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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欲林天啟-10

第十一章、欲林天啟-10

  拆開信封,有三紙書頁,一頁乃是文字書信,另兩頁則對折完好,不知內中何物。“故弄玄虛!”金成峰隻得先看書信內容,隻見內中寫到:金成峰莊主敬啟:莊主久見,體無恙乎?上次一別,已有半年未見,每每念及莊主雄姿,心甚是想念。

  心此書,乃有買賣相商。兩月前,小弟為莊主擒回墨傢主母陸玄音,滅其滿門卻疏漏其子墨天痕。此子立志復仇,如今已成禍患,不日恐尋上莊主,此乃心之罪也。

  此事本該心親自解決,但心追其途中連遇高手擋關,重傷難愈,而此子進步神速,心之手下已非其對手,故雖有心除患卻無力為繼,此謂抱歉已不足表心之愧也。

  事已至此,心隻得懇請莊主自行除患,但為表歉意,若莊主解決此患,心當無償為莊主奉上近日發現的絕世美人一名,此女身雖黃花,但媚骨天成,乃是百年難遇的絕佳仙品,定能讓莊主流連忘返。

  心所言絕色與所漏禍患之畫像皆在信中,還請莊主不吝過目。

  呼延逆心敬上

  “能讓呼延評價如此之高,這‘絕色’倒讓老夫期待瞭。”金成峰打開其中一頁對折的信紙,卻見是一名舞象之念的少年,不禁不屑笑道:“這就是陸夫人那心心念念的寶貝兒子墨天痕?呼延這是怕老夫栽在這小子手上?也罷,左右無事,他若真如呼延所說那般有大禍害,倒不失是個好玩物,用來解悶正好。”說著,便把畫像遞與小焦,道:“把這畫像帶去保衛所,讓他們一並留意,若有遇到這叫墨天痕的‘禍害’,可別下重手殺瞭,先揍個半死,再帶到老夫這來。”

  小焦接過畫像,應聲去瞭。金成峰又打開第二頁信紙,頓時兩眼放光!

  畫中之人,乃是一名二九年華的絕色佳人,面容精致無匹,五官渾然天成,作畫之人亦有不俗丹青筆力,寥寥線條,便將那女子的氣質神韻躍然呈現,那猶如盛開海棠,又仿若含苞牡丹般的如仙姿容,即顯淡雅,又含媚艷,簡直完美無缺,讓人心驚魄牽,一眼忘魂!

  “這……這……”饒是金成峰閱女無數,看見此女畫像仍是呆滯半晌,眼神仿佛被膠在這紙墨上一般,好一會才回過神來,便迫不及待的去看畫底落款:清洛儒門正氣壇壇主,儒門七君子之一,傲笑風間晏世緣之女——晏飲霜!

  “儒門七君之女麼?哈,果然是三教出美女,老夫床上有個陸玄音已是人間極品,不想儒門還有此姝,堪稱絕中之絕!這生意,穩賺不賠!哈哈哈哈!”金成峰喜極狂笑,龐然內力自發,一時間地動屋搖,竟將殿頂橫梁震的塵灰撲簌!忙來下人道:“去告訴小焦,畫上那小子,你們定要仔細留意,無論死活,都要帶來見我,莫要讓老夫的美人打瞭水漂!”

  回到飯桌,玉天一不禁好奇問道:“莊主有何喜事?竟然如此開懷?”

  金成峰捋須而笑,臉上難掩興奮之情,道:“無他,隻不過談成一筆大買賣而已。”

  玉天一心道:“以你現在資產,除非是竊國之商,否則怎會如此興奮?”但他亦知金成峰既然相瞞,便是不願告知,他也懶得多問,若金成峰真有竊國之意,受益者反是四界外敵,對他而言更是有利。

  二人各懷心思,酒桌上也無知心之話,除瞭討論交流歡喜禪法與禦女心得,便是推杯換盞,相互吹噓。酒過數巡,二人已有微醺,卻聽殿門“砰!”的一聲響,一名身形與金成峰相仿的大漢竟是踹門而入,氣勢洶洶向二人快步而來!

  玉天一吃瞭一驚,隻道是有仇傢尋上門,正欲動手,卻聽那大漢粗聲粗氣的叫瞭聲:“爹!”

  “放肆!”不理玉天一的驚訝神色,金成峰斜眼看過那大漢,慢聲道:“乾兒,你越來越不知禮數瞭,老子不是告訴過你,來之前要通報一聲嗎?”

  那大漢粗聲道:“我見我自己老子還要通報的?爹,這事你做的不厚道。”

  “厚道是什麼?可以賺錢麼?”金成峰不屑道:“你倒說說看,老子哪裡跟你不厚道瞭?”

  那大漢一指玉天一,不忿般道:“那美人兒來這已有一個月瞭,你不但不送走,還與人一起享用,這分明就是忘瞭我這個兒子!”

  “臭小子!”金成峰一巴掌拍在那大漢的屁股上,道:“老子玩老子的女人,不管三天還是還是一個月,都輪不到你管。再說玉天主遠來是客,老子總得拿點東西出來盡一盡地主之誼。”

  那大漢仿佛受瞭委屈一般,撇嘴道:“那你也不能不叫上我,我……我都等瞭多少天瞭我!”

  玉天一聽著二人對話,隻覺好笑又尷尬,插問道:“金莊主,這位是?”

  金成峰道:“這是虎子金承乾,承乾,這位是快活林玉天一玉天主,莊裡平日的貨源有八成是他所提供。”

  一聽是“賣傢”,金承乾頓時換上一副恭敬的神情道:“原來是你,失敬失敬,不知此次到來,帶來有什麼上好貨色?”

  不等玉天一回答,隻聽金成峰道:“玉天主傢業被朝廷破壞,此回是來向老夫求助的。”

  “哦?”聽到這話,金承乾臉上恭維之意頓時去瞭一半,語調也冷瞭下來,淡淡道:“那你還留他吃飯?”玉天一嘴角一抽,火氣頓躥,這父子二人都是一副嘴臉,有利可圖則恭恭敬敬,無利可取便冷眼相對,讓人極度不悅。

  “你小子少在那屁話,玉天主能坐在這,自然是有要事與我相談,你老子我又怎會做賠本的買賣?”金成峰訓斥完兒子,又對玉天一賠禮道:“讓玉天主見笑瞭,虎子心直口快,希望你別往心裡去。”他訓斥之時口氣高高在上,又連稱自己兒子為“虎子”,自負狂妄,讓玉天一鄙夷至極,隻不過礙於自身傷勢,也不好發作,隻得回以假笑道:“哪裡,令郎有話直說,真心實意,小弟何來怪罪之心。”

  金成峰笑道:“如此最好。”轉頭對金承乾道:“小子,正好來瞭,一起坐下吃吧。”

  早有侍女端來金碗玉杯香木箸,為金承乾斟酒添菜,他大大咧咧坐下,對金成峰仍是不滿道:“爹,你打算什麼時候把她送走?”

  金成峰夾瞭條“雪梅熏醉五花肉”遞進口中,不緊不慢的道:“你小子,陸夫人入莊第一天,你便去偷看瞭人傢洗澡,又眼巴巴的等著她被我玩膩送走,你當你老子我都不知道麼?”

  金承乾正要將一箸“金絲玉鮑”送入口中,卻聽行蹤被老爹說破,先是一愣,隨後索性大方承認道:“不錯,我是眼巴巴盼著呢,你往日玩女人,三日不到我便能享用,今次卻怎的讓我苦等?”

  金成峰已吃的滿嘴油光,胡須上滿是佳肴殘渣:“怎麼?老子我還沒玩膩,你個兔崽子這麼著急作甚?乖乖等著就是。”

  “還沒玩夠?!”一聽這話,金承乾猛的將香木筷往桌上一丟,急道:“平日裡你吃肉我喝湯也就罷瞭,反正兒子不能跟老子搶女人,可這回,碰上這麼個極品,你卻連口湯都不準備剩給我?”

  金成峰正慢飲著碗“春綠鳳尾湯”,聽他這麼一說,緩緩將碗放下,道:“誰說不讓你喝湯瞭?今晚開始,你就留在此處好瞭。”

  一聽老爹松口,金承乾頓時大喜過望,當即立起確定道:“當真?”

  金成峰道:“怎麼,連你老子我的話都不信瞭?”

  金承乾連連點頭,欣喜笑道:“信!信!”說著便轉身想要往裡屋跑,卻聽金成峰喝道:“站住!”金承乾不禁轉身狐疑道:“怎麼?反悔瞭?”

  金成峰引筷指瞭指桌上炫彩華麗的豐富菜肴,道:“飯都不吃瞭?”

  金承乾卻是不耐煩道:“有女人幹還吃什麼飯!讓下人們備桌宵夜不就完瞭,多弄點鮑魚扇蠔虎鞭鹿茸就行。”說著便又轉身往裡屋跑去,卻聽金成峰又道:“你給老子站住!”

  金承乾面色頓時一僵,窘著臉道:“又幹啥?”

  金成峰道:“你小子聽好瞭,老子我分你口湯,不代表都給你瞭。這女人你老子我還沒玩夠,要不是看你急色,也不會現在就丟給你,一會老子吃過飯,還要和玉天主進去繼續玩,你若是不能接受,現在就給老子滾蛋!”

  金承乾默然,心中頗有抵觸:“跟自己老子一起玩女人倒沒什麼大不瞭,但是又加個外人……”想著陸玄音初入莊時的驚鴻一瞥,那如仙氣質與豐魅姿態可算他平生僅見,一眼便魂牽夢縈,不然也不會在墨傢主母沐浴更衣之時便忍不住先跑去偷窺。

  片刻之後,欲望終究占得上風,金承乾心一橫:“等瞭這麼多天,來都來瞭,還滾什麼蛋,滾床單最靠譜!”於是對金成峰道:“三人就三人,左右沒玩過,想來更刺激!”說罷,頭也不回的就往裡屋奔去,不多時,內中已傳來南水仙子的聲聲媚吟與男子的低沉悶吼!

  這父子二人臟話連篇,旁若無人的大聲吵鬧,爭奪女人歸屬,粗鄙的富戶嘴臉展露無遺。此刻,功體已復六七成的欲界天主臉色已微微泛青,心道:“當真俗不可耐!也不知是走瞭什麼狗屎運,竟能攢下這麼大的傢產。罷瞭,雖得純正道元滋養,但欲完全養復還需幾日,在這好吃好喝又有那雜種的母親可以供我消遣,再過幾日啟程也不遲。”

  ************

  連山青路裡,少年策馬忙,一身心劍膽,隻為母行藏。

  墨天痕負劍縱馬,疾馳間,心中還在回想數日前與賀紫薰離別時的情景。

  那日在緝罪閣醫房之中,賀紫薰正守著仍未蘇醒的賀巽霆默然垂淚,少年叩門而入,扶住麗人削肩,安慰道:“紫薰,賀老閣主已無性命之憂,你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一陣,讓大夫們來照看便是。”

  賀紫薰微有哽咽,努力平復下情緒,素手撫住男兒手背,道:“不必瞭,幾名天字捕快盡在外未歸,姐姐們也還沒回來,閣中事物尚需有人處理,我就在這便好。”

  墨天痕提議道:“說到天字捕快,那位葉師兄不也是其中之一?怎不見他出面主持?”

  賀紫薰不屑道:“他不過掛名而已,平日也隻出出任務,對閣中調度知之甚少,不堪大用。”隨後轉身看向男兒關切的面容,深情道:“你連番大戰,渾身是傷,也要好好休息才行。一會我讓陳大夫也為你開幾劑方子調養調養。”

  墨天痕搖搖頭道:“不必瞭,我今天來找你,是想與你說一聲好好照顧自己。”

  賀紫薰本就敏感,頓時俏臉拉瞭下來,瞪向他道:“你什麼意思?”她內心受創,聽聞此語,隻以為男兒嫌棄她身軀不潔,打算分道揚鑣。

  墨天痕忙道:“薰兒,你聽我說,我們付出這麼大代價,在快活林找到的唯一線索,乃是母親有可能被送往金錢山莊,此事我打算自己追查下去,所以今日來向你辭行。”

  “你……!”賀紫薰不料他又想獨自行動,氣便不打一出來,呵斥道:“你怎麼就不長記性?嫌自己虧沒吃夠嗎?”說話間,傷心之事再度湧現,眼眶已不禁紅瞭。

  “我自然記得那些教訓,所以,這次我一個人去。”墨天痕堅定道。

  “面對未知的敵手,你又想要一個人去逞強?”賀紫薰氣道:“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謀定而動?”

  墨天痕急道:“我當然已經謀定!我此回前去,隻為調查母親動向,當會小心謹慎,潛藏行蹤,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與人動武,遇上不可戰之高手,也絕不會逞強。”

  “說的好聽!我還不瞭解你嗎?”賀紫薰嚴厲道:“就你那性子,別說找到伯母,即便路邊遇上不平,你會袖手旁觀?倘若伯母被人監禁,或是身陷險境,你會耐下性子修書求援,而不是熱血上頭,拔劍再說?”

  墨天痕不料她竟將自己看的如此透徹,但決心已下,他隻得硬著頭皮道:“真若事出緊急時,自然當不得縮頭烏龜,但我向你保證,絕不輕易犯險。”

  賀紫薰微顯削瘦的俏臉上已有淚痕滑出,顫聲對墨天痕道:“若我不在身旁,沒人看著你,你定會去做傻事的,這事我不允!”

  墨天痕不禁愕然,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證,卻換不來佳人信任,也確實為難。

  忽的,賀紫薰聲線頓柔,溫情而堅定道:“你再等兩天,待姐姐們或是有天字捕快回閣,那時無論龍潭虎穴,我與你同闖!”

  墨天痕這才知曉佳人心意,愧疚當下,生起萬分憐惜,不禁上前將賀紫薰的纖瘦嬌軀擁入懷中,在她耳邊哽咽道:“我知曉你擔心我,可我又何嘗不擔心你?快活林一役,我有眾多幫手,卻依然沒能保住你和夢穎的清白,你讓我如何再敢連累你們?”

  提到“清白”二字,墨天痕明顯感到懷中麗人嬌軀一顫,胸懷之間傳來濕熱之感,正欲問話,卻聽賀紫薰小聲道:“我知道,我若不在你身邊看著你,你會沖動,但若在你身邊,遇上危險,反而是你的累贅。”

  墨天痕忙道:“紫薰,不是那樣,我怎會以為你是累贅呢?”

  賀紫薰依舊把螓首埋在男兒胸膛,卻柔聲道:“你我相識以來,出生入死多次,每每遇險,哪次不是你舍命相護?從醉花樓,到當明河,再到孟坪鎮……天痕,我從不怕你沖動,我隻怕……你不珍惜這條寶貴的性命……”她說著,雙臂更緊的環住男兒腰肢,仿佛一撒手便會失去他一般。

  正當墨天痕身陷回憶中時,前方路上突然閃出四名大漢,個個身姿矯健,行動迅敏,各執兵刃攔在路中!墨天痕隻道是盜匪剪徑,卻不想傷瞭他們性命,於是勒馬停住,高聲道:“幾位大哥,在下著急趕路,還請放行!”

  那四名大漢其中一人從懷中掏出一張畫像,照著墨天痕比對片刻,問道:“你是不是叫墨天痕?”

  墨天痕心中一奇:“這幾人怎會知曉我的名諱?看來不是剪徑之流。”不敢大意,拱手道:“在下確名墨天痕,不知幾位大哥從何處得知在下名諱,又有何見教?”

  “果然自投羅網瞭!”那大漢將手中畫紙往地上一擲,拔起豎插在地的長槍,另三人也掣住兵刃四下圍住墨天痕,其中一人高聲道:“小子,我們河庭四傑與你本也無甚冤仇,但你得罪瞭金莊主,我們隻是奉命將你拿去,勸你還是速速放下兵刃跟我們走,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

  墨天痕見四人不是善茬,不禁苦笑道:“金莊主此人,在下雖聞大名,卻從未見過,更何談得罪?幾位大哥莫不是認錯瞭人?”

  領頭那人道:“你與畫像上長的分毫不差,怎可能認錯!老老實實下馬隨我們回去吧。”

  墨天痕見幾人篤定,隻得翻身下馬,再度拱手道:“在下確實不識金莊主,況且還有要事要辦,還望四位大哥行個方便。”

  河庭四傑中早有人不耐,粗暴道:“少在那廢話!”持棍劈頭便打!那人手中棍棒用鑌鐵鑄成,足有手腕粗細,沉重非常,一舞之下風聲四起,聲勢逼人!

  墨天痕見再無理可談,隻得無奈嘆瞭一聲,身後佈封翛然爆裂,墨武春秋凌空飛出,與那鑌鐵棍重重相擊!隻聽一聲金鐵交鳴,音波震耳,隨後棍者倒飛,墨劍矗地!

  那棍者被墨武春秋一劍逼退,兩條小臂已被震的發麻,吼道:“硬茬!兄弟們小心!”

  話音方落,另兩人挺槍、揮刀、分別從墨天痕左右兩側夾攻而至!墨天痕不慌不忙,手運劍指,脈行陰陽,左右同出八舞劍意,剎那間,風火齊鳴,刀槍辟易!

  就在此時,墨天痕忽聞腦後鐵鏈聲大作,回頭望去,驚見那使鏈錘的大漢輪起武器,橫砸向他的坐騎!那鏈錘頭部鑲有尖利鐵刺,一錘下去,馬兒頓時悲嘶一聲,脖頸上赤血狂湧,轟然倒地,掙紮卻再難起身!

  失瞭坐騎,又被圍攻,墨天痕當機立斷,拔出矗地墨劍,陰陽合流運一式,谷間道路頓時雲蒸霞蔚,迷茫一片,正是墨狂八舞——劍嘯萬裡雲!

  “有古怪!大傢小心!”河庭四傑在雲霧中各自戒備,生怕墨天痕突然襲擊,卻不料墨天痕借此掩護,早已鉆入一旁山林,悄然逃遁!

  連翻過兩座山頭,墨天痕見追兵未至,這才安心,找瞭塊大石坐下,心中滿是疑慮:“這金莊主是何許人也?為何要擒我?而且,為何他還有我的畫像?莫非……是那夥蒙面人?”想到此處,心頭驀地一沉:“真是陰魂不散,看來母親就算不在此處,也定與他金錢山莊脫不瞭幹系,不然何必派人擒我?既然如此,無論如何我都要打探清楚才行。”

  心下決定,墨天痕起身摸清方向,便又往目的地開始進發。

  金錢山莊坐落於葬雪天關與孟坪鎮之間,方圓三百裡皆是金成峰私人領土,當中並無朝廷駐軍,朝廷官員隻在其中負責文治,防衛皆由金錢山莊蓄養之武丁擔當。也因金錢山莊之故,這方圓三百裡雖道路通達,貿易往來源源不絕,卻人煙稀少,綠野成片,住傢多為集鎮農丁,供給著金錢山莊平日消耗龐大的吃穿用度,農閑之時,也會入莊幫工,賺些銀兩養傢。也有一些寺廟道觀坐落其中傳法佈道,受些香火錢度日,但因金成峰與儒門交惡,這片偌大土地卻找不出一座像樣的學堂,寒門走出士子極少,多數人傢皆是子承父業,繼續以農耕過活。

  墨天痕在這廣袤田地間急急奔走,終於尋到一條頗為繁華的商路,剛琢磨著找一處店傢問路,就聽身後一陣雜亂腳步,有五六人將他團團圍住,領頭之人揮刀直至他面門,道:“你叫作墨天痕?”

  墨天痕心道不妙,但有前車之鑒,他也不再誠實的自報傢門,扯謊道:“啊?大哥,你怕是找錯瞭人,在下並不是墨天痕。”

  那幾人面面相覷,其中兩人已從懷中掏出畫像比對起來。

  見又有人拿著畫像,墨天痕心中暗暗叫苦,已默默運起陰陽雙勁,隨時準備一搏!

  果然,不過數息,拿畫像之人便認出墨天痕,當即道:“林頭,別被他騙瞭!就是這小子!”

  話音剛落,墨天痕縱劍一轉,漫天火星旋升而起,四散迸飛!前來捉拿之人被他奇招所懾,跳叫著同時退開,以防引火燒身,墨天痕趁機駕破意開道,急忙又鉆回路旁麥田之中!

  “娘的小子夠邪門!追!”到手的肥肉溜走,幾人哪肯甘心?一個個挽起袖子便往田裡趕,跑出沒幾步,當中一人喊住他們,道:“這裡盡是莊稼,若那小子再放火,可如何是好?”

  另幾人聞言,不由環顧身周,目及之處皆是碧綠麥田,紛紛停下腳步,顯然是對墨天痕方才那招“劍掃長空焰”頗為忌憚。其中一人將手中樸刀狠狠往地裡一跺,不甘道:“就這麼讓那小子溜瞭?”

  林頭無奈道:“拿賞也得有命花,這裡地形復雜,盡是易燃之物,若真讓火勢蔓延,我們恐怕都得交待在這。”餘下幾人見性命堪憂,也隻得斷瞭追捕的念頭,垂頭喪氣的打道回府。

  然而墨天痕卻不知幾人想法,隻能拼命奔逃,專撿樹林小路行走,行至傍晚,又尋到一條商路。這回他吸取教訓,不敢再大搖大擺的上路,而是先隱在田中,借暮色掩護觀察起街上狀況。

  時值飯點,街邊客棧前已停滿大小車輛,每傢飯廳之中都坐滿瞭用餐之人,但也有不少武者打扮的人,個個手持兵刃在街上遊蕩,目光不停掃過那些商客,明顯是在找尋什麼。

  墨天痕吃過兩次虧,不敢再貿然現身,又觀察許久,卻見沿途街邊都貼上瞭自己的畫像,並註下姓名、年紀、體型,懸賞竟高達五千兩紋銀,不禁懊惱道:“這金錢莊主真的煩人,到處都是我的畫像,跟通緝我似的,這我該如何才能找上金錢山莊?”

  日頭已落,墨天痕尋瞭處水源,在溪邊胡亂啃瞭幾口隨身攜帶的幹糧,忖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天色已暗,此時稍微喬裝一下上街,應該沒人能認出我來,先問明金錢山莊所在再說。”

  剛邁步沒多遠,便見迎面四人持火把沿河而來,正是白天攔路的河庭四傑一行!墨天痕心頭一凜:“怕什麼來什麼!此時逃開難免會引起他們註意,此地靠商路甚近,若有叫喊,隻怕會引來更多,所幸夜幕將至,不如就此迎上,他們也未必認的出我。”於是不閃不避,大方迎上。但他越是走近,心中便越是緊張,額上已有細汗沁出,偏又不敢表現出戒備,生怕被四人懷疑。

  黑燈瞎火,河庭四傑隻有火把照明,視線裡昏暗一片,隻看見對面走來一人,也沒搭理。終於,在忐忑之中,墨天痕與河庭四傑錯身而過,剛欲舒一口氣,卻聽身後傳來一聲令他毛骨悚然的叫喚:“兄弟!”

  墨天痕渾身一僵,差點直接禦劍出招,但心裡始終告誡:“鎮靜!鎮靜!他們若是認出你,早就大打出手瞭。”於是努力撫平心中不安,回頭應道:“兄臺何事?”

  發聲者正是那使鏈錘之人,隻見他此刻笑容頗為淳樸,道:“今日可曾碰著那五千兩?”

  墨天痕這才緩瞭一口氣,道:“我走的腰酸腿乏也不曾見到,想來沒那個福氣。”

  使鏈錘者長嘆一氣,卻是安慰他道:“論沒福氣,我們哥幾個見到瞭卻沒能逮住,才叫沒福氣,兄弟你好歹沒有白跑一趟。”金錢山莊領地之內多有散人武者,因為求生不易,兼有共事之機,平日裡相處都和和睦睦,極少有人結下梁子。這使鏈錘者生性淳良,平日待人也都不錯,遇上熟的生的武人都會攀談上幾句,若對方有難處,也會給與些力所能及的幫助,在這一帶人緣算是不錯。此時他見墨天痕背負兵刃卻孤身一人,隻道是與他們一樣在此謀生的散人武者,故而停下發問,咨詢消息的同時,也想著是否能給這“獨自謀生的兄弟”一點幫助。

  墨天痕尷尬假笑道:“大哥說的有理。”

  那使鏈錘者又問道:“兄弟你這是要去哪裡?”

  墨天痕一頓,想瞭想,道:“小弟有個叔叔在金錢山莊做事,讓小弟前去投他,隻不過見沿路全是那墨傢少年的懸賞令,就想著能否碰碰運氣,不料在此迷失瞭方向,不知兄臺是否能告知一二。”

  使鏈錘者大方道:“前方不遠便有商道,你沿路往北走大約三四裡地,再往東一直走便能到達。”

  墨天痕心道:“這人心眼倒是不壞,隻可惜是在為虎作倀。”仍是躬身謝道:“來日若有機會相遇,小弟當擺桌酒席,報答兄臺指路之情。”

  使鏈錘者忙擺擺手,道:“我褚修鵬幫助別人,從不為回報。大夥在這不過混碗飯吃,互幫互助才是個理。”一旁使槍者卻附道:“兄弟你到你叔叔那,不如也幫我們謀幾個安穩的差事,總好過時不時打打殺殺。”

  墨天痕知曉這些人早前不過為生計攔路,並非有心為惡,心情也舒緩下來,輕松道:“說的也對,待我與傢叔會面,定會向他提及此事。”心底卻在對四人道歉:“弄些子虛烏有之事糊弄你們並非我本意,對不住。”

  褚修鵬打瞭使槍者後腦一巴掌,斥道:“那是人傢叔叔,關你什麼事。”使槍者挨訓,也不敢多話,退到後面去瞭,褚修鵬又對墨天痕道:“我這兄弟有些憊懶,還望兄弟你不要見怪,時候不早瞭,我們也就此動身,不耽誤兄弟你趕路瞭。”

  墨天痕忙拱手道:“褚大哥哪裡話,我們就此別過。”說罷轉身便走,不料剛邁出一步,卻聞身後又是一聲:“站住!”這一聲比起開頭那句“兄弟”,雖不再讓他汗毛倒豎,卻聽著冰冷犀利。

  墨天痕回頭望去,卻見那使棍者怒瞪著他道:“你叫什麼名字?!”

  與白天照面時相同的話語,問的墨天痕心頭一緊,忙胡謅道:“我叫……叫……晏世衡。”

  那棍者卻將鐵棍一指,怒道:“放屁!你唬的瞭大哥,但唬不瞭我!墨天痕!”

  一聽到這個名字,河庭四傑的另三人立馬兵刃出鞘,戒備起來。褚修鵬疑惑道:“老四,你沒認錯吧?”

  老四篤定道:“人或許沒認出來,但那把劍,我可是印象深刻!況且我早覺得這小子聲音耳熟,他與我們說瞭那麼些話,我哪還能想不起來!”

  墨天痕一聽,暗叫糟糕,自己心態放松,言多反失,而墨武春秋平日都是以白佈纏裹,但上午與河庭四傑一戰後佈封便已遺失,他隻得撕下自己的袍裾將劍綁在身後,並未完全裹住,不料竟在此處露出破綻!

  “你小子竟然敢誆我!”熱心腸反被利用,褚修鵬隻覺無地自容,羞怒之下輪起鏈錘便砸,墨天痕急忙縱身躲過,卻見刀槍挾風齊至,分攻他上下兩路!墨天痕橫劍一擋鐵槍直刺,借力弓身退開,堪堪避過反削他胯下的鋼刀,急道:“四位大哥,我們確實無甚仇怨,還請不要再苦苦相逼!”

  褚修鵬正在氣頭,哪裡肯聽他的,二話不說又輪錘掃來。墨天痕對這熱心大漢頗有好感,不願動手傷他,瞅準時機,劍尖抵住飛來錘頭,暗禦千秋風柔勁,引那錘頭偏過一邊,隨後搶入褚修鵬左近,一掌切在他手腕之上。褚修鵬吃痛,頓時撒瞭鏈錘,號叫一聲退開,卻不見墨天痕趁勢施以殺招,不禁疑惑起來。

  與此同時,第二輪刀槍攻勢從後又至,刀者橫削,槍客勁掃!墨天痕得聞背後風聲,不及多想,反身一揮墨武春秋,隻見銀光一閃,弦月掛空,鋒銳劍意垂直飛去,兵刃激撞,叮當作響,鋼刀鐵槍應聲而斷!

  褚修鵬三人失瞭兵器卻未曾受傷,方知道墨天痕武功遠勝他們,已在留手,心中雖是不甘,卻也不得不服。

  就在三人不知所措之際,隻聽不遠處人聲嘈雜,竟有不少武者朝這奔來,領頭之人,卻是河庭四傑中那使鐵棍者!原來,河庭四傑早先與墨天痕交手時,唯有這棍者實打實與墨天痕碰瞭次兵刃,對他能為早有測度,心知以他四人武功恐難以拿下,於是在眾人開戰之際,便已奔往附近的商路,喊來援手幫忙。

  墨天痕見對方人多勢眾,自然不願再戰,拔腿便跑,那些散人武客為瞭五千兩,自然也奮力追趕起來,人群呼嘯而過,聲勢頗隆,而那三名河庭四傑卻呆立原地,未曾追趕。

  那棍者關心幾名兄弟,見另三傑都失瞭兵刃,也顧不得去追人,慌忙問道:“兄弟們,可有受傷?”眾人皆搖瞭搖頭。那棍者又瞥見地上斷裂的鐵槍鋼刀,驚道:“是那小子幹的?”三人也都默然。棍者氣的跺腳道:“這還能忍?還不快去追?”正要邁步,卻見褚修鵬拉住他的胳膊,嚴肅的對他搖瞭搖頭。棍者奇道:“褚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一旁槍客開口道:“那小子武功太高,我們不是對手,不要去瞭。”刀客亦道:“他若全力出手,不用多時便能斬殺我們,但他被我們逼成這樣,仍然處處留手。”聽到這裡,棍者已有遲疑,這時又見褚修鵬道:“那小子不是壞人,我們不要再瞎摻和瞭。”

  大哥既然發話,河庭四傑也失瞭追拿這“五千兩”的心性,就此退出搜尋隊伍,但這“五千兩”的誘惑,又豈是人人都能割舍的?

  月頭正明,萬傢燈火已熄,墨天痕卻仍在沒命的奔逃,追逐他的人越來越少,卻仍有數十人不曾放棄,一心要拿到這近在咫尺的“五千兩”。墨天痕雖有陰陽雙脈支持,真氣總量與回復速度都勝過常人,也架不住提著三四十斤重的鐵劍全速奔逃三四個時辰之久,還需提防潛藏在四面八方的伏擊之人,當真苦不堪言。

  “這些人與我無冤無仇,也不好痛下殺手,該怎樣才能擺脫他們!”奔跑間,墨天痕猛然瞥見一座佛寺坐落在不遠處的山頭,從山腳到寺門隻有一條細窄小路連接,頓時一喜,發足向那佛寺奔去。

  一幹追捕之人見這“五千兩”突然調轉方向,隻道他是在擺脫,也紛紛調轉腳步尾隨而上,不遠處幾個埋伏的武者見狀,也去瞭偽裝,提瞭兵刃跟上。

  墨天痕吊著這二十來人一口氣沿著山路奔上寺廟大門,見那寺門緊閉,內中幽靜毫無燈火,終是放下心來。那群追捕之人見他在寺門前停下腳步,有人不禁笑道:“小子,你這是慌不擇路,往死胡同裡鉆啊!”一旁有人大笑附和道:“這小子跟條狗一樣被我們攆著,當然沒心思像人一樣思考啦,哈哈!”

  卻見墨天痕回轉過身,一身玄衣在夜風中獵獵舞動,一手負背,一手掣劍,墨武春秋在月下烏黑發亮,寒光凌冽!

  “大傢小心,這小子怕是要做困獸之鬥瞭!”見墨天痕神色不善,一幹追捕者中有人已心生忌憚,往後倒退數步。也有立功心切者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排頭三人相互對視一眼,已握緊手中兵刃,步步逼近!

  前有圍剿,後無退路,眼看墨天痕身陷絕境,在劫難逃,卻是露出難得的自信微笑!

  “小子竟然還笑!我看你能撐多久!”當先一人將手中兩條鐵鞭舞的風聲打坐,劈頭蓋臉朝墨天痕砸去!墨天痕不慌不忙,將沉重墨劍挽出輕巧劍花,大膽迎上,卻見墨武春秋如靈蛇一般在鞭影中遊走穿插,與鐵鞭叮當碰撞數回之後,劍鋒竟停在那人鼻尖之處!

  墨劍隻消向前一送便能貫穿自己頭顱,那人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兩眼如鬥雞一般盯住鼻前劍尖,手上鐵鞭也在抓握不住,“哐啷”一聲掉落在地!

  墨天痕笑問道:“還來嗎?”

  那人想要搖頭,卻不敢有所動作,隻得抖瞭抖腦袋,表示自己認輸。

  墨天痕看瞭眼山道旁的地形,道:“這裡不高,跳下去吧,別受傷瞭。”

  那人如蒙大赦一般,趕忙拾瞭鐵鞭跳下矮崖,卻在下方仰望著上面不肯離去。

  墨天痕並未管他,劍鋒又指向人群道:“下一個,誰來?”

  本章人物實力

  金承乾:53

  金錢山莊眾武夫: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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