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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七)

  我心裡一沉,翻看舅媽和於媽媽發給我的消息,除瞭問候沒什麼特別。其實做為現代人,我實在是很難想象,通訊失聯12天是能夠編個什麼瞎話混得過去的,特別是身邊比較親近的人。我心裡有點擔心於伯伯,但我猶豫再三,沒有發消息問他們。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果然於伯伯已經在ICU裡瞭,舅媽、於媽媽和幾個其他不認識的人都在。朱明在樓道裡等到我先跟我交代瞭幾句,說你於伯伯今天早上腦出血,上午送過來瞭,一直在搶救和監視中,現在看,情況還算穩定,但後面會怎麼樣不好說,但命是應該保得住的。

  舅媽和於媽媽一臉焦慮和哀愁的樣子等在外面的長椅上,我和他們打瞭招呼,於媽媽傷感地說,你於伯伯本來今天打算晚上給你接風洗塵呢,沒想到早上起來就不太好瞭。我心裡想的卻是,你們怎麼知道我今天會回來,轉念一想,那多半是朱明告訴他們的瞭。

  朱明和於伯伯也曾經同事過,算是不錯的朋友。朱明待瞭一會兒就走瞭,我去送他,他一邊走一邊說,你後面還有很多期培訓,我們已經盡量壓縮瞭,但有一個封閉軍訓是少不瞭的。完全讓傢裡不知道是不可能的,之前培訓的事我跟你父母和於伯伯交瞭一些底,但不是全部,他們都是理解的,你自己心裡有數。他們都是紀律部隊出來的,不會亂問,你自己不要多說就好。

  我和舅媽一直在ICU裡陪著,讓於媽媽回去休息瞭。一天一夜後於伯伯基本脫離瞭危險,從ICU出來瞭,但一直沒有蘇醒,醫生的意思是等穩定一段後研究是不是要做手術的方案。從醫生的口氣上看,於伯伯蘇醒是沒有問題的,但語言和肢體功能多半會有所喪失,至於會到什麼程度,就不得而知瞭。

  學校已經放假瞭,但我想好瞭要辭職,寫好辭職信,直接約梅姐時間。梅姐說這幾天就在學校值班,我就直接過去瞭。梅姐接到瞭我的辭職信一點不奇怪,她反而笑瞇瞇地說,你在新加坡的考核結果非常優秀,主辦方對你十分滿意,這個成績反饋回學校,他們是想攆你走也攆不瞭瞭。不過我還是原來意見,建議你不要待下去瞭,你現在已經被圈定到下期培訓的名單裡去瞭,無論你走到哪裡,隻要還在高校,都可以去參加,你現在是香餑餑,你要跳槽,各傢會搶著要。

  我根本無心戀戰,我客氣地說這個機會還是讓給別人吧,我也不太想上下去瞭。梅姐站起身給我倒瞭一杯茶說,你別把話說死,其實你可以借這個機會跳到更好的學校去,我之前幫你聯絡過瞭,在我熟悉的人脈圈裡,本市的T大和N市的D大都願意要你,你不妨考慮下。

  我喝瞭口水,說我不想在學校圈子裡待瞭,倒也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我想外面找公司去上班,不管本事大小吧,起碼憑本事吃飯,老實說,在學校裡呆著,稀裡糊塗就成瞭明星,稀裡糊塗就背瞭黑鍋,這種我習慣不瞭。再說瞭,我就出國進修瞭三個多月而已,在學校裡一沒搞科研,二沒搞教學,沒有拿得出手的科研成果和工作成績,僅憑一個培訓優秀,就成瞭搶手貨,這不是很可笑嗎?

  梅姐說看你說的,最重要你搞的這塊是市場大力投入的風口,如果技術合作能達成落地,你們這幫年輕人就是這些國傢戰略項目的骨幹,不依靠你們,難道依靠那些七老八十的老頭子們嗎?現在知識更新迭代太快,在前沿領域,根本沒什麼老本可以吃的。

  我嘆瞭口氣說,梅姐我實話跟你說,之前走這條路是於伯伯給我帶進門的,現在他身體不太好,我也不想全得靠他的庇護才能在這個項目上待下去,我自己去走我自己的路,是最得體的選擇瞭。梅姐搖頭說不是的,你於伯伯最多是帶你進瞭門,後面你自己的表現亮眼,獲得瞭合作方和項目方的認可,老外做事一是一二是二,不是看你於伯伯或者什麼其他人的人情的。我還是勸你不要放棄這個機會,你這樣吧,我給你約一下T大的一個副校長,你這幾天晚上抽個空,等我通知你時間,一起吃個飯聊聊再做決定不遲。

  我有點盛情難卻,勉強同意瞭。走的時候看到梅姐為我的事情操心操勞,心裡很是不忍,但也沒有什麼可以答謝她的,隻能記下這份人情瞭。

  回於媽媽傢裡的路上,我一直惦記著老五給我解出來的密碼,上面果然不出意外又是一堆字母和數字,我不禁在內心冷笑,以前我是一頭霧水,但現在我可是穩準狠地知道這個故事瞭。

  回到傢匆匆洗瞭澡,我趕緊上樓開電腦,去連接瞭欣雯傢裡的電腦,然後做跳板訪問進他們公司系統的數據庫,數據庫字串我早反解過瞭,軟件做的很爛,但數據庫設計得還不錯,我很快查到瞭這幾個貨號的貨櫃編號和對應艙單,然後查詢瞭下,是滾裝發船,路上隻要8天,預計到達時間就在四天後。

  這幾天我和舅媽分別負責晚上和白天陪護於伯伯,舅媽已經放假瞭,倒也時間充裕。好在於伯伯病情慢慢穩定下來,也不用太提心吊膽瞭。每天都會有人來看他,但我和舅媽按商量好的都擋駕瞭,隻有一次他們上級單位的領導組團來看望,隻是安慰我們說已經快過年瞭單位沒什麼事,等到年後於伯伯身體恢復瞭再說。上級單位和本單位的工會到傢裡來看望過,拿瞭無數的水果食品之類的。

  我考慮再三,打算把李傢事情的情況向組織做個匯報,我撥通朱明的電話,說瞭來由,朱明卻很冷漠地說你應該找趙姐。我又給趙姐做瞭詳細匯報,趙姐聽完後說第一這事不歸我們管,也不在你的任務和職權范圍內,我再次提醒你不要公器私用。第二如果跨國惡性犯罪證據屬實,標準操作是把證據上交然後她會轉給地方公安處理,但我的證據上沒有一毛錢證明這是走私還是犯罪,一切都隻是猜斷,她會做轉交的事,但明顯這是個無頭的案子,不要有期待那邊會有特別積極的回應。

  放下電話我想瞭想,確實李傢利用這些東西做瞭啥,並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線索,我沒法確認這些桶裡是裝的什麼走私物資還是毒品。但我還是希望公安同志們能對這些線索做一些哪怕臨時性的抽檢也好。

  轉眼就到瞭新加坡貨輪到港的日子瞭,我內心十分忐忑,一方面希望警察能把他們抓個現行,又擔心也許警察根本不會關心這種沒有確實證據和線索的案件。

  思來想去我覺得還是自己偷偷去看一下,比較放心。

  我開車去瞭新建成的港區,在兩個島上,離市區十萬八千裡。我隻用瞭幾根煙,就從門衛那裡找到瞭艙單裡那個貿易公司前來裝貨的貨車的車牌,在等瞭快2個小時後,終於看到那輛中型卡車出門瞭。

  我保持距離跟著那輛貨車在高速上緩慢行進,開車跟蹤也是這次學的內容之一,雖然生澀,好歹是用上瞭。也許是因為多少培訓瞭下多瞭一點敏感和警惕性,我似乎覺得我的後面也有一輛銀灰色的轎車也在不疾不徐地跟著我,這讓我心裡多少有點毛,有種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感覺。

  貨車在遠郊區的一個出口下瞭高速,我心裡有點緊張,因為按道理他距離目的地就是要送達的那傢外企還有15公裡之遠,下這個高速出口一點讓人意外,但我還是跟著下去瞭。與此同時,貌似跟著我的那輛銀灰色轎車疾馳而過,並沒有跟我們走這個出口,這讓我多少放心瞭一點。

  我一直在思考要不要在路上截停這輛貨車,但出高速後沒多遠就有一個大型的貨車停車場,這輛車一頭就鉆瞭進去。我跟瞭進去,被門衛攔瞭下來,讓我停在小車區。我停瞭個視線比較好的區域,然後看到這輛貨車到瞭裝卸貨區,一輛小型的廂式貨車停在旁邊,幾個裝運工把大車上的幾件貨物裝到瞭廂式貨車裡。

  我有點興奮有點緊張,覺得自己已經無限接近真相瞭。

  廂式貨車往出開的時候,出現瞭一個意外情況,前面多瞭一輛豐田越野車帶路。出門後,那輛大貨繼續上高速去瞭,但那輛豐田車和小越野卻沿著國道往反方向開去,我沒有絲毫猶豫,就跟上瞭那兩輛車。

  走到一個無人的地方,我停住車,以最快的速度把我自己車的前後車牌卸下來,好在他們開得也不快,一會兒就又跟上瞭。

  天色慢慢暗下來,他們又拐上瞭一條普通公路,路很窄,車也很少。我看時機來瞭,假作超車,加油門沖到前方,和豐田車並行的時候,看到司機是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我咬瞭咬牙,把方向向右一打,猛地撞上瞭豐田車。

  豐田車司機完全沒想到,車頭馬上向右偏去,加上急剎,車幾乎轉瞭90度角,頓瞭一下,差點翻瞭,還是停在瞭原地。後面的貨車也緊急剎車避讓,向右沖出瞭馬路邊上,車身大角度傾斜地卡在那裡。

  我裝作慌張地向前開瞭一段停下來,然後下車走過去,豐田車司機沒有系安全帶,被撞得不輕,趴在方向盤上,應該已經暈過去瞭。後面的貨車上因為駕駛室側傾,司機正在艱難地往出爬。

  這正是我想要的千載難逢的機會,按我的預定計劃,我會過去打昏那個貨車司機,然後去檢查他裝的貨,來之前我已經做過功課,從產品編號和桶外觀標識來看,這個系列的原料沒有劇毒也不是揮發性的,往過走的時候,我背著的手裡,拿著一把卡鉗,隻要給我10分鐘時間,我就能知道他這裡面是什麼貨色。

  然而讓我意外的事情發生瞭,這時從豐田車的副駕駛位置上踉踉蹌蹌走下來一個年輕女人,這讓我始料未及。我還沒反應過來,從對面方向開來一輛汽車,我隻好走上前去攙扶那個女人。不攙扶不要緊,打瞭照面的時候我驚呆瞭,借著對面打來的車燈光線,讓我看清楚瞭這女人正是陸穎。陸穎打扮得非常精致得體,和從前判若兩人,印證瞭老五給我看的陸穎的樣子。隻是這時的她一臉劫後餘生的茫然和恐懼,但她也認出瞭我,她表情變得驚奇、痛苦而復雜,隻是顫抖著說,小一哥,是你嗎?

  我原以為對面開來的那輛車會直接駛過去的,但它停下瞭。這時我才發現雖然光線原因我沒看到它的車牌,但從顏色車型,就是我剛上高速的時候跟著我的那輛車,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到底是誰的車,當時我的內心一陣緊張。

  車上走下來兩個人,年輕的20多歲,年長的30多。年輕的隻是吃驚地看著現場,那個年長的卻很沉穩地說,怎麼回事啊,三車事故?有人受傷嗎?

  陸穎移開和我對視的眼神,說剛才意外擦碰瞭一下,現在司機受傷瞭不知道情況,後面貨車司機可能也有點傷。那個年輕人迅速去到豐田車駕駛室觀察瞭一下司機狀況,又到貨車那裡去大聲地問,貨車司機回答說車門卡住瞭出不來。年長的那個看瞭我一眼,說愣著幹什麼,趕緊打110報警啊。我剛打好電話,那個年長的問我,小夥子你的車子沒有車牌啊,我說哦,我昨天螺絲壞瞭剛修好,年長的說那也趕緊隨便掛上去,不然給警察看到要處罰,我心領神會去把車牌裝上瞭。

  沒想到這荒郊野外的,110和救護車還來得挺快。豐田車駕駛員還好隻是輕傷,但顯然腦震蕩瞭昏迷瞭,救護車把他和剛從駕駛室裡救出來的司機給拉走瞭。

  警察繼續詢問陸穎,和駕駛員什麼關系,陸穎猶豫瞭一下,回答說是同事關系,問具體什麼單位,說xx貿易公司。聽到她這麼說,我的心一下沉下去瞭。

  警察詢問事件經過,陸穎隻推說正在車上睡覺不清楚,我則堅稱是超車的時候擦碰瞭,導致對方車輛失控。警察現場拍好照片,對我說要扣留我的車輛,等事故鑒定結束才能拿。我還要爭辯,那個銀灰色轎車上的中年人拍瞭下我的肩膀說,還是要服從警察的決定。我正奇怪他們怎麼沒走,一直在旁邊看熱鬧,警察也不攆他們。

  警察在呼叫拖車公司來拖車,那個中年人對我和陸穎說,你們兩個搭我們的車我送你們到最近的地鐵站吧,今晚呆著也沒用,明天再過來處理。我和陸穎也沒更好的辦法,隻好坐上瞭他們的車。

  一上車我就都明白瞭,那個年輕小夥的行為動作,還有車上一些不起眼位置上放的東西,這兩人是擺明瞭的公安的便衣。我也不想說破,隻有裝傻,但不知道怎麼和陸穎說話。這時前排的那個中年男人扭頭過來,微笑著說,我看你們倆之前就認識吧。

  陸穎今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場合,我是百思不得其解,我覺得我都不知道怎麼回答這位大叔的問題。我還沒表態,陸穎已經點頭瞭,說是的。那個中年男人扭頭回去,像自言自語地說,年輕人啊,不能太沖動。陸穎卻急忙地說,你們別誤會啊,今天完全是個意外,我都不知道他今天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前排兩個人笑瞭,那個小夥說,你還別說,我聽到過一句話,說所有的意外都是命裡註定的。陸穎想解釋,還是沒開口。

  地鐵站很快到瞭,下車後中年男人特地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小夥子啊,我不知道你的情況,但凡事要謹慎啊,今天的事稍微分寸有點出入就有人命官司瞭。

  我點點頭說謝謝關心和送我們一程,但今天的確是意外閃失瞭,我會吸取教訓的。

  回市區的地鐵上,陸穎緊緊挨著我坐著,她伸手想握我的手,我感覺到她小手的冰涼。但我知道雖然我們以如此意外方式重逢瞭,但我們今後應該是什麼樣的關系卻毫無方向,我隻是禮貌而冷漠地握著她的手幫她取暖而已。

  我們沉默瞭很久,我主動打破這尷尬的氣氛,說,“你今天穿得很漂亮啊。”

  其實我心裡有大大的疑問,從之前老五給我看的照片到今天的真人,陸穎簡直和從前比是脫胎換骨,渾身穿著妝容都已經可以用名貴奢華來形容瞭。陸穎不僅沒有為我的恭維而顯得開心,反而表情更凝重瞭,她輕聲地說,今天開車的那個人,是我們公司老板。

  我想起於媽媽說過陸穎的工作她已經安排瞭,心裡有點不安,問她說,這個是於媽媽給你找的工作嗎?陸穎搖搖頭說不是的,那份工作雖然很穩定,但收入太低瞭,我做瞭半個月就辭職瞭,找瞭現在的工作。

  陸穎抬起頭,無神地看著前方,說,小一哥哥,我不能對你撒謊和欺騙你,其實我現在,我現在是我們老板的女朋友。我哦瞭一聲,說找個年齡差距這麼大的男朋友啊,你是當真的嗎?打算嫁給這個人?不知道是輕松還是心疼,隻是覺得很異樣。

  陸穎嘆瞭口氣,說他是有傢庭的,我其實就是個情人而已。我轉過頭盯著她,問她,你喜歡這個人嗎?陸穎沒有正面回答,隻是說,他幫我還掉瞭我傢所有的債務,條件是我做他兩年的情人。我重復瞭一遍我的問題,說你喜歡他嗎?陸穎說開始是不喜歡的,但處習慣瞭也就接受瞭。

  我感覺到一種無奈的心痛,我握著她的手說,如果我想辦法把錢還給他,你重新開始好不好?陸穎勉強地笑瞭一下,說你也不是我什麼人,我為什麼還要欠你的人情,欠你的錢。他除瞭沒辦法娶我,待我並不差,我這是命,我得自己熬著。

  我快要到站瞭,我問陸穎你還住原來地方嗎?陸穎臉紅瞭一下說早不是瞭,他給我租瞭套房子,就在市中心,不過你要有時間,我可以陪你一起下車,請你吃個飯。我搖搖頭說不必瞭,我還要去醫院,時間很趕瞭。陸穎楚楚可憐地看著我,說小一哥哥你別誤會,不是我心裡想要拉黑你,隻是我實在不想讓你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寧願你覺得我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瞭。

  我苦笑瞭一聲,說哪知道我們會在這種場合下見面啊。我思忖再三,問她說,你知道你們老板做的生意正規嗎?陸穎想瞭一下說,我隻知道他是專門給客戶做進出口代理的,就是各種產品貨物的進出口和航運的生意,客戶很雜貨也很雜,沒註意到什麼不正規的地方。小公司麼,最多是賺賺差價,宰宰客,逃逃稅,大的壞事肯定也不敢做。我點點頭說,他們和李傢有關系嗎?陸穎疑惑地看著我說,他們和李傢?好像沒有。我說我知道瞭,你自己多註意身體吧。

  地鐵到站瞭,陸穎跟著我下瞭車,到瞭站臺上,她眼巴巴地看著我說,小一哥哥你是不是嫌棄我瞭。我說沒有啊,你現在生活狀態很不錯啊,光這打扮化妝,都很上檔次瞭。陸穎低下頭說,不是我想這樣的,是他要求的。我盡量溫和地笑瞭笑,說你自己多保重啊,如果有什麼困難,不妨找我就是。陸穎點瞭點頭說,今天既然已經見到瞭,我也沒什麼好瞞你的瞭,待會兒我微信加你好友,你記得通過啊。我說沒問題,然後和她握手告別。陸穎用力地抓著我的手,像抓著救命稻草,我心裡暗暗嘆息,輕輕掙脫瞭她的手,管自己頭也不回地走出瞭地鐵站。

  我到醫院接瞭舅媽的班,舅媽看我臉色不好,問我怎麼回事,我說路上出車禍瞭,車都被扣瞭,舅媽緊張地問我受傷瞭沒,我說我沒事,對方司機有點受傷瞭。舅媽松瞭口氣說你自己沒事就好,該賠什麼錢賠什麼錢,無所謂的。

  晚上的時候有個陌生號碼打來一個電話,接起來聲音有點熟,原來是白天那個大叔,大叔自我介紹說他姓胡,他跟我說那個小車和大車司機都指認你故意開車撞他們的車。我有點躊躇不知道怎麼回答,老胡電話那頭笑瞭一聲,說俗話說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你這送來個現成解圍的人你難道不用。我馬上明白瞭他的意思,說是啊,我看到以前的女朋友坐著陌生人的車,一時沖動就撞瞭人傢的車。

  老胡說這就對瞭,情況就很清楚瞭,明天記得要去交警隊處理,車上我已經說瞭,你們年輕人就是一時沖動,爭取讓對方諒解,人傢讓賠錢就賠點錢,破財消災,快過年瞭,不要給自己惹麻煩。

  掛瞭電話,我心裡還是有點沉重。因為老胡這個電話,基本上是宣告瞭貨車裡的貨物應該很清白沒有問題,否則一旦抓到瞭這個實錘,我這個交通意外的小故事根本就不算個事瞭。

  對方來處理事故的代表是陸穎,在警察眼皮底下面對她作為談判對手,有一種說不出的尷尬。但陸穎表現得非常鎮定,飛快地辦好瞭手續。交警例行公事地提醒他,我開車撞擊她的車有主觀故意的嫌疑,如果她需要報案或者起訴,他們可以提供司法鑒定的證據。但陸穎面不改色地說這事是個誤會,兩邊已經說清楚瞭,這個案子就這麼結瞭,沒有其他的意見瞭。

  我出來和陸穎一起吃瞭個中飯,我誠摯地向她表示瞭謝意,陸穎呆呆地看著我說,我肯定會為你這麼做的,老謝那邊會有點費勁,但我也會解釋清楚。不過你這莫名其妙地幹這些事,你到底是為什麼,有想過後果嗎?

  我思忖瞭片刻,我十分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訴陸穎,因為我相信她絕對不會出賣我。但理智告訴我,一個人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置身局外是最安全的。面對她的目光,我隻是笑瞭笑,說我確實看到你在他車上,吃醋瞭。陸穎雖然知道我說的是假話,但有一絲小小的滿足神情浮現在她臉上,但轉瞬就被一種哀怨的神情掩蓋瞭,她停下筷子,心事重重地說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喜歡我瞭,你看到我的現狀,估計心裡更嫌棄我瞭是不是?

  我確實很難接受陸穎給人傢做小三的現狀,但我覺得我的的確確做不瞭一個全能的正義使者。陸穎落寞地看著我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不是被強迫的,是我自己的選擇。何況我也在自食其力地做事,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思索著問題到底出在哪個環節,如果一切順利,也許我今天就可以在截獲的貨車上發現偽裝成化工制劑的毒品瞭。但很明顯今天這輛貨車成瞭誘餌,把我給直接釣魚瞭。如果是在裝船前發現風聲走漏的話,可能那批毒品就壓根沒上船,今天這場故事,參與方都是本色在演出,沒有什麼問題。如果裝船後發現的,毒品根本來不及下船,那麼這個故事的操盤人是故意把老謝他們放出來做誘餌,讓我和老胡一對被牽制,那真正的有問題的鋼罐,必然是跟著原先的大貨車大搖大擺地到目的地去卸貨瞭。可惜時間過得久瞭,一切蛛絲馬跡都不會再有。

  老胡他們看來也是緝毒的同事,在信息和證據不確鑿的情況下,他們肯定會選擇不打草驚蛇的。

  周妤打電話給我約一起晚飯,我推脫說近期晚上都有事走不開,她在電話那頭笑瞭,說最近妹妹多到忙不過來嗎?我不想和她說實話,沒有解釋。周妤有點失望,說那下午一塊喝個咖啡好瞭。我反問她,你找我有事嗎?沒要緊事我可能真未必抽得出空。周妤說我有事要找你幫忙。

  我趕到星巴克的時候,周妤已經坐在那裡瞭。她開門見山地對我說,希望我能出馬,把華姐給牽走瞭。我有點不解地看著周妤,說他們倆離都已經離瞭,你這是又是操著哪門子心呢。

  周妤心事重重地看著我說,男人都是賤骨頭,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這和老婆離婚還不到一個月,就成天念著他前妻的好瞭。不行,那個華姐一日不落聽,我就一日不敢大意。

  我盯著手裡的香草拿鐵,問她說,那你要我怎麼幫你呢?周妤靠在沙發上,眼神曖昧地說,那個華姐不是對你很有意思的,你娶瞭她唄。她看我不作聲,又說道,其實你和華姐來往的事,李二是花瞭很多心思來跟蹤和瞭解的,包括那個臭婊子蘭姐,也算出過不少力,所以我還是知道不少的。

  我有點厭惡地看著這個打扮得顏如桃花卻說出這些混賬話來的女人,我哼瞭一聲說,華姐今後怎樣是她自己的事,跟你我有什麼相幹,你剛才說那些話我不愛聽。咱們話不投機,不如別聊瞭下去瞭吧。再說瞭,你們挖空心思把華姐趕出傢門,也玩瞭手段保住瞭自己的房產,目的都達到瞭,怎麼還盯著不放。

  周妤坐直瞭說,不是我盯著不放,我上次流產之後,我和李的關系就有點不太好。這次你打到我傢裡來的事情,兩個人隔閡更深瞭。我終究是個女人,在拿到那張結婚證之前,我沒辦法不焦慮。

  我一點都不同情她,明明是來求我的,還整得那麼理直氣壯,像我欠瞭她的,我很不客氣地說,你拿不拿到結婚證,跟我沒有半毛錢關系,更談不上有什麼義務幫你。再說瞭,就算拿瞭結婚證,以李傢的作派,把你掃地出門讓你滾不也就一句話的事情麼。

  周妤蹭地一聲站瞭起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但她終究沒有走,還是頹然坐下瞭,雙手抱著頭說,你上次闖到我傢,把我的生活全毀瞭,你得為我負責,萬一李二不娶我瞭,你得娶瞭我。

  聽到她的瘋話,我忍不住笑瞭,看瞭下手機,覺得談的時間也差不多瞭,就起身告辭,說既然你心情不好,我也不責怪你,你和李二的事,你發自內心地想想,如果你和他都是對方願意在一起的人,那問題怎麼都好解決。我也不是什麼知心姐姐或者柏阿姨,斷不瞭你們的葫蘆案。

  周妤抬起頭,說,我今天來還有一個使命,李傢兄弟托我轉告你,想和你一起吃個飯,大傢握手言和,沒必要再鬥下去瞭。

  我很輕蔑地看著周妤說,吃飯不必瞭,沒人想鬥,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不怕半夜鬼敲門。你回去就說我在看守所挨瞭打身體還沒好,吃不瞭飯,好意心領瞭。

  我起身告辭,走到門口的時候周妤追瞭上來,非常自然地挽起瞭我的胳膊。

  我有點想推開她,卻看到她倔強和傲嬌的眼神,她得意地說,你別裝什麼正人君子瞭,你強奸過我,還和我睡一張床過夜過,你和我的肉體親密關系,恐怕比你和那個華姐還近吧。我聽她說得赤裸裸的,生怕陰人矚目,趕緊走出瞭門外。

  因為快要過年的緣故,天氣特別冷,正是S市一年中最冷的時候,風刮在身上像刀割一樣,周妤把羽絨服的帽子都戴起來瞭,更加緊地摟著我的胳膊,她從帽子中露出小臉說,之前我說話如果有什麼得罪之處,你還是多多見諒啊。你晚上有事嗎?沒事的話不如去我傢吃個飯吧,我老公今天在傢。

  我被她這個突兀的提議嚇瞭一跳,心想這種建議你也好意思往外提。正好我的手機響瞭,一看是舅媽,舅媽在電話裡說今晚有於伯伯的兩個侄子過來陪夜,我不用去醫院瞭。我說那你怎麼樣呢,舅媽說今天白天我去單位辦事瞭,晚上我得在,你別管我,自己回傢睡覺去吧,我大概晚點回傢。

  這通電話把我想好的要去醫院陪病人的托辭給掀翻瞭。周妤笑瞇瞇地看著我說,我看你是願意瞭對嗎?走吧走吧,你今晚嘗嘗我的手藝,我別的本事不大行,燒幾個菜的功力還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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