此人正是當時佛門教尊——普曜世尊。

  普曜法座之下便是四大菩薩,東面乃須彌勒菩薩,西面乃摩尼上師菩薩,南面乃韋馱菩薩,背面乃大悲菩薩,四大菩薩之下又有五大明王,而明王之下便是六界羅漢,居於六界尊者之下者乃八大金剛和十八羅漢。

  世尊開佛口,菩薩應佛偈。

  隻聞須彌勒菩薩說道:“守正百年,瞬息著相。界明如今已是功德散盡,舍佛入魔,難返歸途,依弟子看來,唯有行雷霆手段斬斷罪業。”

  大悲菩薩說道:“界明入魔亦全非他的過錯,吾等應該予他一個機會。”

  須彌勒菩薩道:“大悲菩薩,此僧已然墜入魔道,還要渡嗎?”

  大悲菩薩反問道:“不該渡嗎?”

  普曜世尊閉目低吟片刻,開口說道:“光如、白蓮、五大明王何在?”

  “弟子在!”

  普曜世尊道:“汝等七人接吾法旨,即刻下山,務必找到界明,若他尚有悔改之意便助他退離魔障,若魔心亦深便斬斷罪業。”

  接領法旨後,七人馬不停蹄的趕赴萬松巖,此處乃界明最後出現之地,三大佛者希望能在此尋得一絲線索。

  當時的光如便是現今的天佛,他與界明都是普曜世尊親傳弟子,早在數十年前已經隨普曜修煉佛法,如今光如已經是一名四十出頭的沉穩高僧,而白蓮是普曜世尊新收的弟子,年僅十六歲,雖與光如界明同輩,但以年齡來計算她隻不過是個小姑娘。

  初次下山,白蓮顯得尤為興奮,雖然修習佛法,但少女的天性卻是掩蓋不住的,一路上嘰嘰喳喳地問東問西,所幸光如佛法深厚之僧,對她的問題都耐心回答。

  日夜趕路,七人終於到達萬松巖,甫一踏上,竟是難以置信的一幕。

  腐敗腥臭的味道彌漫飄散,蒼蠅屍咀,內臟斷肢,宛如修羅屠宰,阿鼻地獄,光如與五明王這等高僧也為之動容,白蓮更是不堪,俏美的小臉一陣慘白,捂住肚子一陣幹嘔,光如見狀在她背後拍入一道真氣,助她平緩抽搐的臟腑和氣息。

  白蓮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閉著眼睛,不住地哆嗦道:“師兄,這是真的嗎……”

  光如嘆道:“你當它真便是實,你若看他是虛便是假。”

  光如高深的禪理並非年幼的白蓮所能領悟,她聽後眼中更是疑惑。

  光如笑瞭笑,低吟經文,溫和清聖的梵音讓白蓮心情漸漸平復。

  五大明王之一的丈輪明王從懷裡掏出一個法論,口誦經文,喚起這佛界法器——昨日明輪。

  此物擁有重現過往景象之神效,丈輪明王便是要藉此一探當日萬松巖之事。

  隻見法論轉動,顯出當初萬松巖之戰,端的是血海兇途,罪孽無邊。

  隻見一名渾身染血的僧人從屍體中踏出,那些屍體便是參加三教公審的武林人士,輪番激戰,群俠蒙劫,唯有三人苦苦支撐,正是三教判令。

  隻見界明身軀一晃,快得不可思議,眨眼間便沖到瞭八極真人面前,一招帶著血光的大梵聖印擊出,八極真人雙臂頓時折斷。

  那邊的靖海大怒道:“魔僧快快住手!”

  說話間一招紫陽玄功打出,界明不躲不閃,竟以肉身硬抗。

  然而紫氣卻被一股青灰色的光芒震散,隻見界明毫發無傷,冷笑道:“儒者庸俗,隻達第六重的紫陽玄功亦妄想傷吾嗎?”

  話音未落,界明反手便是一刀,隻見血色霹靂劃過,靖海兩條腿被齊膝斬斷,頓時血流滿地,儒者哀嚎。

  燃燈羅漢鼓起餘力,雙掌齊施大梵聖印,卍字佛印沖向界明,界明冷眉輕挑,血刀順一勢削,佛印崩解,羅漢斷首。

  種種血跡,幕幕罪行,駭人聽聞。

  性子較為暴烈的忿怒明王氣得雙目圓瞪,怒喝道:“界明此子已是不可救藥,若是撞上,吾絕不留情,唯殺而已!”

  禪悟明王道:“師弟切莫沖動,一切需得從長計議。”

  三藏明王蹙眉道:“按照法輪指示,界明應該是沿著赤水河而行。”

  沿著洪水泛濫的赤水河,一路上皆是饑餓難民,七人雖有救助之意,但苦於勢單力薄,唯有避開難民而行。

  行到赤水河中遊,明輪忽然照出一抹奇異,卻見虛像之內,黑色魔氣籠罩四方,隨即魔氣與界明的氣息發生瞭短暫的接觸。

  三藏明王道:“這股魔氣十分精純,此魔不簡單吶!”

  忿怒明王道:“世尊法旨隻針對界明,此魔非吾等目標。”

  丈輪明王道:“但此魔與界明有過接觸,不可不防也。”

  禪悟明王蹙道:“那便兵分兩路,一者繼續追查界明行蹤,一者探清魔氣來源。”

  忿怒明王道:“對於魔氣來源隻需窺探一二,不必與對方糾纏,所以不必過多的分派人手。”

  光如主動請纓道:“既然如此,那便由弟子負責魔氣的刺探。”

  丈輪明王點頭道:“如此甚好,那便分頭行動。”

  五大明王與白蓮順著那股似佛似魔的氣息繼續追尋界明,行至雲中山道,佛魔之氣更加劇烈,丈輪明王示意道:“警惕!”

  眾人立即斂神戒備,目光凝聚前方。

  渺茫中,隻見佛之身,魔之魂,身負血剎萬罪,輕蔑紅塵生滅,眾人驀然得見,心中無比震撼,既有疑問,又有戒慎。

  忿怒明王哼道:“界明你可知罪!”

  界明冷然道:“吾有罪,汝等亦有罪,天下皆有罪!”

  忿怒明王喝道:“一派胡言!”

  界明拂袖道:“汝等動殺念瞭!”

  白蓮看著這個師兄,心裡不禁生出一絲絲的寒意,小手下意識地握緊佩劍。

  丈輪明王說道:“你之惡行已經傳回雷鋒,為何練成佛法,造就功德,卻要自甘墮落。”

  界明冷漠而又堅定地道:“吾所殺,皆有罪!”

  大悲明王說道:“是否有罪焉能由你定論!”

  界明袖袍輕揮,一口血淋淋的魔刀橫空出世,挑眉冷笑道:“若無罪,此刀之名從何而來?”

  三藏明王道:“此刀是何來歷?”

  界明道:“此刀乃冤屈死者之血匯聚而成,專殺有罪之人,名為戮血罪刀!”

  禪悟明王道:“朝廷貪官有罪,那燃燈羅漢等三教弟子又有何罪?”

  界明道:“三教自詡正義,實則藏污納垢,名副其實!”

  忿怒明王大喝一聲執迷不悟,搶先出招,掌勢剛猛無匹,佛光之中帶著梵字天火,誓助佛界異端。

  是誰執迷,是誰不悟,忿怒為除魔障,決殺罪愆佛者,然而界明沉著迎戰,左手的念珠一揮,劃出一道柔勁纏住忿怒明王之手腕,再順勢一拉,便將佛光天火消解無形。

  忿怒明王雙手受制,卻不甘就此蟄伏,一氣沖頂,頓時滿頭佛光,竟是佛傢最基本的鐵頭功,然而這最基本的武功在忿怒明王的內力催動下顯得極為強悍,一記頭槌堪比千斤巨錘,便是鋼板也能一擊破之。

  界明右手一伸,舉重若輕地摁住忿怒明王的鐵頭,這一下使得乃是柔勁,隨進剛勁再發,以霸道無匹的手法將忿怒明王整個頭壓在地上,給他來瞭個狗吃屎。

  忿怒明王頓時灰頭土臉,滿嘴黃泥,端的是狼狽不堪。

  三藏明王見狀立即出手搶救,他修煉的乃是“般若龍象功”,舉手投足間皆有一股大力,堪比龍象之威,隻見他佛掌一揚,四周便起無窮氣壓。

  禪悟明王也出手配合,施展“梵文禪心掌”,雖無龍象功那般雄大,但卻有股綿長後勁,一旦被纏上便可虛耗敵人的內力。

  身後勁風襲來,界明毫無懼色,反倒一絲輕蔑,冷冷道:“僧人愚昧,破殺生戒,起分別心,有罪!”

  說話間隻見他袈裟一擺,一股似佛似魔的內力湧出,兩大明王之連招竟難進其方圓五步,一個照面便震開。

  界明輕松震開兩大明王後,五指一握,扣住忿怒明王的喉嚨,把他硬生生提起,使出一招大雷神手,隻聽轟隆巨響,頓時血肉飛濺——忿怒明王死無全屍!

  界明冷冷道:“既然有罪,那便償業來!”

  話音方落,罪佛身動,血刀受氣息牽引也撲向四大明王。

  先是刀煞射出,一擊便是屠龍宰象,斬殺三藏明王。

  再來便是以氣禦刀,界明撮指成刀,隔空一劈,血刀宛如嗜血兇獸般咬住禪悟明王的喉嚨,頓時血如泉湧。

  丈輪明王與大悲明王正想祭出最強武功自保,卻見界明手掌持兵,閃電從來,血刀橫掃而過,黑暗魔火夾雜著金華佛光噴射而出,兩人頓時斃命。

  斬殺五大明王,界明更添魔煞之氣,哈哈笑道:“非佛非魔,以殺定心,以戮證道,世尊有罪!”

  不再迷茫,慈悲散盡,象征魔佛殺途回首無期,血刀之下佛亦有罪,無所不殺!望著持刀而來的界明,白蓮既悲傷有害怕,握劍的小手不住哆嗦,水潤的嘴唇宛如死灰。

  界明冷冷說道:“你害怕嗎?”

  白蓮咬瞭咬牙,倔強地道:“不怕,身為佛門弟子豈能向魔障低頭!”

  界明眼中閃出一絲冷漠,淡淡地道:“既然身為佛門弟子,為何還要手握利劍,莫非不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

  白蓮咬唇道:“既然能夠成佛,你為何還要手持屠刀?”

  界明搖頭道:“吾已經舍棄佛道,隻想持刀斷業,占盡天下罪人,便是永世成鬼亦無悔!”

  白蓮道:“界明師兄,回頭吧。”

  界明哼道:“血途無悔!師妹你如今入世未深,心靈已經純凈,吾不願你初心蒙塵,那便渡你入極樂,也好免去日後諸般煩惱!”

  說話間緩緩舉起戮血罪刀,赤紅妖異的刀光在白蓮的俏臉上映出淒美紅霞,森森殺氣刮在她細嫩的肌膚上。

  “我要死瞭嗎?”

  白蓮修為尚淺,界明隻消輕輕巨刀,那股無形的壓力便可叫她喘不過氣來,哪還有反抗的機會,唯有眼睜睜地等死。

  “住手!”

  一聲怒喝響起,劍光橫空射入,銳利的鋒芒逼得界明不得不退。

  白蓮定神一看,隻見一道俊颯英姿護在跟前,竟是一名與她年齡相仿的少年,持劍擋關,不畏魔刀兇狠。

  少年瞥瞭界明一眼,說道:“身為出傢人竟然對一個姑娘揮刀,真是可惡,看劍!”

  少年一聲怒喝,仗劍相助,劍鋒揮灑間隻見劍花朵朵,將界明牢牢困住。

  遇上對手,界明再添三分殺意,血刀大開大合,橫掃直劈,借著霸道的魔佛之氣硬生生地撕碎劍花。

  少年眼神一斂,一步踏上,平平無奇地一劍刺出,雖是直來直往,但劍鋒之上卻灌滿瞭內力,將劍鋒逼得慘白雪亮,宛如一抹冰玉,界明揮刀封劍,硬生生夾住這一劍,隻聽金鐵交鳴聲響起,兩人的內力順著兵器相撞,激起無數煙塵。

  兩人各自後退,少年退瞭三步方止住身形,然而界明竟是退瞭三步半。

  白蓮眼尖看得細致,更是驚訝無比,內勁相碰毫無取巧可言,這半步可謂是反映雙方內力差距的一個細節。

  要知道界明乃是自幼習武,如今已經三十多歲,其根基著實深厚,再加上天資聰穎,幾番修煉下來便成瞭佛門有數高手,而這個少年最多也就十六七歲,他再怎麼聰慧也不可能在內功方面勝過界明。

  少年深吸一口氣,再度出劍,劍鋒劃過之處皆是樹斷石裂,這份銳利便是界明也略輸半分。

  白蓮蹙眉暗忖:“他並非內功比界明深,而是他將真氣練成瞭劍氣,從而增添攻擊力,當今江湖能將體內真氣練成利劍的門派也唯有天劍谷瞭。”

  刀劍對決,兩人鬥得難解難分,在激戰中少年氣息遠不如界明悠長,然而卻憑著獨特功體和強悍的攻擊力彌補瞭根基的差距,那口殺得萬松巖血流成河的魔刀竟難建寸功。

  界明怒上眉梢,喝道:“無知劍者,納命來!”

  內元鼓動,強烈的氣流籠罩方圓,正是佛門的金剛戒刀,但刀氣中卻帶著深深魔氣,金剛不似金剛,倒想一尊兇魔。

  少年面無懼色嘿嘿一笑,單劍擎天,盡納四方,口誦劍訣:“紅印山河劍無蹤!”

  極招相對,界明刀勢雄沉,內力深厚,少年劍法精妙,銳氣無匹,兩人依舊難分上下,然而界明趁勢後退,消失在叢林之中。

  硬拼後,少年臉色略顯慘白,但無損其英偉之氣,劍眉星目,面如白玉。

  少年朝白蓮問道:“姑娘,你可有受傷?”

  白蓮乃佛門中人,聽到姑娘二字倒有幾分不自在,但默念幾句佛經後,便恢復常態,拱手行禮道:“貧尼多謝施主援手。”

  少年微微一愣,驚訝地望著白蓮,似乎不太願意相信這美麗少女是佛門尼姑的身份,支吾瞭半天才說出一句話道:“你是師太?那你怎麼會有頭發的?”

  白蓮不似一般的尼姑,她蓄著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再配上她精美的五官,更像是一個待字閨中的懷春少女。

  白蓮說道:“削發與否皆是形式,隻要心中有佛何須拘泥。”

  她的佛理領悟得並不多,但對於這個心中有佛她卻是朗朗上口。

  少年哦瞭一聲,似有所悟,行禮道:“在下天劍谷楚無缺,不知師太在何處寶庵修行?”

  白蓮雙手合十,回禮道:“貧尼法號白蓮,乃雷鋒禪寺弟子,方才多得楚兄相助。”

  楚無缺看瞭看地上的屍體道:“不知那些慘遭毒手的大師可也是雷鋒高僧?”

  白蓮露出一絲哀傷,咬唇點頭道:“他們是貧尼的師叔,還請楚兄助貧尼一把,將諸位師叔火化。”

  楚無缺點點頭道:“這是應該的。”

  說罷便替白蓮搬來枯枝幹草,將五大明王的屍身火化,火光過後,五大明王留下瞭數顆晶瑩剔透的舍利子。

  捧著這些舍利子,白蓮年紀尚小,對於生死之事看得慎重,五大明王就這樣被界明殘殺,白蓮心裡十分哀痛,不經意地哭瞭出來。

  雪嫩的小臉上掛著兩道水痕,眼淚宛如斷線珍珠般滴落,此刻的白蓮格外惹人憐愛,楚無缺想伸袖給她抹淚,但想起她佛門弟子的身份還是硬生生忍住瞭。

  待白蓮哭聲停止後,楚無缺蹙眉道:“白蓮師太,不如讓楚某送你回雷鋒禪寺吧。”

  白蓮搖頭道:“多謝楚兄好意,貧尼還要與師兄會合,暫時不回去。”

  楚無缺道:“方才那惡僧似乎要對師太不利,便讓楚某護送你一程吧。”

  白蓮俏臉微紅,但還是落落大方地道:“那便有勞楚兄瞭。”

  兩人沿著赤水河前行,看見難民正圍在一起,走近一看隻見一名年約五十的華服書生正在佈施糧食,每個難民皆領到一些白米,雖然量少但也足以充饑保命。

  災民對那是書生感激涕零,稱他為龍大善人。

  楚無缺朝那書生恭敬地行瞭個禮道:“龍先生好。”

  書生笑道:“楚公子,怎麼不見令師呢?”

  楚無缺道:“傢師有事先行離開,這些天來倒也難為先生瞭,如此多的饑民著實叫人應接不暇。”

  書生笑道:“還好老夫有幾個小錢,倒也能買些糧食。”

  白蓮朝四周瞥瞭一眼,心想:“這裡的難民沒有兩千也有一千八,他們每人領到的糧食最少也能維持半個月,而且現在糧價暴漲,他居然還能買來這麼多糧食,單是這份慷慨豪情已足以叫人欽佩。”

  “先生高義,叫人嘆服。”

  白蓮敬佩地朝書生鞠瞭個躬。

  書生朝楚無缺眨瞭眨眼睛,笑嘻嘻地道:“楚公子,你倒是好本事啊!”

  他這一笑讓楚無缺渾身不自在,白蓮不明所以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書生和楚無缺。

  楚無缺咳瞭一聲道:“龍先生,這位乃雷鋒禪寺的白蓮師太。”

  書生微微一愣,輕嘆瞭幾聲可惜瞭。

  楚無缺又說道:“師太,這位先生乃白灣鎮的海生公,這些天來他不但慷慨解囊救助災民,還用各種妙計嚴懲那些囤積糧食的奸商和貪官,端的是大快人心。”

  白蓮聽後,對這書生又多瞭幾分敬佩,說道:“先生雖是書生,但這份俠義心腸便讓無數人汗顏。”

  龍海生笑道:“師太過獎瞭,前些日子若不是得楚公子和鹿谷主相助,老夫恐怕就得出大醜瞭。”

  楚無缺道:“先生仁義之舉當世罕見,傢師與楚某隻是略盡綿力。”

  龍海生笑道:“其實老夫是想替剛出世的孫子積點福,所以便替這些災民做些小事。”

  楚無缺道:“海生公之義舉若是小事,那天下間哪還有什麼大善事。閣下之所作所為定當感動上天,保佑貴孫多福多壽。”

  說起孫子,龍海生臉上多瞭幾分笑容,說道:“想起來,老夫也有些日子沒見到兒孫瞭,等這邊事情稍稍安定,我便回傢一趟。”

  白蓮奇道:“老先生,你離傢很久瞭嗎?”

  龍海生道:“喝過孫子的滿月酒我便出來走走,也想趁著埋骨之前多看看神州風景。”

  白蓮暗忖道:“這先生倒也真趣,都一把年紀瞭還四周走動,就不怕兒女為他擔憂嗎?”

  龍海生似乎看出白蓮所想,笑道:“老夫的兒子也知道我這閑不住的毛病,而且我現在身子還硬朗得很,再遊離幾年還是可以的。”

  白蓮不好意思地笑瞭笑,不再接口。

  龍海生又說道:“師太既然是雷鋒高僧,不知可否替敝孫祈個小福呢?”

  白蓮微微一愣,這念經祈福乃是大修為之高僧以自身功德溝通天地,從而將福分引入某些人命格中,算是一種極為高明的佛法修為,不明所以的外人還都以為那些隻是念念經便可求得福氣,所以也有些佛門敗類假冒此法行騙。

  楚無缺對佛門之事也頗有瞭解,他猜出白蓮這個年紀十有八九不會這等佛法,於是開口解圍道:“正所謂天道無私,善惡有報,海生公一身磊落,即便不祈福,上天定不會虧待龍傢子孫的。相反那些十惡不赦的壞人,就算是上萬佛門高僧替他祈福,也難逃罪業輪回。”

  龍海生笑道:“楚公子倒是看得真切,是老夫糊塗瞭。”

  就在此時,陣陣巨響傳來,赤水河的河水竟奔騰滾沸,像是炸開瞭鍋一般,那些災民嚇得紛紛逃竄,還邊跑邊喊道:“赤水河又要發洪水瞭,快跑啊!”

  場面是一片混亂,白蓮道:“此征象倒是古怪,不如我們先暫時躲到高處吧。”

  龍海生蹙眉道:“老夫闖南走北這麼多年,也沒見過發洪水前的河水會像煮開水一般滾沸起來,這其中必定有玄機。”

  他不慌不忙的走到河畔,彎下腰仔細看瞭一小會,又伸手捧瞭一把河水,蹙眉道:“水溫極為滾燙,真是奇怪!”

  楚無缺道:“海生公,在下曾聽說地震之前河水亦會變得滾燙,莫非是要發生地變之征?”

  龍海生搖頭道:“地震之時河水中會有一股硝磺味,但這河水僅僅是滾燙並無任何異味。”

  倏然,水中竄出一道紅影,體型龐大巨碩,身有赤鱗,頭頂雙角,頸生鬃毛,雙眼大如鬥,生有五爪,那簡直是一條活生生的赤龍。

  那些難民以為龍王爺發怒瞭,紛紛磕頭叩首,希望可以平息龍顏之怒。

  赤龍長嘯一聲,激起九霄驚雷,隨即龍形一擺,朝著龍海生沖來,一口將他吞下。

  楚無缺見狀勃然大怒,拔劍便刺:“孽畜,快將海生公送出!”

  銳利激昂的劍氣直刺赤龍雙目,然而赤龍目露精芒,兩眼之中竟也射出沛然劍氣。

  劍氣相撞,竟是楚無缺力弱半籌。

  吞下龍海生後,赤龍猛地一扭頭又鉆到河裡,水面再度恢復平靜。

  楚無缺強忍著胸口劇痛,壓住內傷,便朝赤水河沖去。

  白蓮見狀急忙拉住他:“楚兄,切莫沖動,這赤水河深不見底,危機四伏,貿然下去隻會徒增傷亡。”

  楚無缺跺腳道:“我豈能讓海生公這大善人葬身河底,就算死我也要將他從惡龍口中搶出。”

  白蓮咬瞭咬唇道:“楚兄,請恕貧尼直言,海生公被惡龍吞入腹中,此刻恐怕已經遭遇不測瞭。”

  楚無缺哼道:“即便如此,我也要將那條惡龍剖腹開膛,帶出海生公的遺骨!”

  楚無缺此等心胸俠義,白蓮也是極為感動,說道:“既然楚兄有如此風骨,那貧尼便舍身相伴!”

  說罷從懷裡掏出一枚翡翠佛珠,再看白蓮口誦經文,佛珠頓時生出淡淡光暈,將兩人包裹在其中。

  望著滿臉驚訝的楚無缺,白蓮笑道:“此乃避水珠,可以替我們擋開水流險阻”此際神州恰逢水災,普曜世尊也將此點考慮在內,再加上白蓮修為較弱,於是便賜她一枚避水珠。

  避水珠需要千年以上的古玉為材料,再配上百名修煉水質功體的高僧日夜誦經、輪流輸功才能制成一枚,可謂寶貴至極。

  藉此避水佛珠相助,兩人探入河底,在避水珠異能之下,河水難近兩人方寸五步,被一股神奇的力量阻隔開來,還能看到不少魚蝦在四周遊弋,水草宛如少女的秀發般隨碧波而飄動。

  驀然,乍見眼前紅光閃爍,那條赤龍正在河底遊弋,修長強壯的龍身舞動出優雅的線條,再看龍眼之處,竟隱藏銳光劍芒,宛如一口絕世名劍即將破封而出。

  避水珠的佛元牽動四方,引來赤龍註意,隻見龍頭一扭,兩道赤色劍芒噴射而出,直取避水珠所在。

  啵的一聲,避水珠應聲而碎,楚無缺與白蓮立即被水浪掩蓋,赤水河底的水壓更是大得驚人,簡直可以將人的骨骼壓碎。

  白蓮豁盡一身元功硬抗水壓之力,然而口鼻卻被河水嗆入,頓時氣息一岔,嬌軀慘遭水流壓身,五臟六腑仿佛絞磨在瞭一起,鮮血從口鼻溢出。

  就在瀕死之際,一口溫和的真氣緩緩渡入其體內,白蓮氣息順暢,真氣再度恢復運轉,意識也漸漸恢復,睜眼一看竟看到楚無缺的臉與自己挨在一起,而兩人正是口唇相抵。

  白蓮頓時禪心大亂,想要掙紮,但那股灼熱的男子氣息傳來,竟叫她身子酥酥軟軟毫無氣力。

  楚無缺見白蓮氣息恢復,便不好意思地朝她說瞭一個抱歉的口型,白蓮雖知對方是救人心切,但依舊羞赧不已,雪白的臉頰塗上瞭一層淡淡的胭脂,清澈之中又帶著幾分柔媚。

  赤龍身軀不住扭動,漸漸化作點點紅光,紅光宛如螢火蟲般在水底飛舞,看得兩人一陣驚訝。

  隨即紅光匯聚,隻見一道人影踏浪而出,竟是被赤龍吞入腹中的龍海生,隻見他手持一口古樸長劍,劍身雖是鐵銹破舊,但劍身上隱隱可見數條凹槽,紅光則不斷地湧入這些凹槽之內。

  飽吸紅光的古劍倏然綻放出璀璨赤霞,白蓮和楚無缺頓覺景色轉移變換,眨眼間竟又回到瞭岸邊。

  白蓮看見龍海生也站在岸上,若不是他手中握著那口古劍,白蓮還真以為方才所見皆是幻象,於是開口問道:“海生公,你沒事吧?”

  龍海生笑瞭笑道:“多謝小師太掛懷,老夫還算命大。”

  白蓮蹙眉道:“海生公,你方才在龍腹可見到什麼古怪之物?”

  龍海生道:“若說古怪便隻有這口劍瞭,當時我進入龍腹後竟發現裡邊空空如也,好似漂浮在一片渾濁虛空之中,而眼前便隻有這口古劍,我當時伸手去抓,便將古劍握住,隨後就莫名其妙地出來瞭。”

  楚無缺望瞭古劍片刻,說道:“這口古劍倒是與敝門祖師所遺留之佩劍有幾分相似,但渾身鐵銹,劍影暗啞,似乎已經失去瞭鋒芒。”

  龍海生笑道:“老夫也不知道這口古劍是何來歷,那條赤龍又是何物,總之這一切倒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白蓮不禁暗忖道:“這老先生倒也是個豁達之人,對於明明剛經歷一場大變,還能如此談笑風生,正是奇人也。”

  過瞭些時日,白蓮找到光如,但界明卻像是人間蒸發般不見瞭蹤跡,白蓮也曾詢問過關於那股魔氣的來源。

  當日光如曾想暗中跟隨此魔行蹤,但很快便被對方發覺,兩人過瞭幾招,在不分勝負的情況下光如選擇退走,但光如認出瞭對方所施展的武功乃是魔界絕學——心魔大法。

  既然界明銷聲匿跡,兩人也隻好早日回山復命,師兄妹二人與楚無缺和龍海生告別後,便帶著五大明王的舍利子返回雷鋒禪寺。

  得知五大明王隕落,普曜世尊立即召集三千佛者,向外宣佈界明棄佛入魔,將他逐出佛門,佛門弟子隻要見到界明皆可殺之。

  下山一行後,白蓮偶爾想起楚無缺,但一想起他後,心裡都升起陣陣不明的情愫,一時間耳根發燙,反轉難眠。

  又過瞭十年,正是十年一度的三教論劍。

  泰山之巔,一片清聖,隻聞蓮香飄逸,一道卓越身姿緩緩降下,三千秀發,面若芙蓉,眉目聖潔,慈悲之中又帶著幾分少女嬌憨。

  此人正是白蓮,經過五年的修行她之武功佛法皆有大有長進,所以普曜世尊派她參與此番三教論劍。

  白蓮甫一踏上泰山之巔,卻聽陣陣嬉笑聲響起:“佛門怎地派出這麼個小尼姑,莫非是怕輸,所以才讓這麼個小娃娃出來迎戰,以便藉此作為戰敗借口。”

  白蓮柳眉一挑,喝道:“何方鼠輩,還不快現身出來!”

  那人笑道:“火氣倒是不小嘛,小師太你這算不算犯瞭嗔戒呢?”

  說話間,一名佩劍儒生從山石後走出,笑嘻嘻地看著白蓮。

  白蓮瞥瞭他腰間的佩劍後,心中頓時明瞭,說道:“儒門神劍——君子意,你是儒教傳人?”

  儒生高傲地道:“然也,吾名任平凡,正是此番論劍之儒教傳人。”

  白蓮道:“既有任由平凡之心,為何還要兵鋒爭雄?”

  任平凡呵呵笑道:“那師太身為佛界中人又為何要手持兇器呢,豈不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說乎?”

  白蓮秀目透著決絕的光芒道:“佛見三千破,渡生斬罪!”

  任平凡哈哈笑道:“好個渡生斬業,那任某便回師太一句,儒見天下殘,覆生歸一!”

  “妙哉,妙哉,貧道也來湊個熱鬧吧。”

  朗笑聲中,一抹道氣沖霄而至,乍見翩翩道衣挽劍而來,“道見萬物滅,殺生始元!”

  任平凡蹙眉道:“原來是道門名鋒白虹刖。”

  道人朝二人拱手施禮道:“貧道昆侖子,見過兩位道友。”

  任平凡笑道:“既然三教名鋒皆以匯聚,那便一論高低吧!”

  話音未落,卻聞聲聲脆笑:“三教名鋒哩,你這書呆子口氣倒是不小啊!”

  循聲望去隻見一抹秀麗白影迎著山風而來,妖嬈嫵媚卻又有種一股清聖溫婉,像是煙視媚行的風塵女子,又似知書達理的大傢閨秀。

  白蓮說道:“姑娘,如今乃三教弟子間的切磋比劍,還請回避一二。”

  白衣女子媚眼一轉,笑道:“妾身便來討教三教高招。”

  白蓮蹙眉道:“姑娘言辭頗具挑釁之意,不知是何方高人門下?”

  白衣女子面沉如水,哼道:“賊尼姑,真是囉嗦,姑奶奶今天就是來踢館的,你們若不敢應戰便說一聲,姑奶奶絕不會為難膽怯鼠輩!”

  方才還是端雅婉媚的傾城佳人,如今搖身一變就成瞭蠻不講理的刁蠻悍婦,白蓮那容師門受辱,立即拔出般若懺,冷聲道:“姑娘如此咄咄逼人,莫怪貧尼不客氣瞭!”

  白衣女子鳳目一揚,嬌軀一晃,竟毫無征兆地朝白蓮從來,隻見她玉掌一揮,頓時引發磅礴氣流。

  白蓮揮劍一擋,卻覺得雄大內力湧來,叫人難以想象這嬌滴滴的美人是如何使出這般強悍的掌力。

  白衣女子掌出連環,時而力大無窮,時而冰寒刺骨,時而火熱灼燒,就這麼幾掌下來白蓮便抵擋不住瞭。

  “給我住手!”

  任平凡大喝一聲,劈出一掌替白蓮解圍。

  白衣女子素手一揚,一根枯枝竟自動滴跳到她手掌中,輕啟檀口道:“你們不是號稱三教名鋒嗎,劍術定是不凡,那我便與你們三人以劍論武!”

  任平凡正值年少,那堪受此挑釁,當即便拔出君子意,仗劍喝道:“口出狂言,且接我一劍試試看!”

  劍鋒再紫陽真氣催動下顯得更為鋒銳,劍氣所過之處端的是摧枯拉朽,銳不可當。

  白衣女子咯咯一笑,挽袖抖枯枝,白皙粉潤的手腕恰似一抹玉石,在這份麗色之下那根枯枝仿佛重換生機,長出嫩嫩的綠芽,就這麼舉重若輕地揮動便將鋒銳的寶劍擋住。

  這是白蓮才算看清此女的面目,她年約雙十左右,比自己還要小上幾歲,但卻生得傾國傾城,嫵媚妖艷,便是佛修高僧也得動心還俗。

  白衣女子在瞇眼一笑,枯枝再度輪轉,將任平凡的劍鋒帶得左右晃動,隨即連消帶打朝著任平凡的檀中、丹田、神門等諸多要穴點去。

  任平凡大驚之下立即催動紫陽玄功護體,浩蕩磅礴的儒傢正氣竟激起瞭白衣女子的元功。

  倏然妖氣彌漫,天地變色,隻見白衣女郎嬌軀晃動,一分為六,同時攻擊任平凡。

  面對如此奇招,任平凡立即左支右拙,三十招不到便被女郎打掉瞭佩劍。

  昆侖子大喝道:“妖女待道爺來會你!”

  白衣女子笑道:“說得好,我是妖,而你們便是正道魁首的三教高徒,斬妖除魔也是應該的。”

  白衣女子說話間再度出劍,一根枯枝使得神出鬼沒,昆侖子使出以柔制剛的太極劍勢應對,但依舊不走不瞭三十招便被打掉佩劍。

  三人皆是專註劍道,如今被人以枯枝打敗,難免一陣心灰意冷。

  白衣女子冷笑嘲諷道:“什麼三教名鋒,端的是廢銅爛鐵,老老實實交出佩劍,姑奶奶便饒爾等一命。”

  入世出戰便慘遭如此潰敗,任平凡心若死灰,淡淡說道:“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白衣女子冷眼帶殺,嬌笑道:“既然任先生如此慷慨,妾身豈能小氣,便成全先生高義吧!”

  倏然,陣陣清涼高昂的哭聲響起,白衣女子嬌軀不禁一震,不可思議地望著遠方,白蓮也循聲望去,隻見一道俊朗身姿由遠而近,其懷中正抱著一名一歲上下的孩童,那小孩子生得粉雕玉琢,端的是可愛精致。

  看著那人,白蓮隻覺得胸口一陣窒息,嫩臉之上泛起火辣,一時之間竟也陷入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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