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重逢。
當經歷過山城往日那一系列煉獄般的這麼之後,我看著眼前的女人,心中卻就像是有千言萬語堵住瞭心口一樣。有一種想要說很多,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的感覺。也許在她來到教堂之前,我們之間的關系還有很多標簽,紅顏知己,救命恩人,然而,當我再次見到女人的時候,我卻忽然覺得,女人離我似乎其實很遠。我原以為經過瞭那些事情之後,女人會在我心中占據最重要的位置,事實上,最近我想的最多的女人的確也是她。然而,那種讓我擺脫不瞭的命運的禁錮,卻讓我覺得即使如此,我跟女人之間始終海隔著什麼。
心思細膩的陳鳳,當然乖巧的以房間不夠的原因將劉忻媛半推半就的推到瞭我的床上,然而夜深人靜之時,我跟女人之間卻沒有發生什麼預料中的激情行為。我隻是從背後,將合衣而眠的女人抱在瞭懷裡,然後靜靜地聽著女人在我懷中的呼吸。
寧靜,此時我內心寧靜的就像是抱著一個普通的親人一樣。曾幾何時,我也會這樣抱著一個女人入睡,但是如今,那個女人卻已經在別人的懷裡瞭。
「你真的喜歡這樣玩嗎?」沈默瞭很久,女人才這樣問瞭一句。她並沒有入眠,我也沒有閉眼。然而面對她的問題,我卻無法去回答。就連我也沒想到,陳菲當著我的面去調戲一個骯臟的醉酒漢的行為,會讓我如此的興奮。那種肌肉就要撕裂的快感,竟然讓我此時大腦裡都在感受得剛才得餘韻。
「陳菲久經訓練,吃不瞭虧的。」我隻能這樣回答劉忻媛。她也應該知道,陳鳳姐妹不光經過瞭很好的格鬥搏殺訓練,床上功夫也是一流的。別說一個醉酒漢瞭,就算是幾個身強力壯的土匪,也不能占她的便宜。
但顯然,這個回答並不能讓女人滿意。劉忻媛嘆瞭口氣說道:「那如果你面前的是你身邊其他的女人呢?」女人的話,讓我心中一顫。此時她故意提起雨筠的事情,就如同是在我本來已經開始愈合的傷口上用指頭狠狠的戳瞭一下一樣。
「怎麼瞭,說不出來話瞭?」雖然感受到瞭我呼吸的變化,但女人依然不打算放過我,反而更加冷漠的說道:「那天你看到她跟別人性交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女人雖然沒有直呼雨筠的名字,但卻用瞭一個之前從未用過的粗魯詞語。
「性交。」雄性動物跟雌性動物之間最為原始的繁殖行為。雖然我腦中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思緒不去回憶那天晚上我看到雨筠站在窗邊,任由阿虎緩緩脫掉她身上旗袍的樣子。更不敢去想象中那種雨筠在強壯的阿虎身下,享受著從未體驗過的沖擊的場景。
在我身邊的女人裡面,隻有劉忻媛敢跟我這樣說話,也隻有她會毫無顧忌的在我面前撕破我的傷疤。然而面對女人的言語,我卻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那件事情,將會成為永久釘在我脊背上的一道恥辱。雖然此時佳人在懷,但我身下的劉忻媛就像是一塊冰冷的寒鐵一樣,讓我絲毫感受不到她以前在我面前才會表現出來的溫柔。
但是,劉忻媛在言語上的侵犯卻依然沒有結束,一個更加刺痛我的話語,讓我努力控制的身體,忍不住劇烈一抖。
「那如果這個人是大姐呢?」
女人的話語,讓我心中的酸楚更加強烈。在這一段幾乎已經變成瞭廢人的日子裡,也許隻有那一個恬靜,嫻淑的身影,會讓我對外面的世界還有一絲的留戀。我花瞭很長的時間,去征服瞭這個女人冰冷的內心,但這個過程中,我在山城的欲望漩渦中越陷越深。我得到瞭林茵夢的身體,但那一次生死關口的煉獄,卻讓我幾乎失去瞭一切活著的理由。
「我明白瞭。」此時劉忻媛的話語,也開始顫抖起來,她用一種十分痛苦的語氣,吃力的說道:「我知道,在你的心裡,此時大姐比其他人都重要。」說罷,女人竟然推開瞭我的手,然後掙紮著想要坐起來。
面對女人的反應,我並沒有去安慰她。我原本以為,女人這樣的話隻是對我的一番嘲諷,但劉忻媛顫抖的聲音中,卻給瞭我一個完全沒有想過的答案:「我這就打電話,讓我手下最強壯的槍手去把大姐給強奸瞭,明天就讓你看到她被強奸時候的樣子。」
「你敢!」幾乎是在一瞬間,我心中的酸楚一下子變成瞭一股濃濃燃燒的怒火。男人雄性的本能,讓我我瘋狂的伸手抓住瞭劉忻媛的手臂,雖然此時身體虛弱,但劉忻媛畢竟在格鬥方面無法跟陳鳳姐妹相提並論。倉促之下的一抓一拉,竟然將起身的女人拉著重重的的撞在瞭床頭的木梁之下。
在山城之中,恐怕沒有那個男人,敢對劉忻媛有這樣的舉動。即使是囂張不可一世的曹金山,遇到這頭母豹子也會禮讓三分。如果有誰聽說哪個男人敢把女人種種的推到床頭,那恐怕大傢會覺得這個男人定然是活膩瞭。
然而,我的確是活膩瞭,或者說是活煩瞭。這是第二次劉忻媛用手槍對著我,第一次,是在劉府的那個小樓裡兩人的初次邂逅,在那一次,女人拔槍的速度讓我第一次領略到瞭這個女人身上獨特的魅力。而這一次,面對毫無反抗之力的我,女人的手卻顫抖起來。槍口雖然對準瞭我的眉心,但卻在不斷的額晃動。
「我告訴你。」眼淚,順著女人的臉頰不斷的湧出來:「你要怎麼對待大姐我不管,你要怎麼對待其他的女人,我也不管。但是我告訴你,這一次我來見你的時候,就已經打定主意要跟瞭你這個混蛋。如果你以後敢讓別的男人碰我一下,我就殺瞭你。」
女人的話語,還有她那種與生俱來的高傲神情,一下子如同是落在空曠的山谷中的一記悶雷一樣,這恐怕是我聽過最離奇,最讓我觸動的情話。從一開始的拔槍相對,我跟女人之間就像是多瞭一層與生俱來的羈絆。雖然在我身邊,她總不會是最被我關註的女人,但卻是一個從頭到尾跟我經歷瞭一切的女人。我從沒想過,那天晚上在那個擺滿瞭蠟燭的房間裡,我在充滿瞭油漬的餐桌上粗魯的占有她的初夜的事情到底對於她來說到底意味什麼,但直到此時,我才明白,那一天的夜裡,我在她身上上瞭一道枷鎖,一道將她永遠綁在我身上的枷鎖。
「不早瞭,睡吧。」我沈默瞭很久,隻能用這個方式來安撫尚且還在抽泣的女人。不過漸漸的,女人的情緒也調整瞭過來,用弱弱抽泣的聲音說道:「還不困,你困不困,不困的話我給你說點事情。」
「嗯。」
「昨天晚上,我遇到瞭一個人。」
「誰?」
「那個死而復生的阿虎的管傢。」
「嗯,他就是柴中石吧。」
女人停止瞭自己的抽泣,回過身來,用驚訝的目光看著我。然後頓瞭頓才說道:「你已經想到瞭?」
「是。」我嘆息道:「這段時間雖然我過的是醉生夢死的日子,但山城裡的那些事情,就像是破碎的幻燈片一樣在我的腦子裡不斷的來回播放著。很多以前沒有留意的細節,也引起瞭我的註意。比如,我想到瞭一個同樣跟柴中石是左撇子,一樣有著精瘦的身材,一樣跟他有著超出他年齡的成熟的年輕人。」
「既然這樣,那麼你覺得,那個人,他也是和衷社的人麼?」我直到,劉忻媛說的是阿虎,為瞭不讓我再次難受,她用瞭一個聽上去很輕蔑的稱呼。我心中一軟,伸手在女人臉上的淚痕處擦瞭一下,才將她攬在我的肩頭繼續說道。
「應該不是,要不然,他也不會把東陽推到我的面前。」我若有所思的說道:「你說你見到瞭柴中石,是在什麼樣的情況。」
劉忻媛簡單的將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訴瞭我,雖然跟女人對於柴中石的動機同樣有著很強的疑惑,但至少,對方在離開前給劉忻媛說的最後一番話,對我們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還有一件事,是我騙瞭你……雪琳的日記,其實也是他們給我的。我之所以讓陳鳳姐妹告訴你這個是蘇彤留給你的,是怕你不肯好好看。」
我點瞭點頭,並沒有去責備女人善意的謊言。而是問到:「你說,這柴中石揭破瞭你三哥當年嫁禍劉憲中的事情是為瞭什麼?難不成,他是在替你的二哥翻案?」
「不,肯定沒有這麼簡單。」劉忻媛搖瞭搖頭,突然很正色的說道:「義哥,我問你,你想不想接著查下去,把那些想要害你的人背後的勾當一個一個揪出來?」
「你覺得,現在我還有能翻盤的機會嗎?」我苦笑著說道:「說真的,在你來這裡之前,我曾經無數次的盤問自己,在山城裡面,我到底還有誰可以相信。」說完,我伸出瞭一隻手,一邊認真的數著一邊念出瞭四個名字:「陳鳳,陳菲,老錢,老蔡……」
「沒瞭?」
「沒瞭。」
「所以你並不相信我?」女人的臉色有些難看,並不是那種因為生氣而漲紅的臉,而是一種強烈的失落感。
「是不敢相信。」我嘆瞭口氣說道:「我原以為,整個事情從一開始就像是圍繞我的一張網。但當這幾天我冷靜下來的時候,當我把自己放到你的角度上的時候,你的身邊,又何嘗不是被一張大網所籠罩呢?」
女人說的是實話,對於劉忻媛來說,一張同樣密不透風的大網,在她的身邊慢慢結織而成。當她意識到自己落入這個網絡的時候,自己已經是深陷泥潭瞭。而這個泥潭,就是我,一個在山城的各種關系鏈條中起著微妙作用的人。如果在那之前,女人沒有一次次玉蓉的嘴裡聽說我的那些事情。如果在那之前,女人沒有在那個小屋裡跟我有瞭初次的邂逅。那麼現在,她至少可以遊刃有餘的處理著傢裡的事情,而不是隻能將自己的一切希望,寄托在眼前的男人能出來替她主持大局之上。
對於自身的實力,劉忻媛從來沒有過懷疑。雖然自己手下並不算是像曹金山手下那樣人多勢眾,但這麼多年她精心調教的那一批槍手,也可以替自己解決很多麻煩。但是眼下的情況,卻不是靠著火並跟暗殺就能解決的。隨著雪琳日記的出現以及東陽的死而復生,山城的這個謎團開始慢慢向她露出瞭自己的冰山一角。然而,她也知道,能夠去解開這個謎團的,隻有眼前這個大傢同樣覺得已經死瞭的人。
「無論如何,有些事情我還是要去做的。」劉忻媛知道,也許隻有說出一個信息,才能讓我此時重新拾起信心,於是沈默瞭片刻道:「明天我要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黑瓦山。」
「那是什麼地方?」
「就是那個曾經你心心念念,一直想讓我幫你查探的胡老三的營寨。」劉忻媛道:「這次去有兩個目的,首先,我聽說山城之亂那晚發生後,胡老三就一直呆在自己的山寨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這次去,是趁著目前他山寨那些人我還鎮得住的時候,從他那裡看看能不能問明一些關於周敬堯的事情。而更重要的是,我要去他那裡取一樣東西,我不要求你現在就做出決定,但是,見到那一樣東西後,我想,你也許會有些新的想法的。」
說完,劉忻媛從自己的行囊中拿出來瞭一個包裹,我看瞭看後,立即不在有疑問,沈默瞭片刻,才問到女人:「就靠我們四個人?」
「不,是我們兩個人。」劉忻媛搖瞭搖頭,胸有成竹的說道:「我打算叫陳鳳姐妹,配合我們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我陪你去吧,你一個人去太危險瞭。」
「你當然得陪我去。」劉忻媛轉過頭,突然笑靨如的看著我,並沒有說什麼。女人看著我,我也看著女人。雖然彼此仍然清楚,想要替我復仇,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但至少在百劫餘生之後,我們的身後已經沒有瞭退路。也許此時無論我們往哪個方向走,也都是前進瞭。
一種似乎讓我不光可以絕境逢生,甚至於可以反轉整個局勢的希望,在我心中開始慢慢的萌芽。
希望,總是讓人的心中產生暖意,就像是此時老錢的心裡一樣。雖然因為下雨,今天山城的午夜有些寒冷。但當她撫摸著裴護士似乎帶著生命律動的腹部時,那種從未有過的對生命的憧憬,讓這個一直跟屍體打交道的老男人心中第一次有瞭傢的感覺。
「什麼時候知道的?」老錢興奮得有點不知道怎麼說話。
「今天上午檢查的時候。」裴護士雖然已經四十有餘,但懷孕中的夫人卻依然嬌羞得像個少女一樣說道「你溫柔一點,才一個月,還不穩定。」
「好,我明天去給你準備點安胎的補藥。」老錢急忙將手從裴護士的腹部拿開,深怕不小心弄得女人不舒服。女人紅著臉,溫柔的將老錢的手拉過來,又放在瞭自己的腹部說道:「這你也懂?」
「別忘瞭,我可是比你們那個高明學習成績要好多的的醫學院高材生。」面對懷孕的女人,老錢也跟每個男人一樣開始吹噓起自己來。
「好瞭。」女人噗呲一笑道:「說一點正事吧。你剛才是不是想跟我說,你已經從那個老薑的嘴裡,知道瞭他們的背景瞭。」雖然不喜歡過問這些事情,但畢竟女人知道,此時時老錢的一大心結,於是,根據自己這幾天被男人反復說起的內容,引導著男人講他心中所想的內容說出來。
「他們是不是就是你們要調查的那個和衷社的人?」這些天,在張義出事之後,裴護士成為瞭老錢唯一傾訴的對象。因此,關於整個山城的局勢,雖然不是當事中人,女人也知道瞭個大概。徐飛死而復生後出現以及隨後發現的東陽的那一口空棺材,一直是這兩天老錢苦苦思考的事情。隻是就算她陪著老錢想瞭很久,也還是理不清其中很多關系。不過可以想到的是,那一具在火場中發現的屍體,肯定不是東陽本人。隻是,當時認出東陽屍體的遠不止老薑一人,難道說,那些村民也是跟他們串通一氣的?
「不」老錢若有所思的說道:「我們找出來東陽那個空棺材的時候,老薑眼神裡的驚恐不是假的。當時他那種眼神,我即使現在也沒忘。那是一種狂喜,又夾雜著驚恐的眼神。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將自己的身份對我們和盤托出。」
「他真的是和衷社的人麼?」
「嗯,不光是他,連同他曾經的主人,都是和衷社的人。要說他曾經的主人李琛,在和衷社裡還這算個人物。李琛的父親叫李志,據說曾經是和衷社中白羽黨一脈的重要人物。」
李琛,原來就是丁伯那個大師兄的兒子,也就是三十年前山城連環兇殺中,因為殺害梁永斌,又多次襲擊丁伯跟黎楚雄而被逮捕的趙小偉。當我從劉忻媛嘴裡知道瞭這條消息後,我們已經在去往黑瓦山的路上瞭。在陳鳳姐妹精湛的化妝技巧之下,我已經變成瞭一個弓腰駝背的劉忻媛的司機。此時就算是我自己照鏡子,也很難看出其中有什麼破綻。
我通過汽車的後視鏡,看瞭看我的這張蒼老的臉頰。不知道這到底是因為此時臉上的妝很出色,還是因為現在我真的看上去很憔悴。
不過這種遐思,很快就被女人的聲音打破瞭。
女人剛才的一番話,我第一個想到的,當然就是曾經跟李琛之間一直有很多不為之人秘密的周敬堯。在榮縣之行,我們第一次瞭解到丁伯跟李琛之間可能的關系。如今謎題揭曉,李琛的真實已經身份浮出瞭水面。但是著其中至關重要的,還是那天山城兇殺案的最終真相。雪琳的日記,到瞭山城兇殺案前一夜就戛然而止。除瞭春心萌動的少女終於忍不住研究起來丁伯留下來的「三環印月」以外,也沒有任何有意義的內容瞭。
難道說,這一切的秘密的核心,就在這丁伯留下來的「三環印月」上面?但是按照之前劉忻媛跟我講的線索來看,這「三環印月」在煙雲十一式裡面是排名倒數第一的銀器。難道說,這個煙雲十一式的作者,真的就刻意將揭開秘密的關鍵,放在這煙雲十一式上?
「這個事情你先別急,也許很快就會有結果的。」我將我的疑惑告訴瞭身邊的女人,但劉忻媛卻有些故弄玄虛的說道:「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麼對於這煙雲十一式,我瞭解這麼多,甚至從小那一隻金玉翠蟾就在我那兒。」
「為什麼?」這個問題我以前問過劉忻媛,但當時並沒有得到答案。然而此時她一提起,我猛然想起瞭這煙雲十一式曾經是和衷社裡面重要成員的信物,難道說這劉傢,也是和衷社的人?
不過很快,劉忻媛就打消瞭我的想法。隻是等女人說完,我才知道原來劉傢得到這個玉蟾的經過,竟然也牽涉到瞭當年那一場發生在教堂裡的和衷社的內亂。
那一場和衷社裡的權力鬥爭,我隻是在兩個地方聽過,一個是雪琳的日記裡由丁伯講出,而另外一個,就是此時身邊的女人。
「在劉傢的歷史上,一共做過兩次的軍火生意。我手中的蓉城軍械廠算是第二次,而在很多年前,我們劉傢還做過一次軍火生意。但是在當時,腐朽的清王朝地方軍政府對於註冊經營的民營軍火生產商都是吃幹撈盡。因此在當時的軍火商,一般都隻會最多將自己生產的一半槍支數量上報,而剩下的,則通過黑市流入瞭民間。」
「不過其實在那個時候,黑市的交易也是由地方把持著的,甚至比起官方經營,地下的黑槍交易要更加的嚴格。通常來說,地方要求我們單筆生意不能超過十條槍,而大傢也在遵守著這個規定。因為一旦失去瞭軍閥的默許,就算無論時再有路子的黑市,也不好做。因此,傢裡當時售賣槍支的對象,大多還是一些有勢力的幫派或者是豪門保鏢之類。」
汽車已經進瞭黑瓦山的地界,陳鳳姐妹也按照劉忻媛的計劃先下車瞭。我用一種十分緩慢的速度一邊開著車,一邊聽女人接著說道:「直到有一天,一個人的出現破壞瞭這其中的規矩。這個人,就是在雪琳日記中那個雪琳的未婚夫張海坤的父親。也就是曾經和衷社裡面黑手團的最高管理者。」
「所以,你其實從一開始,就知道和衷社內部的事情?」
「不。」女人並沒有在意我語氣中似乎有責備的意思,繼續說道:「其實我也是看瞭雪琳的日記兩下印證之後的一個猜測的結果。在傢父辭世之前,曾經在臥榻上給我說瞭一番往事,就是這段往事,讓我後來能想明白很多。他之所以反復叮囑我一定要保存好留給我的金玉翠蟾,因為這個東西關系到我們劉傢一件很恥辱的事情。」
「什麼事情?」
「你應該知道,雪琳日記中所記錄的那一次和衷社的內亂,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情瞭。當時清朝晚期,各國軍隊大肆侵華。於是很多有勢力的民間愛國人士,紛紛希望組建自己的洋槍隊,希望通過地方的力量抗擊外國軍隊。而在當時,一個姓張的熱血青年找到瞭當時我的曾祖父,也是因為那個青年的熱忱,讓我祖父甘願冒險也以低於市場價三分之一的價格為那個青年打造瞭足足一百條新式火槍……」
「然而,就在我曾祖父對這個青年充滿希望,等待著他可以在亂世中闖出名堂的時候,事情,卻在一夜之間急轉直下。一場慘絕人寰的滅門慘案,摧毀的不光是那個青年的傢庭,部下的嘩變,竟然讓劉傢的那一批槍支成瞭這一次滅門的工具。在得知瞭消息之後,我曾祖父裡忙組織瞭傢裡的槍手趕到瞭教堂,然而救下來的,卻隻有一個嬰兒,跟少數幾個奄奄一息的的張姓青年的死忠手下而已。」
「這麼說來,當初救下張海坤的,也有你們劉傢的人?」
「是啊,要知道,丁伯的師父黎強,雖然也是和衷社一脈。但他們白衣黨的宗旨是以政商手段而非暴力手段。因此,如果沒有我們劉傢的幫助,他們手下完全沒有能與黑手團那些嘩變的槍手一戰的實力。」
「所以這個金玉翠蟾,應該也就是那一次和衷社的動亂中落入你們劉傢的手裡的吧。」
「是的,那是曾祖父從火場中救出來的幸存者交給他的。關於煙雲十一式背後的寶藏秘密,也是對方告訴劉傢的。當時那些人已經無力保守這個秘密,因此在將金玉翠蟾托付給曾祖父的時候,他們就消失在瞭深山裡。直到很多年之後,曾祖父才聽說在黑瓦山一帶,出現過一波嘯聚山林,快意恩仇的麻匪。隻是很快,這一批人也銷聲匿跡瞭。」
劉忻媛看瞭我一眼,頓瞭頓才說道:「而很多年以後,那些麻匪留下的營寨被另外一撥人占領。現在你明白,為什麼我要上門去找胡老三的麻煩瞭吧。」
我點瞭點頭,但還是頗為擔憂的說道:「但此時我們人手過於單薄,這一趟,你還是要多小心一點。」
女人又看瞭看我一臉謹慎的樣子,突然笑瞭笑說:「我們曾經龍潭虎穴都能闖的大警官,怎麼現在這麼謹慎起來瞭。」
本來女人的嘴裡,說出來是一句玩笑戲言而已。但是沒想到的是聽瞭這句話,我內心卻有些復雜,過瞭一陣,才緩緩說道:「我們隻是已經輸不起瞭。」
我的話,讓女人也同樣沈默瞭。不過讓她沈默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我言語中流露出來的那種失落的情緒。而是一聲突然的哨響後,從旁邊的樹林裡鉆出來的那幾個拿著老式步槍的懶散哈子。看起來,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觸碰到瞭胡老三山寨在這裡佈下的暗哨。
通常上講,胡老三這種規模的麻匪是很少做那些夜裡劫道的事情。這幾個人,估計也是奉命下山巡視的而已。不過他們這樣的舉動,倒也證明瞭一點,就是此時胡老三正在山上。
我的想法很快就得到瞭證實。因為就在對方用槍把我們逼停之後,幾個彪形大漢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不遠處的石階上瞭。帶頭的,正是此行我們要來找的正主胡老三。就算是手下的人沒有眼裡,但在山城泡瞭這麼多年的他,隻需要從遠處借著火光看一眼,就能認出來的這輛汽車隻有山城的有頭有臉的人才買得起。
不過顯然,胡老三也沒有意識到,劉忻媛竟然會在夜裡突然造訪。此前他一直在替劉憲中辦事,而劉憲中也曾經多次叮囑他,他們之間的合作一定要對劉忻媛絕對保密。那日在五寶碼頭險些出現意外之後,他就按照劉憲中的意思回到瞭山寨修養。此時,劉忻媛突然在夜裡現身,難不成是事情有瞭變數?把這個名動山城的母豹子也卷進來瞭?
雖然臉上堆著笑,但胡老三的心裡卻反著嘀咕。就算此時女人不過是輕車簡從,但女人的手段她是知道的,於是,在來這裡之前,他不光讓人把自己的手下從睡夢中叫醒瞭一大半,心裡還一直盤算著另外一件事情。
「我記得,上一次來胡掌櫃的這裡拜山,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瞭吧。」長期跟綠林打交道,劉忻媛對於麻匪拜山迎客的禮儀應對自如。
「莫說天邊要來客,敢為兄弟摘日月。」劉忻媛用手指在胡老三的一名小弟送上的一碗雞血,嫻熟的在自己的眉間跟上唇點瞭幾下,然後又強忍著雞血的腥臭飲下瞭一小口,然後才對胡老三說道:「小妹此次辦事路過此地,結果因為汽車故障耽擱瞭時間。本想連夜趕回山城,突然想起瞭胡掌櫃的營寨就在這附近,因此才唐突拜山,叨擾的地方還請胡掌櫃多見諒。」
「好說好說。」胡老三掛著刀疤的臉上堆滿瞭強擠的笑容道:「我已經讓兄弟們準備好夜宵水酒,我們邊喝邊聊。」說完,領著我倆往山上走去。
我跟在這一群人的身後,按照打量著四周的情況。這胡老三能夠成為這西南一帶最大的麻匪頭子,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比起那些不過由幾個小屋小廟圍城的山寨來說,胡老三的山寨簡直幾乎可以比得上很多正規的軍隊。堡壘,炮臺,槍眼,防道,一應俱全。
不過很快,我就意識到這些應該不胡老三等人的手作,這的防禦工事雖然完整,卻很多已經殘破不堪。再加上胡老三手下松散的作風,可以肯定他們不過也隻是從前人那裡占瞭便宜而已。
「嗯?」就在我還在東張西望的時候,劉忻媛利用拐角的暗處,悄悄用腳踢瞭我一下。我順著女人的眼神,很快註意到瞭女人發現瞭遠處的山寨正廳的臺階上,有一個十分破舊的圖形。如果不是女人眼尖,在夜色的掩護下恐怕很難被人發現。
六芒星,那個我們一直在尋找的圖案再次出現。這也在側面上證明瞭這裡的確就是劉忻媛所說的由和衷社後人建成的營寨。註意到瞭這一點後,我開始仔細的留意著周圍的細節,果然,這樣的六芒星圖案在胡老三的地盤上遠不止一處,城墻邊,鐘樓腳,都有這樣的圖案存在。
「劉小姐的這位隨從,看上去似乎還有些認生啊。」胡老三的雙眼在我身上反復打量瞭一陣,雖然對陳鳳姐妹的化妝易容術十分有信心,但劉忻媛還是搶在我前面回答瞭胡老三的問題。
「這是我新的司機,嚴格來說,他也不算是我的保鏢。」劉忻媛當然聽得出對方的試探之意,於是立即替我說道:「怎麼,想不到胡老板雖然人在山林,想不到對我劉傢的事情,竟然也瞭若指掌。」
這胡老三是粗人一個,雖然聽得出劉忻媛言語中的反諷的意思,但卻不知道如何表達,憋瞭半天,竟然從嘴裡擠出來瞭一句:「啊,沒有沒有,來瞭山寨,新人舊人都是朋友」這樣一句話。
劉忻媛微微一笑,卻也不再爭辯,徑直走進瞭山寨的正堂。此時空曠的房間裡燈光如晝,一張大圓桌擺在瞭中央。不過顯然,此時胡老三的手下還有些倉促,雞飛狗跳的將幾疊幹果之類的東西擺上瞭桌子。而胡老三所說的酒水,不過也隻有兩三碟咸肉上瞭桌。
「小姐來得突然,我們沒有時間好好準備,小姐先坐下喝杯茶,等下我讓他們高一快點。」
「胡掌櫃太客氣瞭。」劉忻媛坐下後,對我擺瞭擺手。我按照之前劉忻媛所交待的,從懷裡拿出瞭一個盒子遞到瞭女人的手上。這是綠林之中的規矩,就算事路過,隻要去山寨拜山,你都要準備一點見面禮。要不然的話,你這樣就算是上門砸招牌的。
「哎,劉小姐太客氣瞭,你能來到我們山寨,就像是女菩薩下凡一樣,我們哪敢收你的東西。」雖然嘴上如此說,但胡老三還是按照規矩作瞭個揖後將劉忻媛手中的盒子接瞭過來。隻是當他打開瞭盒子之後,本來擠著笑的臉上,突然一下嚴肅瞭起來。
在盒子裡,放的是幾塊銀元,這本不應該讓他有這種反應。然而,當他註意到在銀元旁邊,還有另外一樣東西的時候。他立即明白瞭,劉忻媛此次前來的目的。
那是一包煙土,是最近在蓉城的地下市場,賣得最好的一種煙土。也是在五寶碼頭分別之後,李昂專門教給劉忻媛的東西。此時,胡老三雖然沒有打開袋子,但但憑借盒子裡冒出的那一股濃鬱的煙土氣味就知道裡面是什麼。她雖然自己不吸大煙,但卻知道自己手下卻有不少人,最近迷上瞭這種新式的煙土。
「怎麼,胡掌櫃不認得這東西?」劉忻媛問道。
「啊,不是。」胡老三被劉忻媛的話語驚醒,過瞭一陣才回過神來道,強行笑著說道:「實不相瞞,最近我胡某人山寨裡,有不少兄弟喜歡這玩意兒。但我想劉小姐也知道,我姓胡的雖然也販賣過煙土,自己卻從來不碰這種東西。劉小姐的好意,在下卻不能賣劉小姐這個面子瞭。」說完,男人的臉上又立即嚴肅起來,冷冷說道:「碰這種東西,是會有很大的麻煩的。」看起來,他像是在責備劉忻媛,將這種會迷失人心智的東西給她。
氣氛,在一瞬間冰冷到瞭極點。不過很快,胡老三又哈哈大笑起來說道:「說錯話瞭,沒事沒事。想必劉小姐是猜到瞭我山寨肯定有人喜歡這東西,老二,你不就對這東西愛不釋手嗎?來呀,這一包夠你享用個把月瞭,還不謝謝劉小姐。」
說完,胡老三身邊一個看上去陰測測的人,立即歡天喜地的接過瞭包裹,還不斷像劉忻媛點頭哈腰的道謝。要知道,這一包煙土,可比十個銀元還要值錢。
「不用客氣。」劉忻媛微微一笑道:「我當然是猜到瞭,胡掌櫃山寨裡肯定會有兄弟喜歡這個玩意兒,所以才從蓉城帶瞭一包。不過嘛……」女人突然收齊瞭自己的笑意冷冷的說道:「這一次來這裡,恐怕我也要問胡掌櫃一句。這些新式煙土能顧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蓉城,自然是要做到黑白兩道通吃的。不知道胡掌櫃這裡,可曾聽到過什麼風聲。」
「沒,沒有啊……」胡老三說道:「這可不是什麼普通的玩兒,哪是我們這種小山寨敢碰的東西。如果是尋常的什麼火車被劫瞭呀,或者是什麼誰押運的貨物被短瞭呀。這些事情隻需要劉小姐問一句,不管是不是我們山寨幹的,就沖著劉小姐的名字,我也會定然給你一個交待。但是這價值連城的煙土,我可碰不瞭,也沒有這個福分。劉小姐要問我關於這玩意兒,恐怕是問錯瞭人瞭。」
「哦?是嗎?」女人又是嘴角微微一笑說道:「可是據我身邊的兄弟來說,最近這幾個月,胡掌櫃可是經常帶著兄弟去山城。不知道是去賣貨呢,還是去拜壽呢?」
「啊,這個嘛,最近確實是有朋友做生意發達瞭。因此,經常讓我帶幾個兄弟去山城裡喝喝大酒,逛逛上等的窯子,好見見世面。」胡老三畢竟也是一方人物,雖然面對劉忻媛的步步緊逼,卻也能夠表現的鎮定自若。
「那可以告訴我,胡掌櫃的這個朋友,是不是姓柳呀。」這是我跟劉忻媛一開始就定好的一條敲山震虎的計劃。雖說那日我從五寶碼頭得到的情報來看,他跟著劉憲中要做的買賣,是那種神秘的致幻劑。但煙土的生意,他也同樣是經手人。
其實,綠林一直有綠林的規矩,隻要不是那種喪天害理的事情,劉忻媛原本也不會過問此時。但此時我們這麼做,無非是想進一步摸清那種致幻藥的門路。而此時,胡老三緊張的反應,自然也是我們預料之中的。
其實此時我也是事後才知道,胡老三從始自終並不知道這東西到底為什麼這麼重要,但是從劉憲中的重視程度來說,他大致能猜到,這個東西對劉傢有舉足輕重的意義。於是當下,面對劉忻媛的責問,他隻好硬著頭皮說道:「我這個朋友姓趙,不姓柳。」
「不能夠吧……」劉忻媛故意將信將疑說道:「我聽說,胡掌櫃跟這個朋友的生意做得很大。因此胡掌櫃好幾次深夜跑到五寶碼頭去跟對方交易。而且碰巧,有一次,我的一個兄弟正好看到瞭這一幕。」
劉忻媛的話還沒說完,胡老三的臉色就立即大變。當胡老三已經知道我們掌握瞭他跟柳浩的交易的一瞬間,我跟女人就同時從衣兜低下拔出瞭外衣下的手槍。雖然胡老三不敢輕易對我們動槍,但畢竟是有名的悍匪,真把他逼急瞭,也免不瞭雙方大動幹戈。
然而,這一次情況卻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因為當我的槍指向瞭胡老三的時候,我卻發現,劉忻媛的手槍隻是舉起來瞭一半。
這很不合理,她原本應該擁有跟我幾乎不相伯仲的拔槍速度,更何況此時我的身體尚未痊愈。但當我意識到女人的槍,今天出奇的慢的時候,胡老三的手下就算反應再慢,此時也用手槍指在瞭劉忻媛的額頭上。
很快,我意識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此時的女人,竟然是面色緋紅,而且極度的虛弱。就好像是患瞭十分嚴重的傷寒一樣。但是無論哪種傷害,也不會爆發得如此的劇烈。就在一瞬間,我已經想到瞭其中的關鍵。
「劉忻媛中瞭迷藥!」我立即想通瞭女人此時如此虛弱的原因,而且毫無疑問,隻有胡老三跟柳浩交易的那種致幻藥物,會有這樣猛烈的藥效。隻是讓我想不通的是,從上山到現在,我們滴水不沾,對方是怎麼給劉忻媛下的迷藥。
「雞血酒!」我很快意識到,定然是那一碗迎客的雞血裡出瞭問題。但是眼下,肯定不是我糾結這一番緣由的時間。因為此時不光是劉忻媛,就連我的額頭上,也被胡老三的手下用槍指著瞭腦袋。我們不光錯失瞭突然制服對方的機會,而且,還陷入瞭一個十分危險的境地。
「嗯,姓胡的,我不信你敢拿我們怎麼樣。」劉忻媛捂著起伏的胸口,吃力的說道。
胡老三放肆的用目光在劉忻媛臉上看瞭幾眼,才突然狠狠著說道:「放心吧,劉小姐。就算我有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傷到你的。要不然別說別人,就算是你的二哥,也不會放過我。不過你放心,我有足夠的手段讓你以後不敢動我。」
說完,胡老三伸手重重的擊瞭幾下掌。而很快,一個穿著油漬麻花的邋遢西裝的男人,就從裡屋走瞭出來,手中,還拿著一個照相機。
「劉小姐,你現在是什麼感受,我想除瞭你自己,我也是很清楚的。今天晚上,乘著兄弟們都在,而難得有你這樣的天仙般的女子降臨我們山寨,不如我們,就留下一點劉小姐的照片吧。你放心,我們隻拍照,不動手。」胡老三的笑聲更加猥瑣瞭道:「不過嘛……如果劉小姐自己春心蕩漾,我們可不能坐視不管瞭。」
說完,連胡老三手下的那群嘍囉也開始笑起來。笑的聲音,比胡老三還要放肆。在劉忻媛身上遊走的不光,也比胡老三的還要放肆。
衣服撕裂的聲音,快門閃動的聲音,肢體搏鬥的聲音,還有女人的咒罵跟尖叫的聲音。在這個夜晚的山寨裡此起彼伏。然而此時,原本應該無力防抗,任由對方淩辱自己女人的我,嘴角卻突然出現瞭,一抹比起胡老三手下,還要詭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