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 > 滄海行雲錄 > 

第二十一章 玉人

第二十一章 玉人

  蕭竹盈靜靜地坐在窗前,黛眉微顰,秀眸註視著屋外竹林中正嬉笑打鬧的朱韻妃和祝鳳翔二女。如水眼波宛似正透出一絲愁鬱,晨陽透過竹葉串連的紗窗,輕輕灑於香肩,使她整個嬌軀都似乎籠著一層光輝,仿似神仙中人。昂藏七尺的“憐花公子”楚行雲坐在距她七尺之遙的案前,怔怔無語地看著這如花玉人,手中一枝畫筆蘸得墨飽,一張白絹鋪展於面前,上面卻是點墨不染。室中靜寂無聲,一切都宛似凝固瞭般,隻鼎中一縷淡淡檀香煙霧,緩緩地繚繞升起,漸漸飄散於無形虛空。

  良久,蕭竹盈輕輕嘆息一聲。語音幽怨,細不可聞。而楚行雲依然癡癡地望著她,手中筆似凝固般懸於白絹上方動也不動。慢慢地,一滴墨汁終於滴落纖塵不染的絹帛上。“嗒”一聲,兩人都是微微一驚,從冥思中醒瞭過來。蕭竹盈美眸一轉,柔聲道:“楚公子,你可畫好瞭麼?”

  楚行雲俊臉一紅,暗忖自己自探望過臥床的師弟之後,連日來不待傷勢完全好轉,極力鼓動朱韻妃,終於使她幫助說服瞭竹盈師姐,讓他盡繪芳姿於畫卷。

  眼前自己卻貪看美色,心神不屬,渾然忘我,這可不似自己一慣公子風流的本色。

  若讓竹盈知道瞭說不定芳心恚怒,甩袖而去,那可得不嘗失啦!

  蕭竹盈見他瞠口結舌的樣兒,不由嫵媚輕笑,笑聲似銀玲清脆悅耳,瓢齒微露淺笑道:“眼下是在金陵聚會上的各路人馬聚齊前的間隙,時辰不多!公子既曾執意欲繪竹盈於薄紙,眼下為何卻猶疑不絕呢?莫是竹盈蒲柳姿色不堪入畫麼?”

  在那俊秀灑然的年輕男子狼狽地連道不敢之際,她嗔怪地橫瞭一眼,又重坐回窗前,以手支頤,怔怔凝望著屋外淡藍天空。

  楚行雲努力鎮靜心神,低首換過一幅白絹,抬頭間卻望見蕭竹盈澄澈凈瑩的秋水雙眸中,又湧出一股如薄霧般迷蒙的神采,那令他初見便為之癡狂癡迷的神采。他呆呆地註視著她那迷蒙的眼神,胸中一時心潮澎湃,一時卻又鬱悶非常,似大歡喜又似大悲哀;滿懷畫意,直要從腕下噴薄而出,但右腕提在空中,隻是微微發抖,一枝筆竟怎麼也不敢落下。那不知打動瞭多少深閨女兒芳心的超俗畫藝,曾經成就瞭他憐花的美名,而此刻卻宛似全然消失瞭般,一時不知從何下筆!

  他閉瞭閉眼,深吸一口氣,努力鎮定因近視絕世美色而動蕩不安的心神,不再看蕭竹盈,垂首面前那張潔白如雪的薄絹,慢慢放低健腕。哪知筆尖越是接近絹面,手腕越是顫抖,他心中更是紛亂成一團。相處的短短幾個時辰中,眼前麗人無論那一顰一笑,還是凝視回眸,或者幽然嘆息,無不在腦中清清楚楚地印象出來,更飛快地從眼前流逝而過。筆尖離著絹面尚有寸餘,便僵在半空,再也不能向下移動一分一毫。

  他怔瞭半晌,終於廢然長嘆一聲,將筆投進一旁的硯池中,頹然不語。竹盈悄悄地走到案前,卻見他面前隻有一張白絹,不禁怔聲問道:“楚公子,你……你怎麼瞭?”

  楚行雲緩緩搖頭,嘆息道:“在下浪蕩江湖,遇佳人上百,筆下絕色更是多不勝數,從來都是一揮而就。這一次卻不知是何緣故,竟不能……不能繪出竹盈小姐的仙姿玉容。看來江湖傳言不假,離恨閣門下皆是瑤池仙子,行雲凡夫俗筆,自是不能描畫天姿於萬一!”

  蕭竹盈淺笑嫣然,謙聲道:“公子太過誇獎瞭。竹盈不過山林一小女子,何敢當得‘仙子’二字?”她看看那張依然空無一物的薄絹,不以為然道:“既然畫不下去,就算瞭吧!想公子名震武林,竹盈卻有生已來從未涉足過江湖半步,聞說其間無數奇人逸事,眼下無事,不如就揀些公子的神勇事跡說給竹盈開開耳界如何,不知公子肯否答應竹盈的這個要求呢?”

  楚行雲雖知此不過是她怕二人枯坐無聊相對尷尬,因而說的客套之辭,但亦顯得兩人關系比之先前大是親近瞭一步,不由得胸口一熱,沖口而出道:“既然小姐有命,行雲敢不遵從?”

  蕭竹盈自小即為遠離塵世的離恨閣所收養,芳心一片潔白不染纖塵,對光怪陸離的紅塵世事有時亦頗為興致昂然,當下聞言喜動眉梢,立時顯得容采煥發光艷照人。楚行雲隻敢瞧得一眼,便低首不敢再看,隻怕目光深註而唐突佳人,心中卻是暗暗歡喜,隻覺若能令她解頤一樂,自己做什麼都是心甘情願,隻是心神激蕩下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良久方吟道:“江湖子弟江湖老,驀然回首,青絲已成白發,鏡中紅顏,塚中枯骨,年華如水,掩盡風流。”

  蕭竹盈聽他語中頗有滄桑之感,大是不同於一般少年才俊意氣風發的氣概,芳心暗自不解,隻是她素來恬無為,亦不追問,依然倚坐窗前,凝望著從長空中緩緩飄悠而過的浮雲,屋外竹林盡處是一面鏡子也似的湖泊,倒映著藍天白雲,波紋嶙峋,此刻暮色之中,一葉扁舟在湖心緩緩遊弋,舟上有一老翁蓑衣竹笠。

  不由對人世仇爭忽生厭惡,本對楚行雲江湖經歷頗感興趣的芳心亦靜淡下來,有感之下淺聲道:“釣罷歸來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縱然一夜風吹去,隻在蘆花淺水邊。”

  楚行雲本是憶起此次歷險之事,一時意興闌珊下脫口而出,卻見她聽後無所反應,反而吟起歌來,細思她歌中之意,便如閑雲野鶴般與山水同樂,說不出的閑適自在,轉首隨她眼光瞧去,接口吟道:“濱江蟹舍主人歡,菰飯蓴羹亦共餐。楓葉樂,荻花幹,醉宿魚舟不覺寒。”他這幾句詩道盡山水漁趣,蕭竹盈聽後,微微一笑道:“秋風起兮木葉飛,吳江水兮鱸正肥。此時秋風漸起暮色已濃,已是用膳之際啦,公子想必憶起那鱸魚之美瞭吧?”楚行雲暗贊眼前人兒玲瓏心竅,哈哈笑道:“此行不為鱸魚膾,自愛名山入竹林。”

  蕭竹盈引的是晉張翰《思吳江歌》中的兩句,楚行雲改以唐朝大才子青蓮居士李太白的詩句作答,意思是向往垂釣生涯,當然不是為瞭蓴菜鱸魚的美味,而是追求一種適意的人生。蕭竹盈想不到對方年輕俊美的外貌下,竟有著和己一樣的出世之想,本已頗感親近的芳心此際不由更生瞭一絲知音之感,軟語道:“公子請隨我前去用膳!”當下轉身引路,領他朝另一室走去。

  進得室中,楚行雲當面見室中懸有一幅橫額,上書“紫竹林”三字。那字清峻雄奇,筆力剛勁,所出顯非凡手,忖道:“原來此處叫作‘紫竹林’!”隨著蕭竹盈坐下,她立刻輕拍玉掌,隻見一個明眸粉腮俏鼻薄唇的作丫鬟打扮的女子手端清茶獻上,在耳邊吩咐幾句,那丫鬟領命而去。

  楚行雲環目四顧,隻見西首墻上掛著一幅山水,畫中淡墨暈染叢山,近處峻嶺之上一株極大古松,古松冠蓋之下一少年正在舞劍。遠處雲海氣象萬千,一輪紅日自雲海中磅薄欲出。

  畫上題的卻是:

  朝陽不再盛,白日忽西幽。 去此若俯仰,如何似九秋。

  人生若塵露,天道邈悠悠。 齊景升丘山,涕泗紛交流。

  孔聖臨長川,惜逝忽若浮。 去者餘不及,來者吾不留。

  願登太華山,上與松子遊。 漁父知世患,乘流泛輕舟。

  蕭竹盈見他註視那落款“江海遺老”四字,當下解釋道:“這是傢祖多年前所作,掛在客廳聊以自娛,公子文武全才,隻怕難入法眼。”

  楚行雲對著畫盯瞭半晌,贊道:“阮籍這首詠懷詩中充滿抑鬱之氣,其字筆力雄健,又卓然不群。”轉頭向竹盈望去,問道:“原來令祖就是百年前的一代俠隱‘江海遺老’,行雲聞名久矣,隻是餘生也晚,無能得會這位當年震驚江湖的前輩宗師,心中素來憾恨已久,不意今日卻可得見前輩遺墨,真是幸甚!觀辭探言,遺老前輩山中高士,放舟江海逍遙自在,莫非心中竟也有不平麼?”

  突見對面佳人垂首不語,楚行雲不由暗怪自己唐突。正自尷尬之際,那丫鬟卻已奉上酒菜,蕭竹盈起身招呼他入席。楚行雲早已饑腸轆轆,望見桌子中央盆中正是鱸魚羹,鼻中魚香陣陣,不由得食欲大動,但見朱韻妃和師妹鳳翔俱都沒有有來,暗自動疑,正欲發問,蕭竹盈似窺破他心意般道:“別理那兩個野丫頭,他們正互研雙方的武功呢,一時不會有得閑暇的!公子隻顧自己用膳吧!”

  聽及此言,他暗忖鳳翔和她哥哥一樣,自少愛武,莊清音師出離恨門下,後來又離閣而去,本身武學已經和離恨閣一脈大不相同,此刻待著機會能和同源的武學相輟相比,自是不會輕易放過瞭。當下亦不多說,在賓位上坐瞭,道一聲請,舉筷便食。

  突然間忽憶及自己初初醒來時,曾見竹盈曼舞竹林間,袖籠風雲,觀其體態身法,顯是一套絕頂武學,楚行雲不由含笑道:“小姐曾於屋前林內微露絕學,卻不知是何神功?”

  蕭竹盈素手輕抬,示意他毋庸客氣繼續用膳,口中答道:“那是傢祖所遺‘紫竹林’的微薄武學‘翠竹寒袖’。公子身為江南楚傢和蝶衣會兩大名門的傳人,武學精深,見聞廣博,竹盈娛興之作,想來難以入得公子法眼瞭?”

  楚行雲雙手連搖,不以為然的道:“小姐過謙啦!江海遺老是何等樣人物!

  當年圍剿號稱‘天下第一’的媚情教主屠行空之役中,遺老前輩就是其中的六大正派高手之一,他遺留於世的武功想必非同小可,適才觀小姐微露身手,已可見一斑。較行雲那是高之多矣!“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推荐小说:小騷貨趙歡歡的大學生活 被儿媳摸到硬的公爹 玩遍天下美女 DLP纨绔总裁 進擊的巨人 武林奸熬 青蔥籃球夢 妻欲:欲望迷城 蛇性 末日之淫荡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