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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玄機

第四十章、玄機

  三天之後,老蔡從榮縣趕瞭回來。當然,他還接回來瞭李昂想要見到的那個老薑。說來也怪,他明明曾經聽說這個老薑腿腳十分不便,當時前任的副局長無論如何都沒說動他回到山城。而這一次,他的話甚至都還沒說完,這個老頭子就立即答應跟他前來,甚至讓他事先準備好強行要帶走對方的批捕令都沒瞭用處。

  不過後來,他很快從老薑的嘴裡知道瞭原因。就在前不久,老薑竟然發現自己那個原本是在自己面前被下葬的死於火災的兒子的屍體,就這樣憑空消失瞭。顯然,如果不是這個原因,這老頭也不會選擇跟警方合作。

  老蔡在路上沒有為難老薑,雖然他比老薑小不少,但稱呼裡同有的那個老字,似乎能讓他同樣理解一個白發人此時心中的痛苦跟仿徨。隻是他不知道的事,老薑願意跟他來,除瞭因為兒子屍體的原因以外。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此時山城有個人在等著他,對他來過,這個人甚至比自己的兒子到底是死是活還要重要。

  李昂將老薑帶到瞭一個十分隱秘的審訊室,這裡雖然不如歌樂山的那個看守所一樣是人間地獄。但同樣,在這裡他就就算將最殘酷的刑罰用在老薑的身上,也不會有人知道。

  李昂一言不發的看著面前似乎喘氣都困難的老薑很久,突然,他用一種十分恭敬的語氣說道:「薑叔,我們應該也有差不多也有五年沒見面瞭吧。」

  「是啊,二老爺。」老薑的聲音中,也變得充滿瞭一種激動卻又抗拒的情緒:「自從你去警校學習,我們就再沒見過瞭。」

  「我堂兄的遭遇,是他註定會有的結果,你這麼久瞭,還是放不下麼?」李昂的堂哥是李琛,也就是曾經老薑父子服侍過的主人。雖然李昂從小雖然在李琛傢寄養的時間不長,但因為他從小身子柔弱,卻又是天資聰穎。因此一直很受這個老管傢的喜愛。隻是自從李琛以鍛煉李昂,同時也讓自己在警戒多個籌碼為目的將他送去警校後,這兩人就再也沒見過瞭。此時再次相逢,這一對往年主仆之間,竟然多瞭一中父子團聚的感覺。

  「二老爺,我已經放下瞭。這一次之所以能夠敢來見你,也因為我心中已經放下瞭。」老薑的雖然在一邊嘆息著一邊說話,卻有些讓李昂覺得不合理的冷靜。然而此時,李昂還是不動聲色說道:「東陽弟弟的事情,我也知道瞭,你放心,就算他不在瞭,我也會替他給你送終的。」

  「不必瞭,」老薑嘆息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情,你們這一代,可不要再管我們這代人的事情瞭。」

  「瞧您說得,我們之間,難道還要分得這麼清楚麼。」李昂笑瞭笑,突然臉色一沈說道:「但如果是有人,想要對我們李傢不利呢?」

  老薑擡起瞭,看瞭看李昂,頓瞭頓用一種十分認真的語氣說道:「二老爺,你放心。當時老爺走的時候,我這把骨頭就應該隨他而去的,之所以茍延殘喘到現在,就是因為老爺一直放心不下的,還是你這個李傢唯一的獨苗。隻要任何人要想再對李傢不利,老奴這把骨頭,也要在他們的嘴裡膈上一膈。」老薑的話是真話,隻有那種度故主絕對忠誠的人,才能用這種堅決的語氣說出如此大義淩然的話。

  然而聽瞭老薑的這一番話,李昂卻是在眼中閃過瞭一陣十分的復雜的表情。他想瞭很久,他用瞭很久才下定決心,給這個可憐的老頭,說出那句隨時可以摧毀他意志的話。

  「即使這個人,是你的兒子?」

  「二老爺!」老薑的身體,突然劇烈的顫抖起來,那種如同跗骨之釘的痛苦,再一次從心中不斷湧起。他原以為自己已經老瞭,已經很容易將這件事情忘記。他原本以為這一切都會隨著他的死而最終將一切帶進棺材。然而沒想到的是,從他發現東陽的屍體不見的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自己錯瞭。噩夢,從解開那口空棺材就已經開始,而噩夢的盡頭,對他來說,有這的,是無盡的悔恨。

  李昂沒有強迫老薑,畢竟他已經知道瞭一切。他知道,讓一個父親承認這一點,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就算非親非故,他也必須要給對方這個喘息的時間。

  「是……是我殺瞭東陽…」

  這一句話,如果不是李昂早已經想明白,恐怕在見慣瞭各種奇案要案的他,也會驚訝得如被雷擊。父親殺兒子的人倫慘劇,真的就會存在嗎?

  老薑的嘴裡,顫抖的用一種極度虛弱的語氣說出來瞭他心中那個糾纏瞭他無數個夜晚的夢魘,而此時,當這個夢魘再次想要吞噬他的時候,他隻想做一件事,就是想要從李昂,這個自己故主的表弟那裡,得到一個自己不敢去理解的答案:「二老爺,你知道為什麼我要這麼做嗎?」

  「因為忠誠,」李昂隻說瞭四個字就沈默瞭。而在老薑的心裡,卻好像是一直在等待這四個字一樣,聽說瞭這四個字之後,老薑立即發出瞭一陣如同垂死的豺狼的哀嚎。壓抑瞭許久的情緒,伴隨著老辣的淚水不斷落下,而此時,他卻隻想聽著李昂,將他的一切說出。那樣,他也解脫瞭。

  「我原本以為,忠誠是世界上最可貴的品質。現在看來,這卻不是。貪婪,會讓人瘋狂,而同樣,忠誠,也會讓人瘋狂。」李昂說道:「你知道,我堂兄一直有一個把柄在周敬堯手上。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一直到臨死的時候,我堂兄一直都是周敬堯的一個傀儡。我堂兄非法交易的事情東窗事發事發,這本是他註定的下場。然而你,當你無能改變這一切的時候,你卻將自己所有的憤怒和怨恨,轉移在瞭周敬堯身上。」

  李昂嘆瞭口氣,繼續說道:「我曾經調查過,鳳巧爺的徒弟中,有一部分是在一個鳳巧爺的朋友的介紹下,加入瞭周敬堯的周記銀鋪。我想,鳳巧爺的這個朋友就是你吧。你有足夠多的手段刺殺周敬堯,但你卻執意想利用這種方式,尋找能夠將周敬堯的醜惡嘴臉公諸於世的機會。你要的不光是報仇,你還要的是周敬堯身敗名裂。這種執念,是一個讓你雖然身在山野,卻一直日思夜想的東西。」

  「然而,這一切又哪有這麼容易。那些原本答應替你做事情的鳳巧爺的學徒,很快就在周傢的金錢誘惑下淪陷。日復一日,你的身體越來越差,而距離你的復仇也漸行漸遠。直到後來,當一個懷疑周敬堯的人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你突然覺得,這是上天對你的眷顧。那個張義不光有著像讓我堂兄全傢浮末的能力,也有著讓周敬堯身敗名裂的本事。於是,你決定將一切的機會都壓在他身上,你連夜告訴東陽,你準備利用張義對於鳳巧爺的遺書的興趣,實行你栽害周敬堯的計劃。」

  李昂搖瞭搖頭,像是在替這個愚忠的仆人感到遺憾一樣說道:「然而你萬萬沒想到的是,東陽竟然反對你這樣的行為。不光如此,他甚至還說服你要配合那個在你眼裡同樣是我們李傢仇人的張義。於是萬念俱灰之下,情緒失控的你選擇動手殺死瞭東陽。第二天的大火,不過隻是一場你洗脫自己殺子罪孽的手段,其實在當天夜晚,你就已經殺瞭自己的兒子。」

  聽到這裡,老薑的哭泣已經變成瞭哀嚎,但李昂卻沒有理會他,繼續說道:「慘絕人倫啊…這件事情發生之後,也許是你的內心過於痛苦。你不斷的暗示自己,是周敬堯的兇手,搶走瞭你讓東陽找的盒子,而你自己,竟然也相信瞭這個原因。也許正是這個原因,讓張義當時並沒有識破你的假話。而也許也是因為這樣,才能讓你身上的痛苦稍微弱一點。」

  「二老爺…老奴…」老薑沙啞著說道:「從老奴願意來山城見你,我就沒有打算活著回去。周敬堯,我扳不倒瞭,老爺的仇,我也報不瞭瞭。我現在隻求二老爺能夠利用你在山城的身份,把周敬堯給做掉,也算是告慰一下老爺的在天之靈,以及可憐下我們父子的冤魂。」

  「哦?你們父子?」李昂的聲音突然變瞭,變得像他平時一樣尖銳中帶著刻薄,他走到老薑身邊看瞭看老薑,冷冷說道:「我的薑叔叔,你該不會真的以為,你的兒子已經死瞭吧?」

  「你…那個…你已經知道東陽沒死…上次那個徐飛也是二老爺你派來的人?」老薑突然收住瞭哭泣,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晚輩。在他心裡,本來應該為瞭自己的兒子死而復生而為之狂喜。然而此時,另外一件事情卻如同巨石一樣砸在他的心頭。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完全不瞭解這個眼前自己帶過好幾年的孩子,甚至他懷疑,他曾經的老爺是否真的瞭解他,就像他曾經懷疑過自己是否真的瞭解自己的兒子一樣。

  「實話告訴你吧。」李昂看到老薑的驚訝表情,忍不住心中又是一軟,語氣恢復瞭平和說道:「也許這個事情對於你來說實在過於殘酷,甚至你的這把身體頂不住我要說的話。但是無論如何,這件事情堂兄曾經吩咐我,要在你臨死前告訴你。也許他已經意識到瞭你對他的忠誠會讓你走向極端,隻是沒想到,仇恨竟然讓你變成瞭這個樣子。」

  李昂站瞭起來,走到癱軟在地的老薑身邊將他扶起來後,才從嘴裡緩緩說道:「實話告訴你吧,我們傢其實可以不姓李,我們…也可以姓趙。」

  老薑的瞳孔,開始劇烈的放大。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在他蒼老的臉上越來越明顯。他實在沒有想到的是,自己跟瞭幾十年的主人,竟然還會有這樣的一個秘密。這個秘密,甚至比他知道瞭自己的兒子死去還要可怕跟無奈。

  而就在一瞬間,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的主人,自己的兒子,會最終有這樣的結果。

  這就是亂世,一個每人心中都裝有秘密的亂世。此時那個同樣裝滿瞭瞭秘密的山水莊園裡面,同樣有著許多別人解不開的秘密。自從那場轟動山城的夜宴之後,這個原本會成為山城新一代貿易焦點的地方,卻反而迅速從商界隕落。權貴雲集的夜宴發生瞭駭人聽聞的劫案,這讓阿虎在山城商界的名望迅速跌落。

  更為重要的事,隨著劉傢宣佈將要撤出山城商界,做為劉憲原在生前的貿易夥伴,就算他們的關系一直對外保密,但要想瞞過曹金山的眼睛卻是不容易的。這兩天,曹金山隔三差五就在阿虎的買賣上找茬兒,這讓阿虎全府上下疲於調查。

  但偏偏讓阿虎府裡管傢頭大如鬥的是,自從夜宴之後,一個神秘的女人就搬進瞭杜府,還住到瞭老板從來不會讓別的女人過夜的床上。而在這段時間裡,一直作為商界青年翹楚的阿虎,就好像是著瞭魔一樣。好像除瞭那個女人的床上,再沒有哪個他想去的地方瞭。

  雖然他成為阿虎管傢的時間並不算長,但他在阿虎的身邊的時間比東陽要久很多,對阿虎的很多事情,他知道的也是最多的。他一直以為,雖然阿虎也是個花花公子,但在女色方面一向是很節制。但是,自從那個女人出現後,像今天這樣大白天就從他們房間裡傳來男女淫樂的聲音,已經屢見不鮮瞭。

  管傢嘆瞭口氣,他是在替杜府的未來擔憂。

  然而此時,阿虎跟女人之間,卻似乎完全沒有這方面的顧慮,生命對於他們來說,就是趁著彼此年輕,兩人要做愛,不停的做愛。在這兩個月裡,雨筠的身體已經從當初那個含苞待放的女人,被阿虎開發得爛熟。騎在男人身上不斷起伏身體的女人,肌膚散發著隻有性愛得到極大滿足狀態下的那種光澤。

  此時雖然是白天,但女人完全不介意此時房間的窗戶並沒有關嚴。那一縷從窗戶縫隙鉆進來的陽光,正好照射在她那一對不斷跳躍的雙乳上。而伴隨雙乳的跳動,則正好是女人身上發出瞭一陣陣玲瓏清脆的聲音。

  這是銀飾的聲音,大量銀飾的撞擊聲。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阿虎跟女人在一起除瞭做愛,吃飯,唯一的樂趣似乎就隻有挑選銀飾,從山城的各大銀鋪購買最昂貴的銀飾,然後像現在這樣,戴在女人的身上跟男人做愛。

  雨筠的雙乳,已經比她來到山水莊園的額時候大瞭一圈,在男人的細心滋養下,甚至已經有些沈甸甸的感覺。每日孜孜不倦的吮吸,讓她的乳首從粉嫩變成瞭嬌艷的嫣紅。此時,懸掛上上面的兩顆銀質乳珠,竟然是兩顆精致的鈴鐺。女人知道,自己的扭動會讓這種鈴鐺發出最美妙的聲音。而男人不時拍打她的嬌臀所發出的肉體撞擊的聲音,就像是擊節而歌一樣配合著女人身上的「音樂」。

  在這幾個月裡,她們幾乎可以說是夜夜笙歌。然而她們對彼此肉體的渴望,卻好像是在一次次的性愛中不斷被開發一樣,變得更加熾熱。她們就好像是感受到瞭一種強烈的時間壓力一樣,想要在一個有限的時間裡盡可能的得到更多的肉體上的滿足感。因為這些,在別人的眼裡是不容於世的淫亂,是未婚夫妻之間的不忠,是兄弟之間的背叛。

  他們的心中,到底有什麼樣的秘密。這個點在很長的時間裡,都成瞭我心中不敢去觸及的傷疤。重生之後,我心中的仇恨跟空虛,一直被另外一種情緒所替代著。現在我很難說出,我這種情緒到底是一種正面的還是負面的,隻是如同我昨晚陳菲所說的一樣,無論現在我的情況如何的糟糕,但有些事情,隻是在於我到底願不願意起去做。而一旦我想去做一件事情,我的整個人,就又好像是從地獄裡面又爬出來瞭一樣。

  這個一向看起來天真爛漫,甚至跟陳鳳相比起來有點傻傻的姑娘,在這個問題上居然看得比我還要透徹。我心中笑瞭笑,遠遠的看著這個小姑娘,正在跟村裡的人大廳薑傢老屋的孤寡老人的動向。其實我來到榮縣,本來目的不在於調查老薑的。隻不過既然劉忻媛已經知道瞭東陽尚在人世的消息,那顯然這個老薑身上也有很多值得我們去調查的線索。

  我們這次來雖然是借道路過,不過也可以順藤摸瓜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隻是沒想到的是,我原本以為隨著東陽的死而復生,這個老頭也應該跟隨自己的兒子一起銷聲匿跡。結果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是被山城來的警車接走的。這一下,我反而多瞭一分顧慮。

  「爺,我們現在怎麼辦?」陳鳳打斷瞭我的思緒問道:「雖然我們從那個黑手團的村裡裡知道瞭,這個榮縣可能也是和衷社的據點之一。但這榮縣畢竟這麼大,除瞭縣城以外,像這樣的山村也有十幾個,我們一個個調查肯定不現實。」

  我點瞭點頭說道:「我們現在先去縣城碰碰運氣,看起來,除瞭和衷社,山城的警方也在行動。不知道此時他們的進展到底如何?但以目前我們的情況來說,我是不能跟他們打照面的。不光如此,很多事情我們還要搶在他們前面才行。」

  「來都來瞭,我們真的不進屋檢查下麼?」陳菲看著被烈火燒掉瞭一大半,隻是簡單經過瞭修繕的薑傢老宅,好奇的問道。

  「沒用的,」劉忻媛插嘴到:「東陽的手段我是領教過的,以這人的精密詭譎,可見他父親也自然不是省油的等。既然他願意離開,自然是做好瞭善後工作。這時我可以保證,就算我們把這房子掀瞭估計也難找出什麼端倪。」

  女人看瞭看我,又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線索?」

  「還記得我曾經給你們說起一個事情,上次我來榮縣的時候,老薑曾經帶我見過瞭一個人麼?就是鳳巧爺的那個親戚老趙」我頓瞭頓說道:「後來,我回想起來這個事情的時候,我一直覺得有幾個地方不合理。第一,以鳳巧爺的性格來看,他願意把自己知道的那一個秘密,也就是關於三十年前雪琳案件的真相用銀箔留下來。如此大費周章的方式,定然說明這個秘密是十分重要。既然如此,那為何他會將這兩個銀飾留給兩個看上去不想幹的人?」

  劉忻媛點瞭點頭,接過話說道:「從我們之前掌握的信息來看,東陽是和衷社人,而且根據排除法來看,他應該是屬於白衣黨一派。如果鳳巧爺將秘密留給他還情有可原的話,那另外一個你說的那個叫老趙叔的鳳巧爺遠親,那個亂七八糟的老木匠,難道說他也是和衷社的要人麼?」

  「我現在越想越覺得不是沒有這個有可能,別忘瞭,和衷社的人,你絕不會想到他們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出現在你身邊。」說完,我招呼著三個女人上車說道:「快走吧,去晚瞭,說不定又有什麼變數。」而此時,陳鳳早已經在前排,發動瞭汽車瞭。

  轟鳴的馬達聲中,我心中的焦慮感越來越強。一次次的回憶起整個案件的始末之後,我已經明白瞭,還有幾股人在跟我們以同樣的方式在行動。他們的行動,跟我們有著十分高的重合度。如果不是在有些時候,我們的行動也能搶在瞭對方的前面,我甚至會懷疑是不是我身邊的人,誰走漏瞭消息。

  幸好,經歷過雨筠的事情之後,我已經不在乎身邊的人到底對我還保留著什麼秘密。也許,這是一種無奈的自我麻痹。每當三個女人對我真心相對使,我總會有雄性動物都有的那種一生保護好他們的沖動。

  然而我也知道,隻有等整個案件被解開面紗,我才能知道我是否真的能做到這一點。我的心情很復雜,也十分的壓抑。心中的陰雲也許到瞭那一天會最終散去。但到瞭那個時候,我不知道我們其中還有多少人,會經歷得起生與死的考驗。

  我經過過生死,所以我不願意看到身邊的人再去經歷那種感覺。不過有的時候,當一個人經歷瞭生死之後,就會將很多事情看淡。而偏偏有意思的是,一旦一個人把成敗看淡之後,好運氣這種東西,似乎總會主動找上你。

  我實在不知道我眼前所看到的事情,到底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壞。但當我發現我面前那個本來是淩亂不堪的木匠工坊裡本應該是整日渾渾噩噩的老趙叔,此時竟然正襟危坐在一個看上去還十分光潔的椅子上,面帶微笑的說一直在等我的時候,我心中,突然生出瞭一種強烈的預感。

  今天,我一定能知道很多東西。

  因此這個老趙叔,似乎也打算給我們講點故事。隻是在開始講故事之前,他先是拿出來瞭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盒子,一個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給我們看到的那個一模一樣的精致檀木盒子。隻是這一次,他好像完全懂得其中的機關,隻用瞭短短的幾下功夫,就將那個盒子的機簧一一打開。接著,又十分專業的戴上瞭一雙居然很幹凈的手套,將其中的放著的箔片取瞭出來。

  「這上面,寫著你感興趣的東西。關於三十年前山城兇殺案的真相的後半部分。」老趙叔用一種看上去很慈祥的語氣說道:「上一次來這裡,其實我就知道你到底在調查什麼。隻是在當時,一切都時機未到。所以,我對你們隱瞞瞭很多東西」

  「時機未到?什麼意思?」我好奇的問道。

  「你好像有很多問題,」老趙叔笑著說道:「不知道幾,今天我們還有很多的時間。關於你想知道的事情,雖然我不能全部告訴你答案,但是我可以保證,我能告訴你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

  老趙叔頓瞭頓,將那些先銀箔放回瞭盒子中說道:「既然你現在沒有耐性一字一句看完這上面的東西麼,那就我來給你們口述一下吧。鳳巧爺是丁伯的徒弟,這個事情你應該是知道的。隻是關於三十年前的這件事情,他知道的還不是全部。我讓東陽將王女士的那個日記本交給你們,你們同樣也隻知道其中的一部分。」

  「那個日記本,是你給蘇彤的?」劉忻媛比我先驚呼起來。

  「不要太吃驚,」老趙看著女人一臉驚訝的樣子,慈祥的笑瞭笑說:「今天讓你們意外的事情還有很多,你們不要打斷我。」

  我給劉忻媛遞瞭個眼色,女人知道我現在的意思,吩咐陳鳳姐妹替我們監視好周圍的一切後,也跟我一樣找瞭個勉強能坐人的地方坐瞭下來。這個看上去雖然面色和藹的老頭,卻似乎並不打算給我們找一把跟他坐著的那個同樣舒服的椅子。不過眼下,我也沒有心思去計較這個,我隻是迫切想要知道,雪琳後面的事情到底發生瞭什麼。

  「簡單來說,你們應該已經知道,丁伯將煙雲十一式中的那件三環印月送給瞭王女士。但是你們知道,當時丁伯為什麼這麼做嗎?」老趙叔說道:「其實原因很簡單,經過瞭一生時間的研究,關於煙雲十一式的秘密,丁伯早已經解開瞭。然而其中關於那些什麼銀礦啊,寶藏的傳聞,丁伯卻最終發現,這一切都是子虛烏有。」

  我並沒有對這個線索有太多的驚訝,畢竟我本來就沒有覬覦過其中的寶藏財富。很多時候在我眼中,煙雲十一式更像是一批玩物,或者是證物。但跟我相比,劉忻媛卻對這個事情好像並沒有做好準備,因此忍不住又多問瞭一遍。

  「劉小姐,好像你很意外嘛。」老趙叔笑瞭笑道:「不過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不妨告訴你。其實從一開始,煙雲十一式不過隻是他的制造者編織的一個謊言。你們都知道,這個煙雲十一式的作者林覺遠,曾經是皇帝派出去提清政府尋找礦脈的人。也是因為他的本事,皇帝才能允許自己的女兒固倫公主跟著他私奔這樣的事情發生。」

  「恐怕當時在皇帝的心裡,這個固倫公主是他安排去監視林覺遠最好的一顆棋子吧。」我插嘴道:「皇帝的心思不難琢磨。」

  老趙點瞭點頭,接著說道:「不錯,一開始的確如同張先生所說。然而,當這個皇室千金真的落入民間的時候,公主殿下看到的,更多的是民間百姓的多艱跟西洋人在我國土上的恣意妄為。於是在當時,她答應跟著林前輩一起建立瞭和衷社,想通過著這個民間組織,完成他們保傢衛國的美好夙願。」

  「然而,隨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皇帝方面在西洋人的壓迫之下,感受到瞭巨大的威脅。他一次次的發文要林覺遠立即在全國為政府開采銀礦用於軍費開支,但是在當時,已經投身和衷社的夢想的男人,並不願意將自己發現的銀礦有一絲一毫流入腐朽的清政府手中。尤其是後來固倫病逝的事情,對他打擊很大。從那以後,他就決定斷絕跟清政府的關系。隻是在當時,和衷社也隻是一個初創的組織,就算清政府再腐朽,粘桿處的那些密探要滅一個和衷社也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無奈之下,林前輩才將自己跟固倫公主在閨房裡打造的十一件銀器加以改造。並傳言說這十一件銀器中蘊藏著一個巨大的寶藏。在那之後,林覺遠就將和衷社轉入瞭地下,並且讓這十一件銀器成為瞭和衷社下面各大堂口各自持有的憑信。而其中排名第一的白龍抱珠,跟排名最末的三環印月,則成為瞭和衷社最高管理者的身份象征的同時。也成為瞭他們跟清廷之間一次次貓捉老鼠的博弈中最關鍵的東西。」

  我點瞭點頭,他說的這些事情,跟我在日記中所得到的丁伯關於煙雲十一式在和衷社作用的隻言片語相吻合。隻是有一件事情我還不明白,就是丁伯為什麼最後會將至關重要的兩件代表和衷社最高權力的銀器,一件送給藏物館,而另外一件送給雪琳。

  老趙叔看瞭看我,顯然從他自信的神情中,已經知道瞭我此時心中的疑惑。不過他還是頓瞭頓,端起旁邊的一個都快被磨穿瞭的搪瓷杯子喝瞭一口後,才接著說道。

  「你們的線索,應該是在丁伯他們翻出瞭黎傢恩怨之後,王女士最後一次見丁伯並留下日記的那裡就斷瞭。但我可以告訴你們的是,其實在那個時候,丁伯尚未解開這煙雲十一式的真正秘密。他之所以想將自己手中象征著和衷社權力的兩件東西委托於他人,更多是因為他在一輩子的爭鬥中,已經對逐漸失控的和衷社的所作所為產生的一種退意。關於這一點,我現在不必跟你細說,回頭自有人將關鍵的證物交給你。畢竟眼下,我們主要聊的是三十年前的兇殺案的真相。」

  我有些無奈的笑瞭笑,好像說瞭這麼久,我們還沒有進入正題。不過老趙叔頓瞭頓,還是不急不慢的說道:「從丁伯接手瞭和衷社的管理權之後,和衷社就發生瞭一系列事情。之前在王女士的日記本中,你已經知道和衷社現在分成兩派,一黑一白。兩派之間這麼多年一直在不斷的內耗,直到黎強跟張神父這一代人才會有能擺脫派系成見致力於將兩派合並的人出現。然而你也知道,最終黎先生這一代人並沒有打破這種派系之間的隔閡,臨死之前,他不得不將這個願望留給瞭下一代的管理者。」

  「而相比起白衣黨,黑手團的情況就更加嚴峻。自從張神父死瞭之後,黑手團就一直是四分五裂。除瞭少部分張神父的嫡系在黑手團的那一次內鬥之後選擇瞭歸隱之外,其他的幾路為瞭反對黑白兩派合並而形成聯盟的人馬,很快也四分五裂。因此,肩負重組和衷社任務的丁伯,其實也看準瞭這一點,他采取瞭逐步拉攏,重點打擊頑固對手的策略。這個方法一開始十分有效,丁伯在黑白兩派的影響力一度達到瞭一個很高的地位。然而很快,丁伯自己才意識到,自己掉入瞭一個巨大的圈套。」老趙叔看瞭看我跟劉忻媛,冷冷說道:「比你們現在遭遇到的更大的圈套。」

  「這個圈套,就是來自於他一直當作自己父親和精神寄托的師父吧。」

  我的回答,讓老趙叔很驚訝,他甚至用一種從沒有過的認真謹慎的眼光打量瞭我很久,才點瞭點頭說道:「沒想到,你竟然自己想明白瞭這一層。」

  「其實,這也是我今天早上,在老薑的傢裡才想明白的問題。」我說道:「萬事萬物,都有他的法則,但唯有這情字,實在一次次的打破這些法則。和衷社一直有一個近乎於殘酷的規則,就是每一代可以成為接任者的備選人物,都要經過十分嚴苛的篩選經歷。而一旦在選拔中出局的人,不光要失去的是和衷社的至高權力,而且還必須要被迫遠離山城一帶的和衷社權力中樞。這一點,就算你是上一代管理者的親生兒子不行。」

  我看瞭看似乎開始明白我的意思的劉忻媛,繼續說道:「然而,就算黎強再怎麼忠於和衷社,對於自己的兒子,他作為父親的歉疚是永遠無法彌補的。因為自己的偏執跟瘋狂,黎強失去瞭自己最疼愛的妻子,而自己的兒子也因此失去瞭疼愛他的母親。」

  「黎強對於自己的兒子的成長經歷,一直是充滿瞭歉疚。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給自己的兒子留下一份更加光明的前途。恐怕他致力於促成和衷社兩派的統一,也是這樣的原因。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黎楚雄性格上的諸多缺陷,越來越表現在他的行事風格,黎強也漸漸的意識到,自己的兒子在和衷社的接任者選拔中沒有任何優勢。在自己曾經的妻子,用一種嘲諷般方式將那些碎落的白龍抱珠寄還給自己的同時。萬念俱灰的黎強,對自己的兒子選擇一個鋌而走險的方法。」話說道這裡,我就停住瞭,看瞭看老趙叔。雖然我能推斷出這些結果,但更多是基於對人性的理解的猜測,黎強具體的做法,我目前還摸不準。

  不過老趙叔那邊,已經滿意的連連點頭,接過我的話題說道:「其實,這就是在黎楚雄涉嫌殺害自己師弟的案件被揭破後,丁伯才想明白其中一切。從一開始的黎傢內亂開始,一切都是黎強這個機簧大師精心構建的圈套。首先,他不斷在和衷社內部鼓吹,有著一顆赤子之心的丁伯,是他的最好的接任者。他成功的將和衷社內部的註意力,從他幾個徒弟中真正傑出的人選,自己的大徒弟李志身上轉移走。其實論資質,丁伯雖然在銀器手藝上出類拔萃,但他其實更像是一個匠人,而不是一個真正的領袖。這也是他終然忙碌一生,和衷社卻一直陷於不斷內耗的原因。」

  「你是說,黎傢的內亂,李志的被逼出走,丁伯夫人的自殺,還有後面發生的一切,都是黎強策劃的?」劉忻媛不解的問道:「可是,當時不是眾人已經知道瞭,這件事情是黎楚雄幹的麼?他就算要替自己的兒子剪除羽翼,那也不至於把自己兒子的名聲搞得如此狼藉吧。」

  老趙叔笑瞭笑說道:「這才是黎強真正的高明之處,表面上,他將自己的兒子推向瞭風口浪尖。但其實,他給自己的兒子留下瞭三個護身符。第一,就是利用瞭丁伯忠厚的性格,讓他覺得是師父不得不讓自己接任瞭和衷社的原因,導致的黎傢慘案的發生。出於對師父的歉疚,丁伯一輩子都沒想過拿這個跟自己有殺妻之仇的人復仇,甚至一次次傾盡心血想要幫自己眼裡這個一直長不大的師弟驅兇避禍。但他並不知道的使,表面上黎強將白龍抱珠跟三環印月這兩件煙雲十一式傳給瞭丁伯,但其實,他卻暗地裡將」花開並蒂「,,」戲蝶覓香「跟」玉蚌珍珠「等四件能夠直接指揮和衷社黑白兩派中戰鬥力最強的的堂口的令符留給瞭自己的兒子。」

  「什麼,你是說…我們劉傢後來掌握的三件煙雲十一式,全都跟黎強父子有關?」不光是說話的劉忻媛,我的心中對這事也充滿瞭驚訝。

  「這個事情跟你們劉傢的關系,就留給你們劉傢自己的調查吧。」老趙叔眼下並不想跟我們探討這個話題,擺瞭擺手示意劉忻媛不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結,繼續說道:「而黎強留給自己兒子的三張護身符中最高明的一張,就是導演瞭自己兒子跟丁伯的決裂大戲。雖然丁伯從他那裡接手瞭白衣黨的首領職位,但當時四分五裂的和衷社,自然有很多人不願與依附於丁伯這樣一個沒有足夠背景的人身邊。而這些人,自然慢慢就會聚到站在丁伯的對立面,那個跟丁伯有著血海深仇。卻又開始在山城的商圈裡叱吒風雨的黎楚雄身邊。所以表面上,黎楚雄隻是和衷社發展的外圍金主,背地裡,其實他在和衷社擁有極為隱秘的管理者身份。」

  「高明。」我由衷的點瞭點頭,對於這個黎強的心機,我是發自內心的佩服。此人的心機之深,心術之狠,倘若是我跟他對弈,估計我會死得比現在還要慘。

  「所以,讓丁伯萬念俱灰的,不光是因為他發現自己窮其一生也沒有完成師父的托囑,也是因為他終於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是在被自己的師父算計。如果不是後來黎楚雄自己不成器,沈迷於對自己女兒虛妄的情欲無法自拔,恐怕丁伯也找不到對方的任何破綻。然而,這個看似偶然的事情,在冥冥之中卻有著她的必然。為瞭自己父子兩代的野心,黎先生可謂機關算盡,然而他沒有意識到,自己這麼做是因為處於對兒子失去母愛的愧疚。而自己兒子出現這樣扭曲的欲望,也同樣是因為他父母之間扭曲的關系。看破瞭這一切之後,丁伯覺得這一切,包括他自己的一生,隻是一個笑話。」

  「既然如此,那為何又有後來黎欣欣的事情發生?」

  「黎欣欣同樣也是個可憐人,她其實是被脅迫成為的殺人犯。為瞭拯救自己的父親,這個小姑娘頂著對自己父親扭曲欲望的恐懼,找到瞭父親手下那些以和衷社黑衣團為主的人。而為瞭說服這些人,她甚至選擇犧牲掉瞭自己的室友的名節。」

  「看來,她是將丁伯根雪琳之間的忘年之戀抖瞭出來,想用他們這種不為世俗接受的秘密來作為跟和衷社手下談判的籌碼。」對於黎欣欣的行為,同樣作為豪門之後的女人,言語中充滿瞭鄙夷。

  「然而這個可憐的小姑娘,當然不知道和衷社內部有多麼的兇險。」老趙叔聽得出劉忻媛的意思,卻嘆息著說道:「她以為,自己隻要按照那些人的要求,當中揭發瞭雪琳跟丁伯之間的戀情,就能說服那些亡命之徒將自己的父親從監獄裡救出。尤其是對方告訴她,雪琳未婚夫在和衷社的特殊身份後,她更是對自己的行為充滿瞭信心。然而,在兇案發生的那個夜裡,那個陳舊的火車站,等待她的,卻是和衷社一種最為殘酷的刑罰。」

  「你是說,黎欣欣之所以狂性大發,向自己的室友還有丁伯下毒手,是因為受到銀針刺頂的酷刑之後,神志混亂所為?」

  「當然,因為隻有這樣,黎楚雄身邊那些各懷鬼胎的人,才能將殺害和衷社最高管理者的罪名推脫得一幹二凈。可憐瞭那個小姑娘,就如此成為瞭和衷社內部派系鬥爭之間的棋子。」

  「那麼在那之後呢?和衷社內部又發生瞭什麼事情?」我好奇的問道。

  「自從丁伯死後,原本就是主張以經濟手段文鬥的白衣黨,就更不是那些以暗殺手段為主的黑手團的手下瞭。為瞭保全自我,白衣黨不得不轉入地下經營。直到最近,西南之地風雲際會,讓我們覺得又找到瞭機會。」

  「你們就是白衣黨的後人吧?」我的問題本沒必要再問,但是我拋出這個問題,卻有一個意圖是想告訴老趙叔,他必須將在這裡等著我,然後講這一番事情告訴我的目的告訴我瞭。

  「你肯定想知道,為什麼我們會主動接觸你這樣一個在山城已經失勢瞭的人吧。」老趙叔看出瞭我的心思道:「因為我們,要找一個別人以為死瞭的人來合作。我們和衷社內部一直有個說法,一旦大傢以為他活著,那焦點自然就會聚集在他身上。而一旦一個人死瞭,大傢才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會做什麼。在這種情況下,這個大傢以為已經死瞭的人,其實能做很多別人做不瞭的事情。」

  「你好像很瞭解我?」我冷冷的問道。

  「這是當然,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雖然和衷社勢力大不如前瞭,但隻要事我們白衣黨想知道的事情,我們永遠都有方法知道。你恐怕永遠也不會想到,自己身邊到底有什麼人,是我們的人。」說完,老趙叔的臉上掛上瞭一抹微笑。他的眼神中露出瞭一種強烈的自信,隻是這種自信的眼神,並不是看著我的。他所看著的地方,是我們背後的裡屋小門。就在我們談話的期間,兩個人從裡面推開瞭房門,一高一矮,一胖一駝的兩個身影,出現在瞭我們面前。而看到他們之後,我終於明白瞭一句話的意思。

  「你永遠也想不到,你身邊的人到底還有什麼你不知道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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