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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指鹿為馬(下)

第23章、指鹿為馬(下)

  秦琴緩緩的說,“乙亥年正月初八,老爺困在雪山,夫人到萬佛寺給老爺念經祈福。夫人吃瞭午飯就獨自在靜室頌經。可太陽快下山,還沒出來。我推門進去時,發現夫人在裡面衣冠不整,痛哭不止。夫人說她被別人……污辱瞭。後來沒過兩個月,夫人就發現身懷有孕。那個孩子就是現在的小姐。”

  秦琴說這些話時,神態平靜,好像決心什麼都抖出來似的。她跟隨司馬夫人多年,當年夫人去哪裡,她都隨侍在旁。夫人的事她是最清楚的。現在她也這麼說,難道司馬晚晴確實不是司馬烈的孩子?

  “你說謊……”司馬晚晴可以面對敵人的殘忍無情,但她視若親人的秦姨在這裡連同敵人一起陰謀害她,讓她心寒之餘,卻是分外的悲涼。人性的卑劣嗎?她忍不住要斥罵她。

  段喻寒拉住她的手,感覺到她的身體微微顫抖。她在心痛親人的背叛,他卻以為她是得知真相後的激動。他握瞭握她的手,示意她要堅強。

  “當年要真發生瞭這種事,夫人肯定不會要這孩子,怎麼會生下來?”段喻寒提出不合理之處。

  秦琴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夫人讓我去買瞭些紅花、附子,吃瞭但沒效果。”紅花會使血液循環加速,追血下溢,促胎外出。附子是大辛大熱之藥,也能造成墮胎。秦琴這麼一說,倒越說越真瞭。

  “後來夫人逼於無奈,又讓我去找陸敬橋先生。陸先生給夫人開瞭一劑藥。夫人吃後,出血不止,但孩子還是沒打掉。陸先生說孩子已經長大,強行打掉,夫人會有性命之憂。夫人本來不惜冒險一試,可老爺回來瞭,夫人最終隻得留下這孩子。”秦琴一口氣說完,極其順暢,聽起來象真的一樣。

  嶽中正臉色慘淡,好像不相信有這種事發生在司馬夫人身上。張老和趙老面面相覷,仿佛已經信瞭七八分。

  司馬晚晴忽然想笑,所有的事敵人都安排好,再來演這場戲。就算現在叫陸敬橋來對質,應該也是和秦琴一樣的吧。

  果然,封三叫人帶陸敬橋進來時。那個一向耿直剛正的陸大夫,說的話和秦琴的話絲絲入扣,互相印證瞭其真實性。

  最後,秦琴還拿出一張司馬夫人臨終前的遺書來,內容無非是向司馬烈懺悔,請司馬烈原諒她失貞後沒有自盡,原諒她隱瞞女兒不是他親生骨肉的事實。

  遺書在眾人的手上傳閱,封三又派人去夫人房中拿瞭夫人素日的字跡來比對,居然一模一樣,明顯出自一人之手。一時間,堂內眾人,好像除瞭司馬晚晴,沒有人再懷疑此事。

  封三感嘆瞭一聲,“屬下也沒想到,一個老婆子會牽扯出這許多事。不僅牽涉夫人的名譽,還牽涉到小姐的身世,所以屬下今日不得不讓大傢共同參詳,看以後該如何是好。”聽他的意思,司馬晚晴不是司馬烈女兒,是千真萬確的。現在要做的,就是拿她怎麼辦瞭。

  司馬晚晴雖然知道牧場內有敵人,但此時此刻,才覺得他們真真正正在對付她。

  敵人花瞭許多功夫,從人證到物證,編織瞭一個圓滿的謊言。素有信用的穩婆錢婆,向來溫婉賢良的秦媽媽,品性純正的陸敬橋大夫,一個個無可挑剔的證人,一句句自然流暢、合情合理的證言,再加上一張神似母親親筆的遺書。短短一個時辰裡,敵人在眾人面前證明她不是爹的親生女兒。再看眾人的表情,居然信瞭八九分。

  任何謊言都有破綻,她一定要反駁他們。

  “如果你們說的是真話,那麼告訴我,為什麼爹活著的時候,不去告訴爹?為什麼今天要在這裡一起出現,說這些話?那個所謂強迫我娘的男人是誰?在烈雲牧場方圓三百裡,有哪個男子不怕死,膽敢騷擾司馬烈的妻子?”司馬晚晴發出一連串的疑問。看她聲色俱厲,眾人倒有些發怔。她的神態,她的語氣,象極瞭司馬烈昔日發怒時的模樣。

  錢婆、秦琴和陸敬橋皆低首不語,不知是被她嚇著瞭,還是心存愧疚。

  封三回過神來,“夫人秉性溫柔善良,平日對大傢照顧周到,他們自然不願說出實情有損她的名節。老爺在世,沒人敢說這些。依老爺的脾氣,聽到別人這麼說夫人,一定會殺人的。至於今天他們三個到此,就是想說清楚事實,還老爺一個公道。說到那個男人是誰,隻有天知道瞭。古往今來,色膽包天的人也不少。”他挨個回答瞭司馬晚晴的問題,好像這些問題他也一早考慮過。

  司馬晚晴怒極反笑,“好,你說爹在的時候,有人說娘的壞話,爹會殺人。難道現在你們就不怕我殺人嗎?”她的衣袖陡然飄起來,“擎天無上心法”的內力蓄勢待發。

  這還是段喻寒第一次見她現出殺機。她仿佛一口流光溢彩的寶劍在清泉中沖洗,銳利無匹的劍鋒倏地散發出咄咄逼人的殺氣。她是在痛恨敵人的奸詐狡猾,段喻寒卻以為她的憤怒,是因為母親受到侮辱,還有痛恨自己的身世。

  封三平靜的看著她,冷冷的說,“小姐自然可以殺瞭如今在場的人。但公道自在人心。小姐今日殺遍所有知情的人,也不過是欲蓋彌彰四個字罷瞭。”

  段喻寒微一用力,無形中的氣流稍稍壓制司馬晚晴的內力,“冷靜!”

  封三的積極表現,絕對不是個被敵人利用的棋子。司馬晚晴仿佛已逐漸看清敵人的輪廓,封三、胡天,都在其中。他們的可恨可惡,讓她恨不能立刻殺之,但真相未明,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努力調息呼吸,“今日之事,到此為止。諸位該回去瞭。”說罷,轉身離去,留下眾人各懷心事。

  如果司馬晚晴愚蠢一點,會相信玄鷹是殺父親的兇手,甚至相信自己不是司馬烈的女兒,說不定以後真的會依靠段喻寒,在謊言中過完她幸福小女人的一生。

  可她的細心敏銳,舉一反三,讓她逐漸看出陰謀的痕跡。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敵人得逞。

  敵人制造瞭證據來懷疑、否定她和司馬烈的父女關系,她該怎樣才能反駁他們?她的父母兄長都已過世,這世上再無人證可以證明她的身份。而驗證父女關系的最好方法——滴血認親,也因為司馬傢隻剩她一個孤女,而無法進行?她該怎麼辦,難道就任由他們誣蔑?

  司馬晚晴最先想到的就是找那三個證人。但他們好像人間蒸發一樣,再無蹤跡可尋。封三的說法是怕她盛怒之下,出手殺人,所以把他們送到安全的地方。其實是把他們藏起來,怕他們在她的詢問下,終究會說出實話吧。

  而娘的那封遺書,她從段喻寒手中拿過,看瞭許多次,卻找不出破綻。連娘習慣性把她名字“晴”左邊的“日”寫得連成一筆,那遺書上寫的也是分毫不差。若非她早懷疑牧場內有敵人,說不定會相信這遺書真的出自娘的手筆。

  這天,她突然想到父親的二書房去看看,或許父親也有所發現,留下什麼也不一定。

  臨近門口,卻聞到一股異香從裡面傳出來,隨即是段喻寒低沉的聲音“出去!”。

  司馬晚晴匆忙進去,卻看到段喻寒要走出來,那波斯舞姬正依偎在他腿邊,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那股異香是從她身上發出來。

  離她越近,香味越濃。司馬晚晴忽覺得心頭湧現出甜絲絲軟綿綿的感覺。段喻寒聽到腳步聲,抬頭見司馬晚晴進來,又瞥見她略顯奇異的神情,忙沖過來拿瞭她身上的手帕,掩住她的鼻子。司馬晚晴陡然清醒許多,再看波斯舞姬,仿佛春情勃發,不能自已,還是不停的往段喻寒身上蹭過來。

  春藥?她身上的異香中含有春藥。這個女人,居然敢帶春藥到書房來引誘段喻寒?

  司馬晚晴本已心情煩悶,此時更是怒氣上沖,手一指外面,“滾出去!”

  “喂,你再不是司馬傢的小姐,不過和我一樣,是伺候主人的,有什麼可神氣的?”格蕾斯好不容易知道段喻寒一個人在書房,特意打扮,帶瞭引發情欲的異香前來,就是想得到他的寵幸,卻不料司馬晚晴的到來壞瞭她的好事。她自知今日無望接近主人,心有不甘,不免要出言諷刺司馬晚晴,以泄心頭之忿。

  她這話,大大刺痛瞭司馬晚晴。這個波斯女人也以為她不是司馬烈的女兒?

  司馬晚晴秀眉一皺,纖手揮出,突如其來的巨大氣流將格蕾斯的身體直拋出去一丈遠,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段喻寒認得那是司馬傢的傢傳武功“翻雲覆雨手”,看來她真的生氣瞭,所以才出手給格蕾斯個教訓吧。

  格蕾斯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聽到聲音的下人們,跑過來看是怎麼回事。有人去把格蕾斯扶起來,這才發現她已沒瞭呼吸。

  司馬晚晴詫異的看著格蕾斯,她雖是怒極傷人,但隻用瞭三分功力,斷然不會致她於死地。

  難道是司馬烈的內力已經完全和她融於一體,所以在她是出手不重,在格蕾斯卻是足以致命?段喻寒暗自吃驚,多時不見她出手,她的內功居然精進如斯,當世也算罕有敵手,可能並不弱於他呢。

  “好好安葬。”司馬晚晴第一次殺人,又是無心之失,心中更是鬱悶,當下說瞭這話就匆匆而去。或許是惱恨段喻寒的招蜂惹蝶,累她錯手殺人,連段喻寒也懶得理瞭。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波斯舞姬的死很快成為坊間百姓的新話題。司馬小姐小時候乖巧善良,惹人喜愛,從關內回來後整個人就變瞭。現在脾氣暴躁,霸道任性,草芥人命,居然把一個活生生的異族美人一掌擊斃,實在太可怕瞭。

  還有更可怕的事從牧場悄悄傳出來,原來司馬小姐根本不是司馬老爺的女兒。

  段喻寒雖一再囑咐胡天制止外面的漫天謠言,傳言還是越傳越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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