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際交往中，酒，最是好東西，因為他能幫助人敞開心扉。牛小偉和這老哥酒喝得挺順，沒一會兒，半瓶酒就下去瞭。半瓶酒下去後，他們的情緒就都上來瞭。情緒一上來，兩個人就敞開瞭心扉。
“小兄弟，老哥我在體制裡雖然沒混出名頭，可是卻看明白瞭。為瞭小兄弟你在體制中一路走好，我有必要給你講一課。”這老哥開始掏心窩子說。
牛小偉一聽，立即說：“你真是我親哥。老哥，跟你說實在的，我一從小練把式的，市武術隊都沒想進過，哪能想到混體制，可是那啥，運氣，這都是運氣。進瞭體制咱才知道，在這裡混吧，得有學問，我覺著吧，弄明白瞭這學問，你能那啥，弄不明白這裡的學問，你四處碰壁，碰瞭壁還不知道是咋回事兒。所以呵，得有前輩指點。你這大哥我認瞭，你就是江湖我大哥，今兒，就這會兒，你給我講第一課。”
聽到牛小偉這樣說，這老哥真是感慨，在體制中混瞭這麼久，他就沒見過這樣透亮的年輕人。一般進入體制中的年輕人，都是有雄心大志的，有雄大志就有氣魄，所以他們眼裡沒誰。雖然這些有雄心大志的年輕人身上，這老哥也看到瞭過去的自己，可是年輕人的驕狂，這老哥也還是受不瞭。今天遇上牛小偉，這老哥總算是轉瞭一把心情。
其實，混體制也和搞科研一樣，要想那啥，你也得踏著前輩的屍體，站上巨的肩膀，這樣才能成事兒。可是初進體制的年輕人，卻看不到這點，結果等到明白瞭，已然是傷痕累累瞭，這老哥就是這樣。這老哥人不錯，他一直想把自己的教訓告訴後來人，可是，卻沒人聽。今天遇上瞭牛小偉，他不但聽，還態度特別好，於是這老哥是真高興！
不再多言，這老哥不再讓牛小偉，舉杯抿瞭一口酒，然後開講。
“在中國為官，與在世界任何地方做官都一樣，都有官面上的制度、規章約束，這是無話可說的，也就是說，是應該的。但是，在體制中，真正規范官員行為的，卻不是成文的制度和規章，而是一些不成文的潛規則與準則，而成文的制度和規章往往隻是用來懲戒違背潛規則的官員。這就是學問，這也就是有人為什麼在體制中總碰壁的原因所在！
“基本原則都沒搞懂，咋混？還不處處碰壁？
“所以呵，在體制裡混，就得把這門學問做好。可是這學問，應該怎麼做？
“在混體制，要有基本的指導思想，這就是要深刻認識到具有中國特色的官僚政治最寶貴的遺產——官職層層任命制。這是啥？這就是大小官員不是經由人民選舉產生，而是由上級發現、任命的。大凡做官非常成功的人，一般而言，不是做事業成功，而是為上級長官服務做得非常成功。混體制的最大特色是要跟對上司，因為官吏的考核與任免，主要不在於他們有多少政績，而在於他們與上司關系的密切程度，搞掂瞭上司，就等於戴穩瞭烏紗帽。所以，要把‘報喜不報憂’、‘欺上壓下’作為做官的鐵的規則牢牢記住，做到與上級交往突出一個‘諂’字（即：諂媚），與下級交往突出一個‘瀆’字（即：輕慢）。
“這話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可是不易。為此有人總結瞭體制八條潛規則：1、絕對不能去追求真理，也不能去探詢事物的本來面目；2、要學會說假話，更要善於說假話；3、要有文憑，但不能真有知識，真有知識就會妨害你做官； 4、做官的目的是什麼？請記住：是利益；5、務必把會做人放在首位，然後才去考慮做事； 6、要用農民的思想和方式對待一切事物和人； 7、要絕對相信拍馬屁是一種不容易掌握的高級藝術；8、所有的法律法規、政策制度都不是必須嚴格遵守的，確切地說，執行起來都是可以變通的。
……”
“老哥，等等，你說的太多，太快，我記不住。還有，老哥，我聽著咋有那啥感覺呵？”牛小偉說著，向這老哥舉杯，打斷他。
“嗯，說說看。”雖然說得正來勁兒，被牛小偉打斷瞭，可是這老哥，還沒惱。這也正是他多年在體制中混，得到的修煉。
“我咋覺得，有些啥的，根農村人似的。老哥，我不知道對不對呵，那啥，怎麼跟農村似的，眼睛盯著別人，不管旁的啥，隻管自己傢就中瞭。這混體質，真的就能像你那第幾條，用農民那啥對待一切？現在不是城裡人瞧不起農村人，混體制的瞧不起城裡人嗎？我，我聽著有點亂。”牛小偉實話實說。
“不亂。小兄弟，我告訴你一個箴言：學習是為瞭掌握知識、開闊眼界，並不是要你改變自己。明白嗎？就是說，你打開眼界就行瞭，別跟著走。你想，跟著走，今兒鬧這思想，明鬧那思想，沒個頭，你跟到哪兒算一站呵？再說，混體制八條潛規則不是說瞭嗎？不能探詢事物的本來面目。這話指的不光是事兒，道理也一樣。當然，這個以後我還得指點你，這東西即學又不學：學是真對別人的。真對別人，你不學，你沒有，所以得學；可是學，不是為瞭讓它管住你，所以說‘不學’，明白瞭嗎？”這老哥耐下心來，解釋道。
“我暈。老哥，我真怕瞭。”牛小偉又是老實說。
牛小偉這樣老實，這老哥又笑瞭。
“小兄弟，我這是給你開闊眼界。這眼界乍一打開，誰不暈？井底之蛙跳到上邊來，看到這麼大的天，能不暈？才怪！不過，小兄弟，暈就暈，你也別管它，聽我接著說。”說到這兒，這老哥停下來看著牛小偉。
牛小偉真不說話瞭，他老老實實地點瞭點頭，然後拿起酒瓶，給這老哥續酒。
“剛才給你說瞭八條潛規則，現在我再給你說說體制中的二十條行為準則：一托人辦事必花錢，二事沒辦成須退錢，三報喜得喜報憂得憂，四出瞭問題內部消化，五捂不住瞭丟車保帥，九領導的意見不能提，七領導的看法就是咱的看法，八領導身邊的人相當於領導，九個人風頭要少出，十好處不可以獨吞，十一遇棘手的事能拖就拖能推就推能躲就躲，十二對前任的事切忌不要去管，十三少自作主張多向上級請示匯報，十四多開會多發通知多造聲勢少做實事，十五違規的事集體拍板後再去做，十九不怕慢就怕隊伍錯站；沒有提拔不瞭的人隻有站錯瞭隊的人，十七寧可用蠢才不可用人才最好用庸才，十八吃喝不犯法栽花別栽刺，十九坐車量身價副職不擅權，二十運動來瞭要重視運動過瞭沒屁事。
“小兄弟，別看這一條一條的挺多，可是就是一個大原則，你得有眼力勁兒，官沒做到足夠大，你就別想著牛逼！
“好不容易有點小權，你就想牛逼一把，你不折，誰折？
“哎，可是呵，你也不能不牛逼，你不牛逼，旁人就不拿你當根蔥，沒人拿你當根蔥，你也玩不起來，你明白不？”
瞧這老哥要體制中混的，一肚子辯證法。
牛小偉以前真沒琢磨過這個，聽得這叫一個暈。呵，是更暈，雖然這老哥後來說得很簡單。
“老哥，我投降，我，我不是一個好學生，這頭一堂課，我就不及格。”牛小偉是真扛不住瞭，於是說道。
牛小偉這樣說，要是換瞭旁人，這老哥早就不費吐沫瞭，可是對牛小偉，他有耐心。這老哥對牛小偉的耐心，來自他看好牛小偉的未來。說句那啥的話，這老哥看好瞭牛小偉這隻潛力股。
“小兄弟，你這一說，就露瞭底，你來培訓前，不想這事兒。對不？”這老哥，又喝瞭一口酒，然後盯著牛小偉說。
到這會兒，剛才那一瓶酒已經喝完瞭，現在他們正喝第二瓶。於是，酒的作用，讓那老哥眼睛有些變小。但是，雖然這老哥眼睛有些睜不開，但是眼神還沒散。
牛小偉覺得這老哥盯自己的眼睛很有神，像是能穿透自己，於是牛小偉隻好老實承認：“是哩，老哥。我這一年多，主要是給我姐夫弄錢。”
聽到牛小偉這話，這老哥知道牛小偉說的是實話，於是便說：“小兄弟，你做的不錯，可是你想過沒有，以後你是當你姐夫的助手呵，還是當你姐夫的工具呵？”
這個，牛小偉還真沒想過。
牛小偉沒說話，又給這老哥倒酒。
“如果你想當你姐夫的工具，那啥，你就往紅頂子商人那邊發展；你要想當你姐夫的助手，你得從現在開始，學。”這老哥又點撥般地說。
一聽這話，牛小偉立即明白瞭：姐夫要是讓他當工具，就不會讓來這裡學習瞭。
沒等牛小偉說話，這老哥便又肯定地說：“你姐夫定然是想讓你當助手，不然他不會讓你到這兒來！”
牛小偉一聽，趕緊地點頭。
“所以呵，學吧，小兄弟。老哥這就是給你上的第一課。”說完，這老哥樂哈哈地把酒端瞭起來。
牛小偉一見，也趕緊端起自己手中的酒杯，然後迎上去。
碰瞭一個響兒，兩人一起幹瞭。
幹過之後，牛小偉一邊倒酒，一邊不經意地問：“老哥，你說，我能學好不？”
“你呀，難。”這老哥實在地說。
一聽這話，牛小偉立即一臉沮喪地看這老哥。
一見牛小偉這樣，這老哥又哈哈地笑瞭。
“老哥，你不厚道。”牛小偉也笑著說。
可是沒想到，這老哥接下來的話，讓牛小偉又大吃瞭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