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城後,我將東陽的死訊告訴瞭阿虎,而這也是第一次,我看到阿虎因爲一個人而如此的黯然神傷。也是第一次,阿虎在我面前表現出對我的極度憤怒。面對阿虎的斥責,我沒有反抗,此事因我而起,然而我卻無法告訴他有關兇手的線索。
也許,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都變得越來越重感情。但眼下的情形,卻不允許我們傷懷。山水莊園的拍賣會已經迫在眉睫,在此之前我們必須有所行動,。
目前按照已有的線索,周敬堯是第一嫌疑對象。然而關於三十年前的事情真相,卻依然有很多不明的地方。其中最爲關鍵的是,到底三十年前那件事情跟如今和衷社的一系列行動,又有什麼關系。這個問題成爲瞭目前首要的任務。
「我在想,要不要找一個借口來中止這一場聚會。也好試探一下周敬堯那邊的反應。」我提出瞭一個有些迫不得已的想法。
「來不及瞭。」阿虎嘆息道:「請帖都發出去幾天瞭,被邀請到的都是山城要員。想要中止是肯定不行的,而且,更要緊的事,就在今天早上,周敬堯說他向劉,曹兩傢發出瞭邀請,提議公開展示自己手中的其他的煙雲十一式。而到目前爲止,劉傢已經迅速做出回應表示願意支持此事,隻有曹金山那邊,說還需要考慮一下。今天晚一點作答。」
「從這兩天的線索來看,周敬堯自然是對於煙雲十一式也是心懷叵測。」我頓瞭頓說道:「難道說,這周敬堯要選擇你這裡動手?」
「我估計那倒不至於,」阿虎說道:「這裡畢竟不是他的地盤,有你的人,我的人,還有衆目睽睽下的幾十雙眼睛,想要動手肯定是不至於。但是按照你的說法,他定然是另有所圖。」阿虎沉默瞭片刻,又接著說道:「因此我在想,要不要先不打草驚蛇,我們看看他怎麼出招再說。」
「嗯,等我再考一下吧,」我沉吟道:「等我跟人商量一下,再告訴你我們怎麼辦。」
「你要去見曹金山?」阿虎當然明白我說的商量的對象是誰。
「對,還有劉傢,我也要再接觸下。看看他們爲什麼這一次如此的草率。」說完,我拿起阿虎桌上的電話,給明子通瞭一個電話,想要他幫我聯系一下曹金山。然而沒想到的是,當我剛說出要明子幫我聯系曹金山的時候,明子那邊卻先打斷瞭我的話音。
「嗯,老大,你…你能來快活坊一下嗎?」明子的話有些支支吾吾的。
「怎麼瞭,是不是那邊有什麼事情?」在阿虎面前,我省略瞭稱謂,但顯然我說的那邊指的是目前由明子的嬸子照顧的蘇彤。我原以爲他主動找我是蘇彤那邊有什麼情況,但問完這個問題後,我又立即反應過來,倘若蘇彤真的有事,也不會是要我去快活坊。
「不…不是…哎,到瞭你就知道瞭。老大,如果你有時間的話,請你幸苦跑一趟吧。你現在在哪裡?我馬上讓人開車去接你。」
「不用瞭,我自己開車過來吧。」我見明子的語氣中,有些難以啓齒,知道定然又有什麼麻煩事。既然他幫我照顧瞭蘇彤,那作爲交換,我還是去一趟吧。
半個小時之後,我的車來到瞭快活坊。跟上一次來這裡時門庭若市的氣象不同,這時快活坊裡雖然也是燈火通明,但卻就像是閉門謝客一樣,完全看不到任何人的進出。隻有幾個快活坊平時的打手,一如既往的在門口站瞭一排。
我將車停在瞭快活坊的門口,而還沒來得及從車上下來,明子就已經連滾帶爬的從裡面跑瞭出來。
「老大,辛苦你瞭…我…哎,我們進去說吧。」這一次明子見瞭我,反而沒有瞭以前點頭哈腰的神色。
「什麼事,直說。」
「是這樣的,」明子看瞭看四周,然後壓低瞭嗓音在我耳邊說道:「今天午後,老板本來興致頗好,想要來快活坊消遣幾個剛調教好的妞。但沒想到,等老板到這裡時,卻是看上去很怪異。」
「很怪異?」我問到:「怎麼個怪異法?生氣?失落?還是鬱悶?總有個具體說法吧。」
「怎麼說呢?」明子絞盡腦汁,想要掏出一個詞來形容這種感覺,但沒有文化的他即使跟著曹金山混瞭幾年,也無法用言語表達這種感受,隻能說道:「這樣說吧,以前如果老板不高興,那隻會陰沉著臉,倘若有誰稍微不順他的心意,就立即又打又罵。但今天不是,今天的老板,看上去就像是一隻鬥輸瞭的公雞一樣,而更奇怪的是,以往老板對女人很挑剔,一般十個女人中,最多看得上一個。但今天卻一反常態,老板竟然看都沒看,就叫我們給她找的七八個女孩,一起去陪他。」
「哦?看來曹老板今天興致頗好啊?」
「老大你別說瞭,從進去到現在,老板已經在裡面跟女人折騰瞭快兩個小時瞭。我剛才想要進去看下情況,擔心老板玩脫力耗過瞭量,接過剛探瞭個腦袋進去,就被罵瞭出來。」可以看出,明子此時心情也是十分鬱悶,被罵瞭還要提自己的老板著想,於是我接過話頭說道:「所以,你剛才才叫我來,替你趟著一個雷。」
「啊,是。哦,不,不是,不是趟雷。老大是老板最近最相信的人,我想著嘛,你出面去幫我看看裡面老板的動靜,排解排解他心中的煩惱,定然是舉手之勞而已。」
我看著好像見到瞭救星一樣眉飛色舞的明子,雖然恨不得一腳踹在他屁股上。不過眼下,曹金山有這樣反常的行爲,定然是有原因的。於是我也沒說什麼,甚至連衣服也沒換,就撩開門簾往正傳來一陣陣女人鶯聲燕語的房間走去。
「謝謝老大,等老大忙完,我立即安排幾個好姐們兒伺候老大一回。」明子說著這話的時候,其實我已經一隻腳踏入瞭曹金山的浴池房間裡瞭。
雖然已經聽名字說過,此時房間裡面有七八個女人。然而當我看到裡面的情景的時候,還是被震撼到瞭。說真的,雖然之前有過不少女人,甚至也沒少參與過幾個朋友一起逛窯子的這種群體交合的聚會。但像現在曹金山這樣,一個男人被一群女人包圍的畫面,還是頭一次見到。
無一例外,這些女人都是赤身裸體的圍著曹金山躺瞭一圈。而讓我驚訝的是,此時曹金山不遠處一個仰面朝天躺著的女人,正發出一陣陣比在曹金山身下被曹金山用力幹著的女人還要淫蕩的呻吟。
細看之下,我才意識到,這個女人的下體,正塞著一個銀光閃閃的東西。雖然看不完整,但從顔色和質地一看,我立即明白,插入女人體內的,正是上一次在曹金山傢裡見到的那個酷似男人陽具的器物,煙雨十一式之一的牛舌取蜜。而此時,牛舌取蜜的另外一頭,被一個女人用手指握著,靈巧的控制著在女人體內進出的頻率。
眼前的女人同樣是媚眼如絲,杏眼朦朧的趴在她的身前。在她的身上,有著一件同樣是銀光閃閃的東西,就像是一個寸大的嬰兒一樣,在女人身上緩慢爬行著。
我終於明白,這極樂娃娃的含義,那個人形玩偶,果然跟「金翠玉蟾」一樣暗藏機簧。在發條的力量作用下,這個娃娃的下身那個如同吸盤形狀的東西,竟然就像是人嘴一樣,伴隨著娃娃的移動而産生一種在女人身上漫遊親吻的感覺。
女人跟男人不同,男人身上的敏感部位數量雖然不亞於女人,但隻有射出陽精才能給男人足夠的快感。但女人不同,有很多方式可以給女人帶來高潮。這樣的戲弄之下,即使是經過瞭風月調教的女人,也是氣喘籲籲,較弱無力。
總共十一件的煙雨十一式,我已經見過其中的八件,並且已經領教過其中五件作用在人體身上的樣子。不得不說,這個煙雨十一式的發明者林覺民,不光懂得男女床底之樂,而對於機械原理的理解,也是達到瞭一種超越世人的境界。
這是我頭一次如此清楚的同時見到兩件煙雨十一式作用在女人身上。雖說那日驛路的汽車裡,我親自體會過「玉蚌珍珠」的快感,但雖然「戲蝶覓香」是戴在林茵夢的臉上,但那畢竟隻是一個眼罩,而且女人還躲在我的身後。因此,即使林茵夢被這個器物搞的春潮泛濫,也不是我能看到的。
所以眼下,當我同時看到兩件煙雨十一式作用在女人身上的廬山真面目時,我心中的震撼很難去用語言表達。然而我也知道,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有四。既然曹金山這一次會破例將自己手中的兩件煙雨十一式拿出來自己體驗,那他手上的另外兩件,也應該再這裡才是。隻是我很奇怪,明明是足以決定整個傢族未來的價值連城的起舞,爲什麼此時在曹金山眼裡,卻看上去如此的稀松平常。
我環視周圍,果然在一個背對著我的女人身後,我看到瞭那個「桃源迷津」的蹤跡。隻是此時,那一顆銀球形狀的銀器,竟然已經被完全塞入瞭女人的下體,而一根銀色的鏈子,正從女人的下體延伸出來,被曹金山拽在瞭手裡。
隨著曹金山每一次拉動,這個小球就立即分開嫣紅的下陰肉唇,就像是從猩紅的土壤中破土而出的白玉筍一樣,帶著一種濕潤而光澤的潔白。然而很快,當曹金山手中的力道一松時,這顆小球就又重新被女人的下體肉唇擠回瞭體內,仿佛女人的下體,就像是一個強有力的吸盤,在不斷嘗試將這一顆銀球吞噬進自己的身體。
那個女人,此時已經被這「桃源迷津」的按摩,弄得脫力瞭一般,隻能癱軟的趴在地上,甚至連喉頭的呻吟,也變成瞭一種無力的嗚咽。可以看出,女人很享受這個東西帶來的快感,即使因爲角度的問題,我無法看清女人的表情,但也知道,女人正在用最後一絲力氣,支撐著自己下體的角度。因爲女人覺得隻有這樣讓曹金山看到自己下體最美的樣子,才能讓曹金山手中的銀器在她體內能夠多停留一會兒。
但是其實女人不知道,此時曹金山的註意力,並不在她身上。透過一堆胳膊大腿的縫隙,我才在幾個女人環繞的地方,看到一個長得十分熟悉的女人。
熟悉的女人,熟悉的長相,熟悉的穿上瞭被稱爲煙雨十一式之首的「白龍抱珠」的淫蕩樣子。這個女人正是那日,我在曹金山府邸中見到的,赤身裸體向我展示過「白龍抱珠」的神奇之處的那個侍女。也就是曹金山所說的山城商人馮半丁的女兒。隻是此時,她不是一個人站在我的面前,而是仰面朝天的躺在一群女人中間,讓大腹便便的曹金山可以用最舒適的角度在她體內瘋狂抽插。
這個世上,女人可以分爲很多種。但是一旦到瞭床上,在情欲的刺激下,女人就隻會有兩種。一種是在激情迸發時,狂浪奔放,熱情如火的女人。而另外一種女人,就是雖然表面看上去矜持冷靜,但身體去比第一種女人更加渴望欲望沖擊的人。
眼前的女人,就是這第二種女人。雖然此時她已經杏目半閉,氣喘如蘭。但在她的眼神你,隻能看到一種細細的迷亂。從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開始,我就一直覺得,在這個女人的眼裡,你是看不見情欲的。即使是當她穿著「白龍抱珠」赤裸的站在你的面前,在她的眼神裡也沒有情欲,也沒有羞澀。甚至會讓人覺得,這個女人不過隻是曹金山調教出來的一個徹頭徹尾的性愛奴隸。
然而,當你註意到此時女人的眼神時,你才能體會到什麼樣的狀態才叫女人的享受。這種眼神,是一種用烈火融化寒冰之後,形成細細熱流的感覺,讓人的每一個毛孔,都充盈著征服的快感。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並不會太羨慕這些山城富豪的風月之事,因爲身邊從來不缺女人的我,一直覺得那些靠金錢而誘惑來的女人充其量隻能算是一個玩物而已。然而,當我被卷入案最近的這一系列案件時,我卻慢慢的改變瞭自己的想法。對於劉憲原和曹金山,我慢慢有瞭一種羨慕,甚至是一種嫉妒。
我不知道林茵夢到瞭床上,真正的表現是什麼樣的。但是我知道,平時的林茵夢就跟眼前的女人一樣,眉宇之間總是帶著一絲淡淡的冷漠和猶豫。這種感覺,會讓一個男人面對女人的時候,産生一種奇怪的感覺。既想退卻,以免自己的唐突會冒犯到女人的心境,卻又想迎難而上,想要像曹金山此時這樣,徹底的征服這個女人。
這樣的女人,在尋常的傢庭是不會有的,我很好奇,這個有頭有臉的大小姐,爲什麼會甘心在曹金山的傢中,當一個侍女。然而讓我感到更加意外的是,當我的目光,從女人身上轉移到曹金山的臉上時,我卻發現,這個本應該是一臉極樂享受的男人,臉上的表情卻十分怪異。
沒有享受,也沒有欲望。此時曹金山的表情,看上去很猙獰。每一次抽插,他都是咬緊牙關,青筋暴起。每一次的扭動,他身上的肌肉都帶著一種奇怪的速度和力道,仿佛泄憤一樣撞擊在女人的體內。
此時,不光是曹金山身邊的女人,就連隔著浴池跟他對望的我,也註意到瞭此時曹金山其實已經是筋疲力盡的情況瞭。但是,他雖然看到瞭我,卻還是沒有停下自己的動作,即沒有問我來意,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仿佛我的存在,就像是一個空氣人一樣。
我終於明白,爲什麼明子會說曹金山魔怔瞭。按照明子所說的時間來看,此時的曹金山已經跟著這一群女人淫亂瞭足足兩個小時瞭。這兩個時間的高強度淫亂,即使就是鋼鐵一樣的男人,也會被磨得虛脫。我不明白的是,一向雖然四處尋花問柳,卻從來不會因爲沉迷女色而無法自拔的曹金山,會什麼會有如此反常的行爲。
然而我知道的是,按照這樣的速度下去,很快,曹金山就會真正的虛脫。再持久的男人,也終有油盡燈枯的一刻。果然,在最後一次甚至需要其他女人幫忙扶著屁股才能完成的沖刺之後,曹金山就像昏厥一樣,重重的倒在瞭地上。
曹金山這一倒,其他的一衆妓女立即驚嚇得一片混亂。倘若曹金山在她們的溫柔鄉裡面又個三長兩短,她們定然是死路一條。於是當即,一群女人慌作一團,卻偏偏沒有一個女人敢驚叫一聲,隻能用雙手捂著自己的嘴巴,睜大著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
然而這個時候,曹金山身下的女人卻爬瞭起來,還是那樣的平靜,還是那樣的麻木,甚至連躺著幾滴陽精的秘洞口被我看到瞭,也沒有任何反應。女人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來到曹金山身後,將男人的身軀抱在瞭腿上,替他輕輕地按摩著頭上的幾處穴道。而就在這時,我才從曹金山慢慢運動的眼珠中看出,他此時並沒有真的昏厥,而是癱軟在女人身上,默默的看著我。
「好瞭,你們都出去吧。」曹金山的這句話,過瞭好幾分鍾才從嘴裡說出來。雖然隻有短短的幾個字,卻終於讓幾乎就要窒息的一衆妓女,如釋重負的松瞭一口氣。很快,那幾個女人就迫不及待的從浴室裡魚貫而出,包括曹金山的那個侍女,也隻是將幾個被女人淫水沾染的銀器用清水沖洗擦拭幹凈後,也跟著走瞭出去。
「如果是以前,你此時已經死瞭。」曹金山看瞭看我,又看瞭看眼前幾個還沒有蓋上的盒子的銀器,有氣無力的對我說道。
「是,這我知道,沒有男人喜歡在行房時被另外一個男人看著。」我說道:「不過這一次卻不同,如果不是註意到瞭這個不同,我也會認爲,曹老板定然會殺瞭我。」
「有什麼不同?」
我沒有直接回答曹金山的問題,而是等他勉強支撐著身子從地上爬起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後,才看瞭看曹金山的眼睛說道:「現在,曹老板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在害怕什麼嗎?」
曹金山會害怕?恐怕這句話說出來,在山城上至耄耋老人,下到黃發小孩都會發笑。這個掌握著山城最多財富的男人,從來都是以天不怕地不怕的形象示人。如果說還有人會讓他害怕,恐怕這個人非得是南京政府方面得角色才行。
然而此時,我的問題卻不是毫無根據,因爲此時,在曹金山的眼裡,有著一種就像死灰一樣的枯寂。人隻有在極度的恐懼和絕望的情況下,才會用這種眼神看人。更何況,這還是個在商界浮沉多年,極度善於控制自己面部情緒的大人物。
當明子在電話上告訴我曹金山這邊出事瞭之後,我心中就立即産生瞭一種不好的預感。也許從表面上來看,劉憲原的去世,已經讓曹金山在這一場山城角逐中,已經沒有瞭對手。但偏偏這沒有對手的狀態,就是最危險的情況。
在以往的山城商界格局中,曹,劉兩傢作爲最大的兩個利益集團,他們的存在即是相互制衡,也是相互維穩。任何己方敵對的利益,自然會選擇倒向另外一方,雖然雖然這兩個傢族的爭鬥是在暗處進行,卻比明刀明槍來的對決反而更讓這中利益格局穩定。
然而此時,一旦其中一方的勢力出現坍塌,另外一方不可避免就在這山城一傢獨大的衆矢之的。在這種情況下,對手商人不會同意,民間資本不會同意,甚至是連政府也不會同意。要不然一開始,他們也不會將收集煙雲十一式這個事情,同時分配給兩傢,並許以山城未來的諸多經營權。
其實最近我一直在琢磨,就算最終兩傢分出瞭勝負,爲瞭牽制另外一傢,南京方面也一定會培養另外一股勢力與之博弈。而從目前的局勢來看,潛藏多年的周敬堯突然來到臺前,我幾乎已經可以將目標鎖定在他身上瞭。
不過當然,如果隻是這個原因,應該還不足以讓曹金山如此的驚慌。於是當下,我將最近發生的幾件事情,從劉憲中跟周敬堯的秘密生意,到榮縣之行的發生的命案,一五一十的告訴瞭曹金山。
在眼下的情況,我已經不能對他隱瞞任何信息瞭。在山城的這一場博弈,已經從最早的雙雄對決變成瞭群雄逐鹿的局面。隨著劉憲中的浮出水面跟周敬堯的轉守爲攻。我所隸屬的利益集團已經遭受到瞭嚴峻的沖擊。因此,眼下我也必須要設法增加曹金山的勝算。隻是眼下,他這樣的狀態,我告訴他這些,又能起到多大的用處麼。
果然,聽瞭我的說的事情後,曹金山沉默瞭很久,他甚至隻能靠閉上眼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至於立即失控。曹金山不言,我也沒有再說一句話,隻是走到一旁拿起水壺,在曹金山的茶杯裡倒瞭一杯水。
「謝謝。」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你恐怕絕不會想象到曹金山這個不可一世的商界巨賈嘴裡,居然會因爲別人幫他倒瞭一次水而說謝謝。不過,很快,曹金山的從椅子上坐直瞭身子,當他做出這個動作時,我就知道,他已經準備好對我說點什麼瞭。
「先生還記得,那日裡我給先生說起的和衷社的事情嗎?」
我點瞭點頭。
「但是,那日我給先生說的事情,其實隻是其中的一部分。」曹金山的話在我意料之內。我沒有打斷他,而是聽他繼續講到:「其實和衷社在幾十年前,就發生過一次內亂。那次內亂之後,就有一部分老和衷社的成員出走,他們同樣打著和衷社的旗號做事。但其實這已經是兩批人瞭。」
曹金山頓瞭頓說道:「本來,老和衷社跟新和衷社之間的關系是勢同水火。兩幫人明爭暗鬥瞭幾十年,然而後來,有一個人的出現,卻暫時平息瞭這兩派的紛爭。而這個人,就是丁伯。」
「暫時?」我註意到曹金山話中的一個細節:「想必,在丁伯發生命案之後,和衷社就再次分崩離析瞭吧。」
「倒也沒有麻煩生亂,」曹金山說道:「雖然我不是和衷社成員,但據說他們的這種相互平靜的關系一直維持瞭很多年。雙方按照丁伯當時定下來的規矩行事,多年間也相安無事。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後來的一個人出現。」
「周敬堯?」我猜測道。
沒想到曹金山卻搖瞭搖頭說道:「不,這個人是我。」
男人頓瞭頓,若有所思的說道:「在和衷社的幫助之下,我的生意越做越大,我的財富也越來越多。結果到後來,兩邊人馬都打起瞭我的主意。」
「曹老板等一等,」我打斷瞭曹金山的話問道:「我記得之前曾經說過,和衷社跟人聯絡都是單線聯絡。如果是兩邊都打起瞭你的主意,那想必會有兩撥人跟曹老板聯絡吧。」
「先生果然心思細膩。」曹金山說道:「我正打算跟先生說起此事。記得先前我曾經告訴過先生,我跟對方是通過電話單線聯系。因此,對於對方的聲音我可以說是就算耳朵失聰也能辨認出。跟我通電話的那個人,是一個有些蒼老的男人。但也就是大概在五年前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好像對方跟我說話的聲音,有些變化。在當時,我雖然心中懷疑,但並沒有戳穿這一點。但後來,通過幾次確認,我能感覺還有另外一個人,在給我下達指令。這個人雖然無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聲音都能模仿得跟之前的人嚴絲合縫。但總是在偶然之間,會有一些差異。」
我點瞭點頭,曹金山心思的機敏跟細膩並不亞於我,顯然當他意識到對方可能是有兩批人跟他聯系後,就立即會意識到和衷社內又出瞭亂子。而顯然,曹金山一直沒有揭穿的這一點,當然是因爲他那左右逢源的老狐貍脾氣。
果然,曹金山證實瞭我的猜想,將自己同時替和衷社兩批人馬效力的事情說瞭出來。在最近幾件他替和衷社做的買賣中間,他得到的幫助並不止於其中一方。隻是這一次,他左右逢源久瞭,終於也出事瞭。
「你是說,他們兩邊都管你要煙雲十一式?」我終於明白瞭曹金山爲何如此恐慌。以和衷社的實力,恐怕兩邊都能輕易取代他。這個老狐貍本來的如意算盤,定然是在兩派中左右利用成爲第三股力量。然而沒想到,最終的計劃還是有落空的時候。
「是啊,」曹金山嘆息道:「說真的,一開始這件事情我還沒有覺得多可怕。真正讓我緊張起來的,是昨天早上的一件事情。」曹金山說道:「就在昨天早上,以前跟我聯絡的那個年輕一點的聲音再次給我通瞭電話。而且,這一次他竟然也沒有僞裝自己的聲音。」
「你能聽出他大致的年紀嗎?」
「他自己的聲音年輕的很,頂多二十出頭。」曹金山說道:「這個人並沒有說太多,隻是給我下瞭一個幾乎是最後通牒的東西。山水莊園的會議結束後的兩個小時內,他要我將時間煙雲十一式送到他指定的地方。而爲瞭證明他說話的效果,他還讓人送給我瞭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
「一顆人頭,一個我手下做事情第一謹慎小心的人,也就是那日我讓去警察局報案的我的管傢的人頭。就像憑空出現一樣,被放到瞭我傢裡的餐桌上。」
「看起來,曹先生不光危險,而且危險就在你的身邊。」聽瞭曹金山的話,我同樣倒吸瞭一口涼氣道:「難怪不得我聽明子說,從昨天開始,曹老板就一直在四處奔波。看起來,曹老板也開始懷疑自己的傢裡人瞭。」
「是啊…」曹金山說道:「這才是我最擔心的,說真的,如果實在以前,就算和衷社真的有翻雲覆雨的本事。以我們碼頭上殺出來的這一批兄弟的脾氣,也不會懼怕那撥人。倘若就算是最後要火並一場,我們兄弟這些年出生入死的經歷也不是白來的。然而此時…」
我明白曹金山的意思,對於一個依靠團結的兄弟關系維持的勢力集體,還有什麼事情比出現內亂更讓人擔憂。顯然,曹金山已經從和衷社分崩離析的往事想到瞭自己的境遇。
「我在山城逍遙瞭二十五年,得到瞭很多,也欠下瞭很多債。有感情債,有兄弟債。我原本以爲,隻要我這樣一直維系下去,那一班跟我出神入死的兄弟,就定然會得到應有的補償。然而現在,說真的,並非我貪戀財富,隻是倘若我一倒下,被牽連的這一幫兄弟,處境定然會比我還要慘。先生也是在警察帶著一幫手下的人,我的心情,先生應該理解。」
曹金山說的是實話,雖然在山城飛揚跋扈多年,但他對手下人的仗義卻是遠近聞名的。隻是跟以往不同,曹金山此時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再也不是以往在酒桌上向著自己一衆小弟鼓吹兄弟情誼的狀態。此時他口中的無奈和失落,反而讓我覺得這話更加真實而心酸。
「所以,也許在我面前已經是一盤死棋瞭,」曹金山嘆息道:「現在除瞭像明子那種根本接觸不到我的利益的核心的人我還稍微可以放心一點以外,我已經不知道還可以相信誰瞭。」
同樣坐在浴池裡,我突然感受到一陣難以忍受的悶熱和窒息。我不知道身上的水分是來源於熱氣的蒸灼還是自身的焦慮。但對於此時曹金山的困境,我能夠感同身受的體會到他爲什麼會如此無助。隻是還有一個問題,我還沒有想明白:「恕我直言,在此之前,恐怕曹老板本身的打算是,就算得到瞭煙雲十一式,也不會交給南京方面吧。」
雖然事關未來幾年的經營權,但南京方面似乎並沒有實現出對煙雲十一式的足夠興趣。經過瞭榮縣這一趟,我百分百可以肯定,和衷社對於煙雲十一式的興趣才是最大的。顯然,曹金山定然也準備過備案,讓自己可以躲過南京方面的要求。
「此時再說這個,又有什麼意義,」曹金山雖然嘆息,但還是如實的告訴瞭我,他已經收買瞭周敬堯的幾個手下。那一批從鳳巧爺那裡出走到周敬堯,一直幫周傢負責最核心的銀器打造跟堅鑒定的人,已經在一個月前被曹金山用重金收買。準備在山水莊園的晚宴上搞一出劫匪夜襲的好戲。
看起來,這件事情曹金山已經早就做好瞭準備。一個月前我還沒有接觸這個案件,他卻已經想好瞭後面的一切。就算是這一次沒有由周敬堯提出十件煙雲十一式公開集體展覽的建議,他也定然會有自己的方法促成這一點。而就在拍賣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曹金山有足夠的能力給那幾個本來就守在銀器最近位置的人得到一個寶貴的斷電的機會。而這個過程,隻需要短短的兩分鍾就行瞭。
但是這一個計劃本身來說就有兩個風險,其一是,這個計劃的建立,本是假設周敬堯隻是一個投機商人的基礎上。但眼下,周敬堯跟和衷社的關系呼之欲出,顯然要算計他的人,很有可能會引火燒身。而另外一點,也就是更重要的依然,既然自己信任的手下都出現瞭內鬼,誰又能保證整件事情的順利進行呢?
然而有些事情,事情往往就是這麼巧。就在剛才聽曹金山說出他那個有些土匪下三濫的計劃時,我突然腦子裡冒出來瞭一個奇怪的簡直可以說是更加下三濫的方法。
然而有的時候,下三濫的方法,往往也就是最有效的。
我低下頭,在曹金山耳邊緩緩說出瞭我的計劃。而相應的,除瞭之前約定對我在境界的支持意外,我還提出要求,讓曹金山想法安排我去接觸下這個似乎有著隻手通天能力的組織。因爲這是我要破整個案件的局的最直接的方法。
五分鍾後,我離開瞭浴室,心情格外地輕松。以警察的身份生活多年,我的身上從來不會缺少別人感激而崇拜的目光。然而像剛才曹金山這種地位的人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卻還是頭一次。
在這個計劃中,我突然從一個被諸多利益集團利用的角色,變成瞭掌控著一整個棋局的執棋人。如果這盤棋能夠下到最後,我能得到的東西,也許有渡過危機的曹金山的傾力支持,也許有爲求報答的林茵夢的身體補償,甚至,在名利和美色之外,我能夠一舉成爲掌握這山城格局的人。
這種感覺很好,不光是因爲曹金山對我的要求如數答應,更因爲我竟然在這樣一種幾乎可以說是絕境的情況下,能夠如此快速的想到這幾乎算得上是無中生有的一條計謀。當我對曹金山說出「以退爲進,借刀殺人」的八個字時,一個隻有我這種幾乎掌握瞭最近全盤信息的我才能想到的計策,已經在腦中構思成熟。這種智商上的極致發揮,讓我就像是跟女人一起達到高潮狀態一樣興奮。這種興奮感,甚至讓我已經忽略瞭,我這種行爲是在監守自盜。
要讓曹金山在兩邊的額「和衷社」同時交差,不需要改變先前的計劃。那一招用來推諉南京方面的「假盜竊案」,此時同樣有效。隻是眼下,我講曹金山的計劃改瞭改。原本隻是賣通周敬堯手下做事的方案,被改成瞭一個對周敬堯的栽贓方案。
無論周敬堯跟和衷社有什麼關系,隻要他站在曹金山的對立面上,這麼做對我來說都是有利的。在新的計劃中,那幾個被收買的人當然會繼續盜走那十件煙雲十一式,甚至因爲負責現場安保的我的存在,這件事情更容易實現。隻是當曹金山從他們手中得到這十件銀器之後,我的人馬立即會當衆抓捕那幾個人。雖然沒有先斬後奏的權利,但要從他們嘴裡逼問出一個構陷周敬堯的口供,對我當然不是什麼難事。
不用我給曹金山解釋,他也明白我這是一石二鳥的方法。不光是要用這個方式幫助曹金山轉移和衷社的註意力,而且還要拉周敬堯下水,好讓那個一直躲在暗處的和衷社浮出水面。
眼下,還剩下最後一個問題,就是連曹金山也知道,劉傢並沒有答應將十件煙雲十一式展出。而著最後一點,也是最難的一點。就是要說服劉傢將如今正分散在三個人手中的四件銀器拿出來。
不過幸好,有一個人卻能幫助做到這一點,這個人,就是在劉傢三股勢力中起到制衡作用的劉忻媛。而唯一能夠說服劉忻媛的人,正好也就是我自己。更何況,自上次她給我說出讓我跟雨筠分手的話之後,因爲心裡的芥蒂,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而此時,我不光要去見她,如果必要的話,我還需要將她變成我的人。
將一個男人變成自己的人,也許你要金錢,槍火,彈藥。然而將一個女人要變成自己的人,你要的就是包下一間點滿瞭蠟燭的西餐廳,一瓶紅酒,還有一束走到哪兒都讓女人驚艷不已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